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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by若沉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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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看他不服软,一手上去拎住人衣领子,“妈的你敢玩我!”

梵准准没人家高,脚踮起来,被勒得变了脸色,伸手去推,“你敢当街打人!放开!”

他声音冷厉,这一声呵斥颇有气势。

两个家丁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也有人喝道:“齐贵,放人下来!”

青年松手的同时推他一把,梵准准踉跄着扶住摊车,没摔倒。

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人不知道从哪走过来,看年岁比梵准准要大不少,身形微胖,小眼塌鼻,脸上半真不假地露着笑,打量他一番。

“小兄弟见谅,我这小厮不懂规矩,第一次办这事,书钱多少?我现在就结给你。”

梵准准轻轻咳了咳,“不必了,我不接的。”

青年上来就要踹他,被公子哥拦住了,“少爷……”

“在下齐东乘,多有得罪,”那位少爷好脾气似的,不在意梵准准隐隐的怒气,“既然你不愿意,那就以后再说吧。”

说完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带着人走了。

梵准准一身鸡皮疙瘩,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那眼神让人特别不舒服。

不得不说他的直觉还是很准的,不然怎么叫“准准”。

夜色渐深,梵准准懒洋洋地浇完地,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他发现自己今天心神不宁的,老想往后看,图尧不在,他也没人可以说话,整一天下来,宅子里安静得仿佛闹鬼。

梵准准实在睡不着,终于肯奢侈一回,点灯抄书。

今天接下的这本书不多见,是本诗集,开篇是一首《早春寄思》。

梵准准没怎么读过诗,随口念了念,“扶山两黛绾炊烟,娉婷袅袅惊杜鹃。花难留雪残枝尽,纸上莺来拂笑颜。留得一枝惊鸿色,点下东风染花间。”

“砰——”

门突然打开,一道人影猛地蹿了进来。

他在屋外待了有一会儿了,看着屋里本来黑漆漆的莫名就亮了灯,然后少年的声音就响起来,图尧听完一琢磨,卧槽大晚上不睡觉专门爬起来念情诗?!

男人表示这根本不能忍!

梵准准吓一跳,看清是图尧松口气,“你干嘛啊,大晚上不睡觉来串门?”

图尧哼了哼,“你大晚上不睡觉思春啊?”

少年瞅瞅他,又瞅瞅手上的书,无辜地竖起来给他看,“原来《早春寄思》是情诗啊?”

图尧默默地反应过来,可能是少年在抄书,不过没关系,误会就误会吧,他眼眸一转,笑嘻嘻地凑过去在梵准准身后坐下——他椅子后面就是床,房间小没办法。

梵准准翻开下一页,是一首《北路逢霖后入京》。

“风来满絮负华尘,散尽穹天归静声。怎知千重云如水,流到白头似情浓。”

他小声念完,侧头问,“这也是情诗吧?”

图尧也在看他手上的书,挨着他很近,这一回头几乎就在咫尺,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男人沉着地点点头,转移话题道:“你今天就接了这本诗集?”

梵准准转过脸,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嗯,本来还有两本书的,但是我没接。”

图尧:“为什么不接?”

梵准准就把当时的情况跟他讲了,包括那个奇怪的公子哥。

男人一听就炸毛了,敢打我家滚滚的主意,这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啊!卧槽老子跟你没完!

但是他表面上无动于衷。

梵准准:“松手成么?”

男人:“?”

梵准准面无表情地扯扯袖子,“你把我袖子都快扯断了。”

男人:“!”

赶紧松手,老实坐好,乖乖的,尾巴收起来。

图尧满脸正直地望着他,心想,快断了就是还差一点,好样的继续努力!

梵准准直觉汗毛都竖起来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依然镇定,有图尧在,怕什么。

他又翻了两页,开始打呵欠。

奇怪,这人不在的时候他就是睡不着,现在人回来了他就犯困。

我是不是沦为他养的猪了,这脾性也太……也挺好的,米虫儿似的。

梵准准推推他,“你挪开,我要睡了,明早你记得起来做杏仁粥,我要喝。”

图尧点头,眼睛亮亮的,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温声道:“嗳,准准,我给你做了那么久的饭,你都不谢我么?”

梵准准想想也是,但他要讨价还价,故意道:“谢谢?”

图尧咂嘴,“谢谢就完了?不行,饭钱至少有一多半是我出的呢,我又出钱又出力,差不多是养着你了,这么谢好没诚意。”

梵准准在心里笑了笑,占人便宜的感觉就是好,面上却蹙眉,“那你要怎么谢?”

图尧悄悄伸出尾巴,“你看,我也不多要,让我亲你一下可好?”

说完就凑过去亲他的脸。

梵准准惊诧地扭头看他,瞬间眼前一暗,嘴上一热。

“唔!”

6、梵准准(六)

梵准准很郁卒。

卧槽我早知道这货是个奇葩,没想到还是个断袖!

他抄起扁担把图尧轰走了。

睡觉睡觉!管他呢,哼。

他这边恨不得在梦里呕死,那厢图尧却兴奋得睡不着觉,简直美翻了。

赚到了嘿嘿,梦里都能笑醒。

梵准准顶着俩黑眼圈爬起来吃早饭,男人围个围裙正哼着曲子在那边厨房里忙活。

今天做的是葱油鸡蛋羹,清香素淡,还有韭菜粉条馅儿的煎饺,配凉拌羊肚卤豆干,和凉拌花生芹菜,咸菜是新腌的酸豆角。本来梵准准是只吃素的,但自从图尧做饭之后他也不计较了,只要不是特别腻的肉菜他都吃,饶是如此,图尧后来还是多以素菜为主。

“准准,早。”

图尧把饭菜端过来,梵准准沉着脸看他,“早,早个毛啊。”

图尧笑嘻嘻的,“昨晚上没睡好么?”说着伸手捏捏他耳朵。

梵准准不胜其烦,打开他的手,“一边儿去。”

手腕蓦地被攥住,然后脸上某处温热,被啃了一口。

他的脸“腾”就红了,果真是养虎为患!少年握拳就打过去,图尧跳开跳到他身后没让他打着,看对方誓不罢休的样子,赶紧示弱讨好。

“怎么,还生我气啊?”

梵准准一手叉腰,一手端碗,脚往板凳上踩踩,磨牙,“你说呢?”

图尧说实话也是有点忐忑,但是既然暴露了就没什么可狡辩的,有时候对一个人的感情就是非常不可思议,哪怕梵准准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他也不打算回避,他天性不会畏缩不前,是刀山是火海,总要闯过才知道。

清晨阳光正好,爬过院墙,爬上少年的衣角,依偎上他还有泛红的脸庞。

像是记忆里的一幅画一样,安宁,美好,令人心动。

男人愣了片刻,坏笑道:“亲都亲了,你还待怎的?要不哥让你亲回来?”

他略略弯腰闭上眼,语气活像慷慨就义,“来吧,哥的脸水嫩着呢,口感极佳,包你一口满意,回味无穷!”

梵准准忍不住笑,扑过去掐他脸,“你个老流氓!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图尧咧嘴任掐,好在梵准准没下狠手,还能继续油嘴滑舌,“那当然,哥就不是那种没脸没皮没轻没重的人!哥一直都是二皮脸嘴不漏,脸皮厚能吃肉!”

这货真的是我隔壁么,我一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才摊上他的吧,梵准准无言默叹。

这日子,抽风抽得风都不认识了。

你等着,这亏我一定得讨回来。

图尧拉开他的手,坐下端起碗,“吃饭吃饭,不逗你了。”

对待自家滚滚这样不开花的木头,要循序渐进,小火慢炖。

于是俩人开饭,各怀鬼胎。

下午,梵准准要出门摆摊,图尧让他回来的时候顺带买菜。

他们吃的多,买的也多,多数时候是图尧出去买,偶尔梵准准往回带,至于伙食费,他们都不在意,梵准准担不起两个人的口粮,最多买一两顿的菜,图尧也从没说过什么,更没给过他半个铜板。

梵准准不知道他这样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男人从来都很自然,他难得心思婉转,悄悄欣喜过这货的体贴。

谁也不想当个混饭吃的,不是死要面子,而是为人处世的认真。

所以梵准准今天又想提前收摊,去家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图尧在他出门时列了个纸条给他,上面写了好几样菜得买。

买了菜才有好吃的喂滚滚,这话图尧自己默默咽了,没敢说。

街边摆摊的只有少年一个在收拾东西准备撤,还挺突兀。

“小兄弟这就要收摊了?”

梵准准一抬头,瞬间心情不好,“您是?”

其实他认得,这人就是昨天那个齐东乘嘛,今儿又带俩小厮来找茬?

齐东乘似乎并不在意少年的无礼和应付,彬彬有礼地微一拱手,“在下齐东乘,昨天我们见过的。”

梵准准神情木然,“哦。”然后继续收拾东西。

齐东乘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他还是好耐性,示意身后的人递上几本书,“小兄弟不忙走,我这有几本书想请你代笔,每本誊抄两份,一本算六十文,你接吗?”

梵准准没废话,“什么时候要?”

齐东乘笑笑,“今天就要。”

他蹙眉,推拒道:“那对不住了齐公子,今天我要收摊了,不如您找别家?”

齐东乘很亲切地劝道:“没关系,收摊正好,我这几本书是送朋友生辰的,急着要,小兄弟不妨随我回府,趁现在天色还早,想必今天可以抄完的。”

梵准准刚要开口,齐东乘打断他,“我可以加钱,小兄弟就不要为难我了吧,若不是急着送人,真不会来求你的。”

梵准准闭嘴,迅速收拾好东西,齐东乘摸不准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又劝道:“小兄弟,我现在去找别人恐怕也来不及了,你是生意人,这活儿于情于理都会接的吧?”

梵准准“哦”了一声,指指自己,“对不住,有人出十两银子让我帮忙买菜,去晚了菜市场就没人了,我是生意人,于情于理都该接的,哦?那人等菜做饭也算急事,齐公子就不要为难我了吧,哦?”

十两银子够一个人吃半个月了。

齐东乘面露不悦,“十两银子买趟菜?”

梵准准笑道:“哪有那么小气,十两银子一棵菜。”

齐东乘一噎,被少年的胡扯打乱了头绪。

梵准准推车就走,“齐公子再会。”

其余仨人被晾在了原地,两个小厮互相看看,低声问,“公子,就这么让他走了?”

齐东乘脸色阴沉,沉默半晌,吩咐道:“回头去给我查查他。”

后李子巷一到傍晚就变得特别有人情味儿,小孩子们放学之后凑在一起,在巷子里跑来跑去,妇人家做饭,半掩着院门等候丈夫归来,炊烟缭缭,饭菜的香气随着太阳没入地面而越发浓郁。

以往梵准准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入夜,错过了后李子巷的热闹,现在图尧给他做饭,于是他也常常提早收摊,经过街坊邻居的家门口时,也开始有人跟他打招呼,有归家的大叔大伯,也有院子里的大姐大婶,仿佛直到这个时刻,他才真正融入这片故土。

人与人就是这样奇妙,从陌生,到稔熟,只是换了一个归家的时间,他仿佛迈过了一道原本过不去的坎。

不再只是过日子,而是有声有色地过活。

这些改变带给他从未有过的触动,而他也隐约知晓,一切都是因为图尧。

究竟是为什么,自己就对他不设防了呢?

“吱呀——”

“我回来了,”梵准准把摊车推到角落里,扭头瞅了瞅自家的门,“图尧,这门是不是该修了?”

图尧闻言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喊道:“你那摊车进门已经很勉强了,你还不许人家哼哼两句?”

梵准准撇嘴,去把菜拎到厨房。

吃晚饭的时候,他把齐东乘的事情讲给图尧听。

“我总觉得他想坑我,”梵准准疑惑,“可是我又想不出理由,为了两本书?为了争口气?不至于吧。”

图尧嘴里塞了吃的,含糊道:“想那么多做什么,瞎操心。”

梵准准拿眼斜他,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

图尧低头夹菜没看见,他今天干了件体力活儿,累得要死还要做饭,实在没力气多说,不过少年的话他听进去了,自有一番打算。

很快梵准准就知道他的打算是什么了。

“你要跟我一起去?”

他惊讶地看着图尧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帮他推起摊车出门,他在后面望着男人的背影愣神。

不可否认的,被取悦了。

他昨天还以为这人没往心里去呢。

图尧穿得也不甚富贵,好像真的没两件好衣服,但他高高瘦瘦的,灰白的布衣长衫愣是显出几分与众不同来。

“走了。”图尧已经走过门口了,回头喊他。

梵准准不好意思空着手,只得抱着两本书跟在他旁边,不住打量他,“你把头发扎起来还是挺精神的。”

图尧专心看路,闻言勾了勾嘴角,“啧,你直接说哥帅得要死不就完了,你有没有点书里写的,那什么……‘小鹿乱撞’的感觉?”

梵准准捂住嘴,连连摇头,“跟你就不能说人话。”

他们一路拌嘴一路走到临华街,梵准准平时就在这里摆摊,这条街很长,也宽,两边全是商铺和小摊贩,算得上是个热闹的市集区。

梵准准的位置在临华街靠近末尾的一家香坊和点心铺的门口,对面是一家很大的粮铺,在沽州城名号响亮,生意很好。

图尧一停下,看到对面就皱眉。

梵准准感觉他拉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直起身看过去,“怎么了?”

图尧指指对面,“齐东乘家的店,也刚好归他管,所以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找到你了?”

梵准准后脊一凉,“他早就知道我?”

图尧静了一瞬,眼中凛冽,然后又笑了,一把揽过少年,“哈哈,有可能,不过那能怎么样,齐东乘算什么玩意儿,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梵准准安心了,忍不住打他,“松手啊,你捏我腰干嘛,痒啊!”

他往后缩,躲开,去打图尧的手,男人不让他打着,扑过去挠他痒痒,“哪里痒哪里痒?是不是这?还是这?”

梵准准忍不住笑,“滚!”

男人尾巴摇得欢,眼中却突然划过一丝狠戾。

不识相的,不能放过。

梵准准没注意到图尧细微的表情,只看到他身后,齐东乘带着两个小厮正满脸笑意地走过来。

“小兄弟今日可得空?”

7、梵准准(七)

梵准准站直,脸色冷了下来,“不得空。”

对于齐东乘,管他想干什么,管他要说什么,一概拒绝,听都不要听。梵准准不喜欢去考虑一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惹得起,挡得住,或者即使对方不像好人也迫于权势犹豫一番,犹豫什么啊,男人要当断则断,无知无畏,知也无畏。

齐东乘这次书都没拿,既然不是谈生意,那绝对不得空。

齐东乘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一个穷写字的,也敢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让他碰壁,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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