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应该吧，还有是吗？”
“还有基金、股票大概两三百万，地皮房产还有一些在我的名下，还有些古玩字画黄金翡翠，还有些投资钻石大概……”
他还没说完，林影突然站起来，红着脸，亮着眼睛，一巴掌拍到他肩头上：“说什么呢，我们当然是朋友啦。”
“……”
林影虽然这么说，但是没有了中间许婷婷这层关系，他刻意躲着迟青允。偏这个时候，上天偏帮他，给了他一个躲着迟青允的机会。
老牟子跳槽去了其他银行当负责人，突然走了，很决绝，之前没有一点透露。上头有点措手不及，没出抓人替他，最后决定，由王曼丽兼任网点负责人，暂代行长职责。
王曼丽这个人，平时就雷厉风行的，如今挑起这一摊子，便把她残忍的一面展现了个淋漓尽致。自从她接手八里桥支行，就没打算让底下人再休一个班，什么叫三加二？什么叫白加黑？这样的工作强度就够可以的了，她还觉得不够，为了显示比别的网点优胜，王曼丽组织所有人下了班也不准走，夕会结束后再加班，在所有的客户中甄别aum值一万以上的录入客户系统，每天都要忙到十点多才下班。早上还要早到支行半小时加一个小晨会。
结果，这样还不到两个月，身体一直比较弱的乔兰，胃病复发，住院了。王曼丽毫无收敛，反而因为少了一个人，剥削日甚。
“她是不是疯了！想扶正想疯了吧。”程菲菲白着眼睛说道。
“嘘，你别教她听见。”这是温婉静。
“我才不怕她呢。这么个干法，姐早晚也跟乔兰似得进医院，不如早点辞职的好，省的命也搭进去。”
两人正说着，王曼丽突然走进来，一下子大家都不支声了。王曼丽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说道：“又快月底了，存款数还是不长，看来不布置任务是不行了。你们每人两百万的任务，完不成就扣绩效。”
“是吗？”程菲菲站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两百万，完不成扣工资，那请问王主管，你拉多少万？完不成又怎么算？”
“我是网点负责人，我不参与直接考核，网点好了，我自然好，网点落后了，我自然不好，我是跟网点挂钩的。”
“哎呦，合着你就没什么本事，光会在我们身上抠，是吧？”
“程菲菲，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没权利给你们布置任务？”
“当然了，您是负责人吗，代理的。我就是想问，您老人家有什么贡献？竟会窝里横。支行业绩好，孙行长的客户群多扎实？南郊存款高？他们张行长在外头跑了多少年？有多少关系网？您有什么？就会盯着我们这一摊儿？柜台上就这点儿油水，不用你说，该吸的存款也吸进来，再不然，你把工资扣光了也就这样了，就这点本事？”
王曼丽气得浑身发抖：“程菲菲，你别觉的我很轻松，我又是负责人，又是主管，我也是分身乏术，辛苦的很。有哪个网点是这样的？我也想出去跑跑，可是家里能离得开我吗？”
“哎呦，王主管你别笑死人了好吗？你就直接说你又是当爹又是当妈算了。谁离不开谁啊，富有银行离开你王曼丽就关门歇业了！拉倒吧，不是那块料，占着这块儿地儿，跟着你就剩下倒霉了！”
“你倒什么霉？倒什么霉，你说清楚！”
“倒什么霉不是明摆着的吗？我们上多少天班？加多少班？几点回家？又拿多少钱？不就是你鼓捣的？姐姐至今连个谈男朋友的空都挤不出来，你还有脸问我倒什么霉？看见你就够倒霉。”
王曼丽这时已经气得泪流满面，她结结巴巴说：“好，好，你们都是这个意思是吧？好，我明天就找行里，把你这些话都跟大行长说一说。我干不了，程菲菲你来。”
“怕你！大不了姐姐辞职走人，早不想干了。”
那天大家不欢而散，托程菲菲的福，那天没有加班，林影正点下班回到家里。
结果，他就碰到了埋伏着的迟青允。
十二、
王曼丽跟程菲菲发生口角之后没过多久，王曼丽就被调走了。这种情况细说起来是有些反常的，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只要不是主管有太大过失，或者太不被领导待见，通常会偏帮主管，而处置员工重些。而这一次，上面对程菲菲，连句话都没有，就这么把王曼丽调走了。本来，只要不出岔子，王曼丽是极有希望被扶正的，这个位子就好像是为她空的一样，但现在，去了别的网点，升职就与她绝缘了，不知还要熬多久。
反正这些事都跟林影无关，他也懒的想，行里新派来一位行长，姓赵，赵金川，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论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见了他们，还像是要请教似的没半点架子。
另外还派了专职的会计主管，凌鹤，四十五六岁，经验丰富，净盼着再熬几年退休了，不想出什么乱子，最好啥也不干才好。
就在这种温馨平稳的环境下，他们八里桥支行这个月的业绩，华华丽丽的垫了底。
轮到月底，那位赵金川赵行长终于着急了，啥也不行，这个时候现抓他也来不及了啊，唯有存款的时点数可以临时抱抱佛脚，至少面子上会好看一点，不至于上面一口啐到他脸上。于是，赵行长点头作揖的转着圈给大家下了任务，什么七姑的八大姨的三外甥的二表哥，凡是有钱的务必务必往支行转存几天，哪怕您转过月头来转走也行啊，权当借给小弟弟用两天。
大家还能怎样呢？看着朋友圈打电话去了。
第二天晨会之前，赵行长看着邮箱里的数据表欲哭无泪，这个时候所有的网点都在抓存款，你抓，别人也抓，账面的存款就是那么些，无非就是你拉了我的，我再挖你的。保住大客户当然重要，发掘新客户也要的。他们八里桥的最有价值的大客户就是迟青允，他的账户倒是稳定的很，半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维护起来也容易，基本上不用费太多心。可是这样的大客户可遇不可求，再发掘新的就没那么容易了，看着别家支行的存款像爆米花一样膨胀着的时候，赵行长觉得自己八里桥的存款就像是个发育迟缓的儿童——又瘦又小怎么也不长个子。
“请凌鹤主管念念昨天的业绩。”赵行长垂头耷拉脑的。
“温婉静，理财……黄金……保险……信用卡……网银……电银……手机……短信……贵宾卡……存款：20万。”
“程菲菲……存款：26万。”
“李星莹……25万。”
“乔兰……17万。”
“林影……8万。”
赵金川别的没听见，就听见这可怜的存款数，昨天走了两百多万存款，柜台上这可怜的一点点，真是连窟窿都堵不死一点。
晨会后，赵金川像个大孩子似得趴在电脑前发愣，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他知道，他完了。
凌鹤进来抱账簿，看见赵金川铺在桌子上玩转笔，本来有心装作看不见的抱了账簿就出去，犹豫一下，还是回来安慰他两句。
“赵行长，你也不用着急，今年各个行存款都不好，大环境也就是这样了，我那天算了一下，咱们整个市的富有银行，半年了才长了不到两个亿的存款，好多地方去年的亏空还补不上呢，你别看他们存款往上长，那都是虚的，转过月来，就跟缩了水似得。上面怎么不知道这都是面子工作，也不会太为难您了。”
赵金川听得出这是安慰的话，面子工作？他不是连面子工作也没做出来？连快遮羞布都没挣着？不好驳凌鹤的面子，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意思是，知道了，我没事。
俗话说：柿子吗，要挑着软的捏。赵金川不好批评程菲菲、温婉静她们，挤兑挤兑林影倒是还可以。于是，软柿子林影又被叫道行长办公室挨训。
“林影，你，是吧，我就不说别的了。这个，存款，这种时候，一千块也不能放过，一千块钱都得吸到八里桥，哎，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连乔兰都吸了17万存款，你才是她的一半呢？”
林影无语了，没业绩说什么都是白搭。
“你还这么年轻，就一副不求上进的模样，业绩业绩不行，存款存款没有，在八里桥就得给八里桥做贡献啊，你看看你有什么贡献？上回大行长开会还说，你这样的，就该调到偏远地区，干一辈子柜员，别想往上走！”
林影暗想：“这正是我的梦想啊……”
不要太大压力，不要太多物质，平平淡淡，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一辈子，就是不求上进的林影的终极梦想。但是，打死他也不能说出来。他能说的就是：“对不起，我一定注意，一定加劲……”
林影还真是想办法了。他不像温婉静、程菲菲，家就在本地，要临时抓点存款，找家里的亲戚，怎么弄不来百八十万的，乔兰虽然不是本地人，毕竟也有家人的支持。林影呢，他理解妈妈的难处，绝对不可能把存款任务转嫁给妈妈。而他认识的，交往的那些人……他脑子里飘过张建那大苦逼傻样……哎，算了，别难为人家倒霉孩子了。
“影儿？怎么这时候打电话，什么事儿？”迟青允的声音很温柔。
“哦，迟先生，那个，你看看，月底了，能不能拉点存款？”
“……”迟青允想，你倒是挺直白的连个弯儿都不拐。其实关于存款，不用林影说，迟青允也一直帮他调度着，但是现在，他想逗一逗他：“影儿，怎么还要存款，我的存款不是一直都放在你那儿？我一直也没动过。”
“是，是，这得谢谢您，可是，就是，能不能再存点？”
“林影，你知道多少人找我去他们那边开户吗？你知道月底前多少人来拉我的存款吗？我不转走，已经是对你们的支持了，不要再来给我添乱。”
“对不起啊，我就是问问，要是太麻烦就不用了。对不起啊。”
“麻烦倒是也不麻烦，你要是想要我帮忙，也应该早点跟我说，我还可以帮你想想办法，这都最后一天了，我能给你存多少钱？”
“是，对不起啊。”
林影给迟青允大爷打个电话，旁边的人净听见对不起啊对不起，迟青允要是能看见，就知道他就是个点头哈腰的太监样儿，要多贱有多贱。最后来了一句话干脆把迟青允彻彻底底雷个外焦里嫩。
“没多有少，那个，一千块也行。”
“……”
“迟先生，迟先生？你在听吗？”
“林影，你TM是银行的吗？”
“对不起啊……”
“……”
手机日历大大的呈现出“1号”。赵金川垂头丧气，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到单位就开机看存款。嗨，那倒霉存款，不看也罢！突然，桌子上电话铃响了，吵得竟然有些惊悚。超金川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心凉了一半——是支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不禁暗暗叫苦，领导啊，要兴师问罪，也不用这么一大清早的，要不要这么急不可耐啊。
“喂，我是赵金川。”
“赵行长，我是周超。”周超是行长办公室秘书。“赵行长，你的存款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数据出错了呢，你快准备一下吧，一会儿行长看见了，准得再找你。”
赵金川听得一头雾水，难道存款降成负数了？不至于的啊，行长还没把他们小小的八里桥支行当根葱，就算降成负数也不至于这种反应啊。
他挂了电话，匆匆忙忙打开电脑邮箱查看报表，然后，他就瘫了。
屏幕上的数字，一串零后面跟着的单位，是万，妈呀，这是多少啊。突然，赵金川想起昨天凌鹤说的话，全市半年的存款，才大概是两个亿多一点。
这面子，挣足了。
十三、
支行专门约了时间登门向迟青允道谢。迟青允很淡然，他说：“我在你们行里开户，对你们的服务还是比较认可的。你们林影找我帮忙拉点钱，恰好我手头有笔流动资金，就放上了，算不了什么事儿。”
为了感谢迟青允，富有银行送给他一份全程海南七日游。迟青允大少爷从小到大什么没玩过，别说海南七日游，就是火星七日游他也看不到眼睛里。可是，他看中的是……为了激励林影，支行班子决定，奖励他海南七日游。
于是，两人搭伴儿去了。
迟青允乐呵呵的，他觉得这回钱存的，太值了。林影也挺高兴的，跟紧张地上班接客，呃，不，接柜相比，海南七日游就是天堂七日游啊。
林影很开心，他的心情就有点类似于小学时去春游，嗯，就是那个意思，背一个大包，里面装着水壶、零食、小人书、妈妈给买的鸡蛋糕……可真等飞机落了地，林影才真觉得，自己是“毛哥”了。
迟青允在海边有自己的别墅，托他的福，林影也享受了一把，也见识了屋顶的游泳池。迟青允看着他，表情勉强也算是正常，要是这时候把他的大墨镜摘了，就能看见他色眯眯的眼神是纯属不怀好意。林影穿着一点点小泳裤踌躇在泳池旁，说性感吧，也说的过去，可是怎么看也觉得一个大男人腰上挂个救生圈用脚尖点水面的样子怎么觉得别扭，半点旖旎的劲儿也没有。林影是个旱鸭子，从小到大连浴盆都没坐过，这是事实。
小孩儿都喜欢水，哪个男孩子夏天的时候不会背着家里大人往水塘里扎。可林影没有，他答应了妈妈不玩水，就真的做到了。放学的路上路过水塘，看着一群群或大或小的玩伴们脱地精光赤条的扎进水里招呼他，他有多想跟他们一起混进去，被拒绝的伙伴们嘲笑他胆小，疏离他的时候，他又有多难过，可是，一想到对妈妈的承诺，他又觉得自己理由很充分——哼，你们算什么？难不成为了你们这些熊孩子，害我妈妈担心？
迟青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背后，像鬼魅一样从身后缠住他，手落在那个大黄鸭的游泳圈上，往上一用力，从毫无防备的林影身上脱了下来，两手一推，把林影推进了泳池。
这招太狠了，林影几乎就觉得，自己的小命就搭在这儿了，在水里完全不由得自己，他大喊大叫，乱刨乱蹬，把企图靠上来的迟青允踢得肚子都青了，本来迟青允水里工夫不错，专业谈不上，可人家从小到大连卧室里都装着泳池的主儿，别的不会，玩儿还不会吗？那华丽丽的泳姿，骗骗外行还是可以的，他看林影是个毛哥，想推他下水就可以随意摆布他，随便上下其手揩揩油当然是捎带着的福利了，可是没想到这家伙一点也不浪漫，活像个落水狗，乱踢乱叫的，把人兴致全叫没了，半天也靠不近他，只好插着腰歪着头喊道：“你鬼叫个屁，水又不深，站起来就完了。”
林影好算是这句话听见了，连滚带爬站稳了，发现水也就漫过他腰这里，看着迟青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挠挠后脑勺。迟青允无语了。
迟青允也挺奇葩，海参鲍鱼龙虾他吃腻了，非缠着林影西红柿给他下面条。林影快哭了，心说大少爷，我这好容易来趟海南，龙虾鲍鱼不吃就不吃吧，花蛤仙贝吃吃总可以吧，吃哪门子西红柿面啊，那玩艺儿什么时候吃不行啊。
？那个，好容易大老远来了，我们吃点当地特色菜吧，面条啥的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