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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墨旧友——by子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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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澈浅笑:“在下亦如此认为。”

我道:“不知石兄所寻何人?在下出身本地,也算认识些人,可作石兄一臂。”

石澈笑容若罥烟:“其实,在下要找的,正是卞仁兄所问那位。”

廿八

我怔了怔,不动声色试水:“原来石兄亦为柳兄故友。昔日柳兄自称游遍四方之土,结交天下之士,在下还当他空有鸿鹄之心。石兄人中龙凤,竟也与他相识,如此看来,柳兄果非池中之物。兄台此番相寻,想必是为要务而来?”

石澈也不是傻瓜:“其实在下与柳大哥相交泛泛,并非专为大哥而来。然敬大哥既有泥中之善慈,又有云上之大志,故一度欲与他长相来往。”

我点头:“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石兄真乃性情中人。”

石澈苦涩一笑:“可惜柳大哥四海漂泊,云迹不定,在下寻觅多时,竟都一无所获,不由……”目光一敛,歉然道:“呵,让卞仁兄见笑了。”

我诚挚挚一笑:“在下仅一介书生,于江湖义气之道,并不知里。然今日为石兄衷情所憾,感触良多,领会亦进,故做了个决定——”说着意气勃发一抱拳:“石兄,就让在下与你一同寻人罢!”

话落,四下安静了半晌。

顷刻,常山闪到石澈耳旁,刚唤了声主子,被拦住了。石澈似乎深受感动,幽幽地看向我:“卞仁兄……”

我慢慢握住他手,回望他的眼神更加感动:“石兄,请莫要拒绝在下。在下虽然不名一文,却并非终日只为稻粱谋之碌碌人。既为你二人深情厚谊所动,必当竭尽所能,助你找到大哥!”

鸡飞狗跳的大堂中,石澈与我对视,四目潸然,天地凝固:“卞仁兄,你真是个好人。”

自此半日,江离苑中,我与石澈把酒言笑,胡天诌地,无所不谈。

石澈自称出身京城商贾之家,自小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见闻颇广。兼祖上做过大官,遂对朝事亦解得七八。

眼界开阔本为卖点,加上他又是妙年洁白,与之相谈,但觉如沐春风。除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让我觉得白璧里凭空蹭出了点小瑕疵,我二人实相与甚欢。

第三壶酒见底之时,我道:“石兄,你之前说此次不是专为柳兄而来,不知原是因了何事出门?”

人道千杯之下,必有真言,我心中很是激动地等着。岂料石澈酒量似是极好,此时说话,仍不见带大舌头:“实不相瞒,在下是为看病而来。”

得,咱就比比谁更有耐性。

我又替他斟了杯酒:“哦?究竟是何症状,竟连京中名家也治不得,还要千里迢迢远赴丰良县求医?”

石澈叹口气道:“正如卞仁兄所见,在下每食一菜,必经家仆试味,方可入口。皆因在下舌苔受损,味觉,已是俱失。”

原来……如此。

我立马作大惊状:“哎呀,难怪方才常山兄一直在替你试菜了,真是……没想到石兄大宅之家,竟也有如此难言之隐疾。”

常山正替家主夹菜,闻言意味深长扫了我一眼,我吓得赶忙闭口。

石澈道:“说起来,传闻丰良神医住所隐秘,日后不定还要拜托卞仁兄帮忙。”

我赶紧打哈哈:“那是自然,石兄有事且但说无妨。”

求神医?丰良县巴掌大一块地,悬壶济世的高人寥寥,欺叟坑爹的神婆倒一大堆。石美人但求无妨,只盼演戏时别让人麻袋裹身拐山里卖了。

“对了,看石兄方才胃口颇好,这桌菜可算差强人意?”

石澈墨缸中浸染多年,面嫩心老,自是很会顺着寒暄竿子上下爬。将丰良县人杰地灵菜美物丰的话,换着法儿又讲了几遍,才举杯继饮,悠悠浮白。直到太阳偏西,他脸上才看出点醺醺意,而此刻,我都快撑不住了。

迷糊中刚要偃旗息鼓,包厢里突然来了个人,微妙中将情势扭转了来。

“卞仁贤弟,你果然在这里。”

廿九

我抬起沉沉眼皮,将那墨蓝袍子勾勒一遍,咧开了嘴巴:“子……子涯兄啊,你来……你来做,做什么……”

张子涯将我对面的石美人上下扫了一遍,笑容很是亲切:“贤弟见到我,似是不太乐意啊?”

大概真是喝大了,连一贯深藏心底的冷笑,我都浮了上脸:“没错……小爷我就不乐意看到你,你待怎样……”

“那我呢?就连我,你也不想看到?”

眼皮抬得更高了,隐约晃到个熟悉无比的袅娜人影。

“卞仁贤弟,你该不会真的有了贵人,就忘了娘吧?”

此话悠悠钻进耳朵,我的酒立时醒了大半:“娘,娘亲?”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一看,果是娘亲无疑。

娘诶,您老怎么来了?

娘捏着张绣帕,幽幽拭泪。

“若为娘的今日不来,你这小兔崽子,是不是从此就醉死在这烟柳中了?”捂着口又呜咽起来,“夫君啊,子君真是对不起你,怎么养出这么个装酒的囊,盛饭的袋啊……就算到了九泉之下,奴也没脸见你啊……”

张子涯搀着娘,看向我的目光亦很是痛心疾首。

我止完痛包好没一会儿的额头,又开始泛着疼:“娘,孩儿只是……”

石澈很义气地帮腔:“子车夫人,请莫要误会。卞仁兄为人端正,是在下以事央求,强拉了令郎于此相商,令郎才屈尊前来。请夫人,千万勿要错怪了令郎。”

娘这才止了泪,通红的眼泡儿往石美人一飘:“这位公子是?”

石澈淡雅一笑,躬身行礼:“晚辈石澈,乃京都商人。”

娘双眼一亮,扒开张子涯的手,上前一步道:“京城来的?”上下打量一番,双眼更亮了:“莫非是皇商?”

我心头警铃大作,赶紧闪到母亲跟前,抢在石澈前头开了口:“娘,您含辛茹苦送我念书,孩儿却做出此等混账事……孩儿知错了,您这就领我回去,罚一通解气罢,孩儿甘愿以此谢罪!”

娘瞄了我湿漉漉的眸子一眼,将我脑袋往旁一拨:“这位石公子,您可认识户部尚书莘元淇?”

石澈很是尊老:“夫人慧眼,晚辈家中确实与莘大人有些往来……”

我哀怨的目光中,娘的笑容万般亲切:“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今日真是应了这句老话。想不到上一代没承到的天恩,下一代竟有了际会,石公子真是我家小廿的贵人啊——”说着,一双柔荑往前探。

石澈似有些受惊,倒退了半步:“子车夫人言重了。晚辈不才,自当竭力回报令郎相助之恩。”

常山一直默立一旁,见此状也蠢蠢欲动,一把两尺长的宝剑铮铮微响。

我心底大叫不妙,只想拉开恐已被常山当作刺客的娘。

娘将我伸过去的手一掌拍开:“呵,石公子有所不知,莘大人与我相公乃是同科进士,亦很有几分交情。你我两家既有此等因缘,石公子若能做个顺水人情,在莘大人面前替犬子作个引荐,民妇愿替公子做牛做马……”

天诶,连如此文绉绉而没骨气的话都倒腾了出来,看来娘这次是来真的了。

可惜,娘实在是挑错了对象和时间。

石澈微笑愈发僵硬。常山与另两名护卫交流的视线海潮般汹涌,只差从鹰目中射出箭来。

我使尽浑身解数,才把娘拖了出门,也顾不得她连声怨我错失良机。顶多以后平添一段被娘数落的谈资,这也总比小命丢了的好。

张子涯脑子被仕赢学糊过,自是很会见风摇摆,留下来不定怎样抱石澈大腿。娘借此再度大做文章,一路上将我耳朵念出了尺厚的茧子,回到书院时,连忆卿的苦水都差点倒不进去。

趁着娘煮梅花酒的当子,忆卿攥着盏影戏宫灯贴过来,继续重复方才已唠嗑了数遍的抱怨:“卞仁卞仁,你说尔思见到我,为何总是若即若离呢?为了她,我连星星都可以去摘!为了未婚先孕不得再嫁的狗屁道理,我连龙椅上那位,都敢骂啊……可她为何,就是看不到我呢?实在心痛,心痛啊……”

我抱着本《幽远集》正伤神,随口应道:“你敢骂龙椅上那位,我还敢骗蛟椅上那只呢。”

忆卿愣了:“蛟椅上那只?”

三十

我这才惊觉失言,胡乱拿了秦蓉的事来搪塞。也不知有否敷衍到忆卿,总之他是很快遁了。我深深叹了口气,脑中一团麻是剪不断,理还乱。

接连数日,柳夕寒都没露过面。倒是我娘天天破晓时分上门,比打鸣的公鸡还准时,一心撺掇我抓紧石澈那根竿子,以期明年上了京能多一条路子。

我嘴上应和,脚下也没闲着,出门出的勤快无比。到江离苑一打听,石澈果然给我留了住址。估计日前见了我那看上去长了市侩嘴脸,却缺市井心眼的娘亲,觉着小爷我也不会有多精明。不过经此一闹,小爷我倒是证实了心中猜想。

喜忧参半出了花门,余下一干哥儿掺着羡慕嫉妒恨的忧伤目光。

刚到南街口,一飞檐画壁的酒楼已蒙蒙入眼,再走近些,硕大的紫檀木招牌上,“洗墨斋”三个行楷大字龙飞凤舞。

这日风冷,天阴微雨,我把伞借了忆卿,一路淋了过来。进了大厅,立刻有身着青色短褂的伙计捧上干净毛巾,替我擦净身上雨珠,才恭敬收走退了下去,换了瘦瘦高高的中年掌柜迎上来,客客气气领我往内走。

小爷我没见过世面,只好默默跟后头。

单从外面展望,这洗墨斋就是装帧雅致而已,与其他假风雅的茶楼酒肆并无二样。然穿过客堂,进了内院才知道,原来此处果真如外头所传那般风流别致。

石美人眼光不凡,竟包了洗墨斋一座阁子作行苑。此楼坐北朝南靠山滨水,名唤“南陲阁”,大门左右挂了副对子,上联曰“朝霞一剪东海映”,下联曰“晚家几处南山陲”,抬头再看,横幅“君不事君”,倒是别具一格。门前小桥流水,应着一天一地的冬雨,颇有点仙气缭绕的感觉,若用笔墨渲染,定能在丰良县文人墨客中掀起一阵热潮。

就是这天气忒冷了些。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举足而入。

阁子里又是一番景象。窗明几净,珠帘作响,轻纱糊的窗户影影绰绰,倒有点像绛珠仙子的闺阁。不过屏风后露出的一角不是绣床,而是棋盘,更多了几分竹林清谈的魏晋风骨。

石澈倒是挺有品位。

我在地龙散出的暖气中贪婪地站了站,才挑帘而进。

三名护卫拥围之下,石澈正端坐上方,见到我便起身见礼,喜上眉梢道:“在下相信卞仁兄一诺千金,定会赴约,卞仁兄果不负在下所望。”

我笑吟吟回礼:“君子无信不立,我一个读书人饱读圣贤,又岂可说话不算数?倒是石兄雅兴,挑了如斯一间月色兰香的阁子,实令在下钦服于心。”

石澈含笑让座。寒暄过后,渐渐切入正题。

我道:“丰良地界虽小,能人却有不少。单是走东街串西巷的挑夫,就能熟稔道出城里有药铺几间,逆旅几房。石兄不妨从此类人等下手,既能省事,又能省钱。——哦,当然,石兄家底殷实,自是不必顾虑经费一事。”

石澈挑眉看我:“本以为挑夫平庸,想不到原来竟有如此本事。”

我心道,你养尊处优,深宅里呆惯了,哪里懂得世间底层之人眼更毒之道。

“就依卞仁兄所言。常山,就从挑夫开始罢。”

常山也不似饱经世故的,板正应了。我又荐了北门的铁匠,南街的洗婆。我告诉石美人,柳大侠仗剑而行,不定什么时候会磕碰到自家宝剑,需进铁铺修理;几日下来衣裳要换洗,他又是个眼挑的,定要找个长相手艺俱好的人浣衣。

石澈欣然应了,命常山一一记下。又添几人,常山皆无二话。

我淡然视之,心中窃喜。这些出身贵胄的公子哥儿哪里知道,方才挑的那些个当铺掌柜驿站马夫,个个与我相熟,待打听得柳夕寒行踪,当然第一个告诉我了。这几日拖着没来找石澈,都是打发这些熟人去了。

石澈丝毫没有起疑,酣然相对间,言辞里透出不少上层人方有之苦衷。我只当一无所察,只与他称兄道弟,把盏言欢。

酒酣耳热之际,掌柜的领了个人进来。

“石公子,您要见的人,老朽给您带来了。”

我指间酒杯险些脱手。

卅一

珠帘外,布袍月白影绰,笑颜秀雅如璋:“花羽有礼。”

晃悠酒杯立时顿住。

花羽?花啓均几时改名叫羽,不叫飞了?

我怔忡目光中,掌柜告退,石澈飘然起身,缓缓踱至帘子跟前。

“花洞四时春,更看飞白羽。花羽,真是个意境无穷的好名字。”

“家舅赐名,花羽不敢贪功。”

石澈轻笑:“花公子委实过谦。只盼今日能狂妄一把。”

花羽嘴角微弯:“若是为了石公子,花羽可以考虑,逾越一把。”

然后,我清清楚楚看到,石澈探手携住了花羽。

花羽只微微僵了一下,任他抓着胳膊,但笑不语。

二人手牵手走近饭桌,并肩落座。

石澈亲自替花羽斟了杯酒,脸上,是六月天的晴光。

花羽颔首谦让,眼中,泛着春来江水的荡漾波光。

我深深咽了口唾沫。

经过石美人多此一举的介绍,三人又是一番寒暄过后,石澈道:“在下今日将花兄请来,个中缘由,想必花兄心中已是有数。”

一席话门扉半掩,只见山巅。我站在云雾缭绕下的山麓,但觉眼晕。

花羽举箸未动,闻言似笑非笑道:“恕在下愚钝。梁掌柜只说,石公子因见了南陲阁门上对子,一时生了兴致,想将作者见上一见。石公子醉翁之意,在下未能得悟。”

好个伶牙俐齿的花羽!听你这话,勤学好问怜才惜才的石美人,竟成了个一时起兴随心所欲的纨绔子弟。

可惜花公子再欲拒,也不得不还迎。

话又说回来,花羽一向恃才,怎会如此忍辱?到底是知道了石美人身份?

我在心中替他烧了柱香。

石澈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下不过是好奇罢了。看了那副绝妙对子,心想该是怎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物,方能这般梦笔生花,一语惊人。正好,近日与卞仁兄萍水相逢,相与甚浓,文人仙气沾了不少,遂想出这么个以文会友的法子。”说着目光转向了我,露出个雅致的笑:“还望子车举人亦不吝赐教。”

我干巴巴应了。慢慢饮酒,默默吃菜,心底有些慌乱。

莫非石澈看出我的真实用意了?

花羽也看了看我,道:“花羽不才,不但名讳出自家舅之手,就连这副对子,也是沾了故人的光。”

石澈哦了一声。口吻诧异,眼神却不见得有多惊讶。

我脑袋更晕了。手中筷子也跟着犯晕,将一块似竹笋而非竹笋,像豆腐又不是豆腐的东西挑起来,还没入口就掉了。

花羽瞥了我右手一眼,又道:“朝霞一剪东海映,晚家几处南山陲——此对虽巧,却并非什么绝对。想必石公子感兴趣的,乃‘君不事君’这一横批吧?”

石澈笑得平易:“花兄果然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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