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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之灾——bydub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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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是一个足球的国度,连几岁的小孩,跑都跑不稳,就开始踢球了。我很高兴,下课的时候常常跟中学的球队一起踢球。那些孩子,身体并不壮硕,却很灵活,灵活到让我汗颜的地步。也许出於好奇,或是出於对老师的尊重,他们并不嫌弃我,所以没有多久,我居然成了球队的领队。我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想头疼的问题。这样很好,非常好。
我爱上了咖啡。纯的苦咖啡。很苦,却不讨厌。奇怪的是,浓郁的咖啡对我而言,并不让我兴奋,反而让我放松。踢完球後,回到租来的小小的房间,洗个澡,煮杯咖啡,打开电脑,给吴维和父母发邮件,说我如何好。但是绝口不提我所在的地方。我会跟吴维胡搅蛮缠,要他帮我哄骗我的父母,我的囡囡,同时,无数次地叮嘱他,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跟晓旭他们说我的真实情况。他们只需要知道,我活著,活得很好,那就足够了。
有了时间,我会去里约热内卢逛逛。在里约热内卢,随处可见保存完好的古建筑物。它们大多已被辟为纪念馆或博物馆。在那里,我可以消磨大量的时间。
精致美丽的建筑物,常常让我感动到无言。我拍了大量的照片,保存起来,说不定有哪一天,我会把这些照片送给晓旭。他酷爱建筑,各具风格的建筑。真的,说不定有哪一天我还能见到他。只是,这个哪一天离现在有多远,我也不知道。
巴西的国立博物馆,就是当今世界最著名的大博物馆之一,收藏的物品共有100余万件。我去过好多次。可惜那里不能拍照,却有著精美的藏品介绍的书出售,我买了好些,也许哪一天,可以送给达钧。
来到科尔科瓦杜山上,在山下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上面屹立著一座基督雕像,高大巍峨,雕像中的基督似乎正深情地俯瞰著美丽的里约热内卢。我仰著头,看著基督徒的救世主伸开他宽大的双臂来拥抱这座城市,拥抱著虫蚁似的人群。我是无神论者,不相信有什麽人能够救赎我。即使我有罪,能够救我的也不是他。可是,站在山下,看著雕像中的耶稣基督身著长袍,双臂平举,深情地俯瞰脚下卑微的人类时,我还是忍不住地眼眶发热。
耶稣像面向著碧波荡漾的大西洋,张开著的双臂从远处望去,就像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显得庄重、威严。耶稣基督的身影与群山融为一体,一些云团不时飘浮在山峰之间,使耶稣像若隐若现,使他显得更加神秘圣洁。
我爱上了这个地方。常常独自徜徉在山脚。不想靠得太近,在远处,远远的看著就好。
我也爱上了里约热内卢的海滩。科帕卡巴纳海滩沙白水洁,呈新月形,长达8公里。只是人太多了,一年四季,游人如织。不过,我也很喜欢在人群中独处,那时候,孤独和寂寞似乎被人气冲淡。美丽火辣的巴西女郎,养眼、养心。若是倦了,沿著海滩慢慢地走,到了沙滩的尽头,有许多怪石,海边是泥泞的淤泥。我光著脚,踩在泥地里,寻找著无人的去处。这样的去处虽然很难找到,却不是没有的。
我想念我的女儿。也许哪一天,当我不再害怕,我会把囡囡接到身边,好好地爱她。
可是目前,我还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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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背上的最後一根草,终於把骆驼压倒了。"最後的打击,是"我"发现不能承受的秘密。

32.
A burnt child dreads the fire.
里约热内卢的狂欢节举世闻名。转眼间,到巴西已经大半年了。二月十七、十八、十九这三天,巴西举国欢腾三天三夜。
学校也放了假。我自然也不能免俗,去里约热内卢看看,希望那里的热闹气氛能够让我心情平静,不再整日里自怨自艾。
里约热内卢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彩旗飞扬,到处披上了节日的盛装。人们倾城出动,潮水般涌上街头,男女老少个个浓妆豔抹,尽情地扭动腰肢,挥动双手,大跳特跳桑巴舞,仿佛要把一年来积压在心头的忧虑和辛劳全部发泄出去。各种音乐、舞蹈、戏剧演出和比赛此起彼伏。
真是热闹。我手插在裤兜里,看著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我仍然很难笑出来。欢快属於他们,不属於我。
我又来到科尔科瓦杜山,抬头看著巨大的基督像。欢闹的人们,在耶稣基督的眼里,是跳梁小丑,还是让他欣慰的羊群?
此时,在国内,刚过了春节吧?小旭和他家,真的已经和解了吗?达钧有没有被周树他们接受?囡囡,我的心肝宝贝,有没有想爸爸?有没有埋怨爸爸?吴维有没有为我担心?小语,你现在是否在天堂为我哭泣?乖乖别哭,我很好。我会好的。
狂欢节的最後一天,我的难过无以复加。又来到海滩,避过人群,到我常去的无人的泥泞的海边,手上拎著鞋子,炙热的太阳烤得我快晕了。怎麽傍晚了,太阳还这麽热烈呢?哦,此时的巴西,正是夏季。
我靠在岩石上,注视著波光粼粼的海面,心里有些恐慌。不知道为什麽,最近总觉得,我会在这片陌生的大陆孤零零地死去。
我很怕死。正如我很害怕孤单。
岩石的那一边传来好像是要断气般的呻吟,这呻吟将我从迷茫中惊醒。那呻吟时断时续。有人?我惊讶地细听。是不是有人在那边?杀人?抢劫?有人快死了?
我将鞋子放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小心翼翼地绕过巨大的岩石。呻吟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男人的呻吟。听上去很怪,还有劈劈啪啪的声音。
我更加小心,探过头,瞧见两个人,一个人俯身在岩石上,哼哼唧唧的,另一个人趴在那人的身上,下身正在用力撞击著。
我的脸红了。那两个人,分明在做爱。准备离开,神使鬼差地又掉过头看了看,是两个男人,下面的那人粗壮,古铜色的皮肤,上面的那人白皙,虽瘦,却也有肌肉,一边撞击,一边调笑地说:"怎麽样,舒服吗?刺激吗?"
说的是中文。
下面那个人大声地呻吟:"好舒服!好刺激!你再用力一点!"
也是中文。
会长针眼的。我小心地扶著岩石,准备撤。又听到上面的男人说:"你叫起来,还真淫 荡,不怕别人听见啊?"
另一个男人一边呻吟,一边说:"有什麽好怕的。嗯,怕来怕去,活著还有什麽意思?"
我的心猛然跳得飞快。
那人又说:"只要你跟我在一起,老子什麽都不怕。"
撞击的声音越来越激烈,那男人的呻吟也越来越响,另一个男人低吼了一句:"是啊,跟你在一起,就没什麽好怕的了。"
男人垂死般的叫声显示高潮的到来。
我哆哆嗦嗦地回到首先呆的地方,找到一块岩石,坐下来,蜷缩成一团,簌簌地发抖。
为什麽,为什麽那两个人会什麽都不怕?我为什麽会怕成这样?我怕什麽?我到底在怕什麽?
我知道我该走开。可是浑身在发抖,抖得无以复加。
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先生,不舒服吗?我是医生,要不要给你看看?"说的是英文。
我抬起头,一张漂亮的脸,长长的睫毛扑闪著,比女人还漂亮,只是眼角有了细纹,三四十岁的样子。
我摇摇头,结结巴巴地说:"我很好,没事。"
"咦?中国人啊?"另一张脸凑了进来,粗犷的脸,男子气十足:"咦,小年轻啊,我还以为是老头子呢?怎麽那麽多白头发?"
我不由自主地摸摸头,低声笑道:"嘿嘿,不好意思,少白头。"
那男人却突然凶悍起来,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躲在这里做什麽,偷听啊。"
我吓得一哆嗦,忙摇头。那中年美男拍拍中年凶汉的肩,笑道:"你不是不怕吗?凶什麽。"
中年凶汉撇撇嘴:"当然不怕。可是这种垃圾,恶心。"
我忙辩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什麽都没有听到。"
中年美男笑了:"故意的,听到了,也没什麽,无所谓。"拉著中年凶汉的手:"我们走吧。天快黑了,狂欢节还没有结束吧,再去玩玩。"
中年凶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准备走。中年美男又回过身:"你也是来旅游的吧,早点回去吧。这里,我也不知道乱不乱。"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说:"谢谢,你别管我了,玩得开心。"又低下头,把头埋起来。
"有什麽事情想不通吗?"中年美男在我身边说。我抬起头,看著他关切的眼神,不知怎麽的,想起吴维和赵君,挤出一丝笑,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中年美男挠挠头:"可是你这样子,不像是没事啊。"
我一伸手,拉住他的衬衣下摆,低低地说:"你能抱抱我吗?"
中年美男愣住了,看看中年凶汉。中年凶汉"哼"了一声,掉转头,看大海去了。中年美男叹了一口气,坐在岩石上,搂住了我。
我低低地说:"你们真的不怕吗?什麽都不怕吗?"
我的头被谁打了一下,中年凶汉凶狠地声音传来:"你他妈的还说没有偷听。"
中年美男笑了:"也没有什麽都不怕,不过怕了,也於事无补。尽量去不怕吧。有话想说吗?今天我心情好,听听看。"
我比中年美男还高还壮,他搂著我,搂不过来,加上旁边的中年凶汉虎视眈眈,我小心地往下蹭,坐在稍低的一块岩石上,头伏在中年美男的膝上,喃喃地说:"我很怕,很难过,很迷茫,不知道该怎麽做。怎麽想都想不通。"
太阳已经全部下山了。海风吹来,咸咸的,温热的。中年美男不停地摸著我的头,玩著我的头发。中年凶汉也没有做声,抱著中年美男的肩膀,静静地听我说我的故事。
说完了,听著海涛的声音,我们都没有说话。
沈默了好一会儿,中年凶汉气呼呼地说:"都什麽乱七八糟的事情啊。你喜欢那个什麽姓周的,就去追他啊!让别人占了,又去弄那个人的男人,你可真不是东西。"
我哆嗦了一下,没吱声。
中年美男柔柔的声音很好听。他说:"你到底喜欢谁?姓周的,还是姓吴的?"
中年凶汉哈哈地大笑起来:"阿翰啊,你还没有听懂吗?我都听懂了。这家夥首先喜欢姓周的,後来又喜欢上姓吴的。喂,我说你,喜欢谁就去追谁,干嘛这麽乱七八糟的,要跑,这麽没胆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中年美男说:"两个都喜欢?"
我"嗯"了一声。过了良久,说:"姓周的那个,喜欢许多年了。姓吴的那个,相处得多了,也不知道怎麽,越来越喜欢。本来,我以为,姓周的对我不过是朋友的感情,姓吴的那个,把我当替代品。如果这样,就好了。"
"你一个人痛苦,没关系?"
"没关系。"我摇摇头。"可是後来,好像他们都有一点儿喜欢我。他们两个,经历了那麽多事,总算可以在一起了。谁知道......我......"
"哎呀,多复杂的三角关系啊。他们对你的感情,你弄清楚了吗?"
"没有。我不敢,怕。"
"为什麽怕?"
"我爱的人,因为我而受苦。我弟弟,我老婆,都死了。姓周的和姓吴的受了那麽多磨难,本来该是完美的结局,又被我搅了。我是个灾星。"
中年凶汉狂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好笑,把你自己也看得太厉害了,还灾星呢,你配吗?你有那麽大的能耐吗?"
中年美男也抿著嘴笑了:"你别笑他。"这是对中年凶汉说的。"你还真是会撒娇。"这是对我说的。
"你那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怎麽说呢?你这个人,够自私,够懦弱,够自卑,够残忍,够任性,也够招人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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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对吧。"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若不爱他们,倒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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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把文翰和张斌拖到这里来了,汗。
不过,李明皓还是有一点儿自负的,若没有他佩服的人直言相告,他这个木鱼脑袋,怕是难得清醒过来。

33.
Truth lies at the bottom of a well.
我噘著嘴,说:"说我懦弱,我承认。当初喜欢晓旭,因为害怕他会讨厌,所以克制自己远离他,其余的,不承认。"
中年美男笑眯眯地摸著我的头:"那,听我分析一下吧。说你自私,因为你只考虑了自己,没有考虑别人。你怎麽知道晓旭不喜欢你呢?他一接近你,你就逃。他说的很多话,做的很多事,分明就是开玩笑。比方说不要跟他抢最佳建筑师的名号,你立马就改了志愿,他会怎麽想呢?他如果不喜欢你,早就跟你一刀两断了。你那麽小气,跟你在一起,多辛苦啊。他还那麽小心翼翼地维系你们两个的关系,不是因为他在乎你吗?可是你表现出来的,好像是忍让,实际上是明目张胆地划清你和他之间的界限,他就算喜欢你,又怎麽能向你表白呢?而後来,他们出了事情,你又义无反顾地去帮他,怎麽会不让他心疼?"
"他怎麽会喜欢我?他又英俊潇洒,家庭又显赫,跟我在一起,不过是可怜我罢了。"
"你把他当成慈善家啊。他那种背景的人,才不会委屈自己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做朋友呢。你怎麽那麽自卑呢?而且,你很聪明能干,不甘屈居人下。极度的自卑,加极度的自傲,让你走了不少弯路啊。这是你不肯表白的根本原因吧。"
"随你怎麽说。再说了,他是独子,他爸爸是大官,他怎麽能够成为一个Gay呢?"
"所以你够懦弱啊。没有担当啊。把直的掰弯了,如果出於心底深处的感情,那不是罪过。那个姓吴的就不知道吗?可是他够勇敢,喜欢了,就去做,那个性格我喜欢。怕来怕去的,还像什麽男人?"
"就是就是。"中年凶汉插口说:"阿翰是一个大医生,我是个流氓,我都不怕,所以,嘿嘿,才有现在的幸福生活。"
那两个中年人暧昧地笑了。
我也忍不住笑了。这两个人,好像真的很幸福。
中年凶汉又说:"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现在,阿翰在美国,我在中国,就算有仇人报复,也找不到阿翰的身上。哼哼,就更没有什麽好怕的了。"
我撇撇嘴:"你是有胆量,可是没有脑子。漂白了,你们两个不是就可以都在国内了吗?日夜缠绵,更幸福了。"
"漂白?漂白什麽?"中年凶汉追问。
"发达的人,有几个没有原罪的?从黑道转入白道,仇人自然就少很多了。这个也不知道吗?现在国内的大富商,不少都是漂白的。如果能够官商勾结,更加可以肆无忌惮。"
中年美男揪了揪我的耳朵,说:"你小子,脑子转得挺快的嘛。"
中年凶汉想了一会儿,说:"那也不行,阿翰在美国混得很好呢,一年一百多万,美元哦。回来,他老爸老妈又要念。"
"这就是了。"我摊开手:"你们也有怕的。不过我很奇怪,你不是走了过程了吗?结婚离婚,有了小孩,旁的人没有多少闲话可讲,不过如果连医生的父母都不知道你们两个的感情,不是太委屈大哥了吗?"
中年美男拍了拍我的脸:"将我的军啊。你问问你斌哥,他有没有觉得委屈?"
我并不看中年凶汉,只盯著中年美男:"他觉不觉得委屈是一回事,你给不给他委屈又是另一回事。"
中年美男盯著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自私了。行,别担心,我不会委屈他。说你呢。怎麽别人的事情,你就那麽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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