挂了电话后祁攸对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发了几秒钟的呆，其实他刚刚想说的话并不是这个。
其实那个家伙说对了，自己真的很内疚。原来当身价不对等时，自己想对裴烁好反而让裴烁陷入尴尬的境地。
第47章
一月底的时候，裴烁在《完美进化》剧组的戏份完全杀青。
平时在剧组里裴烁人缘就很好，离开的时候大家也都挺不舍得的。而最让裴烁惊喜的是，向来对自己不苟言笑的导演任天屿居然夸了自己一句。
“还算没挑错你，虽然你人愣了点，底子也一般，”任天屿随手拍了拍裴烁的肩，“但多少还是有点天分的，以后搞不好真的会红。”
裴烁自动忽略了前半句话，只听进后半句，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几声，说了句谢谢。
看着不远处跟周围工作人员各种插科打诨的裴烁，任天屿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小感慨。
当时裴烁的试镜发挥得很好，但看得出多少是靠了些小聪明。任天屿会用裴烁，除了因为他是星江推选的艺人中，外形最贴原着，演技也最好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电影剧本中苏维完全只起到配角的作用。
这部电影的剧本改编任天屿是亲自参与了的，整部电影的主线是主角苏成的视角。因此他在选配角时清楚，这个角色只要能起到制造矛盾，使支线饱满一些的作用就够了。
只是任天屿没想到，进组后裴烁的表现居然大大超出自己的预期。因为从来没拍过电影，裴烁在一开始出的低级错误还挺多，只是这些错误他从来不会再犯第二遍。而在拍摄几场难度较大的戏时，裴烁的确是NG连连，但只要他找到了感觉，完成的效果就会好得出乎意料。
观察一段时间后任天屿慢慢感觉出来，裴烁绝对是那种天赋很高的演员。因为底子一般，经验欠缺，所以塑造一个角色时只能依靠感觉慢慢摸索，因此过程不会太顺，但一旦拍出来，这个角色会让人十分惊艳；而完全相反的另一种演员——比如祁攸，则属于技巧型，专业素质高，领悟力超强，对角色的诠释准确而到位，拍什么基本都能顺利完成。
或许这一次的电影，真的会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吧，任天屿默默地想。
回到加南后裴烁半天也没闲着，直接被Fiona带回了公司。看了看Fiona给自己的日程安排表，裴烁渐渐有些疑惑。
“这段时间都不拍戏吗？”日程上除了几个小广告，基本没有其他镜头前的工作，空出来的一大片时间让裴烁有些不安，心说自己的人气不至于一下子低了这么多吧？
Fiona了然地安慰道：“不用胡思乱想，其实这段时间有蛮多戏找你的，但本子都不太好，就跟你原来演的偶像剧那种差不多。”
“我不是才出道么，”裴烁觉得有点奇怪，开玩笑道：“能演任导的电影是我运气好吧，我感觉还是偶像剧压力比较小……”
“你是经纪人还是我是经纪人？”Fiona横了裴烁一眼，“压力小？你的意思是你想演一辈子的阳光大男生是吧？当个二三线小生就满足了？”
裴烁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Fiona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裴烁的脑门，精致的水晶甲戳得裴烁倒吸一口冷气，“红起来，身价上去才是王道！你现在不红，别人想怎么黑你就怎么黑你。我看得出，你跟一哥私交是真的不错，但说出去没有人会信你们是好哥们，大家——包括你们自己的粉丝，都会觉得你在抱大腿。”
裴烁不说话了，这事虽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风波也渐渐平息下来，但提到的时候自己心里并不是没有疙瘩的。
虽然祁攸不说，但裴烁能感觉到他的内疚。而根本解决这种后顾之忧的最好办法，就是自己拿出成绩来。
“我都知道，”裴烁揉着自己脑门儿，冲Fiona笑笑，“那我这段时间做什么？”
“过年前你都有得忙，几支广告，还有给你安排了NTV的几档综艺，”Fiona翻了翻Pad，“过完年开学，你回加南戏剧学院继续跟着上一段时间课。”
闻言裴烁瞪大了眼睛：“回去上课？”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还没毕业好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裴烁有些苦恼地皱紧眉，原来的这个裴烁的确是加南戏剧学院的学生，只是现在……他如果回去上课，多遇到几个熟人，露馅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啊。
跟Fiona谈完工作方面的事，临走时裴烁本来想顺便打听一下祁攸最近的安排，但想起Fiona之前说的让他跟祁攸保持距离的那番话又还是作罢。算起来，从元旦那天离开加南到现在回来，他跟祁攸快一个月没见过面了。
想着忙过这几天再想办法跟祁攸见个面，但裴烁却没想到第二天自己在拍广告时就能遇上对方。
回加南的第二天，裴烁在离公司不远的中心区一间摄影棚拍广告，是个挺有名的饮料牌子，他代言的是其中一款运动饮料。
厂商的要求还挺多，光是宣传图广告就拍了一上午。裴烁在摄影师的要求下摆出了各种夸张喜感的造型，还要配以‘阳光动感’的笑容。这么折腾了几个小时，到中午休息的时候，裴烁瘫在化妆室里，感觉脸都要僵了。
还没坐几分钟，裴烁便听见门外走廊上传来几个女生工作人员激动的尖叫，大概是在嚷着祁攸真人好帅，拿到签名照了，想要的快去VIP休息室找他之类的。
裴烁一听，顿时兴奋了。等人走了，他忙找过去休息室。
没敲几声门就开了，祁攸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微微皱着的眉让裴烁知道他有些不耐烦。
看见是裴烁，祁攸先是一愣，接着眉心那个浅浅的结便舒展开来，眼睛眯了眯，便一把把裴烁扯进门里。
“你拍广告？”祁攸把裴烁按在门上，微微低着头，盯着他问。
裴烁被这个姿势搞得有点窘，心说我怎么觉得这样被你从头打量到脚的感觉这么奇怪呢？
“是饮料的广告，简直拍得我累觉不爱，以后打死也不喝那个牌子的东西了。”
明明只是一句没营养的吐槽，但祁攸却很轻地笑了一声，微微弯下来的眼尾勾得裴烁整颗心都痒了痒。一个月没见，要不要一上来就笑得这么勾人啊？
祁攸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这时裴烁才注意到祁攸的造型跟平时的风格有些不一样。荧光色的运动外套，浅灰色的短裤和高帮帆布鞋之间是修长紧实的小腿，看着仿佛就有一股夹着青春气息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还没怎么见过你这种造型啊。”裴烁看着祁攸，他之前为电影蓄长到肩膀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剪，被随意地绑在脑后，刘海被束上去，额头上露出明显的美人尖，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新得不行。
“广告商要求的，”祁攸耸耸肩，随意扯开身上那件荧光黄冲锋外套，露出里面的标签，“这个牌子。”
裴烁凑过去一看，顿时有种被闪瞎眼的感觉，这个美国的品牌基本可以算是运动系里的奢侈大牌，裴烁还记得自己当年读书的时候对这个牌子的跑鞋垂涎了很久，只是一直没钱买。
“你是国内这边的代言人？”
看着裴烁漆黑的眼睛里不加掩饰地写满羡慕，祁攸在心里暗爽了一把，面上仍是十分矜持，淡淡道：“亚洲区的。”
裴烁简直要羡慕得内牛满面，什么叫差距，差距就是一哥能代言国际运动大牌，而自己只能代言运动饮料。
正准备说点什么时，裴烁忽然感觉背后的门被人敲了几下，接着传来女生有些紧张的声音：“这、这是祁哥的休息室吗？”
裴烁忙站直，无声地用口型冲祁攸说道：“你粉丝来了。”
祁攸忍着笑点点头，心说你口型还敢再夸张点吗？颜艺简直满分啊。
裴烁没忘记Fiona的叮嘱，有些着急地看了看四下，虽说是VIP休息室，但房间里除了沙发茶几和一个化妆台外也没什么东西了，那自己躲哪儿好呢？
祁攸看裴烁四下乱扫的眼神就觉得哪里不对，他拉住裴烁，压低声音问：“你要干嘛？”
裴烁一边想着要往哪儿躲，一边小声道：“躲起来啊。”
墙边那个衣柜还算大，裴烁眼睛一亮，顺手挣开祁攸，往墙角走去。
拉开衣柜的门，还好，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就是积了一层灰，呛得裴烁差点没咳起来。躲进去后裴烁冲祁攸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又急急忙忙拉上柜门。
祁攸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心里憋着股火拉开休息室的门。门外等着的几个粉丝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迅速给几个粉丝签完名后，祁攸重新把门反锁上，沉着脸走到衣柜前，暴力地一把扯开柜门，揪着裴烁的衣服就把他给拎了出来。
“诶，这么快？”裴烁有点意外，合影签名再说几句话，他都做好在里面待个十分钟的准备了。
“你还很喜欢待在里面是吧？”祁攸斜眼睨着裴烁，这家伙鼻子上蹭了一抹灰，看起来明明可笑得不行，但自己不知怎么却笑不出来。
裴烁再迟钝也能感觉出祁攸不高兴了，于是试探地问：“你怎么了？”
祁攸一口气堵在胸口，想骂这个家伙却又无从开口。他知道裴烁没有哪里做错，网上那件事刚过去不久，再让粉丝撞见两个人在一块确实不太好，只是……只是刚刚裴烁挣开自己有些狼狈地躲进柜子里那一刻，祁攸真的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没什么，”祁攸伸手，非常不温柔地帮裴烁擦掉鼻子上那块污渍，“看你太二了觉得很不爽。”
裴烁顿时无语，算了，一哥的脑回路不是常人能跟得上的。
第48章
气氛忽然间安静下来，祁攸的手停在裴烁脸侧，在那双幽深的眼睛的注视下，裴烁很没定力地开始有点发晕，一时搞不清楚刚刚祁攸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又换了画风？
“你几点拍完？”祁攸低声问。
“五、五六点？”
“我应该比你快，”祁攸扬了扬眉，不由分说地点了点裴烁的胸口，“拍完回来这儿找我，晚上去我家。”
裴烁愣愣地点头答应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被祁攸拐回家，他有点想反悔：“等等，我明天……”他想说明天上午有综艺要录，但祁攸一个略带不满的眼神扫过来，裴烁顿时自觉地吞下了后半句话。
下午祁攸的拍摄进展难得地有些不顺，从香港请来的摄影师漕着蹩脚的普通话，反复皱着眉说‘感觉不对’‘没有张力’之类的话，搅得祁攸心烦意乱。
他几乎是第一次在工作中无法百分之百的集中注意力，脑海中总是时不时闪过裴烁和他那张傻兮兮的笑脸。这家伙反应永远慢半拍，而且脑袋一根筋，的确是个很好欺负的对象。只是……他无法忍受看着那家伙被别人欺负。
回想起一个月前，自己跟成珉的那次见面到最后仍是不欢而散。
“你跟他不可能走下去。”祁攸记得成珉是这样斩钉截铁地对自己说的。
当时祁攸没有理会成珉的话，见完全说不通起身就要走，忽然听见成珉在背后道：“你是真的不在乎裴烁那家伙的前途会因为……”
祁攸肯定地打断成珉：“不会的，”他直视着成珉的双眼，“有我在，这种可能就绝对不会出现。”
成珉眸色一沉，静了几秒，随即咬牙道：“你还有把柄在我这，你不怕我做点什么吗？”
“当时我要离开Miracle，你也是这么威胁我的，”祁攸的神色很平静，“这次你也可以试试看。”
离开时最后瞟到的，是成珉放在桌子上，握得骨节发白的一双手。
“好了，收工！”端着相机的摄影师打了个响指，身边的几个助理忙上前，扶住梯子让坐在上面的祁攸下来。
祁攸这才收回思绪，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时间，发觉离跟裴烁收工还有很久。
你最好给我快一点，祁攸眯了眯眼睛，否则晚上……哼。
裴烁收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了，他连匆匆忙忙换了自己衣服，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有五六个祁攸的未接来电，顿时觉得事情很不妙，火烧屁股般往祁攸的休息室走。
还好，一路过去没有碰见任何祁攸的粉丝。裴烁在休息室门外还特地留了个心眼，凑近听了听，门内只有祁攸自己说话的声音，可能是在跟谁打电话。
裴烁放心下来，直接推门而入。
接着下一秒，看着屋子里坐在沙发上围着祁攸的七八个记者，裴烁在原地石化成了一座雕像。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祁攸微微皱起眉，这是Jann临时给他安排的几家视频网站的采访，说是只要半个小时。他给裴烁打了好几通电话想让他先别过来，但他就是没接。
在房间里五六双眼睛的注视下，裴烁有些尴尬地干笑几声道：“呃，你们继续。”
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僵硬，裴烁想了想又欲盖弥彰地冲祁攸补充道：“我刚刚听说你今天也在这儿，所以过来看看，咳，你接着忙。”
祁攸还没说话，那边几个记者已经自动忽视了门边的裴烁，直接冲祁攸发问道：“那么你对自己刚过去的首场个唱……”
看着完全被当成空气的裴烁，祁攸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里有根刺卡在那儿，他没有理会记者的发问，而是叫住裴烁：“你进来等我，我这边还有十分钟。”
裴烁有些愕然地转回身，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坐在了一边。
房间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虽然祁攸还是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语气平常地说着自己的首场个唱和近期的计划，但那几个记者却开始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裴烁。
终于，轮到最后一家视频网站的时候，那个网站年轻的女记者跃跃欲试地开始冲裴烁发问。
“你跟祁攸的私交是不是很不错？”很直接的问题。
裴烁心想都这么问了如果自己还遮遮掩掩地回答那也太心虚了些，于是点头道：“是。”
女记者仿佛等的就是他这个答案，见状迫不及待地抛出下一个问题：“那么你对之前网上那些说法有什么想回应的吗？你跟祁攸私下往来的时候会很有压力吗？”
裴烁一下子被问懵了，之前几次他面对记者回答的都是跟剧啊电影之类相关的问题，这种八卦类的还是头一次。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回答时，一旁的祁攸却先开口了。
“方小姐，是吧？”祁攸扫了眼女记者挂在胸前的工作牌，“首先，裴烁并不是你的采访对象，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采访的主题只是关于我首场个唱的幕后相关，还有下面DVD发行的宣传。”
祁攸十指交叉，随意搭在膝盖上，漫不经心注视着刚刚发问的那个女记者。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但听着却让那个记者觉得心里一紧。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祁攸又继续道：“其次，裴烁刚刚已经回答过你，我们的私交很好，你继续跟他纠缠网上那些无稽之谈本身就是种很不礼貌的行为。我想裴烁不会对那些说法有什么想要回应的，因为那些抱大腿之类的说法本身就是不成立的。”
女记者和其他几个记者都有点被镇住了，都愣在那不知道要说什么。
眼前的冰山美男明明并没有发怒，声音也是淡淡的，但那双微微上挑的漂亮眸子扫过来时，就是有一种森然的压迫感，让你明白你不该问某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