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时间。
对离开了顾城的贺维来说，太慢。
可对整日生活在恐惧里的顾城来说，却太快。
2015年12月30日，顾城的姥爷去世了。
顾城安静的坐在医院走廊里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从妈妈那里借来的手机。原本说好每天下班就给贺维打电话的，可是世事难料，顾城离开单位的时候太匆忙，把手机忘在了办公室里。
这几天在疗养院，一面要帮着母亲照顾姥爷，一面还要照顾母亲。
姥爷去世对顾城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而内心在受到冲击时，顾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贺维，他现在急需听到贺维的声音。
拨通贺维的手机号，顾城埋着头用手肘抵住膝盖撑着脑袋，电话接通前的嘟嘟声在响了五声后，通了。
“顾城吗？”
贺维一直在等顾城的电话，以致于前一分钟还在客厅里吃水果的他，听到手机响，拖鞋也没来得及穿就跑回了卧室，看着来电显示是A市的号码，虽然号码是陌生的，但贺维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电话，一定是顾城。
试探性的问了一声后，顾城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
“你在哪儿呢？”
“A市郊区疗养院。”
“嗯？怎么在疗养院？你生病了吗？”出于担心，贺维说话的时候不禁将音量提高，人也从床上站了起来。说完，贺维又不禁为自己的智商点蜡，如果他没听错，刚刚顾城应该说的是郊区疗养院吧？如果是顾城生病了，市里那么多医院，为什么他偏偏要跑去郊区。智硬是病，无药可治也。
“我姥爷去世了。”顾城用指腹按了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顾城说完，贺维沉默了。
生平最不会安慰人的贺维表示，男票姥爷去世，我该如何安慰，很急，在线等，ps、不要欺负我读书少！！
“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沉默了一分钟后，顾城再次开口。
这还不容易？
贺维问“你在哪家疗养院？”
“静安。”顾城说“元旦我可能去不了S市了，抱歉。”
“没事儿。”虽然心里还是有一丝小小的失落，但贺维再蠢也不会蠢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还要追究顾城不能如约来S市。
反正他飞过去找他不就是了。
下定决心后，随便安慰了顾城几句，挂断电话，贺维就开始收拾行李。
贺妈和贺爸下楼散步去了，贺维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免得到时候老妈舍不得自己，又得抱着自己哭上老半天，到最后说不定还不让走。
贺维收拾完行李，在桌上放了张纸条，拖着行李箱就出了门。
S市比A市暖和很多，贺维穿着一件薄款风衣在五个小时后落在了A市机场，也来不及将手机开机，走出机场大厅，拦了一辆的士，贺维直接奔着A市郊区的静安疗养院而去。
车程十五分钟。
贺维木讷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心却早已飞奔到了顾城身边。
也不知道这几天顾城是怎么熬过来的，不知内情的贺维在前两天还总是抱怨顾城说话不作数，说好给他打电话，却一直没打。现在想想，贺维还真是有些无地自容。
索性抱怨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贺维一门心思也只想着顾城不要太难过。
A市因为大雪的缘故，高速路上一直在堵车，原本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开了一个小时。
好不容易到了静安疗养院，贺维下车拖着行李，一路狂奔，在前台问过之后才得知顾城的姥爷已经送去了市内的殡仪馆火化。
贺维找了个椅子坐下，从包里取出手机，开机，调出早上的通话记录，正准备拨号。S市家里的座机号码撞进了贺维的视线。
接通电话，贺维也不等贺妈说话，先行说道“妈，我现在人在A市，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有什么事儿之后我回去再说，就这样。”说完，贺维直接挂了电话。
随后，贺维拨通早上顾城打来的手机号码，听着手机听筒里的嘟嘟声，贺维不禁有些焦急的四处张望。
手机里嘟嘟的盲音响了很久，贺维转头看向一侧的电梯，两秒后顾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几天不见，顾城明显瘦了一圈，一直很爱干净的他现在也是胡渣布腮，头顶略长的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
在贺维看到顾城第一眼时，他差点没认出来。
挂断电话，将手机收回包里，贺维起身走到顾城面前，接过他手里的行李袋。
“给我吧。”贺维看着顾城，虽然心疼现在面部清瘦苍白的他，但又不得不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给他看。
顾城看了看贺维，将手中的行李袋交给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要是我在你身边就好了吗？”贺维浅笑道“所以我来了。”
顾城叹出一口气，看到贺维心里倒还真是欣慰了不少，“先回家吧，回去再说。”
闻言，贺维嗯了一声，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提着行李袋，跟在顾城身后。
虽然郊区离家并不远，但顾城的黑眼圈和精神并不适合开车，贺维没有驾照自然也不能开车，最后贺维提议乘的士回家，将车先停放在这里，过几天再来取。
顾城不置可否，顺从的跟着贺维上了出租车。
“累吗？要不要靠着睡一会儿？”贺维看着顾城的侧脸，担心的问。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顾城并没有说话，动了动身体，侧头靠在了贺维的肩上。
回到家后，顾城将行李袋放在玄关，说了句想要回房休息后，就径直回了卧室。
贺维在玄关换好鞋，提着行李箱放回卧室，在餐厅倒了杯水，端进了顾城的房间。
“水放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再叫我。”贺维将水放在顾城的床头，正欲离开，却被顾城抓住手腕。
贺维回头与顾城对视，“谢谢你，贺维。”
“没事儿。”贺维蹲在床边，拉着顾城的手笑道“快睡吧，醒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等顾城睡着后，贺维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
在餐厅喝了杯水后，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贺维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客厅，接通电话。
电话是哲子打来的，打电话来的目的是告知顾城，姥爷的骨灰会在明天下葬。
“嗯，我会转告他的。”贺维说。
“他应该不会来吧。”哲子叹气，说“他哥今天回来了，所以姥爷火化的时候，他都没来。”
贺维沉默，他一直觉得他没有参与过顾城的曾经，所以他似乎并没有资格说什么。
见贺维不说话，哲子继续说“带着顾城逃吧，贺维。”
S市。
逃避了四天的席嫣，最后决定听从上级领导贺俊的指挥，搬进他的公寓。
于是在这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日子里。席嫣率领两辆搬家公司的货车，开进了贺俊的小区。
为了表现出欢迎席嫣入住的诚意，贺俊专门推掉了这天的所有应酬，在单元楼下恭候席嫣的大驾。
当看到紧随席嫣所乘的轿车开到单元楼下的两辆货车后，贺俊不禁皱眉。
心想，难不成，这是连嫁妆一起都给搬了过来？
席嫣下车，上前走到贺俊面前，仰视他，笑道“以后还请领导多多照顾。”
“嗯。”贺俊淡定的嗯了一声，取出门禁卡，打开单元楼的门后，将房门的钥匙递给席嫣道“你上楼去开门，我在楼下守着他们。”
“不用，你跟我一块上去，下面有刘伯呢。”席嫣说着挽过贺俊的胳膊。
跟随席嫣一起走出轿车的司机刘伯，此时站在一旁笑道“这里有我就行了。”
贺俊应声，看了眼刘伯，笑了笑，跟着席嫣上了楼。
**
东西收拾好一半，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席嫣在沙发上挺尸，用手扇着风说“领导，你家暖气也太热了。”
“有吗？”贺俊将水递给席嫣，笑了笑。
接过水，席嫣从沙发上起身坐好，喝了一口水，说“比我家的暖气还热。”
“嗯，明天我去跟物业说一下。”贺俊坐在席嫣身旁，轻声说道“我问你个事儿。”
“？”席嫣转头看向贺俊，“什么？”
“听说你承包了我高中乃至大学的情书？”
靠！贺维你特么出卖我！席嫣在心中咆哮，你个受你个受贺维你这个弱受！告状受！扇风点火受！这辈子是受，下辈子也是受的受！！
贺俊见席嫣不说话，只好再次开口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一听这话，席嫣瞬间就不淡定了，忙不迭的解释，“没了没了……”有也不能告诉你。
“你确定？”贺俊紧紧盯着席嫣看，那眼神，那气魄，仿佛能看穿席嫣所有的心事似的。
“确定…….吧…….”
闻言，贺俊将水杯放在玻璃茶几上，身体后倾，舒服的靠在沙发上，悠悠地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羊入虎口的即视感是肿么一回事，席嫣哆哆嗦嗦的将身体朝沙发另一侧挪了又挪。
迫于某人的气势，最后席嫣只能乖乖地将自己从小学到大学所有的罪行全部供出，话到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这些事贺维都有份儿的。”
听完席嫣图文并茂，声泪俱下的一席解说后，贺俊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不出贺俊所料，他从小的不顺全是这两个捣蛋鬼一手造成的。
第40章
贺维熬了一锅粥温在火上，本来打算叫顾城起床吃点再睡，可当贺维看见顾城熟睡的样子时，却又不忍心叫醒他。
走出房间，贺维将火调至最小后，拿着杂志坐在客厅里翻看起来。
晚上十点多，顾城醒了，贺维听见房门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杂志，迎上去。
“醒啦？我熬了粥，喝点吧？”
“嗯。”
顾城看了看贺维，走到餐桌前坐下。
盛好粥，贺维将粥递给顾城，随后又折进厨房，取出一碟小菜，放在顾城面前。
“这是我妈自己淹的咸菜，下饭特棒。”说着，贺维还伸手将那碟小菜朝顾城面前推了推。
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的顾城，此时看着面前的稀粥和小菜，虽然是再普通不过的食物，但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才是最适合的。
一边喝粥，顾城一边想，或许贺维对他来说也就像这稀粥和小菜吧，虽然普通，但却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温暖自己。
俗话说的好，最好的并非是最合适自己的，贺维或许有很多的小缺点，但对顾城来说，贺维给他的感动足以盖过那些小缺点。
所谓知足常乐，应该也就是如此了吧。
顾城再喝完两碗粥后，满足的抽了张纸巾擦拭嘴角。或许说起来会有些矫情，但顾城却又不得不说，他抬头看着贺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神色却又异常的严肃“这是我吃过最暖心的一餐。”
闻言，贺维稍稍愣了半晌，对顾城突如其来的矫情，他还有些适应无能。但，等反应过来后，他又觉得特别地开心。
一直以来，贺维所期盼、期待的，来源于顾城的温暖，终于来了。
也不枉贺维执着了那么久，现在的顾城是属于他的，即使，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三个月的试用期。
但这都不重要了，即使三个月后，贺维得到的答案是失去，但至少拥有过，他便早已无憾了。
**
对于哲子的提议，贺维慎重的考虑过后，决定实行。
收拾完厨房里的碗筷后，贺维走到客厅，在顾城身旁坐下。
“你有喜欢的城市吗？”贺维问。
顾城闻言，侧头看向贺维，说“怎么了？”
“没什么。”贺维笑了笑，继续说“看你最近挺累的，反正请了假，要不我们去玩玩？就当年终旅游，给自己放假嘛。”
顾城眯着眼看着贺维，他心里当然清楚贺维这么做的用意。或许旅游对现在的顾城来说有很大的帮助，但他却没有那个心情。
可，贺维那一脸的期待，又是顾城不忍心拒绝的。
想起圣诞节前夕自己曾答应贺维元旦去S市陪他过节，后天就是元旦节了，自己一个人在A市也没什么意思。
而且贺维为了自己的事，从S市飞奔过来，从早上一直没有休息，到了A市还要照顾自己，顾城想着，反正姥爷的葬礼他应该参加不了了，A市的家因为某些原因，元旦他应该也不能回去了。既然A市容不下自己，那倒不如就随了贺维的愿，陪他一同回S市。
如是想着，顾城笑了笑，说道“去S市吧，说好陪你一起在S市过元旦的。”
没想到顾城会答应的这么干脆，而且目的地还是S市，喜出望外的贺维差点没从沙发蹦起来，抓过顾城的手，贺维一个劲儿的问“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的要和我去S市？你真的要去我家过元旦吗？”
激动完，贺维又转念一想，顾城的家在A市，虽然很少见他给家里打电话，也知道他和他家大哥的关系很尴尬。但，元旦，毕竟是新年的开始，自己这样霸占着顾城，不让他回家，真的可以吗？
“你……不回家过元旦，可以吗？”贺维看着顾城，试探性的询问，“毕竟你的家人都在A市，你和我去S市，家里人应该不会同意吧？”
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贺维，居然还有这么敏感的一面，顾城伸手揉了揉贺维的短发，笑道“没事儿，放心吧。”
顾城说没事儿，贺维也就尽量控制自己不再乱想。
在客厅里又聊了一会儿天，顾城就叫贺维回房去休息，他一会儿去订明天早晨去S市的机票。
拗不过顾城的贺同学，最后只得乖乖的回房，躺在床上，贺维看着天花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从早上接到顾城的电话开始，贺维的神经就一直处于紧崩状态，下午顾城睡觉，他也一刻不敢松懈。
又是熬粥，又是在一旁蹲守神马的，让原本长年窝在家里码字，缺乏运动的贺维，再也无力支撑自己。加上在刚刚的聊天中感觉顾城的情绪恢复了不少，贺维紧崩了一天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下来，于是躺上床，不到一会儿，便陷入了熟睡。
贺维回房睡了，顾城也起身回了房。
买了上午十点飞S市的机票，顾城也不再胡思乱想，吃了一颗安眠药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贺维接到了来自S市，付于的电话。
“二黄，你在哪儿呢？”
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外加是被电话给吵醒的，这让贺维的脑袋晕晕沉沉的，对于付于的问话，贺维起身揉了揉眼，看了眼房间的装饰，悠悠地说“A市。”
“你不是说你元旦在家里过吗？”
“今天几号？”
“31。”
“顾城买了今天的飞机票，中午应该就到S市了。”
付于沉默一瞬，说“那我叫正阳直接去你家吗？我大清早的被我妈从床上拉起来，现在人已经在汽车站了。”
“……”贺维居然把巫正阳元旦要借住在他家这件事儿给忘了。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六点十五分，为了付于的未来，付妈也太拼了啊喂！
“巫正阳现在在哪儿？”找回重点，贺维开口问道。
“应该是在你家楼下吧，反正我出门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我家了，打他手机他也不接。”
“那我给我妈打个电话问一下，你放心，等你回来，我一定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巫正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