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之前不是已经把预算表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吗？”周景然把上身靠到椅子背上，狐疑地看着周洲，“昨天他才给我看过，我也核查了，没什么问题，你今天就算是接替了小刘的工作，那也只是做个统计而已，还有什么需要确认的？”
“我统计的时候，发现有些部分不太对劲，担心出什么问题。毕竟我是后来接手的，前面我也没参与，总是有些不太清楚的地方。所以秉着负责的态度，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从头开始再算一遍，这样才安心。免得最后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倒成了我的问题。”
“呵，听你说完这一番话，我是不是该有些什么不一样的反应？”周景然转了转手中的钢笔，“我是不是应该很感动？感动你这么负责？感动你那么为公司着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洲终于还是忍不住，不满地看着周景然，“我想为公司做些事，你不同意吗？你是不是怕我在公司的威信超过你，所以你才这么做？”
“呵，我担心你的威信超过我？”周景然很好笑地看着周洲，“威信？你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你连这都还没搞明白，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
“我不知道你这么多此一举，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那份预算是明天需要的，你如果没办法接替小刘的工作，那就麻烦你把这份工作交给别人，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周景然指了指桌子上一摞的文件，“看到没有，这些是我今天的任务，我也很忙，没时间和你耗着。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那就请你从外面帮我把门关上，谢谢。”
周洲看着周景然脸上的笑容，心里一阵气愤，紧紧抿着的唇微微抖动，一气之下转身离开，狠狠地把们给甩上了。
周景然抬起眼皮瞥了门口一眼，冷笑了一声，又继续开始工作。
最近他一直把自己的心思专注地放在工作和孟楚上，没什么心思管周洲。他觉得自己也确实有些大意，虽然孟楚没有本事，更没有脑子，但也难保孟楚不会突然狗急跳墙而做出什么来。
……
时间快到中午了，眼看着孟楚都开始收拾自己，准备去和周景然吃饭，一个消息却让他一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淡淡地吩咐自己的助手把所有参与Z&M合作的人全都叫出来开会，并且还要把Z&M的负责人，以及参与这件项目的人全都叫来。
毫无疑问，这周景然是要来的，因为周景然是Z&M的总裁，同样也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当初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大材小用，但周景然却说这是出于尊重，而且这个项目对Z&M也很重要，他亲自上阵是理所当然。其实说那么多，还不就是为了能多和孟楚见面。
但这一次他不是自己打电话给周景然，而是让助手把他叫出来，显然……这件事的严重性绝非一般。
周景然接到电话也稍微有些诧异，他已经在去餐厅的路上，接到这么一个电话，他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这么公事公办，必定出大事了。猛踩一记油门，他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开往益华。这么急切其实倒也不是为了公事，他只是在想，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的宝贝岂不是又要操心了？他很担心孟楚的状况，这才是真的。
工作固然重要，但比起他的宝贝，那些显然都算不上什么。
“都通知下去了？”
“是的，H&M的周总裁已经到了，我们已经带他去了会议室，大家都在那边集合，等您开会。”
孟楚顿了顿，点头：“我知道了。H&M除了周总裁之外其他的人呢？都到了没有？”
“基本上已经到齐了。”
孟楚眯了眯眼睛：“周洲呢？”
“好像还没到。”
“好，我知道了，让大家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好的。”
孟楚倚靠在椅子背上眯了眯眼，手抚上自己的胃。
错过了吃饭的时间，他的胃竟然开始不舒服了起来。以前他从来都没有准时吃过饭，可也都还好好的，现在他这胃怕是都被周景然宠坏了，竟然稍微晚吃饭就开始和他闹起了脾气，让他无奈至极。
深吸了几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周景然专门为他买的点心，稍微吃了一口，又喝了一大杯温水，这才舒服了些。整理好自己的衣着，缓了一会儿，起身前往会议室。
他和周洲是同时到的，两个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周洲一脸的神清气爽，径自走进办公室，孟楚在心底冷哼一声，也随后走了进去。
孟楚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而后坐定。
“很抱歉今天这么急着把大家全都聚齐在这里，而且还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但是没办法，现在出了大事，我想大家知道之后，应该也没什么吃饭的心情了。”孟楚严肃地说道。
这么急匆匆地把所有人找来，大家本来就有了不妙的预感，现在再听孟楚这么一说，心情也纷纷变得沉重了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就都没有吃饭的心思了，更别说知道之后。
“就在刚刚，大概三十分钟之前，我接到了一个消息。”孟楚抿了抿唇，抓起桌子上的文件，在手中晃了晃，“某家同类型公司竟然先我们一步，用了我们的创意，而且他们三天后就要举行发布会，远超在我们前面。”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一阵喧哗，大家纷纷为此事而感到不可思议。
周景然的眉头越皱越紧，果然是出了大事。
“我不否认，有些时候大家的想法会一样，思维模式会有相近，产生相似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相似度竟然高达百分之九十，甚至其中有些我们特有的创意也被他们用上了，我想应该没有那么巧合吧？今天把大家都叫过来的目的，我想大家现在应该也很清楚了。没错，既然已经被抄袭了，那么再去追究什么也于事无补，但我还是很好奇这个资料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这么机密的东西，要说没有内女干，我是不会相信的，你们应该也不信吧？至于那个内女干是谁，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你们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好奇呢？”
周洲清了清嗓子，率先发言：“总裁，可是我倒觉得以现在的形势看来，真不是我们追究责任的时候。既然那个公司已经把发布会定在三天之后，那我们只有比他更早，这样才能……”
“更早？”孟楚冷哼一声，把手里的文件用力地甩在办公桌上，“你觉得现在我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八字的一撇还没有写好，就要急着去写另外一捺了吗？我都好奇你是有什么自信说出这种话的？我们本来的发布会时间定在什么时候？是一个月之后，现在还差那么多，你要怎么发布？”
“可是如果让他们抢先发布……”
“毫无疑问，我们现在准备的方案必须作废。”孟楚看向周景然，“周总裁，也许这么说有些不负责任，但我想这些机密应该都是从贵公司那边流出去的，你觉得呢？”
周景然垂眸沉思了片刻，点头：“我想是的。”
“如果查下去，最后真的是从你们公司流出，那所有的损失就都要由你们来负责，你没有意见吧？”孟楚表情认真严肃，语气铿锵有力，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没有。”
“很好。”孟楚瞥了一眼周洲，冷笑一声，“我记得我之前说过，不希望你们出任何问题，尤其是在内部。只可惜，你们并没有做到。发布会的时间我并没有打算改变，所以三天之内，我需要拿到一份新的方案，如果在这时间之内你们并没有给我一份满意的新方案，那么很抱歉，我们的合约就此终止。如果最终查出问题出在你们公司上，那么一切关于此事所得到的损失就需要你们全权负责，如有异议，那就只能法庭上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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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楚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这一点众所周知，他绝对不可能为了赶在别家公司发表会之前就匆匆忙忙地把才刚完成一半的东西摆出来，这几乎毫无疑问。虽然孟楚提出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但这个要求就算再怎么合情合理，对大家来说也是一个艰巨到很难完成的任务。
当初他们做这个策划的时候，没日没夜足足好几天才完成，而后又经过了反复的修改，这才定了下来。现在孟楚竟然只给他们三天的时间，让他们做出一个全新的策划，这难道不是强人所难吗？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孟总，我觉得您这个要求未免也太不近人情。”周洲开口说道，“我们那么辛苦地做了策划，现在就因为被别的公司模仿，难道就要全盘否定了吗？这未免也太不尊重我们的劳动成果。再者说，创意是需要灵感的，您不能限定我们在多久之内必须完成，灵感也不是随时随地想有就有，即便限定时间，三天这未免也太短，您不可能不清楚这些。”
周洲这话一说出口，大家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他们的心里也都是这么想的，但没有一个人敢直接说出来。毕竟孟楚在公事上的苛刻程度没人不知道，即便他们是第一次和孟楚合作，之前也都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
更何况不要说是孟楚，这种机密泄露的事，换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可能还有好脾气。他们身为乙方，就算再怎么为难，在没有确定责任方之前也不能理所当然地拒绝，只能尽力、极力完成。因为一旦甲方被激怒，执意要终止合同，那公司就会有很大的损失。他们本来是想借着这次合作在这个领域上占有一席之地，一旦合同终止，以后再朝着这方面发展的限制就多了很多，对将来的影响很大。
换做其他合作公司就算了，这次合作的是益华，很难想象这么备受瞩目的合作一旦终止，接憧而来的会是怎样严重的后果。
现在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着孟楚和周景然的反应。
如此安静的会议室，俨然有一种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的气氛。
孟楚身体向后倚，饶有兴致地看向周洲，挑眉道：“我清楚这些又怎么样？难道这是我的错吗？虽然现在还没查出来，但几乎没什么疑问，资料就是从你们公司泄露出来的。因为你们的疏忽，彻底影响了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我让你们弥补，这有问题吗？你要我给你们时间，是，这一次我可以给，但下一次呢？你们都能把机密泄露出去一次，我凭什么不能认为你们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难道你就要我一直等下去吗？你觉得我凭什么要等你们？”
“可是三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
“我不管你们可能还是不可能，这是你们最后的期限。如果三天之后你们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合同就要毫不犹豫地终止。言尽于此，该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我也不能一直和你们耗着。”孟楚又看向周景然，冷冷地说道，“周总，原本我是相信你们的实力的。毕竟Z&M在之前的各个领域上都有很好的成绩，我也很期待我们能有很愉快的合作。发生这种事，我之前没有料到，至于你有没有料到，我不清楚。既然现在还没有解除合同，我们就仍然是合作的关系。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至于把机密文件泄露出去的到底是谁，我也希望你能尽早给我们一个答复。”
周景然点头：“我知道。孟总放心，三天之内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新的方案，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至于这个泄露机密的人到底是谁……”周景然的脸微微侧了侧，似乎有意无意地往周洲那边瞥着，“三天之后，我也会把这件事查出来，一并给你们交代。”
“这是最好的。”
周景然起身：“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那我们就先回去准备了。”
孟楚仰起头，眼神刚好和周景然的对上。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原本应为气愤而有些燥热的体温瞬间就降了下来。
周景然看着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那眼神不再是充满了温柔和宠溺，有的只是距离，让他心寒的距离。他毫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看着周景然走出办公室，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心隐隐地痛着。
“孟总，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那我们也先走了。”
孟楚稍微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声音有些难以控制的低沉：“去吧，耽误你们吃饭真是不好意思，你们去吃饭吧，下午可以晚一个小时来上班。”
“谢谢孟总。”
“……”
其实他也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罢了，想休息的人是他自己。
他烦闷地抓了抓头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回想起自己刚刚对周景然那冷漠的态度，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他真的很后悔。
他想，周景然一定生气了，气他那么冷漠，所以刚才他也用了同样的方式对待他。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好，他不喜欢。
猛地站了起来，他想回到办公室去给周景然打个电话，但双腿都还没站直，迎接他的就是一阵眩晕，他扶着桌子，撑着自己的身体，缓和着，等着自己头脑慢慢清醒过来，慢慢褪去眼前的黑暗，但过了好久，他只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越无力，一下子又瘫坐到椅子上去。
熟悉的无助感席卷而来，他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孤立无援，没有任何依靠。这种感觉在周景然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被周景然呵护了那么久，一下子掉进深渊，这种空虚和害怕的感觉猛地比之前多了好几倍，这应该就是落差吧，所谓从天堂掉进地狱的感觉。
他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臂，身体虚弱地出着汗，心里也有些发慌，胃部一阵阵抽搐，让他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之前周景然总是喂他吃很多补品以及有营养的东西，他还说吃那么多，补过头了怎么办。现在看来，周景然是对的，他的身体并没有很好的吸收营养，即便被周景然这么补着，自己的身体还是虚弱的要命。以前不觉得，现在一下子变成这样，他也不得不相信了。
教训是惨痛的，真是当头棒喝。
就在他几乎绝望地只等着自己晕过去的时候，突然想起周景然每天早晨都会在他的裤子口袋里放上几块巧克力。以前他用不到，每天怎么带出去的就是怎么带回来，时间长了他自己就忘了。伸出手往口袋摸去，看来即便他从来都没用到过，周景然每天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可是以后呢？以后他还会这么贴心地为他做这些吗？他今天那么生气……大概……再也不会了吧。
口袋里有三颗巧克力，他拿出了一颗，其余两颗又放回口袋里。如果以后再也不会了，那……就留个纪念吧。
他也知道自己今天提的要求确实太苛刻，可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对周景然苛刻，而是对他自己。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如果他刚才没有这么做，那跟着他工作很久的那些员工们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换做是以前的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刁难对方，让对方不好过，但是现在……不好过的人就只会是他自己。
合作不会终止，至于新的方案……由他来写。
他没什么要求，如果周景然能原谅他……那就太好了。
……
关于创意被泄露的这件事，其实当孟楚一说出来，周景然就猜到是谁做的了。想来不止是他，孟楚一定也能想到。
呵，能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除了周洲还会有谁？
看来他之前真是太放纵，以至于这么一个明显的祸害都没看住，还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了起来。他习惯也就算了，但周洲竟让他的宝贝发那么大的脾气，这就让他完全忍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