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寅启就这么连个顿都不打的说了一通。
如果是放在别的时候，他一定会选择更有策略的方式。
但回头想想，他当时真的是被游霄气急眼了，加上电话吵个不停，他最后扔了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就抓起电话接了起来，“什么？……现在什么情况？……转到哪家医院了？……好，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看见游霄在看他，他还以为这小子是被他骂醒了，刚想开口问“你想明白了？”就听见游霄吐出一句，“你忙正事吧。”
语气，腔调，甚至内容，都跟之前在北京宾馆里时如出一辙。
那一刻李寅启借着昏黄的灯光，打量着游霄的脸，突然发现，这个男人顶着显眼的过客标签，不光是不打算缠住他，甚至是不想在他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
啪啪啪，李寅启应声转头，就看见有人气急败坏的在拍他的车窗玻璃。
“老兄，这路段是禁鸣不是禁行，前面都走老远了，你是准备拖着我们后面大家伙儿，陪你在这堵到明天早晨呀？”
李寅启也不说话，推开门就下了车。
那人看李寅启的架势以为他要打架，惊得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李寅启却连看也没多看他一眼，直接绕到副驾的位置，打开车门，一把把游霄拽了出来扔在路边，啐了句：“正事？我特么喘口气都比你算正事！”
说完便摔上车门，把车转进一条岔路绝尘而去。
16.补救方案大作战
李寅启这一脚油门一路轰到了汾阳路，就像游霄说的，他确实有正事。
那通赶在他气头上打来了电话，给他带来了一个更加影响心情的坏消息，杜欢受伤了。
杜欢不是东海旗下的艺人，他跟很多成了腕的明星一样有自己的工作室，然后挂靠在朋友的影视公司下面。
李寅启之前跟他有过两次合作，二人很聊得来，一来二去也便成了朋友，按理说杜欢受伤，他总是要去看一下的。
之所以这么着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东海马上要开的新戏《伪证》已经定了杜欢的男一号。
李寅启一走进眼科急诊，就看见杜欢的经纪人王宽在走廊里来回的踱着步子，一脸愁云不展，他便知道杜欢这次伤得不轻。
“宽子，杜欢怎么样了？”
“启哥，”王宽招呼了一下，然后朝急诊室扬了下下巴，“还在做手术，不过情况不乐观。”
“怎么出的事？”
“傍晚有场摸黑的爆破戏，估计是天色太暗了，有个炸点位置没踩准，靠得近了点。本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可不知道从哪崩出个石头就跟喵了准似的，朝着杜哥眼睛就飞过去了。我远远看见杜哥停住不跑了就知道要出事，等我冲过去一看……”王宽说到这有点哽咽，缓了好一会才把话接上，“我当时就看了一眼，杜哥受伤的眼睛充血很严重，刚才听医生说，X光片子拍出来，杜哥的眼眶骨还有轻微的骨折，现在正在做处理，希望骨渣没有对眼球造成二次伤害，不然……启哥，这次东海的戏……”
“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李寅启拍了拍王宽的肩膀，径自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再没有说一句话。
他知道，这个时候，杜欢也好，王宽也好，需要的都不是空洞的安慰，所以他选择安静的等待，把最大的耐心和信任交付给手术室里的医生。
至于那部戏，就像他说的，那不是王宽也不是杜欢该操心的事，怎么处理，他会去考虑。
在走廊里静静的等待了三个小时，急诊手术室的门终于再度打开。
杜欢被推出来，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因为做的是局麻，杜欢一出来就把王宽喊了过去，交代他赶紧给李寅启打个电话，话没说完，李寅启就走过去握住了杜欢的手。
“我已经知道了，你就给我好好养伤吧。”
目送着杜欢的病床离开，李寅启又跟主治医生简单了解了一下杜欢的情况，这才踏着夜色离开了医院。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足够用来保证睡眠，而对于李寅启而言，却显然有些紧迫。
在确定了杜欢的伤情之后，作为朋友他可能只需要隔三差五过来探探病，了解一下复原情况，但作为东海的老板，关于那部戏，他还有太多的头绪需要及时理清。
《伪证》这戏本来定了杜欢和袁颖的男女主角，李寅启的意思很明显，希望杜欢能带带袁颖。
那小妮子性子磨得差不多，也是时候该往高里捧了。
一部戏打响名声，东海多了一枚撑得起台面的花旦，袁颖也不用再压着性子去受那些空有虚名的前辈的气。
所以这部戏，李寅启花了很多心思，整个团队也都是出自他的精心安排。
可杜欢一出事，把他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了，这不是拆一根窗户棱子的事，而是抽了一根大梁。
倒也不是说，圈子里再找不出一个跟杜欢身价地位差不多的男演员，只是角色可以等价替换，对于观众而言或许区别不大，但这样的做法只能救戏。
东海的损失显而易见，想要全盘效果达到预期，杜欢显然是个难以被取代的最优解。
坐在急诊室的外边，李寅启脑子里已经开始为各种变数打起了算盘。
回到家中，来不及换衣服，他就挽起袖子，在电脑，手机，文件夹的包围下开始了他的补救方案大作战。
伴着清晨的第一缕的阳光，李寅启舒展了一下筋骨，把半杯早已凉掉的咖啡灌入口中，然后走进了浴室。
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list，密密麻麻的人名公司名由上至下依次罗列，后面跟着与那些名字相关的需要商讨的事项。
坐上孙放的车，李寅启第一个电话还是拨给了Amy。
“Amy，我刚才发了一封邮件给你，上面的人你挨个约一下，除了加粗的那几个，其他全是电话会议，你安排好时间，交代好他们各自要准备的东西，我会按时打过去。另外要面谈的那几位，尽量约在公司……今天的原定日程我邮件里面有写，关于北京送来的demo，你让他们在午餐过后抽20分钟过来一下，再把例行的项目会推到七点，其他的你看着往后安排吧，今天的电话尽量别往里接。对了，还有陆铭，让他和袁颖一起过来。”
孙放一听这动静就知道肯定又出了什么大事。
昨天他只是休了小半天的假，这就弄得跟中日开战似的，果然，老板还是离不开他。
他就这么一边Y，一边咧着嘴角把车开到了公司，车刚停稳，又接到了常规任务。
好吧，不得不承认，老板除了离不开他，好像更离不开咖啡。
从踏进办公室起，李寅启就几乎没把电话从自己耳朵边拿开。
一上午下来，list上面已经划掉了一小半。
但现在还不是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因为一通电话就能在那等候差遣的往往都不是重头戏，那张list上剩下的另一半才是真正需要攻克的关卡。
午餐盒饭刚扒了两口，唱片公司企宣部和编辑部的人就来敲他的门。
他们手里拿的，正是上次李寅启亲赴北京向天后求来的电影主题曲的demo。
他大概听了一遍，没说什么。
其实歌这东西他听不出什么名堂，专业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干。
这次午餐会议，他要听的并不是歌，而是两位专业人士的意见。
编辑部的人大致的意思就是很满意，企宣部的人也提了下包装想法。
李寅启其实也想着能让歌曲宣传和影片宣传更好的结合起来，听完之后，觉得企宣部的人想法不错，不过说到底，要想请得天后跨刀相助，还得李寅启亲自出马。
与二人谈妥，Amy那边就来了电话，说陆铭和袁颖已经到了。
瞄了眼桌上的盒饭，李寅启没有去碰筷子，而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理了理头发换上满面春风，直奔会议室而去。
17.敢于往身上揽责任才是好老板
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听见袁颖爽朗的笑。
李寅启心中暗道，这小妮子演技是没话说，小姐脾气也改了不少，今天我就来看看她够不够聪明，至于陆铭……
想到这，李寅启推门走进会议室，脸上的笑容又浓了几分。
屋内的二人一见李寅启进来，双双起身问了声：“启哥好。”
李寅启示意二人坐下，眼中含着笑，当头就来了一句：“杜欢那边出了点状况，《伪证》里他的角色，我准备让陆铭来演，这下你们同门师兄妹可有机会互飙演技了。”
李寅启的目光直投过去，二人的神色自然尽收眼底，明显有人欢喜有人忧。
不过袁颖的脸只滞了短短一瞬，随即便恢复笑容转向陆铭。
“陆铭学长，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就能有合作的机会，这下我可得乘机好好偷偷师。”
再看陆铭，血脉偾张的狂喜之后，又流露出一副为难样子。
“启哥，杜欢的角色我怕自己顶不住。”
“怎么，你对自己就那么没信心？”
李寅启故意挑着眉把目光全部投向陆铭，他倒要看看这个男人会怎么处理摆在面前的大好机会。
“启哥，说实话，论演技，我陆铭敢在你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一句，我不比杜欢差。但是这个圈子要是单凭演技就能出头我也用不着往国外跑，我知道启哥你给我这个机会是看得起我，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这个事除了考虑我自己的前途，我还得对东海对启哥负责，毕竟一部戏拍出来，到最后还是得看票房，这里面有多少人是买杜欢的帐才进电影院的，我是怕自己顶不住这个缺。”
李寅启听了这话面上不动，心里却从头到脚的把这个陆铭赞了一番。
这套场面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意思很明白，演戏他不怕，他不但想演，而且还能演好，但如果把杜欢的票房任务压在他身上，他可不干。
他不干还不是因为他肩膀子瓤担不起重任，而是他知恩图报有担当，就算自己错失机会，也不能连累东海做赔钱买卖。
“陆铭，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和袁颖一起叫来吗？你俩认识在我之前，有些话我不用避讳，一并说了，你俩回头私下里也可以给对方拿拿主意。杜欢那边事出突然，按理说我应该找个跟他差不多分量的男演员顶上，因为我之前答应过袁颖，这是她的第一个女一号，我要用这部戏把她捧出来。”
袁颖听到这话，面露难色的嚷了声“启哥”，好像这时候再不出个声音就显得太不懂事。
李寅启抬手朝她压了压，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因为这个原因，我做了很多特别的安排，这些袁颖都是知道的。”
陆铭依旧正面对着李寅启，余光却机敏了扫了一下身边的袁颖，见她不住点头，这才又把全部心思转回李寅启身上。
“杜欢跟我很早就认识，这戏找他，一来是看重他的演技，再来是看重他的人品，他虽然不是东海的人，但他答应我一定把袁颖带出来，所以那些安排放在他身上，我觉得值。这事换了别的男演员，对于袁颖的帮助是多是少咱们两说，同样的安排那必然是替他人做嫁衣。既然我都花了那么多心思，要捧也得捧咱们东海的人，所以我就想，借着这个机会，一个也是捧，不如捧两个。”
对于自己的生意经，李寅启并不避讳，毕竟在商言商，他一个大老板要是张开嘴就说他不是为了赚钱，只会显得他太虚伪。
但若把话停在钱上，李寅启又成了地地道道的生意人，而他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能够把沾满铜臭的生意说出海阔天空的感觉。
“陆铭，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我现在问你一句，要是我当初告诉你，签你就是指望着你给东海挣钱，你还会签约吗？”陆铭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这个问题不是没有答案，只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问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答才能万无一失，好在李寅启也没指望着他答，而是自己说出了答案，“我李寅启是个商人，但我也干不出那种自己打自己脸的事。你们俩都是我亲自签下来的人，不是我偏心护短，你们每一个我心中都有计划。所以这部戏，我对你们俩，只有一个要求，把戏拍好，把名声拍出来，把咱们东海的招牌擦亮。至于票房，那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
李寅启的话无疑是一颗定心丸，但这颗定心丸不是谁都能给。
他就是有那么一股骨子里透出的豪迈劲，敢于打这个保票，敢于揽这个责任，当然，这样的做派让他收获风险的同时也收获了人心。
所以此刻，袁颖的眼中已然没了起初的怅然若失，而陆铭更是满腔的感慨与斗志，好像漂泊天地的他此刻终得了一容身之所。
接下来三人又气氛轻松的聊了几句，袁颖才很有技巧的问了声：“启哥，那我看剧本要是有什么问题，还是找那几位老师？”
看着袁颖一脸机灵的表情，李寅启呵呵笑了两声，很接翎子的回了一句：“剧本有微调，这周会你们就会拿到，你的戏应该改动不大，关键有几场特意给杜欢设计的戏会做些变动。班底没有变动，你该找谁还找谁，还有之前吩咐你的一律照旧，不许偷懒。”
袁颖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又看了陆铭一眼，继而二人脸上都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们的担心李寅启知道，但不动是不可能的。
他这一上午，包括接下来的一两天，可能工作的主轴都是这部戏的改动，只是李寅启动得很有技巧。
说到底，对于陆铭，现在给他那么大的台子他也确实撑不起来，让二人不用担心票房不代表他要拿钱打水漂。
而对于袁颖，他有言在先，虽然已经预料到结果会打些折扣，但不能让小妮子有一种换了一个杜欢，整个剧都跟着降格的感觉。
二人知道李寅启肯定还有盘算，但一个做老板的，就算黑着一张脸说你们同意也得演，不同意也得演，二人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所以反观李寅启，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得上难能可贵。
李寅启看着二人的表现，也觉得很满意，知进退懂争取，将来必能成大气。
事情总算谈出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袁颖在李寅启面前本来就不太拘着性子，方才绷紧的弦一放松下来，她又想起了一岔。
“对了，启哥，我听Amy姐说，你把那个游霄也签进来了？”
袁颖会提起游霄，一是因为这个人签得很不符合李寅启的风格，但更主要的还是因为陆铭在场。
之前游霄大闹片场的事，李寅启特别交代她不要跟陆铭提起，她自然也不相信寇菲菲口中的传闻，但那事分明跟陆铭脱不开关系。
小妮子逮住这么个机会，八卦的天性自然表露无疑。
可游霄的名字一出，只见两个男人都脸色一沉。
袁颖下意识的咬了下嘴唇，心话，我这是说错什么了吗？
18.好像还有个人在路边扔着
李寅启敷衍的嗯了一声，手机就响了。
“Amy……嗯……行，我这边快结束了，你先陪他坐会儿，我谈完就回办公室。”
袁颖一听李寅启还有事，立刻抓住救命稻草般挤着笑说告辞，陆铭也跟着站起了身。
李寅启确实有事，眼看该谈的也都谈完了，就说了几句客套话，把二人送出会议室，然后直奔办公室而去。
接下来的一下午，又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大小战役。
这中间涉及多方的博弈，对待自己人的慷慨豪迈到外人那里就成了锱铢必较。
而为了给东海争取最大利益的出发点也直接导致了实际的工作量超出预期。李寅启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有关《伪证》的各方变动大体谈妥捋顺。
这边还遗留着一堆待确认的细节，那边积压的日常工作又堆了满满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