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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风不动 下——by柳满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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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鸢只觉耳垂一重,顾相檀那手劲,自然大不到哪里去,所以没什么疼的,但更多的还是惊讶。

他不由伸手摸了摸,凉夜之下,触手却格外炙热,一如他的心一般……

******

流光瞬息,一晃而过,一转眼池冻铺银,麦苗露翠,已是冬尽春来的时节,宗政十二年三月初七,天月德合大吉之日,《三命铃》有云:天德者,五行福德之辰,若人遇之,主登台辅之位,更有月德并者,尤好。

如此良辰吉日,正是大邺太子赵勉的大婚之日。

宗政帝自是相邀,但顾相檀却借口修佛之人还是莫要和红尘俗世太过纠葛的好,礼成之后他自会去向太子祝贺,但随着一同全程参礼,还是罢了。

宗政帝勉强不得,顾相檀便待在须弥殿里,不过即便他大门不出,远远也能听着教坊司所奏的喜乐传来,金声玉振一片宫商。

顾相檀手执紫玉佛珠,默默凝望远处空茫,想到贡懿陵模样,竟不知作何感想。

临到傍晚,太子从敬国公府接了太子妃回宫,又拜过天地帝后,于乘风宫宴请朝臣百官。

这一次,该到的差不多都到了,无论是三王一派,还是侯炳臣等,皆携礼参宴,顾相檀也坐在群臣中,左边是神武将军,右边则是右相仲戌良。

这一桌上的全是素宴,不过没了宗政帝殷勤,顾相檀没怎么动筷,他不吃,桌上的人自也不敢大快朵颐,于是满满当当一桌菜怎么来的又便怎么去了。

顾相檀喝了一口杯中清茶,忽对仲戌良道:“相国大人是否有所不适?”瞧瞧这一头冷汗,面色清虚,就像大病缠身一般。

仲戌良用袖管抹了抹脑袋,笑道:“没、没有,多谢灵佛关心。”

顾相檀点点头,同一旁侯炳臣交换了一个眼色,没再多问。

待礼结宴毕,顾相檀当先出了殿门,不过还没来得及上轿,便被人小声喊住了,回头一看,却是仲戌良。

右相双手合十对顾相檀拜了拜,又朝远处一瞧,顾相檀便已是会意,随着他走了几步,隐到了暗处。

仲戌良纠结着脸不说话,还是顾相檀先开了口:“右相大人可有话讲?”

仲戌良怔了怔,这才叹了口气:“不瞒灵佛,下官近日……遇着一奇事,此事怪诞不经让下官百思不得其解。”

顾相檀抬眉:“哦?相国大人可否详说。”

仲戌良就把这事儿前前后后同顾相檀说了一番。

原来有一日有一个和尚来到了他家门前,说是仲家近日有灾,需小心提防,更断言仲戌良老家所在的小柳县会有水患发生,若是右相不信他的话,可等水患起了,再来寻他。

“小柳县?”顾相檀惊异,“便是之前遭灾的一处……”

仲戌良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老朽也不知这和尚什么来头,竟会未卜先知,实在惊世骇俗。”

“那右相大人可否寻到了这位奇僧?”

“寻到了寻到了,唉,这位高僧直言说我仲家今明两年冲了灾星之位,流年不利,若是要改运,需得迁坟,于是老朽便按着他的指教去了京中一处香烛店亲自打理此事。”

“那可有起色?”

“这起色……算是有吧。”至少刑部和都察院并未再对逍遥赌坊有所纠缠,而宗政帝也没有再时时寻他麻烦了,只是……

“只是我这把老骨头却越来越差了。”闪了的腰没有好全也倒算了,七病八痛渐生,沉疴顽疾复起,这段日子可把仲戌良折腾得不轻。

顾相檀听着这话心里不由好笑,逍遥赌坊能保住,那也是自己没有赶尽杀绝,当然他放的并不是仲戌良,而是顾相檀觉着赵鸢同这赌坊怕是有些干系,在顾相檀没有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前,自不能贸然动手,至于仲戌良那些病,想来都是三王的功劳了,能留他一条老命在,怕是还有用处才是。

顾相檀状似沉思,片刻道:“相国大人该是寻太医好好看看。”

“看了看了,但就是瞧不出毛病,所以老朽才斗胆来寻灵佛相助,看可否指点迷津一二。”

顾相檀听出来了,仲戌良这是以为自己中了什么邪术,找顾相檀驱鬼来了。

“多欲为苦,生死疲劳,少欲无为,身心自在。”顾相檀想了想,真心诚挚的劝慰了一句,“功名利禄不过身外之物,人生来去轻轻,背负得多了,自然便沉疴难去了。”

见仲戌良不语,顾相檀言尽于此,若是他能想通,放下一切,说不定还有回头路,若是一意孤行,那就只有……

顾相檀对仲戌良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本想直接回须弥殿,却见不远处竟还有一顶青皮小轿停在那里未走,顾相檀左右瞧了瞧,没见到人,不由退了两步,又折返了回去。

殿中筵席散去,太子爷已是回了,顾相檀便沿着外廊慢慢走了一圈,终于在一处小苑外看到了几个人。

站在一旁的那人身姿挺拔,双手负于背后,正是赵鸢,而另一旁则是牟飞和毕符,他们一人一边正挟着一个脚步虚浮之人,于原地徘徊难行。

赵鸢听着脚步声,回头见了顾相檀,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

“这般时辰,怎得还在外头?”

顾相檀上前两步,站到赵鸢身边,不理他苛责,径自看着那人说:“高公子这是醉了?”

被挟的人便是和顾相檀有过几面之缘的左相家的公子,高进廷,高进廷力气很大,牟飞和毕符二人用了些力才勉强将他制住,他却仍是在那儿挣扎,一个不察便要脱出,口中还念念有词,时高时低,忽悲忽喜。

赵鸢对牟飞和毕符道:“把他带走。”

然后拉着顾相檀当先走在了前头。

赵鸢的轿子给了高进廷坐,赵鸢便又和顾相檀共乘一轿,不过才刚出了乘风宫,外头便有人拦住了去路,掀帘一瞧,竟是个好生眼熟的婢女。

那婢女先看了眼另一旁的轿子,这才慢慢走到近前,然后从袖中掏出一物事递了过来,轻道:“请代为转告高公子,就说:云去有归日,水分无合时。”

说罢,眼睛一红,又福了福身,这才匆匆走了。

顾相檀看着她远去背影,又低下头去,就见掌中躺着一只白玉手镯。

71.结案

这边顾相檀还来不及细想,那头听着动静的高进廷竟“啪嗒”一声摔出了轿外,对着那侍女离去的方向踉跄着要追,却被牟飞和毕符一步上前给堪堪拦住了。

高进廷不服,撑着力气硬是想挣脱,他似是学过几招功夫,比一般人身手要好些,但是哪里是牟飞和毕符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死死制在了原处,高进廷涨红了一张脸,急急喘着粗气,往日那浊世佳公子的气度在此刻全退了个干净,只剩一派狼狈和痴狂之色。

顾相檀跨前一步,弯下身去,将玉镯递到了不断挣动的他面前。

高进廷瞧见此物不由整个人一颤,猛地脱力栽倒了下来,他探出手想拿,却似乎又不敢,好像真的将其收回了,便如那之前的离别诗所言,水分无合,再难回头。

顾相檀见他动作,轻道:“你若不要,我便丢了,少了些念想也好,从此以后一切重来,就当没有相识过吧。”

高进廷听了,一个跳起就将镯子自顾相檀手中抢了过来,自己复又摔在地上,而那玉镯则被他牢牢抱在怀里,仿佛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不愿放开。

顾相檀听他轻轻地念着“懿陵……”,声音似哭又似笑,一遍一遍,叫人不忍睹视。

趁着顾相檀愣神,赵鸢挥手,毕符和牟飞又自上前将高进廷送回了轿子中。

顾相檀也回了轿中,取下手腕上的紫玉珠串轻轻把玩着,一路无话,直到快到须弥殿前,他才兀地开口问:“你何时走?”

赵鸢一顿,回道:“下月。”

只有大半个月了……

顾相檀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待轿子落地,他便径自走了出去。

赵鸢看着他背影,良久,吩咐重新起轿。

顾相檀走近殿中却慢了脚步,抬头望着天上孤寂明月,幽幽地轻喃道:“生离不可闻,况复长相思,如何与君别,当我盛年时……”

******

赵鸢痊愈后入了神武军营的事自然是瞒不过宗政帝的,虽然满肚子的不愿意,但是无论是赵鸢的身份、他同侯炳臣的关系,还是赵鸢的身手武功,都让宗政帝挑不出错处来,眼下军中又无人可用,宗政帝即便不想让他插手也开不了这个口。

他将手中的奏折摔到跪在面前的瞿光身上,不快道:“你瞧瞧这个,可有话说?”

瞿光忙惴惴拾起,一目十行地扫过,回道:“裕国公一案薛大人已是有眉目了?”

“什么眉目!”宗政帝愠怒,“查了这么久仍是寻不到赵典的把柄,绕了一圈罪名依旧按在了南蛮人的身上,白忙一场!”

瞿光忙安抚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这三王当时既然敢做,自是将处处都安排妥当,岂是能轻易抓到痛脚的呢。”

这道理皇帝自然明白,他就是知晓此事难如登天,这才让薛仪阳去办,还拖了如此长的时间,本以为他会尽心尽力,怎么说也该做出点功绩来给自己看看,哪想到他和那些浑水摸鱼的废物无甚区别,连些能在顾相檀面前蒙混过关的证据都查不出,但是宗政帝却等不得了,眼下灵佛同他生了嫌隙,宗政帝定是要想法弥补才好,若是晚了些,怕是被那些虎视眈眈之人钻了空子,届时更要后悔莫及。

瞿光比他看得通透,躬身提醒道:“皇上,当日三王之所以动手,除了对裕国公府的旧愁新恨外,便是要借口对付南蛮猖狂,实则招揽兵力为己用,然而如今羽林将军身死,东县十二城群龙无首,三王已是将身边得力之人半数派往了那里镇守,‘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至少侯炳臣还活着,做不得将军,做个军师也信手拈来,再看三王,如今即便拿了兵,怕是一时之间也无力消化,原来有的宵想,此刻也该收一收了。”

宗政帝觉之有理:“那你的意思是,这案子就这么了了?”那不是太便宜赵典了么。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虽抓不住三王通敌卖国,加害朝臣的证据,但是治他个怠忽职守治下不严的罪名还是绰绰有余的。”

宗政帝似是不甘,但又无别的办法,于是只能臭着一张脸说不出的苦闷。

瞿光见此,又拱手道:“无米难为炊,说到底皇上如此为难还是因着无人可用,与其处处防备,不如采光剖璞,重选人才……”

……

历经一年有余,大邺三公其一——裕国公阖府灭门惨案终于在今日告破了。

朝堂之上,顾相檀拢着袖站于宗政帝下手,默默听着一旁都察院右御史薛仪阳将案情来龙去脉一一禀告,顾相檀只垂着眼,面上无甚表情。

这让宗政帝一时有些心里没底,小心道:“灵佛节哀,朕自会还你一个公道。”说罢,冷下脸色,横眉怒目地看着朝下众人,“方才听薛大人所言,那贼人无论从身形相貌,所用凶器,或者行事风格皆同腊月初八那日绑走灵佛的恶徒极为相似,想来便是同一拨人所为,即便朝中无人同其里应外合,这京城防卫也堪称危脆,才能让南蛮贼子如入无人之境!来人,撤去副将陈威、马平天乌沙蟒服、禁军统领、东西营指挥使……”宗政帝一连报了十多个官职,“统统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看着侍卫将人拖下去,又听着一连串“皇上饶命……”的呼喊声,三王赵典面如土色,这些自然都是他的人,可他偏偏又发作不得,且不说胡天董一死,对其元气大伤,现下还需从长计议,加之皇帝没有追究他那些大罪,而是寻了小兵小卒开刀,于他已是万幸,三王自知该敛其锋芒,再行对策才是,但是这口气梗在胸口就是进退难行,赵典一时憋得脸都黑了。

而宗政帝瞧着赵典表情,原本郁结于心的不快也散去了不少,想着:你也有今天,眼下朕且饶过你,总有一日定叫你死无葬生之地!

宗政帝还待再说,忽又听薛仪阳道:“臣还寻到一些东西,想呈于皇上。”

宗政帝莫名,看着孙公公拿来的一干物事,越看却表情越僵,此上多为一些往来密函,且边角起皱,时日久远,倒是其上墨迹倒仍是清晰可辨。

薛仪阳却不等皇上发问,便径自说道起来:“臣在彻查此案时在裕国公府内寻到一些蛛丝马迹,于是顺藤摸瓜,才理出了如上证据。中书舍人,刘卓、程宣壁,嘉瑞三十六年,收受贿赂,贻误军机;吏部郎中,樊永,宗政二年至八年,任人唯亲,买卖官职,贪银万两;御史中丞,班夫勇,营私舞弊,欺上瞒下,贪赃枉法……”

薛仪阳便这么一条条,一个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都将这些人的罪状罗列而出,且有凭有据有理由实,让人无从抵赖,所以不止宗政帝听得面皮发白,就连三王同是始料未及愣在当场。

这哪里会是裕国公藏下的证据,明明是薛仪阳等人早已收集多时,只待这个关口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罢了,想必这才是他彻查此案的重头戏,竟连宗政帝都瞒得滴水不漏。

一时朝堂内针落可闻,一片死寂。

大邺官官相护,上行下效,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心知肚明,对他们来说,为官之道便是睁一眼闭一眼,连皇帝老子都不管了,你再来事事都算的仔仔细细,岂不太过傲世轻物孤标独步?你真当自己是灵佛了么?

所以眼下薛仪阳这一番作为简直将原本的官场风气搅合得一团乱,偏偏顾相檀就在一旁,宗政帝自不能装傻蒙混,而且薛仪阳虽官居二品,但他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同样是侯炳臣和曹钦的义弟,大王爷的义子,宗政帝连当面和赵鸢撕破脸都不敢,只敢拿丹药的事撒气,又哪里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对薛仪阳直接问罪?

好在薛仪阳名单上的人,大半已是告老还乡,剩下的大半也算不得身居高位,最高不过四品,就不知他此番作为只是投石问路又还是尚且手下留情。

宗政帝心内急转,又往座下瞿光看去,礼部尚书还算沉稳,对皇帝暗暗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容后再议。

宗政帝悄悄长出一口气,这才慢慢道:“此事事关重大,需细细查来,若薛爱卿所言非虚,定不能轻饶!”

本想便这么退了朝,回去再将这烂摊子好好捋一捋,谁知三王却跨出一步拱手道:“皇上,京中防卫虽有疏漏,但也不可一日无将,否则岂不更是大乱?”这庸君只管抓了人,却忘了要补缺,三王的心绪虽也是被薛仪阳搞得一团纠结,但至少比赵攸要老道一些,还记得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

宗政帝一愣,这才想起来,不由老脸微红,心里更把赵攸骂了个底朝天,他一边点头,一边往才刚大婚的太子望去,听瞿光说,太子曾和他想到了一处去,宗政帝还挺高兴,然而眼下却见太子垂眸低头,怎么都不接这个话茬。

宗政帝不由道:“禁军布防事关重大,切不可随意轻忽,所定之人必是文经武略才可堪当大任,不知众位爱卿可有人选?”

于是众人纷纷进言,却没一句是宗政帝要听的,而赵勉更仿佛一只被拧紧的闷葫芦,无论如何就是不开这个金口,只把宗政帝气得抓心挠肺。

百般无奈之下他随口问了句顾相檀,想着灵佛必定无人可举荐,这般他便自己封赏了,谁知顾相檀听后,缓缓抬起了头,颦眉思忖半晌后,竟是微微颔首。

顾相檀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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