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娟说:“没什么没什么。”
哟,这么大方?看来这次想求的事还挺麻烦的。
胡灵翠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严娟搭着话,一直拖到傍晚时分,宁安国终于回来了。
胡灵翠笑着说:“安国,弟妹来了,你快来跟弟妹聊聊,我去给你们做饭去。”
宁安国比胡灵翠更清楚“自家人”的本性,要是没什么事求到他头上他们恐怕永远不会踏进他住的地方半步,严娟这次来如果不是有事相求?那肯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客客气气地坐到一边,问严娟到底有什么事。
比起刚才那种漫无边际的扯谈,严娟见着宁安国以后就直入重点:“我来是有两件事跟大哥你商量一下。”
宁安国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严娟大胆地把来意一下子倒了出来。
原来她想让宁安国给自己弟弟安排一份好工作,然后她爸妈想要在家里盖房子,想跟宁安国借点钱。
宁安国听后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诚恳地对严娟说:“钱的话,我这边刚把钱投进厂子里,你也看到了,这边是百废待兴,什么都得扔钱下去……”
严娟听后有点失望,看来她打听到的传言是真的,宁安国果然被人“流放”了!
往这种快倒闭的厂子里面砸钱肯定是打水漂了!
严娟退而求其次:“那我弟弟……”
这件事宁安国很爽快,他热情地答应下来:“弟妹你来得正好,你看看,我这边正缺人呢,你让你弟弟过来帮我吧,我保证有他的位置!”
严娟脸色一变,她说:“这个……我突然想到他好像有个老师想给他介绍工作,先不用麻烦大哥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吧。”说着她就站起来急匆匆地离开。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宁向朗:“……”
他老爸这手四两拨千斤使得真是毫无破绽!
高!实在高!
第二十四章:顶峰
严娟回去以后宁家那边就没了动静。
宁安国似乎一点都不以为意,反倒勤快地打电话回去给父母问好。
这样的殷勤让宁家父母心生警惕,以为宁安国这边很不好过,想问家里要钱支持。宁父犹犹豫豫地说:“安国啊,你这么忙就不用经常打电话回来了,好好干,别灰心。”
宁安国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却还是满心怅然。
早早就出来工作,宁安国比一般人更早尝尽世间冷暖,父母这样的态度哪里瞒得过他。只不过他以前总想着到底是父母,总不会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可像越是这样一次次地试探,宁安国就越觉得疲惫。
不管怎么试,都试不出他们对他的——哪怕一丁点的关爱和关心。
宁安国轻描淡写地答应了宁父的要求。
他会选择退这么一步,就是为了彻彻底底把一切看清楚。
果然,只有他还是个有求必应的“副厂长”,他们才会认他这个儿子。
宁安国挂断电话后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昏暗的夜空,春末云霭还很重,满天星斗都被挡住了,看起来灰蒙蒙一片。
胡灵翠忙完后走进房间,见宁安国少有地离开书桌,不由走过去问:“安国,怎么了?”
宁安国伸手拥抱胡灵翠,下巴枕在她肩膀上,语气里满是感慨:“还好我有你们。”
胡灵翠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又跟家里打电话了?”
宁安国说:“是啊,打回去了……不过以后不用了,他们叫我别再打回去。”
胡灵翠一阵心疼,伸手抱紧宁安国。
别人家的孩子事业遭挫,哪个不是好好安慰的,帮着孩子走出低谷的,偏偏宁家就不一样!
看吧,一看宁安国处境艰难,索性就叫他连电话都别打了!
胡灵翠安慰说:“没错,安国,你有我们。”
宁安国拿胡渣子扎了扎胡灵翠的脸颊,笑着说:“周末我们回去看看岳父岳母吧。”
胡灵翠很了解宁安国,知道他肯定不光是想回去见自己父母。她忍不住问道:“怎么突然想回去?”
宁安国说:“小朗不是一直去傅家那边跟着傅家小子学东西吗?我们应该找时间去傅家拜访一下,不过贸然过去总不太好。我听小朗说傅先生夫妇很喜欢胡家湾,周末偶尔会去胡家湾那边玩玩瓷艺,我们这周回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跟他们打个照面。”
胡灵翠点点头。
傅徵天跟傅勉和宁向朗玩得很好,还让自家请的老师把宁向朗也一起教了,于情于理他们都该找机会感谢一下傅麟夫妇。
但她可不信宁安国“碰运气”的说法。
胡灵翠斜睨了宁安国一眼:“你跟小朗打听过他们这周会过去的吧?”
宁安国哈哈一笑,他又一次把胡灵翠搂进怀里:“我们儿子聪明得很,哪用打探。”
周末宁向朗就背着小书包跟着宁安国和胡灵翠回到胡家湾。
今天傅勉迈出了很大的一步,他主动找了五六个同学来胡家湾附近的观鸟区玩。
这个是他档案上第一个自主组织的户外活动!
宁向朗答应要给他们领路。
傅徵天和傅麟夫妇比宁向朗还早到。
见到宁安国和胡灵翠,傅麟主动露出笑容招呼:“你好,我是傅麟。”他朝宁安国伸出手。
宁安国握住傅麟的手:“我是宁安国,小朗这段时间打扰你们了。”
傅麟说:“小朗很懂事,有他在徵天开心了很多,小勉也比以前开朗了。今天小勉还把他同学带过来搞户外活动,这可是他的第一次。”
傅麟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很快就跟宁安国相谈甚欢。
胡灵翠也跟傅麟妻子聊了起来。
宁向朗跟傅徵天跟父母道别后就往车站那边走,傅勉作为组织者要先去校门口等齐人才坐电车过来,按照傅徵天的估计他们大概也到了。
宁向朗翻出观鸟区行动指南问傅徵天:“你有没有比较想去的地方?”
傅徵天说:“我也看过了,好像有三个比较适合观鸟的地点,一个在山腰,一个在山顶,一个在湖心岛。”他伸手指了指地图,“如果从这边出发,爬过最高峰往下跑就是你们这边的蔚然湖,湖心岛就在那里。”
宁向朗一听就乐了:“你是准备全跑了?”
傅徵天看着宁向朗说:“无论做什么事都一样,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他伸手揉乱宁向朗的头发,“不过你小胳膊小腿的,跑得动吗?”
宁向朗:“……”
傅勉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看到带路的人居然比自己还小,其他人都怀疑地看向傅勉。
傅勉拍着胸脯:“小朗可聪明了!”
宁向朗笑眯眯:“趁着现在还算凉爽,我们快出发吧。”
傅徵天却招呼:“别急,先擦点防晒油,然后检查一下自己带的东西齐不齐。”
傅勉满脸高兴:“我都检查过了!”
一行人走到阴凉的地方,相互帮对方涂抹防晒油。
来的都是傅勉的同学,他们两两组好了队,剩下的傅徵天跟宁向朗自然成了一组。
傅徵天很喜欢这项工作,沾起防晒油往宁向朗裸露的皮肤上抹。摸着那白白嫩嫩的脖子,傅徵天觉得手感特别好,忍不住轻轻捏了一把。
宁向朗瞪着他。
傅徵天一脸理所当然:“等下给你捏回来。”
宁向朗:“……”
谁要捏回来!
宁向朗那小小的恼怒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比平时更亮,傅徵天看着喜欢到不得了,沾起防晒油蹂躏宁向朗的小脸蛋儿。
嗯,感觉真不错,滑溜溜的,还白里透红,看着就想咬一口。
宁向朗:“……”
他心里油然而生的危机感是错觉吗!
还好傅徵天是个自制力相当好的人,即使“心怀不轨”也比傅勉他们结束得快。
宁向朗终于从危机感里解放出来!
他干脆利落地捋起袖子,依样画葫芦地蹂躏回去。
可看着傅徵天淡笑着享受自己的“服务”,宁向朗就觉得自己是在白费劲!
搞不好他越折腾,这家伙越开心!
宁向朗试探着捏了捏傅徵天两边脸颊。
傅徵天盯着他。
宁向朗:“……”
总有一种人只要盯着你就能让你头皮发麻!
还是麻溜点搞定比较好!
傅徵天给宁向朗扣上大帽沿的太阳帽,自己也扣上一顶,走在了队伍最前端。
宁向朗已经帮傅勉跟观鸟区的人预约过了,一到地方就有观鸟向导来给他们领路。
这个时节是观鸟的好日子,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好几批人在做准备工作。观鸟向导一瞧见宁向朗一行人的打扮就夸道:“你们的准备做得很足,很快就可以出发了。”
听到专业人士夸自己,傅勉心里甜滋滋的。
傅勉也提前研究过行动路线,他早就跟其他人商量过了:“我们先坐观景车到湖心岛,回头再上山,爬到山腰大概就中午了。”
这是挺多人选的路线,分配给他们的观鸟向导点点头做好记录。
宁向朗看向傅徵天。
傅徵天直接跟傅勉说:“我跟小朗自己走。”
傅勉愣住了:“为什么?”
傅徵天冷淡的态度一点都没改变:“没什么,你不敢自己带队?”
傅勉有点难受!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宁向朗。
宁向朗笑眯眯地看着傅勉:“放轻松,我帮你把这个最难搞的家伙带走,你的任务就轻多了。”
傅勉一想,也对,有傅徵天在他更不自在!这时候他终于找回了作为年长的人的责任感,嘱咐说:“那你们要小心。”
宁向朗说:“有向导在,不用担心。”
两队人分开了,宁向朗问傅徵天:“你是想锻炼一下勉哥吧?”
傅徵天说:“不,我只是觉得他选的路线没意思。”
宁向朗:“……”
傅徵天拿起向导带过来的防护衣帮宁向朗套上,防护衣的小口袋里盛着观鸟区帮忙准备的急救药物和小火柴,可以在迷路时燃烧求救烟雾信号。
向导听到他们准备爬过山顶,不由瞅着宁向朗打趣:“要是走到一半走不动了,可没有人背你啊。”
宁向朗说:“我不用人背!”
傅徵天说:“我背。”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宁向朗听到傅徵天的话后转头看着他,傅徵天回视他说:“别逞强,累了就告诉我。”
宁向朗不由有点罪恶感,他最开始想拉近傅徵天的关系是看到了傅徵天背后的傅家,傅徵天却是真的把他当朋友!
这家伙活得太辛苦了,“朋友”这个角色也许一直都是个大大的空缺。
他应该更真诚地回应这份友谊。
宁向朗点点头,“嗯”地答应下来。
傅徵天看见宁向朗的小耳根微红,知道这个好强的小鬼头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也不点破,牵起宁向朗的手往不远处的最高峰出发。
无论做什么,他都想登上顶峰。
同时他也希望身边有一个陪自己登上顶峰的人。
第二十五章:见面礼
傅徵天跟宁向朗对观鸟都不是特别熟悉,一路上向导都在给他们指引方向顺便做简单的解说。
观鸟区提供了双筒望远镜,傅徵天和宁向朗都挂在脖子上一路观察。
春末夏初,正是很多鸟类求偶的季节,美丽的雄鸟们都在炫耀着自己五彩斑斓的羽毛。
向导往树上搜寻了一会儿,给他们指了个方向:“你们运气很好,那儿有对棕背伯劳在筑巢,你们可以观察一下它们筑巢的过程。”
宁向朗跟向导道了谢,认真地观察起来。
求偶、筑巢、孵蛋、哺育……宁向朗跟傅徵天都找着了。
傅徵天拿着自己带来的相机统统拍了下来,做好为傅勉打补丁的准备——那家伙估计玩着玩着会忘记拍照。
宁向朗在一边瞧着眼热,也要过相机一路拍过去。傅徵天本来以为宁向朗是跟着凑热闹,等拿过照片一看,他就把相机也挂到宁向朗的脖子上:“后面的你来拍。”
宁向朗一点都没客气,大大方方地答应下来。
好歹他也是跟镜头打了那么多年交道的人,玩这年头的相机哪会生疏!
三个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山顶。
傅徵天和宁向朗跑到护栏边远眺,明媚的阳光直接从天空洒下来,就好像直接泼到了他们身上一样,温暖又耀眼。
山风翻卷着他们的衣领,给他们送来了远山的木叶香气。
站在最高的地方,似乎连空气都比往常要新鲜。
傅徵天跟宁向朗两个人都已经满身是汗,但他们反倒觉得浑身舒畅。
宁向朗拿起望眼镜观察天空飞过的候鸟,心情非常愉快:“勉哥不上来实在可惜了。”
傅徵天跟着宁向朗眺望着属于顶峰的美妙风景。
过了好一会儿,傅徵天才说:“我爸爸很喜欢胡家湾,事实上他很喜欢到外面去,但是他身体不好。像我们这样爬到山顶,是我爸爸一辈子都做不了的事情。”他转头看着宁向朗,“我在学业上、在其他方面上都没有让我爸爸失望过,只有一件事他一直放心不下。”
傅徵天说到这里就停顿下来。
宁向朗忍不住问:“什么事?”
傅徵天说:“……他一直希望我能有自己的朋友。”
宁向朗一愣。
傅徵天说:“像今天这样,能陪我登上顶峰的朋友。”
宁向朗明白了。
他认真地说:“我们是朋友!”
看着宁向朗一本正经地说话,傅徵天笑了。他戳戳宁向朗软乎乎的脸颊:“你还是个小豆丁。”
宁向朗:“……”
敢情他是自作多情了?
傅徵天见宁向朗表情郁闷,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不过我可以等你长大。”
宁向朗感觉自己被耍了,磨着小小的牙儿说:“等不了的,你永远比我老四岁!”
傅徵天:“……三岁半!”
旁边的向导听到这儿才觉得自己是领了两个小娃儿上山,小孩子嘛,就该这么吵吵闹闹才对。
向导拿起刚才给傅徵天两人代拿的相机咔嚓咔嚓地给他们拍照,将他们这一刻的相处轻松定格在胶片里。
在照片里的两个小娃儿背后,旭日高升,艳阳满山,像是想从这一天开始拉开长夏的炽烈。
宁向朗两人往蔚然湖那边下山之后,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男人从望远镜里抬起眼,问身边的壮汉:“刚才那个小孩有点眼熟,是傅家那小子吧。”
壮汉点点头:“对,傅先生最近似乎经常到这边来。”
那男人微微一笑:“你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上这儿了吗?”
壮汉一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那男人有些怅然:“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凌霜了,你背我下山吧,我过去一趟。”
壮汉没多说什么,二话不说就将男人背了起来往山下走。
走到山腰时壮汉的脚步突然顿了顿,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背不动你了……”他想问的其实是“你会把我换掉吗”,犹豫了半天却没问出口,抬手一抹额上的汗,大步往山下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