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袁周还是不说话，他把自己的脸探过去：“哥哥帮我看看吧，不是说医生看病要望、闻、问、切吗？我最近都有些头疼。”
那边大家听了他这话都撇过了脸偷笑，只有程志新喷了一桌的水果渣，乐倒在沙发上，乔野坐在那里凉凉地来了句：“他是法医，只会剖死尸，不会看活人，等你到了要他看的时候，你哪里疼他都会认真帮你看的。”
可怜那孩子吓得不轻，一脸木色地呆坐在了那里。
程志新起了坏心眼：“小袁，你就给他讲讲你所用过的望闻问切吧，看人家孩子求知欲多强，你就满足一下他呗。”
袁周也不知道是真呆还是装乖，还真的就讲起了他那些经历，而且一讲到这个他就双眼发亮，拉着人家小男孩的手用手指在人家手心里笔画着他怎么用刀，划得多深，刀划过肉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人体的器官什么样子，他剖过的尸体什么样子。
他不留指甲，而且平时都修得很整齐，但是划过细腻的手心还是让男孩一阵抖，像真感觉到那薄而锋利的刀片在手心划过一样，一身冷汗出来后终于忍不住地说了声：“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就跑了出去。
袁周一脸不解地转脸问他们：“他怎么了？”
程志新笑得都喝不进水了，他对着袁周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但是极力忍笑的状态下只让人觉得不伦不类：“他刚才不是说头疼吗？”
袁周“哦”了一声再次窝回了自己的角落不再说话。
众男孩都深深地觉得他们的选择是对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程志新笑倒在身边面露尴尬的男孩身上。
华阳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却还不见吴蝶带高辉过来，他正想要起身去问，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是跟着高辉的尾巴打来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下来，华阳接起了电话，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推开要靠过来的男孩站起身来朝他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也知道可能出事了纷纷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到了楼下程志新还和吴蝶说了声拜拜。
出了门大家上了车，华阳系好安全带扶住方向盘，面色凝重地说：“高辉死了。”
8、蝴蝶姬（八）
其实在他们走了之后肖柯艾也并没有坐在会议室里干等，在确定他们的车出去了之后他就去了资料室，在那些案宗里找着八年前那一起事故。
那一伙杀了他姐姐的小偷，至今还有一个在逍遥法外，他之所以这么努力地学习查案，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逮捕那个人，那个杀了他姐姐的人。
但是之前太小，而且在他跟着乔野来局里几次被发现偷偷翻东西之后他们就不允许再带他来，在他用好几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会乖乖的之后才渐渐地被允许。
这些年他一直忍着，就是等着可以好好查案的时机，他已经耗了八年了，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
已经破了的强盗杀人案，还有正在追捕的人犯，他八年来的观察已经对这里了如指掌了，而且因为他的懂事和他们的信任，这种案子的资料他都可以随意翻看。只是在肖柯艾把所有的应该有的资料都翻看完之后却都没有找到关于这个案子的档案袋。
现在只有一个放还没有破解的重案组档案柜没有查了，但是像这种强盗杀人案还不至于放到那个上了密码锁的柜子里啊。
那里都是还未破的重刑案。
肖柯艾站在所有被他翻过的档案柜面前，手里握着的钥匙渐渐握紧。
乔野一行人到了高辉家里的时候，那个跟着高辉的刑警正保持着现场。华阳的车上都是随时带着白手套的，而刚好袁周在，那个发现尸体的房东被何书按拉到一边问起了口供，而袁周则是过去开始对尸体做简单的检查。
从发现尸体到他们赶过来，除了房东以外没有人碰过尸体，而那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房东则表示因为高辉昨天打电话给他说今天要给她房租，但是她因为都这个点了他还没出现，所以她就来敲他的门，却发现门没有锁，就直接进来了，然后就发现高辉倒在地上，她推了推他，看他没有反应伸手一探呼吸发现人已经死了，吓得尖叫一声，然后就有人冲上来把她带到了一边开始打电话。
那个人就是负责高辉的刑警。
这栋公寓离《茧》开车只要十分钟就能到，房子不大，但是很干净整洁，而且并没有发现外人入侵的痕迹和可疑物件。
“尸体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有没有打斗痕迹，要进一步化验。”袁周简单地看了一遍之后很明了地说。
乔野已经在路上就打了电话给鉴识科，此时那个打扮时尚的房东太太已经录完口供正坐在那里等他们开口放行。
袁周在检查了指纹之后才说：“她没有撒谎，确实只有在高辉肩头的衣服上发现了两个她食指的指纹。”
华阳这才对她说：“行了，您可以离开了，但是警方有任何事还是会传讯您的，希望您配合。”
在等鉴识科的工作完成之后才把尸体抬了回去，而大家在回到局子里的时候，肖柯艾还趴在那里拿着遥控器看那卷带子。
看他们回来了兴奋地跳了起来：“有没有查到什么？”
袁周不在，他早就随着尸体收走的时候就去了验尸房。
程志新靠到椅子上眼睛盯住了天花板：“查到一桩女干情，高辉喜欢蝴蝶夫人。”
肖柯艾不以为然：“这个我知道啊，看录影带里就知道，那高辉的手帕呢？袁哥不在这里，拿去化验了？”
何书安跟去鉴识科了也没有进来，华阳头疼地说：“高辉今天根本没去《茧》，而且在我们赶到他家里之前，他就死了，身上没有外伤，可能还是中毒。”
线索太少，好不容易找到高辉的线索，却晚了一步，线索又断了。
“高辉和王章除了是相差四年的校友，并没有其它什么关系，之前把他们的祖宗八代都给翻了一遍了两人也没扯上任何关系。”程志新也很郁闷：“难道他们的死不是同一个人所为？还是这只是一桩无理由杀人案？”
一时大家也都没有说话，高辉和王章确实之间确实干净得很，两人见面最多就是在《茧》里几次，话都没说过三句，两人也没有什么共同的仇人，为什么高辉会死呢？
“先等鉴识和验尸结果出来再说，说不定这两件命案并不是同一个人所为。”华阳揉揉太阳穴发话。
程志新把椅子挪到肖柯艾身边：“怎么样小可爱，你有没有又发现什么？”
肖柯艾指了指录像带：“你说那个啊，我也就发现了你们刚才说的啊，高辉喜欢吴蝶。”
程志新露出一脸八婆相：“来，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肖柯艾回忆了一下才说：“我把那一天的录影带从头到晚看了一遍，虽然只有那一天，但是从吴蝶出现开始，高辉的目光就一直在她的身上从没有离开过，而且吴蝶喝过酒的杯子他会小心地收好自己亲自擦，吴蝶扔掉的耳环他还从垃圾里面捡了出来用手帕小心地包好收起来。”
“说不定是想捡回去了换钱，吴蝶身上的东西，就算是纸做的，拿到红灯区去喊个蝴蝶夫人，也能卖出个高价来。”程志新摸着下巴眯起眼睛：“老子下去也去垃圾桶里翻翻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金啊银啊什么的。”
乔野一脚踹到他的椅子上把他从肖柯艾身边蹬开：“你干脆去女厕所蹲点，说不定能捡到两件Bra。”
何书安拿回来的鉴识结果却是把大家之前的线索全都推翻了。
高辉的手帕上并没有沾到毒物，而且家里也并没有发现漂白剂，而且他们还得到了楼下洗衣店的证词，高辉的衣服基本上都是放到那里来洗的，也就是说高辉并没有扔掉漂白剂的理由，而且高辉有收集发票的习惯，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整盒近几个月的发票，里面也没有买漂白剂的记录。
“另外还发现了一盒很奇怪的东西，里面什么都有，眉笔，口红，耳环，手链，还有隐形眼镜，发夹之类的东西，而且都是有人用过的。”何书安拿出拍的照片给他们看。
肖柯艾拿着照片仔细看了之后说：“这是吴蝶的，这耳环就是录像上他扔掉的那一只。好像是吴蝶有一只不知道掉哪里了，然后就把另一只也扔掉了，但是高辉从垃圾里把他捡了回来。”
程志新把那张清单拿到手里看，啧啧有声：“吸管，枯萎的花，纸巾都有，卧槽，他这都暗恋到变态的程度了吧。”
何书安也有同感：“我也猜到了是吴蝶的，你们看这些。”
他把一叠照片扔到桌子上，大家纷纷拿了一些看。那上面都是一些便签，没有什么花纹，但是上面都多多少少写着一些字。
要少喝酒啊，对身体不好。
今天你喝了阿洋调的酒，不是说好了以后来店里都喝我调的吗？
耳环很好看，扔了可惜，如果你找到了另一只呢？这一只我先给你保存吧。
今天十点就走了，还以为你会坐到十一点。
二哥来接你走的，看你上了他的车，我很羡慕也很嫉妒。
上面都是些简短零碎的话，点点滴滴中透露着主人隐秘的心思。
袁周的验尸报告也出来了，和王章死于同一种毒物，死亡时间是七点到七点半，毒是由口入胃，而在他的身上却是没有找出任何带毒的物件，房间里找到了他在晩饭后喝过的果汁，但是上面也没有沾到毒物。
“根据楼下一家餐馆老板的口供，高辉只要是晚上的班，在六点的时候都会去他那里吃晚餐，而今天和往常一样，大概是在六点半的时候吃完离开店里的。”何书安一边说着一边把口供发给每一个人。
乔野拿着一支笔在手指尖玩着，仔细看了一遍口供才说：“高辉六点半从餐馆离开，而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在十点，这期间有没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
何书安摇头：“根据楼道里的监控录像来看，除了发现尸体的房东，从高辉回家开始就没有任何人进过他的房间。而楼下面对的就是街道，而且他的窗户上都安有防盗窗，不可能会有人从窗户进去。”
周峰抬头问他们：“会不会是自杀？
程志新在那里拿着口供翻了两下啧啧有声：“真是可怜，不过就一个女人嘛，女人不要，找男人不就得了。”
肖柯艾也皱着眉头：“高辉并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而且家里一切都收拾得很干净，桌子上还放着他的包包和钥匙，这是去上班的准备，一个自杀的人并不会注意到这些，所以只可能是他杀案件。”
乔野问华阳：“其它嫌疑人知道这件事了吗？”
华阳刚接完电话，正整理着刚才电脑录音里的资料：“吴蝶已经知道了，其它人还不知道。”
程志新哼了一声：“这不奇怪，这个女人背景不简单，我们的进度她估计也知道的十之八九。”
华阳“嗯”了一声：“这是刚才发过来的照片。”他把照片打开，电子屏上立刻出现拍得有点模糊的吴蝶。她正拿着烟，听到前面的男子的话之后，脸上明显地出现了诧异的神色，挥挥手让那男人离开之后，最后一张照片是她对着镜头抛媚眼的表情。
一只手里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唇角微勾，抬着下巴眼神迷离而魅惑。
9、蝴蝶姬（九）
现场所拍的照片也洗了出来，高辉脸上是死前凝结的神情，带着痛苦和迷茫，他是胸口朝下趴在地上的，以这个姿势来看，应该是站着的时候因为痛苦而倒下来，在地上没有挣扎两下就死了。
这种毒潜伏在人体内无声无息，在死前都不会让你有任何感觉，只有在毒发的那一刻才会感觉到痛苦，而这种痛苦显露出来的时候，也就是死期已到了。
“难道高辉是因为知道凶手的身份了所以被杀？还是说他本来和凶手是一伙，另外一个人要杀他灭口？”何书安提出假设。
肖柯艾抬眼看他：“那也要知道凶手是怎么杀了高辉的。”
程志新翘着腿：“会不会是高辉在餐馆吃饭凶手把毒擦到他手上或者哪里？他自己带进屋里的？”
乔野的手指敲着桌子：“也只有这个可能性是最高的了。”
肖柯艾用红笔圈出死亡时间：“高辉离开餐馆的时间是六点半，之后根据楼下下棋的老人证实，他是在六点四十左右进的楼里，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进过他的屋子，而死亡时间是在七点到七点半，根据时间推断，他就是在六点半到六点五十分沾到的毒，也就是刚进自己的房子然后就吃或者喝到了有毒的东西。”
袁周一直坐在一边听他们说，听到这里他淡淡地开口：“他的房间里所有的杯子都是干净的，而且上面很干燥，应该不是今天用过的，除了一个刚喝过鲜榨果汁的杯子还没有洗，但是无论是杯子上、果汁里、水果刀上或者榨汁机里都没有查到毒物。”
何书安立刻补充：“高辉的冰箱里有很多新鲜的水果，而那个房东也提到过高辉在他这里住了三年，他有自己榨鲜果汁喝的习惯，她每次去收房租高辉都会请她喝。”
华阳看看时间：“现在凌晨两点了，小何你立刻带监识科去那家餐厅查看，如果是那里沾到的毒物，应该还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这种毒沾在衣服和手帕之类的地方不会那么轻易就洗掉，而且如果是在那里沾到的毒物，那么根据时间就是在他离开前沾上的，所有的抹布，桌布之类的地方要仔细查看有没有漂白剂的痕迹。”
大家都这才注意到时间，乔野侧头看肖柯艾还趴在桌子上皱着眉头研究那些照片，伸手把他拿在手里的照片抽走：“现在不早了，去休息室睡觉。”
知道赶回去是不可能的，乔野也就不做无用功了。
“我和你们一起等何哥。”肖柯艾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说。
乔野按住他想要抢回照片的手：“立刻去睡觉，小孩子不要熬夜。”
肖柯艾不满：“我还年轻着呢，你们这群大叔才要去休息吧！”
乔野直接用行动证明了谁比较需要休息，当他被按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的时候，面对乔野那张写着：“你敢再反抗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的脸时候，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一张毯子盖到身上，粗糙的大手在他的头顶摸了摸，然后脚步声就随着关门的声音戛然而止。
身体是疲倦的，但是头脑却是格外地清晰，没有一点儿想睡的意思。
这张沙发平时放在休息室可以待客，有时候大家晚了，是可以把靠背部分放下来当床用的。房间里的温度调得刚刚好，肖柯艾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仔细地想着案情的经过，怕自己有遗漏的地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外面有响亮的脚步声和何书安的声音：“结果已经出来了，你们看看。”
他想也没想就直接掀开毯子爬了起来，打开门冲进对面的会议室的时候直接就从何书安的手上抢过了鉴识结果。就在他聚精会神地盯着看的时候，乔野的眼里也蕴起了怒气。
程志新看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走到根本没有查觉的肖柯艾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小可爱，嘿嘿，你不是睡了吗？都这么晚了，不去会梦中情人啦……”
肖柯艾一边翻动着手里的那几页纸，一边皱着眉说：“结果是并没有查出任何毒物？而所有的毛巾上都没有查出有近期使用过漂白剂的痕迹，在所有高辉碰到过的地方也没有？那高辉是怎么中毒的？”
眼看乔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程志新只好伸手去抢肖柯艾手里的东西，他手还没伸到呢，乔野的手就已经到了，他直接从肖柯艾手里在抽走了甩到一边的桌子上，然后对华阳说：“华队，现在已经三点多快四点了，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