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科尔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表情算不上温柔，但也还算亲民。连挑战台上的八台机甲都停了下来，操控机甲对西科尔作出鞠躬的姿势。
“联首大人怎么来了？！不过是循环赛而已！就算是最终首席争夺他也没必要来啊！”普利斯站起来，惊讶地看着一众人。
顾嘉天看他一眼没说话。
普利斯也察觉自己太惊讶了，有些讪讪地坐下，“好可惜，我也想上台了。”
顾嘉天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恩，给未来上司留下好印象。”
普利斯露出讶异的表情，“你今天怎么了？”
顾嘉天摊手，“没怎么啊，我说错什么了？”
普利斯喉结动了一下，到底没敢说你什么都没说错才不正常。
看台席上的一众人纷纷站起来，顾嘉天也跟着起身作出鞠躬的姿势，不早不晚，甚至还带着些别人都有的尊敬。
“联首大人将会观看排位赛全程比赛，并且有权选择即将教导的小队成员。”说话的是斯维少将，“学员们！展现你们训练成果的时候到了！”
斯维少将的声音无疑是极富有感染力的，可惜后半段话完全淹没在欢呼声中。学员们完全疯狂了，尤其是那些自认没有可能进入排位赛前十的人更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疯狂地欢呼着。
由于西科尔的到来，挑战赛染上了血腥味，原本只是偶有伤员的比赛开始变得格外凶残。
每个人都想着自己能够被西科尔看中，拼了命一般地努力展示自己。
顾嘉天虽然好斗，但也为这种野兽般疯狂的氛围皱起眉头，“这样下去会出现死亡者的。”
普利斯也有些兴奋，似乎没察觉场上过度的战意，“现在谁还在乎这个！”
顾嘉天看了一眼挑战台，正好其中一架机甲被另外一架用激光炮轰到驾驶舱，医务人员飞奔过去，从里面抬出一个血淋淋的人。
顾嘉天微微蹙眉，忽然抬步向准备室走过去。
普利斯看了一眼顾嘉天视线方向，刚好看到肃立在准备室门口的乌斯，想了想，也跟着走过去。
顾嘉天在乌斯面前站定，后面跟着有些尴尬的普利斯。自从普利斯招揽乌斯失败后，他们就没在模拟训练场以外的地方说过话，有些尴尬也是难免的。
普利斯见乌斯也不开口，心里顿时忐忑，这个人不会这个时候还说些贵族平民之类扫兴的话吧……好歹也对战了半个多月，大家都挺熟悉的了，再听到这种话也太伤人了。
“你是来干什么的，给我做战前指导的吗？”最终还是乌斯打破沉默，只是语气不阴不阳，说不清是知道顾嘉天是平时跟他对战的人才这么说，还是想讽刺二人。
普利斯挠挠头，终于决定直说，“喂，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月跟你对战的人到底是谁？”
乌斯瞟他一眼，眼神说不上多友好，但绝对没有恶意，“你说呢？”
35.挑战赛（一）
普利斯冷哼，非常不服气，“神气什么？！”
乌斯冷淡地别过头，“不神气什么。”
顾嘉天可没耐性看着两个人吵，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话，“你今天下午小心一点，不要把对手逼得太急。”
听了这句颇有命令语气的话，乌斯却丝毫没有对待普利斯的针锋相对，而是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普利斯在一边看着，气的直瞪眼睛——这待遇差距也太大了吧？！
顾嘉天有些烦躁地整理了一下衣领，“你不知道，你没看到台上现在已经是什么氛围了吗？这次比赛结局已经不是看谁的实力高了，是看谁更敢拼命。”
话音刚落，台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一架机甲牺牲了自己的右手臂，把对手引入圈套，直接把对手轰下挑战台，正在台上举起仅剩的胳膊向台下示威。台下配合地爆发出欢呼声，整个会场的气氛诡异的热烈。
顾嘉天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普利斯，你先回去。你跟我来。”
普利斯不可置信地指了自己一下，故意一副被抛弃了的垂头丧气状，“好吧……”
顾嘉天瞪他一眼，扬下巴示意乌斯跟他走。
乌斯最后跟普利斯对视一眼，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然后才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嘉天后面走出挑战场。
“你带我来机甲训练场干嘛？”乌斯的语调有些古板僵硬，声音也非常低沉，然而意外地悦耳，可以说是非常有磁性。
顾嘉天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项链，一把扯下来，扔给乌斯，“虽然是临阵磨枪，但是没办法了。按照今天的打法来看，你根本没法坚持那么久，如果没有心理准备，那种程度的碰撞只要一次就能完全让你失去行动能力。”
乌斯接住那个有亮眼红宝石的项链，整个人都愣住了，抬头愣愣地看着顾嘉天，似乎不明白顾嘉天是什么意思。
顾嘉天摆手催他，“不要按那个红色的按钮，其余随便。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用那些高端武器，毕竟学校的机甲没有这些东西。体力问题你不用想，我有办法解决。”
在艾木克人眼里，机甲驾驶舱是一个特别神圣的地方，不到绝对信任的情况是不可能让别人进去的。
不过对于顾嘉天来说并没有这么多顾虑，他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如果乌斯这个被自己言周教了一个月的人输了，自己会非常没面子。
顾嘉天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一个月以来，顾嘉天几乎没怎么睡过觉，一直在研究怎么能把自己真正的古武实力跟机甲结合在一起，比如那天他忽然平移到安辛旁边的步法。然而他跟烈焰的融合程度毕竟没到百分之百，虽然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但在最后关头却总出些岔子。如果不是他的身体被灵气滋养的足够强劲，那他每天上学的时候都会是鼻青脸肿的。
因此他对机甲冲撞间产生的能量最了解不过。
乌斯这种经常做模拟训练的人，普通使用机甲还好，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根本应付不了。顾嘉天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把乌斯叫出来，哪怕有个心理准备都是好的。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乌斯打败对手轻而易举。在这一个月里，光是格斗技，顾嘉天就教了乌斯很多。
其实顾嘉天也说不好为什么会对乌斯这么感兴趣，最开始只是觉得长得很合眼缘，后来就觉得连性格都格外和自己心意起来。乌斯不像普利斯那么爱说话，平时不吭声不吭气，但是顾嘉天说的话他都肯听。最主要的是，顾嘉天的想法他都能很快地理解含义。
比如一个招式，顾嘉天需要给普利斯讲半个小时，但是跟乌斯可能十分钟就够了。这点让顾嘉天格外高兴。
因此顾嘉天才愿意在这个时候拉他一把，他还是很希望乌斯可以跟他在一个小组的——虽然现在看来在军校毕业这件事也没什么必要了。
这次比赛实在超出顾嘉天预料，没想到西科尔到来能给这个学院造成这么大影响，如果只是缠斗，乌斯肯定有把握废掉对手。然而根据刚刚顾嘉天看到的情况来说，很多学员可能会为了最终胜利采取非常过激的行为，包括自损八百。
这种比试方式是非常激进的，双方产生的大力碰撞更是会大量增加。
顾嘉天揉揉眉心，有些头疼，不想回忆西科尔刚刚坐定时投到他这个方向来的视线。那视线让顾嘉天觉得浑身发冷，恶心到无法忍受。
顾嘉天这边不好受，西科尔那边更是气氛压抑到不行。
这次坐在西科尔身边的还是院长，不过一像跟疯子一样的院长现在正在极力远离西科尔，“你今天怎么了？”
西科尔把视线从挑战台上移开，语气有些冷淡，“没怎么。”
院长偏头看了斯维少将一眼，就跟寻找心理安慰似的，然后才转回来，“你的性格还能突变？”
西科尔不置可否，“让你的人看看顾嘉天干什么去了。”
院长没有第一时间明白过来，“他不是该在看台席么……咦，居然不在。我说，你不会是因为他不在这才不高兴的吧？！你早上可真会玩的，居然真载着他把车开到这个大门口了，真够作践人的……”
院长滔滔不绝地还想说下去，看了一眼西科尔的表情，识趣地给手下人挥挥手，让他们去了。
不到五分钟，消息传了回来，院长没心没肺地把录像仪扔给西科尔，自己则看挑战台上那群学生，视线都没移开。
西科尔则看着站在一边的顾嘉天和正在做出高难度动作搏击的机甲抿了抿嘴唇。
36.挑战赛（二）
乌斯满脸是汗地从烈焰中跳出来，触地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额头，“好晕。”
顾嘉天低头看了一眼腕带，“时间也差不多了，你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乌斯没什么形象地靠着烈焰的腿部坐下，“可是我现在根本没办法抵抗这种碰撞，之前真正使用机甲的次数太少，无法适应。”
顾嘉天皱眉，“你当你是谁，这么快就适应？现在不过是让你有心理准备罢了，别直接被人撞晕就够了。再说，以你的实力，也不一定会出现那种情况，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只是……”
他看了一眼挑战场的方向，难得露出两分困惑的表情，“现在的比赛实在太疯狂了。”
顾嘉天总算是有些明白西科尔在这里的名望了，只是简单的到场而已，居然给这些学员造成这么大的心理影响。
乌斯喘着粗气，顺手接过顾嘉天扔过来的一个药丸，“这是什么？”
顾嘉天没好气道，“毒药。”
乌斯打量两眼，那是指节大小的一个白色药丸，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馥郁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乌斯露出惊奇的目光，因为只是吸了一口香气而已，他就觉得被震荡的昏沉的头脑清明几分，肌肉骨骼的酸痛也缓解很多。
因为怕顾嘉天误会自己不信任他，所以乌斯没有过多犹豫，一口吞了下去。
那药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让人通体清凉的清流由乌斯的喉管流变全身。顾嘉天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见乌斯睁开眼睛，“走吧，该做准备了。”
乌斯识趣地没有多问，甚至连感激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双手还回烈焰。
顾嘉天没多说，一把拎过项链，轻巧地站直，“普利斯传了消息过来，还有两场比赛就要轮到你了，你的对手实力似乎也不怎么强。“
乌斯捏捏眉心，愈发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他活动着手腕，“只要尽量避免碰撞，应该不会有问题。”
顾嘉天刚要说话，便看到乌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目光发直地盯着自己后方。
顾嘉天没有回头就知道了来者是谁，在这个地方，能躲过他的精神力探查，还有可能来找他的人，除了西科尔也没有别人了。
顾嘉天轻微地闭眼，轻声道，“你先去比赛吧。”
“恩，一会儿见。”乌斯这才反应过来，犹豫了半秒钟，侧身从顾嘉天身边走过去，还对西科尔行了一个非常郑重的军礼。
西科尔面无表情地点头，眼神有些冰凉，没有排斥等特别明显的负面情绪，单单是没人味儿。乌斯被这种毫无寓意的眼神盯得遍体生寒，好像在冬天里忽然被人剥掉棉衣，在脖子上放了一团雪球一样。
本来打算出去的乌斯脚步顿时停住，他虽然不怎么跟A班的人接触，但是毕竟亲眼看到尤斯亲自来找顾嘉天调试机甲，再傻的人也能猜到顾嘉天的机甲跟西科尔脱不了关系。而他刚刚还用了那架机甲……
乌斯站定身体，有些担忧地看了顾嘉天一眼，难得表情不再死板。
刚好顾嘉天也转过身来，表情淡然，“不是让你走，比赛不参加了？”
乌斯想要开口，却明显地感受到了顾嘉天眼神中对他的排斥，那排斥并不是针对他这个人，而是明白地告诉他，你并不适合出现在这种情况下。
将近一个月来培养的对顾嘉天的信任，让乌斯不再犹疑，去往检录处申请随机机甲。
顾嘉天不知道西科尔的来意，没什么好说的，只好静静地等着西科尔开口。
谁知西科尔也只是淡淡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顾嘉天站了一会儿，见西科尔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居然没有生气，只是耸了下肩，似乎在说“你不开口我也没办法逼你”，然后跟他点点头，“我也先出去了。”
说完淡定地向门口走去，经过西科尔身边的时候还微微侧身，似乎也要行个军礼似的。
西科尔一把拉住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在压抑怒气。
有那么一瞬间，顾嘉天真的以为西科尔要怒吼了。虽然能理解他生气的原因，但是顾嘉天还是由衷地感到恶心，被西科尔拉着的地方非常难受，那种碰到脏东西才触感让他的胃再次翻腾起来。
这也没什么，如果是顾嘉天养的小玩物，跟别人这样接触，早就被顾嘉天下令弄死了。
一想到自己的定位，顾嘉天就觉得西科尔的面目格外的让他反胃。
然而顾嘉天毕竟不是西科尔这种级别的人，掩盖自己想法的能力也不是西科尔的对手。反正西科尔感到了顾嘉天排斥，甚至是憎恶，有些困惑地松了手，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要相信以西科尔的身份从来没哄过人，近年来连揣摩别人的心理都是少有的事情。
似乎是考虑了一下，西科尔缓缓开口，“还在因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顾嘉天夸张地挑眉，“怎么可能？！”
西科尔被他这种语气堵住，难得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接话，倒是顾嘉天脸上带着些笑意，轻描淡写地挣开西科尔的手，“我先出去了，你要是没事的话也出去看看吧，很多人为了得到你的赏识在拼命呢。”
顾嘉天不对劲，西科尔知道。顾嘉天没有刻意讽刺什么，没有像往常一样“联首大人”地讽刺他，带着些亲昵的“你”字让西科尔连发脾气都没道理。
……本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西科尔看着顾嘉天的背影，略微皱眉。
37.别扭
西科尔本来打算跟着顾嘉天跑到观看席的，但是他敏锐地感受到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有些费解，但是却弄不懂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夜没有头绪，他转身走出空旷的训练场，只是身边满满的低气压，好在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碰到，不然估计要吓坏学院的学员的。
顾嘉天现在跟西科尔接触一下就觉得浑身难受，满脑子都是西科尔在车上挑他下巴的眼神。他摇摇头，把那种令人作呕的东西赶出头脑，冷笑一声。
“回来了？”普利斯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你们俩刚才干嘛去了？还不让别人看。”
普利斯本来想那他们俩开玩笑，但是觉得这种事在顾嘉天身上有些尴尬，毕竟一开始他也猜过顾嘉天和西科尔是那种关系，所以才进入这所学院，还有那么高端的机甲。只是后来发现顾嘉天的实力实在太强，根本不像是他猜测的那样。只是这个问题在普利斯心里就有些敏感，这会儿没敢提。
也亏了他没敢提，不然现在挑战场里就要举行两场血战了。
顾嘉天表情不太好地坐下，“没事，就是帮他个忙。喂，我说，这个学院就没有什么学业任务，做完之后就可以提供机甲？”
这么有钱的学院，提供个机甲而已，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尤其是像乌斯这种天赋好的，暂时得到一台可以使用四年应该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