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旷无语了一会儿，心里默默地想，沈携才不冷酷！
“所以你跟我说这件事，是想安排我跟你的情敌见面，然后证明我一点也不冷酷？”沈携不知道该郁闷还是该笑。
“不，我要你冷酷地拒绝她。”
舒旷坚定地说。
“我想过了，知道你的好处的人要是多了，我的情敌不是也会变多？不好不好，这样很不好。”
电话那头沈携闷笑了半天，才回答：“好、好，我服从上级安排。”
这也不过是小插曲。两人本来就打算见面，席家姐妹是顺便的事。
在咖啡馆里，舒旷把两边介绍完，说了些暖场的话。
沈携果然是把冷淡风格发挥到极致，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舒旷的话，对两个小姑娘基本不理会。
虽说是舒旷自己的要求，但看到席唯肖惹人生怜的脸上失落的表情，心里还是有些不太好受，就干脆借口去洗手间，给他们自己聊天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惴惴不安地回来，他吃了一惊。席家姑娘的座位都空了。
“她们也去洗手间了？”
“她们被我气走了。现在是我们俩的单独约会时间。”沈携微笑，“效率够高吧？有没有奖励？”
范百川又拿到了一组在咖啡馆的照片。依然是神态亲密，氛围旖旎。
“不够，这个还不够！”他将照片甩在桌子上，郁躁不已。
一般情况下，这组照片，再加上先前交流会那组，要爆料已经足够；但现在情况不同。
先前他把交流会上的照片送到翟总手里，翟总只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把照片扔到了一边，半晌不说话。
“……翟总？”
“对你，我一直是比较看好的。”
范百川忙涎着脸赔笑，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夸奖一样；心里却是一沉，等着接下来的“但是”。
“但是，你的眼光在哪？大局观在哪？我要是按照你说的，把这个消息爆出来，不要说你了，我恐怕都会被拉下马，懂不懂？”
范百川忙低头干笑：“呃，那是，那是，一直以来我都是全赖翟总提点，不然早就闯祸了，论起眼光长远博大，那还是翟总厉害……”
“好了，别拍马屁了。”翟总不耐烦地把照片推回去。
“别忘了，PGH在韩国再厉害，在中国市场也还是新手。我们联合心跃动，对付对付神州就算了，哪怕暴露，也有心跃动这个高个子顶住。现在你居然要同时得罪神州和聚焦！两个演艺联盟常任理事！哪怕是心跃动，也不敢随便这么做，更何况是我们？”
“我就给你交个底，蜜月期过了！现在韩国那边看我们这群中国人，是越来越不顺眼了。你不要以为我要是被踹了，你或者哪个谁就能上位，不可能。朴振浩一直在等着我们出错，好把韩国人安排进来，中国人要再想做到这个级别的位置，就很难了！以后就是一群中国人为一两个韩国大爷跑腿，明白不？”
范百川身体颤抖着：“总、总公司不是说任才选能，不论国籍吗？”
“这你也信？”翟总几乎是冷笑。
范百川沉默了。他要想通很容易——假设自己处在朴振浩那个位置上，也会做一样的事！
“所以，最近给我警醒着点。宁愿业绩一般，也不能出错。”翟总看了看抖得像筛子的下属，口气缓了一缓，“我知道你用心了；这些照片，好好收着，以后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以后？
所谓以后，就是等PGH发展到神州和聚焦不敢轻易对付的时候。如果是嘉豪刚刚被PGH合并的时候，范百川或许还会觉得这个“以后”不远了。
他是个精明人，善于投资。先前跳到嘉豪，是因为嘉豪伸出了橄榄枝；留在PGH，是因为它是国际公司，有前途；但在听翟总的那番话之后，他开始觉得，这艘“国际大船”，也并不十分稳。
假如结构严密，部件咬合得紧，即使是小船，也能行驶得稳稳当当；这是范百川从老东家新天际那里感受到的。反之，如果各个部分之间不断冲撞，再怎么大的船，也是要散架的。
从没听说过内斗不断的公司会有什么好的发展。
他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PGH既然已经不稳了，那么他当然不能在这艘船上等死。
沈携和舒旷的事，PGH不敢爆，但心跃动却不一定不敢。他就不信，假如自己找到确确实实的证据——例如接吻照——倍受神州威胁又一直被聚焦压在头上的心跃动会不动心。
而这证据，将会是他的投名状。既攀得高枝，又能狠狠打击舒旷，出一口心中恶气，何乐而不为？
第194章
“我真是低估了赵总的包容心，”沈执冷然，“没想到你竟然会放任旗下的艺人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
电话那一头，赵捷压抑着心头的不悦，“我也高估了沈总的开放度。没想到这个年代，身为娱乐圈中的人，沈总还会像个老古董一样守着旧观念。”
“我是沈携的亲人，自然要对沈携未来的道路负责。不像赵总与艺人非亲非故，可以放任自流，反正情况不妙的时候，只要解约就能撇清关系了。”
“神州是个有能力的公司，有自信给艺人提供最大限度的保护和支持，不像有人自诩父母，把一个成年人当孩子管，还没有能耐照顾，就干脆关在笼子里养。”
这电话是赵捷主动打的。
他既然答应了不干涉舒旷的恋爱，而且还打算继续在舒旷身上投资，那么自然要采取一些措施来防患未然，有朝一日纸包不住火的时候，可以将影响降到最低。不过，这不能只是他单方面的行动；事涉沈携，他必须要和聚焦方面好好沟通，共同进退，才能事半功倍。
出乎意料之外，沈执根本就还没有接受这件事。在心里嫌弃沈携办事不牢，连自家兄长兼老板都搞不定的同时，他听到沈执这么说：
“舒旷当初向我保证他不会和沈携在一起，现在却出尔反尔食言而肥！哼，你不必来当他的说客了，我是不会接受一个言而无信的人的。”
赵捷愣了半秒：“舒旷做过这样的保证？”
“难道我会信口胡说？”
“……不可能，”赵捷深思之后笃定地说，“他这个人最尊重别人的想法，会不会在一起是两人的事，他不可能替沈携做什么保证。你确定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那时的对话很快在脑中过了一遍；沈执是个精明人，立刻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舒旷根本就不是那种听得懂潜台词的人，自己却用潜台词跟他说话，结果当时莫名其妙地吃了个闷亏。
“就算他没做过保证，我们家也不会答应。赵总，难道你真的不介意花费重金和资源打造的艺人因为这件事沉入泥潭？你不要忘了，你们神州虽然已经是常任理事会成员，但乐于见到你挤进来分蛋糕的公司可不多。心悦动一直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打击神州的机会的。”
“同理，如果能把聚焦一起打压下去，我相信他们也会乐见其成。我知道沈携对聚焦来说相当重要，假如沈携不保，聚焦受到的打击更大。所以我才亲自打电话与沈总商讨对策，想不到沈总还囿于旧观念，不肯面对现实。”
“是赵总不肯面对现实吧？同性恋的路，哪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走？不要说国内，就是在风气比较开放的欧美，出柜的演员也要面临戏路受限骤减的烦恼，这一点，曾经在美国待过的赵总恐怕比我更清楚吧？”
不同圈子的同性恋者，面临的压力是完全不同的。唱歌的、跳舞的，即便出了柜，在事业上的影响也不会太大，但演员不同，是实实在在要跟别的演员有来往接触的。就像是体育界，同样是打球的，网球、高尔夫球、桌球等，因为是单人项目，出柜的压力不大，但集体项目如足球、棒球、橄榄球等，则几乎普遍存在恐同症。
这些赵捷都不能否认。
“沈总，比你所说的那些更近一点的现实是，沈携和舒旷两个人都非常有主见，他们的决定也不是一时脑热做出来的，你我改变不了。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应该积极应对，趁早制定策略，而不是为完成不了的任务浪费时间。”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拆散他们呢？”
听出对方声音里的决绝，赵捷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
“哦？恕我直言，这两人可以说是从内到外、从软件到硬件都相当强大，沈总竟然这么有自信？”
“即使只有三分把握，我都会尝试。”
赵捷冷笑一声：“好，我拭目以待。”
如此，二人不欢而散。
这件事赵捷其实两可，要是沈执成功了，也相当于自家和舒旷都少了个隐患；不过舒旷要是失恋，他作为朋友心里也不会好受。思来想去，他最终把这件事当卖人情一样透露给了沈携。
沈携心里揣测着哥哥的手段，觉得对他自己，哥哥是没有什么好手段了，那么只能是从舒旷那边下手。于是三番两次提醒舒旷：“有什么事千万不要瞒着我，一定要跟我商量。”
他也是关心则乱，以舒旷的性格，有话很少藏着掖着。
沈执出招了。
沈携和舒旷各自都有工作，这次更是预计一个月都见不了面；这个时候，沈执的一封快递邮件送到了舒旷的公寓里。
“幸好没有用到付来膈应我。”舒旷自己打趣，将邮件签收下来，心里一直在猜测信封里装的会是什么东西。恐吓信？沈携花心的照片？舒旷的黑历史？
撕开一看，他大吃一惊，喜出望外。
竟然是一份企划书！
当然，企划书不是完整的——这毕竟是商业机密——只有两页纸；但光是这两页纸透露出的信息，就足够舒旷狂喜不已了。
沈程，他最喜欢最崇拜的武侠片导演之一，已经十余年没有再拍过武侠片了。
然而，最近他打算重出江湖，趁着宝刀未老，再拍一部武侠新片！
这份企划书，就是关于这部电影的！
光是看到这些，就足够舒旷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一定要在里面争取一个角色！就算只是一个配角，不，只是一个龙套也好，
“方桐，拜托你了，一定帮我想办法，沈导难得再筹拍一部武侠片，过了这个村怕就没有这个店了，拜托你了！”
“等等等等，连我都还没有听到风声，你这消息是哪儿来的？”
“沈执寄给我的企划书啊。”
“我说大少爷，你不会忘记他现在跟你有矛盾吧？他寄过来的东西，能信吗？”
“应该可以，”舒旷摸了摸鼻子，“上面写着聚焦准备出资……”
“等等，聚焦出资？那他还会让你演？”
“让不让不知道。不过沈携说了他哥准备对付我，还说对付我的手法不外乎威逼利诱。”
方桐笑了：“所以这就是利诱的手段？”
“大概吧……我可以只被利诱不答应他的条件吗？”
沈执的答案当然是，不可以。
第195章
“只要你答应了，主角的位置就是你的。”
听到话筒里传来舒旷的惊呼声，沈执满意地点头。
他通过各方面整理搜集出的消息，舒旷自小就喜欢沈程的武侠片，出演他的片子，也是舒旷这么多年来的梦想之一，更是踏上娱乐圈的动力之一。找准这一点打，果然奏效。
“相反，如果你不跟沈携分手，我只能说抱歉，哪怕是龙套也不会给你的。”沈执强硬表态，“今后聚焦投资的影视剧，都会拒绝你参与。”
当然，这不能算是有力的威胁。娱乐圈发展到现在，大小势力盘根错节，没有哪一家公司有一手遮天的能力，哪怕聚焦着力打压，如果对方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艺人，那还两说；像舒旷这样，有神州做靠山的，发展空间还是不小。
所以，利诱之后，真正的“威逼”，才刚刚开始。
“你家里也不可能答应你跟我弟的事情吧？”
话筒里突然死一般地沉寂。沈执知道自己踩到了关键处。
“我到现在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用，只会让他们伤心难过。我弟这么多年来跟爸妈关系疏远，我们几乎都管不了他，现在好不容易亲近了些，一旦把这件事说穿，不只关系立刻倒退，也还是照样拿他没有办法。所以我选择了不说。”沈执有些低落的语气忽然一转，带着一丝森然冷意，“但你家不同。以你家的背景，要把你强行带回家，不是一件难事。我相信，以你那位威名赫赫的父亲的手段，假如事情捅到他面前，恐怕你在演艺圈的路，也就走到尽头了。”
“你……你就不怕沈携受到伤害吗？”舒旷终于找回了声音。
“我考虑过风险。不过我弟是名人，这里又是中国、不是美国，你家再怎么嚣张，也不太可能在别人家的地盘上袭击一个名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舒旷几乎是怒吼，“我爸才不会干这种迁怒的事！我是说你就不怕伤你弟的心吗？”
“长痛不如短痛。”
沈执揉了揉眉心。他也有些无奈。弟弟的心理阴影盘踞这么多年，可以说是因为舒旷才开始消散，而舒旷也是这么多年来弟弟第一个真正放在心上；假如舒旷是个女的，他一定双手欢迎这样一位弟媳。偏偏造化弄人！假如这次弟弟再受到打击，那又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再次走出阴影了。
即便如此，沈执也要试着拆散他们。因为，如果他们在一起，被毁掉就是事业！爱情毁掉，只能毁一阵子；事业毁掉，才真的是毁一辈子。
“我知道你也很为难，”沈执给完棒子，又开始送甜枣，“跟喜欢的人分开，放在谁身上都是痛苦的事。但是，这不单单是为了我弟，也是为了你自己。这条路不好走，身为名人，更是比其他人难走。你们都还年轻，今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一定可以找到同样适合自己的女性。”
“我在这里给你承诺，只要你答应离开沈携，今后在资源方面，聚焦也会给你提供帮助。这是我小小的一点补偿。”
对方没有说话，沈执猜想，应该是在权衡利弊。
“不用着急做决定，你可以再好好考虑考虑。你十几年的演员梦、大侠梦，和一个只认识了一年多、只相爱了不到一个月的人，孰重孰轻。”
话筒里还是沉默。沈执的印象中，舒旷不是这么寡言的人；想到这里，他心里也莫名地有些罪恶感。他叹了口气。
“你好好想想吧，我先挂了。”
“……我知道了。”赶在他掐断信号之前，舒旷终于低声开口了，“我会跟沈携好好商量的。”
“……什么？跟沈携商量？”沈执的罪恶感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行啊你，真有本事，准备跟他告状，拿他当靠山？”
舒旷好像有点不明所以：“什么告状？在不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我当然要跟他商量啊？要是我单方面做决定，那不是很不尊重他？”
这段话好像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好家伙，沈执表情僵硬地想，赵捷果然很了解他的艺人。
“放心吧，那种自顾自答应下来，突然就把对方抛下，让对方伤心的同时留下莫大的疑点，等着对方追过来的招数我是不会做的。也就只有电视剧才这么演。”舒旷好像突然之间找回了精神，充满元气地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