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站在金字塔顶端掌握着权势的男人，却有着常人没有的细微之处。
“我哪里敢生气，再生气下去你是不是要把自己捅成窟窿？你就不怕那一剑真的要了你的命吗？”想到刚才北辰的那番话，夜未央心中一阵酸涩，这人真的是打算留下遗言然后等着被他捅死了？
还好是他，要是换做其他性情刚烈一些又脑袋一根筋的人，保不准真的会把北辰摇光给捅死了。
“你不会。”
“你就这么笃定？”还拿命来赌。
北辰摇光笑着亲了亲夜未央的手指头：“因为你是一只嘴硬心软的惹人疼的狐狸。
第五十章：可曾有记忆
夜未央从来没想过，北辰摇光这种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人类的家伙，也会有属于人的任性的一面。
才喝了一口，北辰摇光一甩就把还满着的药碗丢给了旁边战战兢兢的下人：“拿下去，这么点小伤，朕死不了。”
“皇上……”一旁的太医才刚刚开了口，就被北辰摇光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把后面的话全部吞了进去。
眼看着下人就要把刚刚熬好的药端下去，夜未央忙喊停，“等一下。”
他走过去把药碗端了过来低头闻了闻，又小小地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地问道：“是不是放了蜂蜜？”
“回大人，是的。”太医恭敬地答道。
“原来你还怕苦啊。”终于发现了这个大变态的小破绽，夜未央得意地扬了扬下颚，在床边坐了下来，把药碗又端到了北辰摇光的面前。
北辰摇光脸上没什么表情，柔声道“不是怕，只是不喜欢。”
“良药苦口，喝了才能好得快。”再说他刚刚尝过了，这药也不算苦，夜未央把药碗凑到了北辰摇光的嘴巴前面。
“好的慢，才能让你一直在我旁边。”
北辰摇光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匪夷所思的理由，幸好旁边没有什么人，北辰摇光又是北辰国现在无可动摇的核心，要不然这话让什么大臣听了去，保准会说他夜未央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你不喝我就出去了。”好吧，只能用这种理由。
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北辰摇光看着男人，“你喂我。”
为什么他非得要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这个大变态，不喝药伤势一直好不了的人是北辰摇光又不是他夜未央。
“你们这些人一点也不爱惜身体，连自己都不在乎，还怎么治理国家。”埋怨了两句，夜未央还是用汤勺舀了一勺药汁凑到了北辰摇光嘴前。
“那你在乎我吗？”张嘴含了一口药，苦涩的药汁迅速在口中弥漫开来，北辰摇光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一边看着夜未央一边吞咽了下去。
“你还需要人在乎啊？”夜未央又喂了一口。
“我需要你在乎，我也知道你在乎我。”
这番话差点让夜未央翻个大白眼，真是个自恋的大混蛋。
就这么一勺一勺的，北辰摇光最终把一碗药都给喝光了，一旁的太医接过空碗时那都快跟夜未央下跪了。
这平日里谁的话也不听，任性偏执到了极点的北辰摇光，竟然也会乖乖听一个人的话把药喝光了。
北辰摇光喝完药以后除了夜未央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苦。”北辰摇光指了指嘴，两只好看的凤眼就那么看着夜未央。
“有时候觉得你这个人心思深沉得可怕，这会儿又像个孩子一样喜欢跟人讨糖吃。”看着这样的北辰摇光，夜未央都觉得自己有些精神分裂了。
下人早就准备好了平日里北辰摇光喜欢吃的茶点，夜未央拿起一块桂花糕整整一块全部塞进了北辰摇光口中，看着那人虽然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张嘴全部吃下去，脸颊鼓得圆圆的模样，立刻就让夜未央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能怪他，要知道北辰摇光平时就跟个石雕似得，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帝王模样，除了严肃就是变态外加神经质，估计除了夜未央意外也没人见过北辰摇光现在略显狼狈的模样了。
慢慢吞咽下口中清甜可口的桂花糕，北辰摇光着迷了一样盯着笑得合不拢嘴的狐狸看。
他伸出手去轻轻捋了捋狐狸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呢喃道“未央，你笑起来真好看。”
“咳咳！”夜未央憋着笑，扬了扬下颚问道，“怎么，我平时不笑就难看了？”
“好看，一直都好看。”
北辰摇光那专注、炙热而深情的视线就像两股火一样烧灼着夜未央的脸颊，狐狸偏过头去试着避开那让人坐立不安的视线，随后突然发现他们刚才的对话怎么有股调情的味道在里面。
“你的朝臣知道你也会耍嘴皮子吗？喝了药就睡觉，等你睡着了我要去外面透透气，一整天都在船舱里太闷了。”
见对方只是看着他，夜未央不得不保证：“我不会跑得。”
至少在你康复之前不会。
“你信我吗，北辰摇光？”夜未央问道。
男人扬起了唇角：“我信。”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还是让夜未央的心里微微一暖，人都是喜欢被他人信赖。
“躺下睡觉。”夜未央替北辰摇光把枕头放下来，后者躺了下去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在药物的作用下北辰摇光的呼吸很快就变得平稳而绵长，夜未央小心翼翼地掰开了对方握着他手的手指头。
没有立刻离开，夜未央在旁边稍稍看了北辰摇光一会儿，这还是他头一次认认真真看北辰摇光睡觉的模样，没有眉头紧蹙，没有焦躁不安，完完全全的放松。
“是因为我在你身边，所以才睡的这么安稳吗？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夜未央缓慢的念出了男人的名字，“北辰摇光。” 手指缓慢朝睡着了的男人的脸颊伸了过去，夜未央轻轻的碰了碰对方的额头又飞快的缩了回来，明明都已经有过很亲密的接触，在此之前也一同生活过一段时间。
可突然只见，夜未央才发现他以前好像并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这个名为北辰摇光的男人。
“要出去聊聊吗？”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
“有一年我皇兄跟着父王一同出门，回来的时候皇兄身边就多了一只浑身雪白，圆头圆脑的小狐狸，我还记得皇兄特别喜欢那只狐狸，谁也不许靠近他的狐狸。”
手杵着下颚，北辰站在船头任由徐徐清风将她的屡屡发丝朝后吹拂，眼睛虽然是望着前方却带了些沉浸在往事里的朦胧。
“那只狐狸就是替北辰摇光死了的那只是吗？”夜未央在旁边问道。
北辰点了点头，说道：“皇兄打小就天资聪颖，非常人可比，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的过分聪颖也招致了其他人的嫉妒。”
“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会儿皇兄和那只狐狸原本是在家园里玩耍，后来宫里就突然乱了起来，说是有刺客，等我和母后一同赶过去的时候那名刺客已经逃了，而皇兄就像傻了一样抱着那只浑身是血的狐狸。”
讲到这里的时候，北辰的眼眶似乎是进了风沙一样微微泛红，她笑着特意朝夜未央看了一眼：“我不知道皇兄也会哭，他就那样抱着那只已经断了气的狐狸一直坐在院子里哭，谁也不许接近。”
心莫名的有些泛疼，夜未央长袖下的手微微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就像他当时也在场一样，就像他似乎听到了小时候北辰摇光那嘶声力竭的哭声。
“后来呢？”
“皇兄就那么一直抱着狐狸不吃不喝，谁敢靠近就像要杀了对方一样死死瞪着，后来还是他昏迷以后宫里的人才赶忙把他抬进屋子里让太医医治，而那只狐狸，等大家忙完了再去院子里找的时候就不见了。”
北辰深深叹了口气，问道“你猜我皇兄醒来以后，发现狐狸不见了是什么反应？”
夜未央摇了摇头。
“毕竟那会儿皇兄那么疼那只狐狸，母后怕皇兄醒来发现狐狸不见了伤心过度，就让人重新找了一只相似的狐狸过来，结果皇兄醒来之后看到了那只狐狸，二话不说就拿过拴在床头的剑把那狐狸杀了。”
北辰陷入了回忆之中，眉头微皱，沉声道：“我还记得那时候大家都被皇兄吓了一跳，皇兄说，那不是他的狐狸，他的狐狸也没有死，早晚有一天他会重新找到他的那只狐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正是因为皇兄的聪颖招致了他人的嫉恨，即使当时皇兄并没有想着去成为如今的北辰皇帝。”
“我皇兄只想和他的狐狸在一起，正是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让皇兄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聪颖还不够，只有掌控了他人无法动摇的绝对的权势，才能真正保护他爱的狐狸。”
“那时候宫里都有人说天资聪颖的摇光殿下疯了，都不知道宫中有多少人对此幸灾乐祸，可他们都错了，而他们后来每一个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北辰回过头看着夜未央。
“夜未央，你是那只狐狸吗？如果你是我皇兄当初的那只狐狸，你还能想起点什么来吗？”
第五十一章：疗伤聊情 1
夜未央站在房间的书柜前随意拿出几本书来翻了翻，眼睛看着书本脑袋里却还想着白天北辰和他说过的那些事。
[夜未央，你是那只狐狸吗？]对于这个问题夜未央自己也很想知道，就像是他虽然有一些关于他曾经是一只小狐狸，然后被刘伯兮他们救过的记忆，可实际上他是不是那只狐狸，他也没办法确定。
如果他是曾经在玉衡山上的那只狐狸，寂天殇曾经说过那只狐狸后来不见了，而北辰摇光恰恰又是从外边儿带回来一只狐狸。
难道说离开了玉衡山之后，那只狐狸其实是跟着北辰摇光回到了北辰国？
“皇上，该喝药了。”一个下人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夜未央回过头去，刚才还在低头看着奏章的北辰摇光这会儿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暗暗叹了口气，又要他喂吗？
像之前那样，夜未央给北辰摇光一勺一勺地喂着汤药，在把药碗放回去，然后去拿桂花糕的时候，夜未央透过窗户朝外面看了一眼。
他们已经在江上行了好几天了，这是要去哪里呢？
回到床边，夜未央拿着一整块桂花糕像白天那样直接塞进北辰摇光嘴里，只是这一次男人在含住了桂花糕的同时也含住了他的手指。
“都受伤了还不能安分一些？”夜未央赶忙把手缩了回来，当着北辰摇光的面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
慢慢咀嚼着口中清甜可口的桂花糕，北辰摇光挥手示意一旁正在收拾药碗的下人都离开，夜未央回过头就看到那扇门“砰”的一下就紧紧关了起来。
“过来，未央。”北辰摇光轻轻拍了拍床的内侧，示意男人上去。
虽然北辰摇光现在受伤了看起来不大会乱来，可这人是北辰摇光啊，谁知道这家伙会做什么。
为了安全起见，夜未央站在原地没有动：“你的船这么大，总不会没有一个空房间可以让我住吧？”
“没有。”居然回答得这么直接。
“说谎都不眨眼睛。”和这人说话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夜未央转过身走到了门边，他双手一拉，门被关的紧紧的压根儿打不开。 “开门！”手握成拳头在门上用力敲了敲，一个回应的人都没有。
夜未央回过头就看到北辰摇光靠在床边看着他，眼里的淡淡笑意让人十分不爽。
“你的房间就在这里。”
在这里就在这里，我还怕了你不成？
夜未央把外衣挂在床旁，无视着那人死死盯着他的视线，脱了鞋袜越过北辰摇光跑到了床的最里侧，这床足够大，睡上四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
见北辰摇光稍稍动了动，夜未央直接开口说道：“你晚上最好安分一些，到时候弄到伤上加伤，受苦的也是你自己。”
在床的里侧躺了下来，夜未央拉过被子盖上，觉得不太妥当又把大尾巴变了出来，九条长长的雪白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拦在了他和北辰摇光之间，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屏障。
习惯抱着东西睡觉的狐狸这会儿没有人可以抱，就只能抱着自己的尾巴了，要是万一大半夜的北辰摇光不安分，他可不管这家伙身上有没有伤势，直接一尾巴就给他甩过去。
夜未央闭上了眼睛，过了一小会儿就听到北辰摇光轻柔的声音：“要睡了吗，狐狸？”
某只狐狸没有吭气，虽然是闭着眼睛人却还清醒着。
人闭着眼睛的时候仍然可以感觉到外界光的变化，夜未央先是感觉到旁边的北辰摇光似乎有动作，他时刻准备着要用尾巴大战大变态的时候，就感觉屋子里的灯光似乎暗了下来。
这变态都伤成那样了还想干吗？
久久没有等到什么动静，夜未央悄悄地睁开眼睛，透过大尾巴的缝隙朝旁边望了过去，昏暗的光线里可以看到旁边的位置空空如也，北辰摇光人没有在床上那去哪儿了？
夜未央正想着的时候就见那人慢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蜡烛，除了那根蜡烛以外房间里其余的灯火都灭了。
北辰摇光刚才是自己下去熄灯去了？
那为什么不喊下人进来呢？
像北辰摇光这样的人应该早已经习惯了琐事小事都交给下人来处理，更何况现在身上还有伤，太医都说了要好好待在床上休养。
见北辰摇光走了过来，夜未央又悄悄地闭上了眼睛，只睁开一条缝隙透过尾巴看着对方。
将蜡烛放在了床头，北辰摇光轻手轻脚地重新回到了原先的位子，拿过一本奏章翻开，还没有看上两眼突然就朝夜未央这边看了过来。
夜未央还以为对方是发现他在假睡，但北辰摇光只是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替他捏了捏被角，随后又回到原位继续翻看奏折。
整个过程里北辰摇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面上一派放松和毫无防备，狐狸透过尾巴的缝隙看着这个在烛光下还在看奏折的男人。
在北辰国朝臣的眼中，北辰摇光是一个兼具智慧和手段的威严君王；对于听闻过北辰摇光事迹的其他人来讲，这个人是如同恶魔般可怕的存在，残忍又冷酷无情；私底下呢，这个大变态其实也还是一个人，被剑刺了会受伤会流血，作为一个君王也需要经常处理朝政。
昏暗的烛光下，北辰摇光的半张脸隐在了阴影里，一半又在亮光心爱被火光映的微微泛红，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线，每一次看完一本奏折都会朝夜未央的方向看一看，偶尔伸手摸一摸狐狸软软的大尾巴。
夜未央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在他睡着之前北辰摇光仍然靠在床头醒着，一本奏折一本奏折的看着。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北辰说的那些话的关系，夜未央晚上的时候就做了梦，梦到了一个小男孩抱着他哭的死去活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倒是让人十分心疼。
仔细看看的话，那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的嘴唇和凤眼的确是北辰摇光的。
难道说，他真的是北辰摇光小时候遇到的那只狐狸吗？
一股淡淡的花香在鼻息间若隐若现，一觉睡到天亮的狐狸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他那大尾巴也不是旁边睡着的北辰摇光，而是一片嫣红的花瓣。
夜未央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的确是一片嫣红的花瓣，而空气里似乎还飘着几许花香。
双手撑在床上，夜未央立马就从被子里坐了起来，他透过窗户朝外看了过去，河的岸边是一排排繁茂盛开的木棉花，红红艳艳，乍眼看去就像是一幅画，一片片的嫣红花瓣在风里飘啊荡啊的，伴随着花香落进了船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