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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之灾——bydub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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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达钧问我,我老婆家里为什麽对我那麽好,简直是有求必应,朋友的情人,帮起来一点含糊都没有,我想了想,说,我老婆太爱我了,爱屋及乌吧。吴达钧摇摇头,没再说什麽。
晓旭给我发电邮了,简短,明确,都是围绕著吴达钧出国的事情。
五月,德国那边的学校都弄妥了,吴达钧去办护照,接下来就是签证,出国。等他出去後,我的事情就会少很多,安慰,却有些不舍。也许从那以後,我和他们就不会再有什麽瓜葛了。
公司的发展也很顺利,出口的单子接得比较多了,赚的钱也多了些,可以给员工发奖金了,我的钱包也鼓了许多。我想,我的霉运应该到头了。
没想到,五月底,吴达钧告诉我,护照没办下来。吴维也帮著去问了问,不明所以。所以,我只好又去见赵君。
这一次没有暧昧。赵君在他的办公室接待了我,听了我的话之後,他犹豫了一下,说:"姓吴的那边,你还是不要插手了。他的护照办不下来的。不仅是在上海,在他的家乡也不成,在中国的任何地方都不成。"
我很疑惑。
他摸了摸我的脸,叹了一口气说:"你认为,周树会允许吴达钧到德国去找晓旭,到德国去和晓旭双宿双飞吗?"
"他的权力有那麽大吗?"我很气愤,也很无力。
赵君给了我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又说:"周树很快就会当市长了。我可能会外调,不久的事情,大约会去甘肃吧。"
我慌了起来:"因为我吗?"
赵君笑了:"有部分原因吧。我不能在你身边,因为害怕我会失去理智。我也不知道喜欢你会到这种程度。不过并不是周树惩罚我,是我自愿去的,跳板,比在上海熬要升迁得快一些。上海这个地方,藏龙卧虎的,要出头,麻烦些。"
我真的有些慌。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虽然和赵君见面的机会很少,可是知道他喜欢我,在我身边,我就比较心安,他一走,宠著我的就少了一个。
真是奇怪,我什麽时候需要人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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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人就做什麽人吧。"否定自我,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19.
What must be, must be.
吴达钧对於出国的事情终於死心,怏怏地跟我说德语不用学了,画画虽然不想丢掉,就这麽下去,不丢也得丢了。他想出去找工作,"不然,等晓旭回来,哪里是个头啊?"
我也不知道。这时候我算是稍微有些人脉了,认识一个叫曹莉明的装修公司的女老板,跟她说了,她很干脆的答应,不过,要从最底层做起。吴达钧不大乐意,钱太少了。我劝他不要好高骛远,一步一步地来。他学的舞美,跟室内装潢也差不太远。再说了,以後晓旭是建筑师,吴达钧做室内装修的设计师,正好可以开夫夫店。
我的话让吴达钧心里好受了一点。至於晓旭,知道吴达钧出国无望後,又跟我断了联系。
我还能期待什麽呢?
五月,赵君去了兰州当代理市长。走之前,我又去了希尔顿,在那儿小小地没有了节操一下。仍然没有做到最後。赵君说怕上瘾。
六月,我又出差了。本来不想去,公司里的员工差不多都能上手了,小语虽然肚子大了很多,身上并没有多什麽肉。心疼。
小语靠在我的怀里,轻言细语地说:"这次过了,就别出差,陪著我。还有两三个月呢,这里四个大人看著,怕什麽?"
我有些无奈。人家的老婆要生孩子,巴不得老公二十四个小时陪著,我这个老婆倒好,生怕耽误了我的工作。真是的,工作是做不完的,生孩子,这年头,只有一次啊。
这次去的是镇江的一个小镇,仍然是到工厂检查产品质量。我和黎锦一起去的。他在读研,并不辛苦,就在我这儿打工。
我们住在一家小旅馆里,黎锦拼命地撇嘴:"真是的,你好歹也是一总呢,跟你出差,不说住五星级,三星级我也没意见啊。"
我苦笑著说:"公司的状况你也知道,刚刚好转,我家那口子,要生小孩,不省点钱,怎麽行?"
黎锦沈默了一会儿,说:"不少人羡慕你攀了高枝,不过,我倒觉得,毕业後,你连笑都带著点苦相。其实我倒觉得你不用这麽憋得慌。别人说什麽,根本别去管。那时候还说99年会世界末日呢,现在换到了2000年。自己活得开心就好。别太辛苦了。"
我叹了口气,准备开始诉苦,我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是小舅子的,忙接了。
吴熙没说两句,我就默默地挂了电话,起身穿衣。黎锦惊讶地看著我,我咬著牙说:"小语不舒服,早产,送到医院去了。"
黎锦不知所措地看著我。我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说:"这边你看著,公司我会和老李打个电话。你们两个给我看著。有什麽事情,我会再找你的。"
出了旅馆,找了辆的士,连夜往上海赶。
到了医院,去产科一问,护士用怪怪的眼神看著我,一位年长的领著我去了手术室。
我爸我妈在手术室门口等著,我妈眼泪汪汪地,一看见我就放声痛哭起来,我爸在低声地安慰她。吴熙靠著墙壁站著,面无表情,岳父岳母都不在。
我走到我妈面前,拍著她的肩说:"妈,没关系的,孩子没有了,小语以後可以再生啊。"
吴熙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姐夫,孩子没事,虽然早产,并没有问题,是个女孩。我姐......我姐......我姐她不行了,已经去了。"
我慢慢地伸直了腰,转过身来。吴熙的脸上还是没有什麽表情,木木的。
我的头开始痛了起来。我揉了揉我的太阳穴,疲倦地说:"小熙,这个玩笑太恶毒了。你不该这样说。"
吴熙的脸上慢慢地现出了一丝怨恨:"这不是玩笑。我姐还在手术室里,我爸在里面陪著她,我妈去了新生儿室,婴儿在保温箱里。"
我的头嗡嗡作响,吴熙的声音含糊又缥缈,好像不是真的。我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虚弱的说:"你姐当然还在手术室,早产,会比较吃亏的。不过,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吴熙的声音大了起来:"姐夫,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姐已经死了,一个小时前医生就已经宣布她正式死亡。"
我茫然无措地抬起手,"啪"的一声,吴熙捂住脸,看著我,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吼道:"你们家真是太惯你了!有你这麽说话的吗?"
我爸站了起来,抓住我的手:"明明,别这样,小熙说的都是实话。"
妈妈的哭声突然大了起来。
门响。我回过头,手术室的门开了,一张活动病床被推了出来,两个护士推著床,吴维也跟著出来了,眼睛红红的,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看到我,调开眼神,看著病床上白布蒙著的躯体。
好像梦游一般,我走向病床。躯体被白布覆盖著,连头都挡住了。我哆哆嗦嗦地掀开白布,小语苍白的面孔浮现在眼前。
什麽声音都听不见,甚至眼前的小语也模糊起来。我仓惶地抬眼四看,周围隐隐踔踔的人影,我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有人搂住了我的肩。我眼睁睁地看著病床被推了出去,那块白布又把小语的脸给盖上了。
我的头很痛,痛得像要炸开似的。我想跑,却瘫软无力。有人支撑著我的身体,我却仍然像要往下坠落似的。
这不是真的。我今天早上才离开家呢,小语虽然身体不太好,可是她向我保证过她没事的。吴维和他老婆也说她很好,说我不在跟前也没有关系。这一天还没有过去,怎麽就说她死了呢?怎麽她就这样躺在床上,白布盖住了她的脸呢?
我浑浑噩噩的,说不出话,也无法动弹。有人拖著我往前走。我木然地跟著,根本察觉不到去了什麽地方。有人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对我说:"看看吧,这是你和小语的孩子,很可爱吧?"
我使劲地瞪著眼睛,恍恍惚惚地看到面前的一个玻璃箱子,里面躺著一个小小的东西,皱巴巴的,很像刚出生的小狗,身上粉红色,眼睛没有睁开。是个小人儿。
我茫然地寻找说话的人,是吴维。他搂著我的肩膀,指著玻璃箱中的小人儿,说:"喜欢吗?多可爱的生命。"
不喜欢,一点都不可爱。我尽力找到自己的声音,说:"是因为这个小东西吗?小语才会......不,我很讨厌那个玩意。"
吴维的声音稍稍带著怒气:"明皓,镇定点。这是你和小语的孩子,别忘了,小语已经不在了,你是孩子最亲的人,你是孩子的爸爸,也是妈妈。"
我拼命地摇头:"不要,我宁可不要孩子,你知道,我不想要孩子的。为什麽,为什麽小语会......早产,在现在,在这个医院,怎麽会让小语......"
"小语已经死了,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很伤心,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才不要哭呢!"我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为什麽,我有什麽对不起你的,要这麽玩我?这一点都不好玩。小语呢,她在哪里?这麽丑的玩意儿才不是她的孩子呢。我跟她说过,等她生了孩子,坐了月子,我就带她去补蜜月的。爸,你别耍我了,为什麽要演这麽一出戏呢?"
我不停地说著,拒绝去看玻璃箱里的小人儿。我好像推了吴维,转身就跑。好像有人追我。我喊著小语的名字,要她别躲了,赶快出来跟我回家。好像有人抓住了我,胳膊刺刺的,有人给我打针。然後,一切都归於沈静。
我做了梦,梦见一个小孩,背著个什麽东西,在布满荆棘的灌木丛中奔跑著。他没力气了,倒在地上,还没忘记护住背上的东西。我知道,那小孩是我,背上的东西是我的弟弟。
接著,一个漂亮的姐姐抱起了那个孩子,解下背带,哄著那个已经死去的娃娃。我不知道那娃娃的长相,完全不记得了,那个姐姐却长著一张熟悉的脸,抱著娃娃慢慢地走开。我拼命地追著,距离却越来越大。
我开著车,在山路上跑著。下坡路,陡得很。我全神贯注,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悬崖,我很小心。可是刹车好像出现了什麽问题,车速越来越快,简直无法控制。我惊慌失措,想要停下,前面却突然出现一张雪白的脸,女人的脸,跟我睡在一起的女人的脸。那女人笑著,往後急退,慢慢地现出她的身体,以及她手上抱著的娃娃。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前面一度灰色的墙。我剧烈的颤抖,接著有温暖的感觉,低沈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著:"醒来了?"
是赵君!温暖的怀抱。他喜欢我,他并不要求我喜欢他。我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总算醒来了,大家都吓坏了。"
"嗯,"我扭了扭身体,更紧地贴近那个胸膛。"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开车的时候失控了,撞了小语,吓死我了。好在梦是反的,小语一定在家里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呢。"
我突然被抱紧,头顶上传来哽咽:"小语不在了,真的不在了。相信我,我比你更伤心。"
我微微一笑。赵君怎麽也开这麽恶劣的玩笑了?再说了,就算小语有事,他怎麽可能会比我更伤心?
我轻轻地捶了他一下,笑著说:"玩笑不能开过份了,你......"
我说不出话来。
抱著我的是吴维,我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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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在命运面前,"我"那麽无力。
恍若灭顶。

20.
Bear and forbear.
吴维穿著灰色的衬衣,头发凌乱,眼睛有血丝,肩膀耷拉著,憔悴得不得了,平时儒商的形象蜕变成伤心过度的父亲。
他抱著我坐在病房的病床上,我靠在他的怀里,这一认知让我有些不安。我慢慢地移开身体,靠在床头,看著雪白的墙壁,有气无力的问:"小语呢?"
"在......在停尸房。"吴维的声音当然也少了那股意气风发,那三个字,似乎特别艰难地从他的嘴里吐出。
我抱住头,低低地问道:"怎麽会这样?这个医院,为什麽救不了她?"
吴维拍著我的肩膀,说:"节哀顺变,我们都要这样。还有孩子,你有了个可爱的女儿。"
"我根本不想要她,儿子也好,女儿也好,不想要。是她害得小语没了的,是吗?本来,小语好好的。我根本就不想要她......"
吴维扑上来,又把我搂在他的怀里:"不是的,别怪在孩子身上,她是天使,是你要终生呵护的宝贝!"
"我终身要呵护的宝贝是小语!不然,我凭什麽要做个上门女婿?我凭什麽要这麽拼命地做事!我凭什麽......"
"闭嘴!你听我说!"吴维按住我,不让我挣扎:"不要怪孩子,没有孩子,小语也会死的!"
我呆住了。
"听我说,明皓,耐心地仔细地听我说。好孩子,对不起,可是无论我说的话有多麽难以接受,你都要记住,小语爱你,我也......我也很喜欢你。我们一家人都喜欢你,可是把你弄成这样,我们也很难过。宝贝,安心地听我说。"
我完全动弹不了。
"小语有先天性心脏病,遗传的。你知道,小语的生母在二十七岁时就死了,小语当时三岁,她的病,和她母亲一模一样,却更严重。五岁时做了手术,以为好了,後来才知道,并没有根治。她前前後後做了四次手术,最终,我们都没有好消息。你受伤那次,我带了小语去日本看病,医生说她活不过一年了。"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小语说不读书了,想和你结婚,想做你的新娘,想给你生个孩子。她的身体不适合太激烈的活动,更不用说怀孕了。可是她说,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被病痛折磨著,反正会死,为什麽不让她得到女人完整的幸福?我无言以对。我呵护了她二十多年,我愿意呵护她直到她离开,可是女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了,我不能再把她圈在怀里了。"
我不由自主地摇著头,喃喃地低语:"不,不可能,我完全不知道。她因为知道活不久了,想做做新娘,想做做母亲,就这麽和我在一起啦?"
吴维的手无意识地抚弄著我的头发:"是啊。我也不愿意。可是那是她最大的愿望。这麽多年来受的苦,她就这麽个愿望,我能不满足吗?"
我的头皮发炸,手脚发麻:"她不能怀孕,却怀上了。我想让她拿掉,她不肯。她为什麽要那麽做?"
"‘我如果不在了,明皓会寂寞的,我的孩子能让他不寂寞。'她是这样跟我说的。"
"凭什麽你们要自作主张?凭什麽不让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了,你就不会让她怀孕了,甚至你都不会跟她结婚。你才二十三岁,不想这麽早结婚吧?你会对她很好。可是她想要个婚礼,她想......"
"我会跟她结婚的。但是我绝不会让她怀上孩子。"我断然说道。是的,我爱著小语,如果知道她身染重病,我只会更怜惜她,而不会忙於工作。就算欠了她家的钱,我也用不著这麽急著还。
等等,不对。我拼命地挣脱吴维的拥抱,冷冰冰地说:"你们欺骗了我,所以觉得内疚了?所以对我是有求必应?"
吴维伸出手,摸著我的脸:"如果只是要个婚礼,哪个男人不可以?如果只有内疚,你知道,我为你做的事情,不是有钱就可以的。我冒了风险对抗周树,欠下人情。明皓,宝贝,小语爱著你,我也很......疼你。"
吴维忧伤地看著我,温柔、无力、内疚、困扰,不知为什麽,我看得真真的。确实,凭他们家的财势,找个门当户对的并不难,何必一定要我?是为了怕日後麻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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