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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风不动 下——by柳满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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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了看盘里本就只有一点点的东西,又想着太医吩咐这药需得膳后才食的,但六世子既这样说,这宫里现下还有谁敢说话呢,于是只能讪讪地退下了。

端药的奴才要喂,宗政帝自是不肯,这时两旁的侍卫便上前用力钳制住他,捏开赵攸的嘴巴,硬是把药灌了下去,呛得赵攸鼻内耳内还有锦被上都是黑水,流了满身,狼狈不堪。

待这几人退开,赵攸几乎要咳断了气,四肢都不由得抽搐着,贡海看不下去别开了眼,顾相檀则默然不语,反而是赵鸢,一步上前。

宗政看着那张同大王妃像极了的极艳之容凑近了过来,冷冷对自己道:“莫要害怕,死不了的,你既喜欢做皇帝,那我便日日好汤好药的伺候着,让你做个够……”

说罢,赵鸢再不看他一眼,直接甩袖大踏步离去,只留下望着他背影,满目皆是恐惧的宗政帝……

108.嗔念

从紫薇宫中行出老远,顾相檀还有些愣神,直到手被轻轻地握住了,抬头就见赵鸢正望着自己。

顾相檀顿了下,问道:“慈国公……逍遥赌坊?”

赵鸢向来知晓顾相檀慧黠多智,但每每瞧见他能如此之快的抓到事情的关键,还是会不禁愕然,不过赵鸢还是点了点头。

“逍遥赌坊面上是右相仲戌良其子的产业,但实则慈国公与他都算是幕后的老板,这么些年,里头自账房到总管全都是慈国公张罗的,仲炜不过是负责那些讨要赌债的打手和将揽客而已,而仲戌良只守着时辰拿钱,其余的一概不管,那时孟粟的事儿被三哥捅出来了,皇上大怒要查封赌坊,最后还是靠得慈国公才摆平的。”

一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一个蒙了心眼甩手掌柜的相国,这般鱼龙混杂又客往迎来的地界,对有心人来说,实在是个太好不过的据点。

“那当日在鹿澧时,你就同慈国公有所联系了?信件便是都寄于逍遥赌坊的?”

得到赵鸢的肯定后,顾相檀不由恍然大悟。

难怪赵鸢那时虽处境艰难却怎么都没有向几位兄长求救,一来怕侯炳臣和曹钦担忧,另一面也怕引得三王和宗政帝的注意,只是赵鸢如今虽长成了独当一面英奇非凡之才,但当年所吃的苦可是半点不少,他一个半大孩子,背井离乡,四面受敌,若是背后无人指点,也许未必能撑得下来。

果然,赵鸢道:“母妃死的时候,我年岁尚小,而赵则不过才刚出生……”他神色渐渐迷离,像是想起了曾时的那些时光。

大王妃伶舟赋自小便容色倾国兰情蕙性,她和大王爷可谓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赵谧远在边关征战,几年都未必能见上一面,但大王妃却仍是坚持等他,等到蹉跎了年华也毫不后悔,不过大王爷到底还是遵循了当日的诺言,在一次大捷之后亲自回京将这天下第一的美人儿娶回了家。

在他们几个兄弟的心中,大王爷向来正气凛然顶天立地,哪怕他在边关失了消息,大王妃一面伤心欲绝,一面却还是撑着心力从来不将那些仇恨怨愤说道给孩子们听,她永远只会回忆赵谧那些风华浊世佼佼不凡的过往,教导曹钦、赵鸢长大要同父王一样赤胆忠心无愧于民,直到心力交瘁,撒手而去。

赵鸢一直记得那一晚,宗政帝为了给旁人做个美好的样子,将大王妃的丧礼办得可谓是轰轰烈烈,只是待那还浩浩荡荡的一行送葬人都去了之后,寝陵前依旧只留下他们三人孤苦无依的跪在那里。

不过才四五岁的赵鸢还有些不明白为何四哥说母妃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他不想走,曹钦也没催,只睁着通红的眼静静地看着远处,一边还要哄怀里哭得声嘶力竭的赵则。

月上中天时,身后忽的传来了脚步声,赵鸢和曹钦一道回头,便见着慈国公带了一行人拖了一个棺椁慢慢走近,那几个身手好的飞速打晕了几个守陵的侍卫,然后重新动手要刨开大王妃才阖上的墓冢。

曹钦自然不愿,但当慈国公将那他带来的棺椁给二人看过后,兄弟两人皆怔楞在了当场。

里头那人的模样他们不认识,这只是一具焦黑得辨不清五官的尸体,但是那尸体身上穿戴的衣裳他们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慈国公凄怆泪眼,悲愤地看向远处的陵墓,他当年虽怨恨大王爷对长子见死不救,但亲儿已逝,虽平日口中怪罪,又从不往来,但不代表他愿意看到亲女落到这般下场,他只恨自己轻信了皇上说的大王爷战死沙场的论断,待到终于得知赵谧被宗政帝所囚时早已为时已晚。

宗政帝怕旁人认出赵谧的尸首,便在赵谧自戕后一把火将连同关押他的地方都一道焚毁,慈国公可谓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着人将赵谧寻了回来。

他可不似伶舟赋不想让孩子背负仇恨,慈国公指着棺中面目全非的人让曹钦和赵鸢都好好记着,这便是他们的父王,是谁害死的他,连带着让他们的母妃忧思而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终有一日,要将这些一道讨还!

然后慈国公悄悄的将赵谧的尸首同伶舟赋埋在了一起,生同衾,死同穴,也算了却了女儿最后的一点遗憾。

“毕符和牟飞便是外公送予我的,他又让人暗中护着我出了京城,一路到得北向,在奶娘惨死后,便又寻了武功高强的教习师傅教我武艺。”

顾相檀豁然明白,难怪宗政帝寻不到半点渊清和两位兄长的往来,而一般的教习师傅哪里能有这样好的身手,他自小便记得,鹿澧小院中每隔几日便会有不同的人来给赵鸢上课,他活了两世,此刻才了然,这一切竟全是慈国公的安排?

贪嗔之心,甚于猛火,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听着赵鸢的话,顾相檀无端便想到佛经中的箴言。

怨恨于人似无边的力量,却也似百万业障……

当年,自己不也是如此么。

但是顾相檀到底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拉住了赵鸢的手,便觉对方一身戾气,在自己碰触到时,将将化解了下来。

“我有些饿了,陪我一道用膳吧。”顾相檀笑着道。

******

过了几日,顾相檀去看望赵溯。

三王府被封,赵溯如今便住在宫中偏西的一处小殿中,邻近太医院,可方便太医往来照看,这是顾相檀亲自应允的,怎么说赵溯这伤也算是为他受的。

赵溯半躺在床榻上,见了顾相檀忙要起身,顾相檀让他不要动,赵溯说背后的伤处都开始结痂,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太医也说可以下床走走,他正好想出院晒晒太阳,于是顾相檀便难得作陪。

二人一道沿着小殿后的花苑慢慢走着,虽已是入秋,但依旧天高气爽,西风送香,倒也不见冷寂,赵溯难得面上带了浅笑,同顾相檀说道起这庭前所植的木芙蓉的秀美来。

顾相檀微微颔首,似听得认真,这时一旁却响起两道窸窣之声。

“你可是听得关永侯府的事儿了?”一婢女问道。

“自然听了,唉,十几日前这梅老爷还急急报了衙门,说让人帮着一道寻,没想到才几天就在涟河下游寻到了梅大小姐的绣花鞋,虽没看到人,但水流这么急,谁知道冲去哪儿了。”

“可惜了这位梅小姐的好相貌,多少王侯公子原本都等着呢,没想到还是个死心眼。”

“美人虽美,但是年岁却大了,哪怕她不死,到头来还真指望能嫁到多好的人家啊。”这话说得就有些酸了。

“不过这姐姐才去,妹妹就定了亲,会不会快了些?”

“听着是不怎么好,但是这梅二姑娘也不小啦,我妹妹可比她还要晚个三岁呢,孩子都有两个了,再拖下去,谁敢要啊。”

“但是人家不还是寻了好相公嘛,溯少爷虽官职不高,但是我们在这儿照顾了他一阵,瞧瞧人家那脾性,不骄不躁的,以后指不定就能飞黄腾达,加之模样顶好,梅二小姐……呵,可算是有福了。”

“我就是不明白了,为何溯少爷会看上她,关永侯如今哪能同以前比,溯少爷正当好年华,讨这么个侧室,真是白瞎了。”

“那也没法子啊,你不晓得……”那婢女压低了嗓门,“我听说啊是这位梅二姑娘亲自去向太后求来的,说是姐姐才死,不忍父亲难过,自己心仪溯少爷日久,只盼能办个嫁娶之事冲一冲喜,又早点让关永侯抱上孙子。”

“这也太不要……”另一婢女忍了忍才没有骂出来,只是语音都带了火气,“皇后娘娘也真……唉,好好养身子才是真的,操心这么多,也不见得有用啊……”

直到那声儿慢慢远了,顾相檀的头仍是没有抬起,依旧瞧着面前的木芙蓉,面上不见半丝异色。

赵溯却是有点耐不住了,张了张嘴似要解释,只是待顾相檀看过来他一时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顾相檀弯起眼:“若是真的,那便要恭喜了。”

赵溯皱起眉:“皇后娘娘寻了我去问话……”

顾相檀心想,你要真不愿,皇后还能勉强么,太子死后,皇后思虑过度,也病得差不多了,几乎不问世事,不过顾相檀明白她心里到底是憋着气,就拿这事儿来说,虽不过蚍蜉撼树,但也愿试上一试,不过就想让人不痛快罢了。

而赵溯和梅渐幽的心思都很好猜。

赵溯此人,百忍成金,能屈能伸,却又不放过一丝一毫可达目的的机会,宗政帝和三王都靠不住了,赵鸢也不像会重用他的意思,而自己……赵溯其实都明白的,所以他总要想法子为自己谋出路,虽说关永侯什么都不算了,但是在之前仲戌良、瞿光等人所牵扯的大案中,倒不见梅四胜的干系,可谓指摘的万分干净,在宗政帝一派中,难得还算是颤巍巍的没有彻底垮下,怎么说也比一无所有的赵溯要好得多。

而梅渐幽也是这般作想的,二人不过是可取所需罢了。

想到此顾相檀心里难免唏嘘,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其实许多缘仍是切不断,许多事也还是改不了。

109.内女干

赵溯瞧着顾相檀淡然平和的面容,心内只觉像吃了黄连一般的滋味,若是这个人能有半丝不快,哪怕是皱个眉,冷个脸,赵溯都会觉着此生无憾了,可顾相檀毫无反应,连望着自己的目光都没有起任何波澜,哪怕是朝中秘事的那些人听到此都比他更来得热闹,当然,那种流于表面的情绪更不是赵溯想要的。

顾相檀见他低着头不言语,看看天色,也不打算久留了,告辞前,他难得多嘴问了句:“什么时候成亲?”

赵溯一怔,呐呐道:“冬月十七。”

“是个好日子,不过不巧正是阿弥陀佛的圣诞日,宫中许是会有法会。”这意思就是自己来不来还说不好。

赵溯忙道:“那便摆到十六?”

顾相檀摇摇头:“这是皇后定的吧?大喜之日可不能随便更改,还有两个月,好好把身子养好才是。”

赵溯看着那人转身,缓缓向着来路而去,月白的素袍衬得他治气雅然,身姿若柳,秋风带起袍角都好像踩在云间一般,飘然欲仙,慢慢地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空茫的远处……

赵溯双拳紧握,心内最后的一点微光希冀也随着顾相檀渐去的身影全数熄灭了……

……

顾相檀所乘的舆轿从西边的偏殿出来,一路往须弥殿走。

此时已近暮色,秋日沉落的夕阳鲜艳如血,将整个禁宫都染成了一片金红,顾相檀掀开帘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金昭玉粹飞阁流丹,几乎难以想象不过一个月前此地才经历过一场血腥残暴的凶狠拼杀,遍野尸横,满地喋血,哪怕再烈的日头都晒不化这嚎哭冤死的载道白骨,难道为了那些人的一腔私欲,便要那些人白白的赴死吗?

顾相檀眼中晃过释门寺那焦黑轰塌的大殿,死无全尸的僧众,浴血奋战的御国军军士,最后定格在大树边那个倚坐而眠的人身上。

是是非非地,冥冥晓晓天。

无论是谁,都该为自己的所行所欲付出代价……

顾相檀闭上眼,眉头紧蹙,沉声吩咐道:“去乘风宫。”

然而走到那里,却见闭门关户空空荡荡,偌大的一个正殿,安隐上前足足叫了三声,这乘风宫内才慢慢行来一人给打开了门。

来人一见灵佛忙急急把人往里面引,一边要跪下磕头,怕灵佛怪罪他们疏怠。

安隐拉住了对方,苏息抢在顾相檀之前问:“你们这么大个殿,怎么才这点人?”

那仆从面上略过丝害怕:“人……人……”人还能去哪儿,太子死时的那一晚差不多都被杀光了,仆从只得小心道:“太子妃说,这些人伺候便够了……”

顾相檀示意苏息莫要为难人家,只跟着对方到了花苑处停下了脚步。

“灵佛稍等,太子妃带了皇孙在看锦鲤,奴才去通报一声。”

没一会儿贡懿陵娉婷身姿便出现在了不远处,一边的奶娘手里抱着一个大胖小子,才一走到近前便如往日那般,赵惜伸手要顾相檀抱。

“噗噗……噗噗……”赵惜嘴里冒着泡泡,嗫嚅着莫名其妙的东西。

贡懿陵在一旁道:“我教了他要喊灵佛,许是太难了,惜儿还说道不好。”

听见母妃说“灵佛”,赵惜又改了口:“福福……福福……噗噗……”

“佛”这个字对孩子来说不那么好言道,于是最后又变成了喷口水。

顾相檀倒是不介意,只笑着把赵惜接了过来,休养了一个多月,之前消下去的肉又长了回来,小脸红扑扑的,见了顾相檀看着自己赵惜也咧开嘴巴对他笑得甜美,露出两颗小小的乳牙。

顾相檀逗了会儿赵惜,孩子就老实地趴他身上不动了。

贡懿陵瞧着,忽的走到近前双腿一软,在顾相檀面前跪了下来。

顾相檀要扶她,贡懿陵却避了开去:“是我这当娘亲的失了防备,若是没有灵佛那日舍命相救,自然也不会有今日完好无损的惜儿,于公于私,灵佛都该受我这一拜。”

顾相檀垂下眼,摇了摇头:“惜儿不是我救的,是释门寺那么多师傅,是御国军的将士,是曹钦曹将军。”

说到此他对上贡懿陵了然的目光。

贡懿陵玉容冷肃,继而点点头:“灵佛的意思我明白。”说罢,对身旁婢女点了点头,奶娘上前将皇孙从顾相檀手里抱走了,没多时贡懿陵的贴身婢女就带着两个侍卫,压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到了顾相檀面前。

那人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体型丰腴,面庞圆润,可见曾经也算得上是养尊处优,可是眼下却披头散发,双目红肿,一副惊慌未定的神色。

贡懿陵看了那人一眼,抬头对顾相檀道:“此人灵佛可识得?”

顾相檀向来过目不忘,于是点了点头:“之前来此地该是见过,皇后跟前的……刘姑姑?”

听着被点了名,那刘姑姑猛地就跳了起来,想扑上来抱顾相檀的腿,被两旁侍卫一把揪住了,又转而去求贡懿陵,不住的磕起头来。

“太子妃……太子妃,奴婢错了……奴婢也不知那姓梅的竟然如此心肠歹毒……她前一阵日日来东宫给皇孙送礼,又给皇后也带去了不少……奴婢以为,以为……”

贡懿陵颦起蛾眉:“你便以为她同我有交情?又或者讨了皇后喜欢?所以便将中秋那日皇孙未必同去菩提山的事儿告之于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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