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思绪在梦中纠缠不去，在清晨时分，化作游霄眼角一滴怆然若失的泪。
接下来的两天，游霄也陷入了一副前所未有的低沉。
看着丫丫哭红了眼睛，一步三望地被曹阿姨领走，游霄更好像一下子失了魂。
李寅启看着游霄这幅样子，把人搂在怀里亲了两口，突然冒出了一句：“要不咱们下午去看场电影吧？”
“啊？”
“我虽然收回了东海，但因为之前那些波折，公司多少还是受了一点损伤，林叔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攻城容易守城难，我要把这座城守住，还得多收几员大将才行。”
“大将？你不是才把杜欢的工作室转过来？”
“那还不够。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人选，但估计这次会不太好谈。”
人选？游霄第一个念头便是那少年，口气随即冷了几分：“这世上还有你签不下来的人？”
李寅启从这话中竟听出了几分醋意，前一刻还有点不明就里，可凭借他的超常智商，脑中思绪打了个转，下一刻，他便想出了游霄这口飞醋是从何而来。
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那还抱着个熊孩子当宝，把我扔在书房当草。
不过看着游霄的样子，他又狠不下心再逗他，探低身子在茶几抽屉里翻出了一本一年前的《光影风云》。
“我这次想签的不是人，是神！”
神？
游霄的表情显示他又短路了，呆呆地盯着李寅启看了两秒钟，才顺着李寅启下巴的指示将目光移到了那本杂志上。
只见那封面上印着两个身着黑色礼服的男人，单看二人英挺俊朗的外形，说他们不是明星都没人相信。
而且高个的那个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对了，那天屏幕上的那个少年，可是电影里的样子和杂志封面上的样子看上去至少差了十岁。
“你不认识他们？”
听着李寅启的问，游霄心虚地摇了摇头，虽然一直顶着演员的名头，但他在进入东海之前并没接触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明星，毕竟那时的他，为了生计，正努力经营这他的另一条事业线。
李寅启对他的反应倒是一脸平静，手指落下杂志上，指的确实个子略矮的那一个。
“他叫苏哲，前些年拍了很多片子，不过他一直走文艺片线路，东海当时拍得商业片比较多，我一直没机会跟他合作。后来想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把重心放在了合拍片上，前年还在戛纳得了影帝。”
“所以你要签的就是他？”
李寅启摆了摆手，又将手指向了高个的那一个，“其实我更想签的是他。”
“他？”
“对，他叫边秋，人称秋神。你不知道他也很正常，因为在你进入这个圈子之前，他就已经隐退了。我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个圈子看，要不是安导，我可能还想不到，视野之外竟藏着这么一位高人。我这些天把他所有的片子看了个遍，作为一个观众，我想说，这样的演员确实配得上戏神的称号，作为一个电影人，我想说，我希望有生之年能为他再拍一部电影。”
游霄被李寅启忽悠得有点晕头转向，竟然忘了自己之前的小心思。
而当他坐在迷你放映室看着《国界》的字幕走完，灯光再度亮起，他已是满脸的泪痕。
“哭什么？”
“没，就是觉得张远和聂广程太可怜的。”
“那是戏。”
“可是现实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吧，两个人明明都动了真情，却最终无法走到一起。”
游霄说完，忍不住伸手环住了李寅启，仿佛唯有这样，才能用真实驱散那些内心的恐惧。
“我们不是就翻越了那道国界走到了一起。而且，他们也做到了。”
“他们？”
“恩，边秋和苏哲，他们在现实中也是一对情侣，而且还是公开的那一种。”
“啊？”
“所以我想签他们，还有一层这方面的考虑。”
“啊？”
“别啊啦，我托安导约了明天去他们家里拜访，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恩！”
游霄当时答应得挺爽快，可当他跟在李寅启身后，站在那幢造型极富艺术感的小别墅前，他心里又忍不住有些打鼓。
来的路上，李寅启一直跟他说，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就把这当成一次普通的家庭拜访。
可是一般的家庭拜访，无论是主人家，还是客人家，都很少是这种配置吧。
门铃叮咚了两下，屋内就传来一串脚步声，大门开启，只见一个穿着家居服的清爽男人，漕着清爽的声音，边招呼着“快请进”边把人往里引。
开门的是苏哲，这位脱去了明星外衣的影帝此刻看上去更像位帅气和蔼的邻家大哥。
这个第一印象，让游霄心中的紧张放下了几分。
而他和李寅启一样，都对这对组合中的另一个人抱着更为浓厚的兴趣。
所以当他越过走廊将视线转向客厅，那个背对着落地窗静静立在沙发边微笑的身影，停住了他的脚步，也抓住了他的心。
直到在沙发上落座，游霄的心依然无法平静。
他从前只知道李寅启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场，让人忍不住去敬仰，忍不住想靠近。
而眼前这个叫做边秋的男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惊人气息，却是指向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如果说李寅启是磅礴海岸边的一卷惊涛，那么边秋就是深山幽谷间的一湾碧潭。
他们如此不同，却又有着惊人的相似，因为他们眼底都潜藏着遮掩不去的王者气质。
“看傻啦？”李寅启瞟了眼一旁的游霄，简直有种想伸手帮他把下巴托回原位的冲动。
游霄被这么一点，瞬间红了脸，连忙把视线收了回来。
苏哲见游霄这幅样子，也爽朗地笑了两声，转头望向李寅启：“李总，这位是？”
“家属。让两位见笑了。”李寅启说完，照着朝他瞪眼的游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一下拍的是，人家已经有主了，一下拍的是，你也已经有主了。
那景象看在苏哲眼里，满满的眉目传情，于是笑着接话道：“怪不得老爹之前打电话来特意嘱咐我说，这是一次家庭拜访。哎呀，光顾着说话，忘了问你们要喝点什么？咖啡？茶？”
“茶，谢谢。”
苏哲把目光转向李寅启，只见李寅启笑着指了下游霄，便会意的点了点头。
“那你们先坐一下，我马上回来。”
先坐一会儿？这种时候一般不应该说，你们先聊吗？
游霄还在想着到底是哪不对劲，李寅启已经调整了一下角度，转向边秋开门见山地抛出了正题：“我之前跟安茉莉见过几次面，我们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计划在明年上半年将她的公司并入东海。我跟安导在上一部影片拍摄结束后，也谈了下后续工作，他在未来五年会与东海合作拍摄至少三部影片。他们两位可能都跟你提过我的想法，今天虽然是初次拜访，说这些话可能有点冒昧，但我感觉你也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所以我也不说什么场面话，我这趟过来就是想请你再出山。”
“恩，老爹和Molly之前来电话是都说了这事，不过李总，真的很抱歉，秋已经不拍片了。”
答话的不是边秋，而是提着水壶冲过来的苏哲。
听着厨房那边传来的水声，看着苏哲扭头看了一眼就赶忙消失在墙壁后的身影，游霄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自打他们进门，边秋好像就没说过话。
李寅启虽然从苏哲口中得了答案，但依然无法就此甘心，于是就着刚才的姿势，望着边秋又追问了一句：“你们是迫于舆论压力，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李总，实不相瞒，我们倒不是因为媒体，主要是秋身体状况不允许。”苏哲再度出现接续了对话，手里的水壶因为接满了水，在他的急速运动下，还洒出了好些。
看着苏哲捧着水壶，一脸不屈不挠的严肃表情，李寅启干脆转移了谈话的对象。
“通过安导我也了解了一些边秋的情况，他的身体肯定是放在第一位的。我只是想说，如果遇到了合适的剧本，在拍摄强度控制的情况下，是不是还有可以考虑的余地。因为无论是从观影人还是制作人的角度，我都会觉得，这样一位有才华的演员如果不留下更多的作品，实在是影坛的一件憾事。”
“李总，我理解你的意思，但在这个问题上，请原谅我的自私，即便秋自己想拍，我也不想让他去冒那个险。”
苏哲说完，将眼神从李寅启身上移开，转而望向边秋，那一眼，满怀着爱也满怀着歉意。
“我来之前一直以为边秋才是上面的那个，没想到……”游霄声音不大，听上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他突然插播的生活话题却在一瞬之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直到感受到三个方向传来的灼热目光，游霄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李寅启的眼神好像在说：“媳妇，干得漂亮。”
边秋的双眸依然深邃，看着他，脸上却依然是那副凝固的淡然表情。
看了一圈，倒是苏哲的反应最为亮眼，只见他脸上红白交替了两个来回，然后吞吞吐吐地撂下句：“他是……”便瞬移似得又在墙壁后隐去了身影。
“那个……要不你们先聊，我去帮他泡茶。”接收到李寅启的眼神信号，原本还以为自己说了错话的游霄，突然找到了自己作为加强排的存在价值，没错，咱们就来个二对二，各个击破。
游霄从墙角探出脑袋，就看见苏哲握着水壶，正站在水槽边调整着呼吸。
“我来帮你吧？”
苏哲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身子一僵，转过身的时候脸上还有点不自然的表情。
可他还没来及摆手，游霄就三两步地凑到了水槽边，压低声音接续了方才的话题：“我就是有点好奇，边秋看上去那么安静，你又处处维护他，我实在想不出他主动的样子。”
这话从游霄嘴里说出来好像正常的唠家常，这在苏哲这里确实极为尴尬的话题。
因为他身边两个兄弟一个比一个直，唯一弯的那个还住在牢里，他关于那方面的所有知识几乎都来自于安西羽提供的资料片，他家秋又是个只做不说的行动派，以至于他从来没有跟什么人讨论过那档子事。
可是尴尬之余，苏哲脑中那根抽风的神经又跳了出来，大声提醒他，这可能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关键是这难以启齿的事到底要从何说起？
下一秒，苏哲一咬牙一跺脚，做出了一个英勇的决定——从头说。
“其实基本上都是我主动。”
游霄看着苏哲脸上的色彩变化，顿时点亮了心中无穷的窥探欲，这么一对凑在一起也真是挺难得的，说两句话都尴尬成这样，办起正事，那得是一副什么场景。
“那你们一般什么频率？”
“这个……因为秋受过伤，而且动过大手术，我一直很担心他的身体……”
“所以呢？”
“所以……看着他的身体状况，大概一个月一两次……”
“天哪！怪不得启哥说边秋是神，他是怎么忍住的？还有你是怎么忍住的？”
“我也不知道这个一般应该是什么样，反正我俩就是这样了，他的身体……”
“你别老说他身体，这个事一直憋着对身体也不好。你要是怕他体力消耗太大，完全可以考虑别的方式。”
“别的方式？”
“最简单的用手，不过用嘴他应该会更喜欢。”看着苏哲瞬间放大的瞳孔，游霄脑中突然蹦出一个问题，“你们不会从来没试过吧？”
“我……其实有想过，但我不知道怎么弄，而且秋可能不会同意……”
“我就没见过哪个男人……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俩生活中可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但是做那事无非就是为了让自己爱的人舒服，反正只要对象是启哥，他想要怎么样我都会尽力配合。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边秋不喜欢？”
“可是……”
看着苏哲一脸跃跃欲试加踌躇不前的矛盾表情，游霄嘴角咧出一丝笑，凑到苏哲耳朵边，叽里呱啦地灌输起那项高深的生活技能。
苏哲红着脸从厨房出来，才发现自己把边秋和李寅启丢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地坐了半个小时。
一脸歉意地把茶杯放到李寅启手边，苏哲刚想说下抱歉的话，李寅启就率先开了口：“我和边秋已经谈好了，他愿意加盟东海，剧本任他选，拍摄计划也完全按照他的身体状态来安排。我向你保证，如果影片拍摄和他的身体状况起了冲突，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叫停，你觉得可以吗？”
李寅启在向苏哲做着最后的征询，苏哲却一脸担忧地望向了边秋。
“没事，我有分寸。”边秋说着把苏哲拉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轻轻握着苏哲的手指，用这个小小的动作让他安心。
游霄从厨房走了出来时，正赶上边秋开口缓缓吐出那六个字。
没想到那么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的人，声音竟也如此温润，透着说不出得好听。
他突然想起苏哲刚才在厨房跟他说的话，苏哲说：“他的秋，很多时候，会让人不由地感觉神圣。”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让苏哲有那么多的羞于启齿，又有那么多的甘之如饴。
这样想来，也许那样的一种近似于崇拜的感情正是他二人相处的平衡。
可是如果要他选，放着这尊不食人家烟火的活神仙，他还是更喜欢自家霸道无敌的李大胆。
番外四
孙放看着电梯里走出的两道人影，浑身肥膘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自家老板这服装这造型，难道今天是准备领着媳妇去参加颁奖礼？
“启哥，今天什么活动呀？”孙放眯着小眼睛从后视镜里往李寅启身上瞟，一脸巴结样。
“没什么活动。”
“没什么活动还打扮得这么隆重？”
“不捯饬得像样一点儿，怕我家首长被别的美男子勾走。”
李寅启话音未落，游霄就斜了他一眼。
这美男子的故事，还得从那天去边秋家拜访说起。
二人当日工作生活两条线路齐头并进联手搞掂了两位影帝，原本是挺高兴的一件事。
可是刚从人家家里出来，李寅启就又来了疯劲。
“怎么样？这个边秋果真不一般吧？”
“恩。”
“瞧你刚才那眼神，就差没扑过去了，怎么？碗里的吃不够，还想着锅里的？”
“恩。”
当时游霄的思绪还沉浸在苏哲一月一次的神圣世界里，根本就没听清李寅启问了什么，只是习惯性地跟着答应。
可他答完就觉着这气氛不对了，抬头看着李寅启，那双眼眯着笑，却让人说不上的肝颤。
果不其然，当晚回到家后，他家李大胆就用实际行动向他阐述了一个道理。
美男子不能多看，看了也不能有啥想法，就算真的有啥想法，也万万不能说出来。
当然，李寅启打生下来就从来不怕劲敌（李丫丫是个例外），无论是真是存在的，还是假想出来的，而且他的应对方式也十分正面积极，比如白天扮得英俊帅气，晚上忙于发奋实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