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着眼眶，掉了几滴眼泪，陆涛心里不舒服，却也没有办法。如今这情况属于自身难保，别说是拉老程一把，再过三个月合约一到，就不知道公司准不准备留下他。他不像宋鹏非，基本就没什么人气。想到这里，陆涛就更烦躁了，这部剧拍完再做后期，再加上王旭这人挑剔，等能看到成品少说也要一年。自己就算再怎么想露脸也是一年后的事情，在那之前，他得靠什么才能留在公司啊！
卢鹏和那个周文啰嗦了几声就走了，其实这么个串场角色本来就无所谓，友情客串而已，卢鹏只是太在意外面的声音了，什么都想做到完美。
这两人走了，陆涛却还不能走，只能继续蹲厕所，防止被王旭叫过去引荐给卢鹏。呵呵，究竟是谁犯错啊，怎么还得是自己躲着那家伙。
王旭今天找了陆涛无数趟，结果这人直接跟掉坑里去了一样，拖都拖不出来。他也是看出来了，陆涛这根本不是单纯的拉肚子，这肯定是消极抵抗。可人都用屎遁这招了，看样子，要让这小子拉上卢鹏这条线指望不上了。行吧，王旭想了想，拉倒吧，卢鹏这人他还真就没太当回事儿，只能说时间和运气都到了而已。
卢鹏一走，陆涛就滴溜溜地出来了，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王旭心里骂了句：该！大热天的，傻蹲在厕所这么等人把戏拍完，光味道都能熏死他。心里虽然处于各种骂娘的状态，王旭还是招招手吧陆涛招呼过来。
“你小子再看不上人，也要出来露个面吧，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的吗？”
陆涛眼神乱飘，他躲的时候开心，其实还没想好怎么糊弄王旭。
“眼神飘什么飘，想什么借口呢？什么拉肚子，滚回去，明天是你的戏，明天那场把气势给我演出来！”
…………
镜头前的青年人已经不再穿那宽袍大袖的衣服了，一身精干的胡服，原本温和的气质收敛了不少，立时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王爷，属下认为此举不妥，周围太平静了，且敌人撤退的痕迹井然有序，必定是早有后手。”
主张立刻深追的人多是武将，性情暴烈，听了这话，自然不能同意，一边劝谏肃王，一边还要骂萧卓胆小。
萧卓依旧面无表情，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力求肃王认同。
主追的将领们见肃王犹疑不决，直接骂起萧卓来：“小娘皮，你这辈子还没见过战场是什么样，吓得胆都破了，赶紧回家喽！”
萧卓这人，从来不将内心的感觉表露在脸上，可听了这一串话，他眼角猛然一抽，眼神往那边一瞥，格外地冰冷，他分明手无缚鸡之力，可此刻却有种让人望而却步的压力逼仄而出。
他只往那边给了一个眼神，就又盯着肃王方向，希望他早做决定。
将领们还要说话，萧卓这次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步了，他眯着眼睛，几步走至刚才骂人的将领身边，声音平静但略微咬着牙：“您确定要这么做吗？此事若是成了，最多只是击杀对方小股兵力，可若当真中了埋伏，我方可是要吃大亏的！”
讲完这话，萧卓压低了声音，在将领近耳处问道，“这个责任，你要付吗？”
将领愣了一下，一缩脖子，青年人说前几句话的时候，他就有些意识到自己鲁莽了，可当那问句一出口，他背后寒毛都炸了起来。
肃王也立刻反应过来：“传令下去，按兵不动，违令者，军法处置！”
其实这是一道投资风险问题，当风险远大于收益的时候，做这件事就是不划算的。所以，不必深追，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不值，今天若是能换种情况，对方的大将在那小股军中，这情势就需要掂量着来了。
“卡！”
王旭舒了口气，这场几个演员表现得都很好。他尤其担心陆涛年纪太小，平时又没有霸气，这场戏可能不太好过，可自己显然又想多了，这小子就是个天生的演员。
“行了，萧卓，哦，不，那个陆涛，你在这个场景的戏份就到这儿。等到安置好下面的场景，再通知你。”
这种拍法真是让人难受，自己戏份确实少，但却哪里都要出现，没法一直跟着剧组，但又不能缺少这个人，只能赶一个一个的场子。和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有相处下来相熟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陆涛又一次默默地离开了。
当然，能平平静静走掉的只有陆涛，剩下的人还有大量的戏。
刚才和陆涛对戏的人叫徐哲，在剧中饰演的角色叫赵刚。自打陆涛走后，他已经在王旭面前卡在同一个场景好几次了。
当然，王旭还是那个王旭，不会因为他刚才表现好，现在就不骂他：“什么病，你以为你一次演好了就能次次演好？怎么不走心呢，刚才你的表现是偶然吗？那就拜托你多偶然几次！”
拖拖拉拉又拍了几条，王旭虽然不满意，但最终还是给过了。
徐哲当然也不是故意不往好了演，心里到底憋屈，中间休息的时候就去找符易之的扮演者赵嘉晨吐露，他们俩同属天合影视旗下，赵嘉晨是徐哲的前辈，比他大了十几岁。
“赵哥，我看那个陆涛，真是邪乎了。”
赵嘉晨有些愕然，那年轻人除了演技还不错，剧本理解通透，平时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这邪乎实在让他没想明白。
徐哲这才说：“今天和他一起拍那场戏的时候，他后来不是站在我身边嘛！我看着他的眼神听着他的声音，再加上那词儿，冷汗一层一层的冒，他那声音简直就像是直接打在脑袋上，气势太足了。”
赵嘉晨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带你入戏了。”
徐哲岁数小，听赵嘉晨这么说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可知道不代表不惊讶：“不是说，只有那种演戏演了多年，演技已经上升到一种程度的人才能做到这种诡异的事儿吗？”
赵嘉晨也不是新人了，他心里一样吃惊，甚至也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可到底比徐哲镇定：“这世上，什么事儿都是有可能的，你一辈子能遇到个把天才，也是件好事儿。只不过，不要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那只会让你嫉妒。”
天才之所以被称为天才，那是因为他确实有些地方与大多数人是不同的，很多人嫉妒他们，但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反而影响了自身的发展。
两人有感叹了一会儿，收拾收拾心情默默地走了。
角落里，谢冬、王旭以及两位副导演面面相觑。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厉害的东西！只不过是商量商量投资上的问题而已，后来四个人为什么都跑去偷听了？
“这……他做到了？”
王旭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谢冬，那天试镜的是他俩，陆涛那时就说自己的演法对方应该会给出相应的表演。他没吹牛，也没有掂不情自己的轻重，他真的做到了。
“比当年的洛鑫还要邪乎！”
这是王旭给出的最终评价，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才二十四岁。
第九章
陆涛在许多人心里，已经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但对于他来说，生活其实没什么变化，他依旧要每天抠剧本，即使他已经很熟悉其中的每句话，对他来说拍戏其实是一种感觉，如果不每天看着这些字眼，就没法保持一种萧卓的感觉。
但这次见过卢鹏之后，他突然又意识到一件更紧迫的事情，自己已经规划好了未来，可是眼下呢？
陆涛急需要拿得出手的作品，让公司看到自己还有价值。毕竟公司不是收容所，能被看中进公司是一件事，能不能续约则是另一码。
他的性格太稳，脸皮也有些薄，像同期里许多小艺人都接到的娱乐综艺类节目，他都只能跟着打酱油。扯不下脸来娱乐大众，就只能像木头一样从头杵到尾，没有半点在演戏时候的存在感。这一点，他连这具身子的原主都比不上，毕竟上辈子，娱乐圈还不是现在这样，没有那么多娱乐，他只是演员，还是个没有适应时代变化的老演员，所以到最后也就那样。
可即就是表现差成这样，霍晓东也依旧是尽职尽责的给他找着节目，陆涛心里也急也跟自己生闷气，可他没办法，站在娱乐节目的摄像头前的时候，他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是僵硬的。
面对一个比自己要小接近二十岁，还为自己拼死拼活跑关系，拉节目的人，陆涛心里满满是愧疚。
霍晓东还是在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来找他了，这段时间，如果不出去拍电视剧，霍晓东都会过来看他。美其名曰，跟自己手底下的艺人加深了解，其实主要是陆涛有前科，吃过安眠药，再加上最近上节目又是这幅样子，生怕他一个想不通又吃药去了。还有，顺便来陆涛这里混下午饭，公司食堂吃腻了。
陆涛现在一见他眼神就躲躲闪闪，憋着一肚子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今天，他又一次搞砸了一个搞笑类的综艺节目，实在是不得不说点什么：“霍哥，你要不再带带其他艺人吧，追梦估计不会签下我了，等几个月之后我要是卷铺盖走人，你怎么办？”
霍晓东连个正眼都没给他，斜了他一眼：“你这几天躲着我，就为这？”
陆涛的眼神又飘了。
霍晓东吃了口菜：“行，为了避免你多想，我也就实话告诉你。这点上我也不用你操心，要是你到时候卷铺盖走人，那我也继续当你的经纪人，在演戏方面我很看好你，我觉得你能成功。”
陆涛感动之余，表示压力山大，曾经的他就毁了程国庆的人生，而霍晓东有些方面，跟程国庆太像。精英外表，擅长拉关系，而且各种方面表示，两个人都一样死心眼。他是上了岁数的人，看着年轻人一腔热血，激动羡慕有，但更多的是担心。
“霍哥，你要想好了，公司再不好，他也比在外面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稳定。何况，我到时候是合同到期，可你要是走了，就是违约。”
霍晓东撇撇嘴，“你当我真傻？我的合约再有一个月到，早都不想签在这儿了，什么追梦，妈的，背后比什么都龌龊。”
骂完他想了想，又嘱咐陆涛：“我这个月走了之后，打算去外边找找其他影视公司，干了这么多年，情况我都清楚。等你出来，就直接来找我，省得费那闲工夫。哦，还有，我走之后你自己注意，公司那边要说什么发挥你的剩余价值，全部推掉。”
霍晓东说得委婉，陆涛一听脸立马就黑了，他只是缺乏娱乐细胞，不适合搞笑，不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傻子。这意思分明就是，公司会以续约为要挟，逼他卖身。
他现在总算是懂了，霍晓东为什么要让他接这么多搞笑节目。这是在给他铺路，他跟那些节目八字不合，越是这么着，他就越显得没有什么价值，公司对他也就越容易放手。
“霍哥，我懂的，我会拒绝所有这方面的事情。”
见他上道，霍晓东也很欣慰，他在娱乐节目上的逗比表现，简直就让人不敢直视。要是在现实中，也迟钝成那样，那是不是跟着这个人他还真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霍晓东吃过饭，很愉快的离开了。
陆涛心里也好受了些，对霍晓东的愧疚感完全消失，只余感谢。但是，他可以换家公司，霍晓东可以换家公司，老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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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涛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直到一个月之后，霍晓东走了，在他用尽全力给陆涛接了无数糟心的综艺节目之后。
陆涛总共合作过两个经纪人，程国庆和霍晓东，他们都很有能力。虽然知道他们厉害，可陆涛对他们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没有太多感触。直到这次，他接触到了人生中的第三个经纪人，他突然发现其实上天在他的演艺事业方面，真的没有薄待他。
虽说陆涛综艺这条路走得差到极点，但平时霍晓东给他接的跑龙套的活，还是做得很顺畅的，毕竟也算是他过去三十年的本职工作。
自打霍晓东走了之后，新来的叫乔军的经纪人就没有帮他接到过一单哪怕是躺在地上演尸体的活，综艺节目就更不用说了。这还不算，这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毫无工作经验可言，如果不是陆涛自己漕着心，残月天又换场地，通知他过去拍摄的事情都得错过。
但最让人受不了的还是这个乔军的脾气，王旭爱发脾气，那是因为对自己对演员要求高。乔军发脾气则没什么原因，任何事儿只要不顺心，他都要在陆涛面前喝骂。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实习经纪人比自己的艺人还大牌的情况，就要谈到乔军的身份了，他是追梦影视其中一个小董事的侄子。
陆涛现在根本没法像以前那样，摊着所有心思一心拍戏了，以前还有时间想想未来，现在他一个人兼任演员、经纪人、助理、受气包于一身，整天忙得跟狗一样。
第十章
残月天剧组里，陆涛破天荒的挨骂了。
从这部剧开拍直到现在三个月的时间里，陆涛很少因为个人原因NG，但今天他的状态实在太差。
这一幕和老谋士对峙的戏其实不难，对话寥寥数句，不过是老谋士来劝降，问他们为什么要造反，之后又讲了一大堆忠君爱国的道理，被萧卓几句话顶回去。最终肃王带兵掀翻了这座城池，老谋士也死在乱军之中。
可陆涛就是卡死在这里。
他没办法，对方念着本该是他的台词，他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昨天那个小乔经纪人不知道什么毛病，跑过来骂人，骂到天都快亮了，他只睡了一个小时就强迫自己起来，精神状态也确实不行。
王旭虽然看好他，但绝对是公私分明的典型，他表现好当然什么都好说，可今天这个却不能忍，该到萧卓该出声反驳时，他永远都游离在状态外，一遍一遍的NG，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
后来，王旭已经骂得破声了，直接走过来敲他的头，陆涛却还是那副恍恍惚惚的样子。
实在没办法，这条就先跳过，让陆涛自己去找感觉，王旭赶紧接着拍下一场。
陆涛自己也没办法，最近累，昨天又没睡好，注意力没法集中，脑子里就总是乱飘些东西，根本没法自控。
“哼！你算什么东西，拍个戏都能拍成这样，连我都不如。我就想不通了，我舅舅究竟是怎么想的，让我当你的经纪人。”
小乔经纪人还是第一次跟他来拍摄现场，以前总嫌麻烦，这次因为拍摄基地离公司不太远，就跟着来了。
陆涛蹲在墙角，背贴着后面的砖墙，闭着眼背着萧卓的台词，但背着背着，就串到了老谋士的台词。
乔军见他不理人，暴跳如雷：“你算什么东西，我去跟我舅舅说一声，你还能好好在公司混吗？”
实在烦得没办法，陆涛皱着眉头吼了句：“闭嘴！”
这一句气势十足，但只唬住了乔军三秒钟，他像头愤怒的狮子，红着眼一把把陆涛拉起来，对着陆涛的脸就是一拳。
“你还记得你是谁家养的狗？敢对你主子吼！”
陆涛也不是没力气，毕竟身体年轻，都是年轻小伙子。只是没防着对方直接开打，一拳就被打倒在地上。
乔军却还不肯放，扑过来还要打。
却被人拉住了拳头，“乔军？你敢跑到我的剧组来撒野？你也不看看这究竟是谁的地盘！”
小乔经纪人回头一看，脸就整个变青了：“谢冬？”
叫了这名字之后，乔军尴尬地赔完笑，就跑了。
陆涛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那一拳本来是要打他的眼睛，他只来及略低一下头，拳头最后打在他脑门上，虽说没什么大事儿，但却让他晕了一会儿。
“谢谢你啊，冬哥。”
脑袋上肿了个包，陆涛躲闪着谢冬显得关切的眼神，丢人丢到家了，乔军那身手就那样，自己还被打了，想想都纠结。
谢冬平时其实不怎么来剧组，但有萧卓的戏时他偶尔会过来，今天他是中途来的，那时候陆涛正在挨骂，他还吃惊了一下。可看到接下来陆涛的表现，他也知道今天这顿骂，确实不是王旭苛刻。只是，陆涛的状态，实在是差到一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