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换装游戏
战机以机甲风神为中心，层层叠叠包裹起来，枪口无一例外指向中心银白色的机甲，纵然身经百战的老兵，这样被铺天盖地的战机围在中央，也觉得头皮发麻，但他们侧目看到前方的风神——风神丝毫不为所动。
很显然，这些战机认得出风神。
跟在韩逸身后的机甲战士没有动，紧紧靠在一起，他们原本试图将舰长挡在中央，但韩逸拒绝了他们的保护，一如既往，他们的将军站在了最前方。
“怕什么，堂堂帝国元首，会跑这来欺负我们？”韩逸在频道里安抚三个不安的团长，他驾驶着风神，没有对周围战机的攻击姿态做出任何防御举动，反而直接扬起炮管，蓄满能量的炮口直直伸出，遥指不远处的旗舰。
片刻后，旗舰释放了一艘次级舰艇，穿过战机包围圈，来到风神面前。韩逸不曾躲避，那艘次级舰直直撞过来，大有你不后退我便要碾压过去的霸道姿态。可韩逸当真一动未动，那次级舰不得不在小小风神前紧急刹车。
通讯频道很快被接通。
“这里是米利坚星系帝国统帅的直属舰队，正要访问中国，前面的机甲战士，你们是中国的部队吗？”
机甲胸口的五星红旗即使在星光下也依旧璀璨，韩逸对此只微扬嘴角，从唇缝里挤出四个字：“明知故问。”
对方显然被噎了一下，颇有些恼火：“这里可是统帅大人的舰队，你们也敢在这挡路？真是多余！”
作为统帅的通讯官，跟着自家君主横行霸道惯了，这名军官显然从不曾被如此无礼对待，语气非常的蛮横。按照他的想象，这些机甲战士应该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他们的长官应该立刻屁滚尿流地滚过来求饶。
“这里可是中国的地盘，谁多余谁自己心里清楚！”专属经济区也是我国地盘！韩逸冷气全开，话里话外透着傲然凛冽，一边的机甲团长们捏着一把冷汗，心跳狂飙，可通讯频道的另一条线路上，旁听的那个人却微微露出一丝赞赏。
统帅通讯官在频道里沉默了片刻，大约是接到了什么指令，再开口语气已经压下了火气，变得恭敬而程式化：“中国部队的长官，我帝国统帅大人希望请您到旗舰一叙，还请赏光。”
韩逸微微惊愕，机甲战士们一个个如临大敌，茫然无措，只些许诧异后，韩逸平静地回答：“不胜荣幸。”
次级舰张开了承接口，伸出抓钩，但风神自行启动引擎，自己进入了承接口。
机甲外壳打开，内仓门开启，韩逸摘掉接驳的神经脊椎，收回神经元发丝，临出门前特意传令三个机甲团不必惊惶，保持原地不动待命。
“您好，我是帝国上将海因斯，幸会。”茶色头发的高大总督伸出手来，目光尽是高傲和审视，韩逸侧目看了他一眼，飞快地伸出两根手指在他掌心点了一下，然后就径直往前走，海因斯顿时一僵，脸色变了变，然后努力做若无其事状，不过姿态却不自觉地有些收敛，他继续说，“请等一下，觐见统帅，还请您解除身上全部武装。”
两个警卫上前，韩逸目光凌厉地扫过，那两个警卫竟然有种被冰锥刺穿的凉意，手上动作也缓了下去。
韩逸转身，伸出左手到海因斯面前。
海因斯不解地看着那只修长的手，忽然手腕仿生外壳翻转，一柄寒光肆意的匕首就指着海因斯的鼻尖，然后韩逸慢条斯理的说：“解除全部武装？那你砍掉吧。”
好胆色！孤身一人在统帅舰队，还敢如此狂妄！
海因斯后退一步，微笑着说：“不敢，至少请您脱掉外骨骼，这没有什么问题吧？”
韩逸收回匕首，并未反驳，旁边的两个警卫这才有些局促地上前，协助韩逸解开机甲驾驶所需的外骨骼。
金属外壳被卸除，头盔解下，终于露出那驾驶员的真身，海因斯不禁有一丝恍神，早已听过中国天璇舰长的威名，当日就是这人单枪匹马掀翻了秘密研究所，气得自己差点暴走，恨不能立刻将这人抓起来撕了泄愤，可谁料盛名之下，竟然是这样一个秀气漂亮的年轻人？
一时间竟然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阁下当真是天璇舰长韩逸？”
当真是那个搅得多少乱军人仰马翻，所过之处说是血雨腥风都不为过的凶残舰长？
“我不是，你是？”韩逸一挑眉，从他上了这艘次级舰开始，整个人所有的锋芒毫不收敛，海因斯顿时又觉得胸口一阵翻腾，怒气值一不小心就要飙升。
“……请您这边请。”
次级舰与旗舰对接成功，海因斯青着脸，大步流星地领着韩逸往前走。
越往旗舰核心走，越是警卫重重，而每过一道坎，就出来两个警卫，说是检查有无威胁，上上下下推搡一遍，结果身材高大的警卫硬是不能动韩逸一丝一毫，一路下来，海因斯的脸色都已经是惊愕了。
深蓝色的战斗服，右边袖子不知何时已经湿透，颜色艳红的血迹顺着手臂流淌到指尖，滴落在地面上。右肩上有一片焦黑的灼烧痕迹，伤口还一丝丝地渗出血迹，一个警卫走上前，故意伸手按压着那道伤口，嘴上说着：“长官，需要处理一下伤势吗？”
韩逸抬眼，那个警卫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就直接扭曲成一个狰狞的表情，笑声半路变成哀嚎，他的手腕被韩逸左手握住，用力一拧，寂静的走道里那声腕骨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甩开警卫，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真是太失礼了！”海因斯跟着一脚踢开那个警卫，同时眼神示意左右将他拖下去送医，一边又陪着笑对韩逸说，“请这边走吧，统帅大人还在等您呢。”
韩逸半个眼神都懒得丢给他，抬腿就走。
有的中二青年只是自己抽风，而有的却偏要拉着全世界跟他一起下水，旗舰的指挥室，门口装饰着新鲜的玫瑰花，墙壁挂着油画，韩逸对古琴以外的艺术一窍不通，但至少还是认识《拿破仑穿越阿尔卑斯山》这种人人都见过的名画，骑着白马一手指向天空，脚下是被铁蹄踏过的万里河山。
这是旗舰指挥室，你当是艺术品陈列馆？就算是那次去见国家主席，主席他老人家的会客厅也只挂了一幅书法，帝国统帅你以前是美术馆管理员出身？
《三王来拜》，韩逸的眼皮微跳了一下，挂在舱门正上方的这幅画他认识，画面上，三个东方帝国的君王对着刚出生的耶稣顶礼膜拜。
中二病的脑回路都是相近的，看到那幅画的时候韩逸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帝国元首非要先来见见自己。
一路铺着厚重的地毯，走上去都不会发出声音，更不要说血滴下去的声音。
指挥室内却并不像门口布置得那么奢华，一排整齐肃穆的军官并列两排，尽头的座位上端坐着一个还算年轻的男人，金色短发，蔚蓝的眼睛，从哪个角度看都非常帅气，身上穿着一身紫色的军服，金色的徽章和绶带，白衬裤搭配脚下踩着的高筒黑皮靴，腰间配着一柄造型复古的剑，整个做派极其有帝国元首的气派。
——像个少女文学期刊的封面模特。
帝国元首怎么长这样？韩逸打量着那座位上的人，统帅扎克斯也打量着韩逸。
不像帝国统帅那样，为了夺权，扎克斯在他的心腹部队名声大噪，但对外却低调神秘，本人形象甚至从未在媒体上曝光，而这位天璇的年轻舰长，他的履历除了刚刚服役的头几年有些模糊不清，其他的都公开透明，扎克斯反反复复看过多次，又询问过他的下属，得出一个非常准的结论——
锋芒外露。
这个人从来不懂得收敛，从来不懂得服软和后退。只唯一一点，他和他的属下一样，完全未曾想到这个凶名在外的舰长竟然如此年轻漂亮，尖俏的下巴和扬起的眼角，那颜色奇异的头发捋顺成一缕垂在颈边，凭空就多了一丝秀气。
——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大约在西方人眼里，韩逸这种外貌极具东方隽秀特点，皮肤偏白恰似上好的细瓷——所幸这惊悚的评价没让韩逸本人听见，不然大概会吐血。
“觐见帝国统帅，按照你们东方礼节，是要下跪的吧？”出声的是统帅座位旁边的那个人。
椅子上的那个统帅，身边站着一个黑军装的男人，或许是警卫，目光凌厉，嘴角带着一丝明显是看好戏一样的笑意，身材高挑，不壮硕，但整个人有一种锐利的锋芒，半长的头发是一种很浅得近乎白色的颜色——韩逸凭经验，看得出那是改造的痕迹，并且至少三级以上。
这个人看过来的时候，韩逸全身竟然有种汗毛炸起来要脱离体表的感觉，被他眼神盯着，真的会有一种莫大的压力。
比自家指挥部里那些直掉渣的老爷子气场强太多啊，韩逸不免感叹。
眼神收回，调整自己的面部肌肉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得体又仅止于表面的微笑，韩逸回答：“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恐怕统帅阁下的历史学不及格，建议您好好补一补。”
座位上的统帅皱了一下眉头，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身边那个警卫。
“历史只是一种没什么意义的故事，一个无限的未来，不是更重要吗？”黑衣警卫微笑反问。
“统帅阁下追求的无限未来，在我们国家可以被写成一部‘穿越小说’，一定红遍网络，向整个自由民主星域中唯一一个军统帝国致敬。”韩逸抬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座位上那个统帅已经彻底被韩逸无视，他来回看着自己身边的警卫和对面的韩逸，想张嘴说什么，半晌又闭上了。
“民主，和自由，那是好东西，是诗人吃剩的面包屑，和幻想家画坏的草稿纸。”警卫微微上前一步，“你就是这样相信，那些披着华丽外衣的骷髅？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资格平白无故地享受一切，不是么？”
韩逸笑得从来没有这么假过：“所以您一定是认为，自己头顶着上帝选民的光环降临人世了，再次向伟大的天使们致敬。”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面色僵硬的军官，然后真诚无比地说：“这间屋子外面的画非常好，看得出统帅阁下一定喜欢艺术，我建议这个屋子也可以挂一幅名画，这样显得更加高贵。”
警卫没说话，坐着的统帅开口问道：“什么画？”
韩逸这回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马拉之死》。”
“你——”旁边队列里的军官有的沉不住气，却被旁边的人不动声色地往回拉，座位上的统帅迷茫地看着韩逸，而他身边的警卫眯起眼睛，神色莫测。
韩逸扯淡扯得不耐烦了，干脆高声道：“统帅阁下，想不到您如此新潮，也喜欢玩cosplay吗？”
屋子里瞬间安静，所有的小动作全都卡壳。
韩逸接着说：“对不起，我现在真的特别怀疑您是不是穿越过来的，跟自己警卫玩换装play这种事，几百年前我们国家的电视剧就开始这么玩了，怎么现在您还好这一口？”
小注释：《马拉之死》，大家可以搜来看看，大卫的画，马拉是个残暴的政治家，被人暗杀在浴缸里了……所以你们应该懂得韩逸的意思了吧。
《三王来拜》是个宗教画，画的是耶稣诞生产生的祥瑞【雾】惊动了东方三位国王，他们特地来耶路撒冷朝拜耶稣，这个题材有过很多版本宗教画，不过画的是一个事，道长觉得达芬奇那张最好看。本章的隐喻嘛……东方来的朝拜者，耶稣是基督教创始人，基督教是……哪些国家当国教一样对待来着？
以及，紫色曾是一些宗教国家认为的属于君王的颜色。
44.疑心病重
整个指挥室如同风暴过境，一片兵荒马乱，周围的军官都一脸惊愕不安地望着自家统帅——当然望着的是真统帅。
穿着黑衣服的瘦高男人先是打量着韩逸，而韩逸也毫不示弱地回望，甚至送给统帅大人一个堪称亲切迷人的笑脸。
“啊哈哈哈哈哈哈——”扎克斯统帅一阵大笑，推开那个椅子上摆样子的模特，小帅哥模特如释重负地冲下去，给真正的统帅让座位。
喂，标准的反派必修课之一“仰天长笑”，统帅还真是不拘小节？韩逸压抑着心里狂飙的草泥马，感觉自己的吐槽都要变成弹幕了。
“你怎么发现的？”扎克斯大笑过后改优雅微笑。
好的，回去以后一定要告诉文斌，这世界上中二是没有止境的！人外有人！
“阁下，整个屋子的人都紧张兮兮地看着您，您就是稍微扬一下眉毛，这几位参谋都差点把心脏吐出来的样子，您说呢？”韩逸随手指了指身边那些一直满脸忐忑的军官。“统帅阁下，您见我，不会就是为了开个玩笑吧？”
扎克斯统帅端坐在座椅上，姿势优雅却有一种震慑力，即使穿着一身警卫服，也让人有种帝国元首的服装就长这样的错觉。
“早听闻中国远航军有一位非常有建树的舰长，我自然也关注了一下，我个人非常欣赏您，所以这一回偶遇，自然是难以抑制心中向往，算是我以私人名义，和舰长阁下交个朋友，可好？”扎克斯收敛了外露的气场，显得随和亲切，稍不留神，就会连他眼里的那最后一丝戾气都忽视。
韩逸微微皱了下眉，立刻又很快调整好。怪不得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从上了帝国的舰队开始，韩逸就察觉到一丝异样，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帝国，专权，皇帝——扎克斯是大权独揽的暴政实施者，他可以在他的舰队为所欲为，甚至他带着这么大一支舰队来进行“友好访问”，完全不合国际规定。在这个人面前有时候根本想不到什么规定，因为在他这里他就是规定——而整个星空里，有几百年都不曾有过帝国！
这一刻是真真切切意识到，那个坐在座位上邻家哥哥一样闲谈、还玩着换装play的男人，是个铁血的暴政者，是个公然逆着民主潮流，复辟帝制的野心家！
怪不得画风不一样啊！
冷汗不由得浸湿了韩逸的衬衣，周身有一种危机感，一直以来他妄图和一个暴政者针锋相对、以硬碰硬？
真是非常惊险刺激啊，如果惹怒了这个男人，他连民主都敢公然废，还有什么可顾虑？但是眼看这种人摆着一张天下老子第一的脸，在这耀武扬威，就这么忍？
这是我中国的地盘！就算皇帝来了，也得给马克思敬礼！
“何等荣幸能和您交朋友。”韩逸微笑回应，“只要是对我国和平发展有助力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针锋相对或许不会把一切摆上台面，暗流汹涌却像漩涡隐藏在暗流与礁石中，韩逸摸不清扎克斯用意何在，敷衍了事总不会错，不管扎克斯想要从韩逸这动什么手脚，我不犯人，那见招拆招总可以的吧。
扎克斯对于这样的回答不会感到意外。
“这很好，我相信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接着装，韩逸对于政客的演技司空见惯，必要的时候他也得发挥一下表演艺术，不是么。
“之前看舰长阁下似乎正带队追击什么目标，就不再继续打扰了。”扎克斯微笑，“不过我看你右肩似乎有伤，很严重的样子，让我的医生先为你处理一下？”
“这就不劳烦统帅了吧。”
韩逸说完，警卫却忽然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座位上的扎克斯统帅望着韩逸，笑得非常亲切温和，“这怎么算劳烦，至少喷一下止血剂，总不能一路滴血去打仗吧？”
那个医生不由分说地拿着止血剂走过来，统帅依旧笑吟吟地望着这边，韩逸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但又无法回绝，只能眼看着那医生把药剂喷在自己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