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
“那么我以后不需要呆在你的办公室了，对么？”
沈曦看见反光镜里的赵铭初，黑暗里是模糊的，却依旧像会发光一样，点了点头：“是。”
那样子的他，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霸道，盛气临人，对着沈曦说自己是不可悖逆的。
“还是谢谢你，你起码没有说穿你只是玩弄我，还给我留了尊严。”就算我自己把我的心掏了出来，面对了它，“以后我们就不用再见面了。今晚，算是纪念。”
又想起那是对着自己笑的赵铭初。
沈曦克制着自己的眼泪。
那样的笑，起码在那个时候，属于过自己。
一天也好，一个小时也好，一秒都好。
刚刚爱上就被埋葬的心情，也不过如此。
经历过了，以后就不会这么疼了。
这个世界啊，只要活着的话，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是难以解决的。
活着，就能学会可以忘记。
Chapter 10
“你到底怎么了。”
沈曦侧头：“没怎么，你问了很多遍了。”
“你把蛋煎焦了。”
看着沈曦把荷包蛋盛出来，徐言叹了口气：“你不想说也没事。”
“徐言，其实是我辞职了。”
徐言转过头长吁了口气：“原来是辞职了啊，你真是。”打了一拳在沈曦身上。
沈曦强扯出一个笑：“我在想好不容易有了工作，又这样没了，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怕你担心。”
“为什么辞职？”
沈曦低着头，戳着已经焦透的荷包蛋：“公司里人际关系很重要，我和一个比较厉害的人物没有处好，得罪人了。”
“你吃亏了吧？”徐言说每句话的本意都是要去安慰沈曦，但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从徐言嘴里问出的话总是恰好能问到沈曦的伤口上。
“没有什么，被骂了几句。”
徐言不再说，眼里波澜没有平息。抬手夹了块肉给沈曦：“多吃点的好，实在没工作还有力气搬砖。”
沈曦抬头，徐言背对着窗，阳光肆意，照的有些许晃眼。
熟悉和过近的距离，大概都是爱情的暗中杀手。
沈曦趴在电脑面前过了很久，一个字也没有敲出来。
昨天是周六，今天是周日。
徐言被叫去整理新案件，也没说晚饭是不是能回来吃。
两条新回复。
沈曦终于换了个姿势，右手够到了鼠标。
是未明。
“我倒是想抽打你，那你也要出来，你不出来我打谁。”
“不会怕我打你就不出来了吧，那我不打你咯，你快来更文，卡着难受。”
这家伙语气好像有点改变。
不带着卖萌的腔调，这样反倒让自己觉得不适应。
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要回复什么好，还是任他去好了。
手机震了。
沈曦紧了紧手机，滑动接听：“喂。”
“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手机一直在充电，刚刚开机，只收到你这一个电话。”
“昨晚你睡着了之后你同居人一直给你这支手机打电话，我就帮你接了一个，后来话说到一半手机就没电了。”
沈曦心哐嘡一下：“你跟他说什么？”
“我没有跟他说什么，他一上来就很着急，你忘记跟他说不回去了吧？”
沈曦回想起来，昨晚自己发了短信问徐言有没有买晚饭。
实在太巧，偏偏在Alice赶过来之前发送了消息。
勾起嘴角，苦笑。
终于有一个谎话要被拆穿了。
“谢谢社长打电话过来跟我说这些。”
“我跟他说你醉了，睡在同事这里了。”
“好，谢谢你。”你想跟我说的，只有这些而已么。
静了十秒，谁都没有挂电话。
沈曦好不容易要开口，赵铭初有些阴阳怪气问了句：“你同居人喜欢你，你不知道么？”
沈曦原本想说昨晚是自己不对，不应该顶撞他，原本就是他帮了自己，这样一步登顶的事情本来也要代价。
最后这些话还是硬生生被咬碎，吞回自己的肚子里。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男人的。”刚说完就后悔。
“噢……对。我只是提醒你一声让你知道，你这个人反射弧有些长。”
“你没必要对我温柔的。我说过了，你对我温柔，这样制造出来的假象只会让我误会。”
“只是想好这是最后一个电话了，所以多说几句。没什么，那就这样吧。希望下一周你能找到其他工作。”
没等沈曦再开口，赵铭初已经挂掉了电话。
——这是最后一个电话了。
沈曦脑海里徘徊着这句话。
心不知道为什么，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快失去了。
才察觉危险和不舍么。
晚上徐言回来没有跟沈曦主动说一句话。
沈曦好不容易开口，徐言也是笑着，几句话搪塞过去。
“我先去睡了。”
“徐言。”
“还有什么事情？”
“我同事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昨晚他接到你电话了。”
“噢，是啊。”
“我今早没有跟你说，我们去喝酒了，然后我和同事闹不和，我上司就说要开除我。”沈曦越说越乱，一个写手到了临场编段子的时候果然还是会紧张的吧。
“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了。你很少会说谎，说了也圆不好。”
沈曦紧绷的表情一下子松了下来：“你早上就很清楚我在撒谎了？”
“是，你早上回来，倒水烫到了手，我问你昨晚发生了什么，你看着跟没睡醒似的。那时候你说你和一个同事出去喝了点酒，有点宿醉。”徐言走近一步，“你知道和别人一起喝酒，却不知道我在这边等了你一晚上。你同事都知道要帮你接个电话，你却总是这样无视我。”
“我很累，你没必要发脾气的。”
“是我过激，我还是去睡了好了。”
沈曦点头，转身，没想到被一个大力往后扯了过去。
“沈曦，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一直在装作没有看出来。”
沈曦试图推开徐言，却被徐言更大力箍在了怀里：“徐言，你别这样。”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沈曦好像终于明白什么，又好像很难过。
用力推开徐言，蹲了下来。
把头埋进手臂里，微微颤动。
你什么都猜得到，什么都猜得对，徐言喜欢我你也知道，你真厉害，真厉害。
徐言弯身在他面前，“我，吓着你了？”
沈曦抬头，带着红掉的眼睛：“没有，没有。”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么你也一定知道我喜欢你了。
赵铭初，我喜欢你。
大概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要死命推开我吧。
是这样吧。
“是我不对。你去洗把脸，我去睡了。我不打扰你，你换个心情，明后天去外面逛一逛。刚才那些话。”徐言欲言又止。
“没事的，没事。我知道了。”
徐言终于弯了眉眼，点了点头。
没有在这时候当机立断和徐言说清楚自己的感情，成为了日后沈曦最后悔莫及的一件事情。
又过了一天，沈曦理清了文案，终于构思清楚，又开始了日码万字的生活。
这样过了三天，有一家出版社过来联系了自己，问是不是可以经由他们出版。
沈曦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版权还握在赵铭初手里。
盯着赵铭初手机号那十一位数字，许久许久，还是拨通。
“您所拔打的号码是空号。”机器女声响起，沈曦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忽然觉得一切似乎只有这样才是对的。
这才是正轨。
没有慕高，没有赵铭初，两条平行线依旧，没有交集，回归原轨。
Chapter 11
整整一周，沈曦什么也没做。
没再码字，没再求职。
看着窗外边的阳光时，会伸出手，捕捉永远无法获得的东西。
徐言没有跟自己提起那晚上的告白，自己也没有再说。
攒下来的一点钱还够维持生活。
直到这天，连续一天，自己的手机都被几个报社打来咨询电话。
编辑，专栏，记者。
沈曦才想起什么，点开了自己的文帖。
之前一篇完结文的点击率一下子过了千万，果然是因为这个。
上周也没有一百万的吧。
在搜索引擎里输入自己的文章，找到慕高的有关网页。
果然，出版了。
赵铭初居然真的给自己出版书了。
虽然明明知道他会这么做，真的发现他守约的时候，却是另外一种心情。
原来还有那么一点，自己和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联系在。
“恭喜大大~”
“粗卡粗卡！”
“好厉害！出书了！我一定去买！”
“有签售吗~~”
沈曦翻着一条条留言，看着每个人ID的名字。
没有找到。
沈曦翻回去未明当时给他的最后一次留言。
是赵铭初给自己打“最后一次”电话的那天。
点击回复。
“我不卡文了，你人呢？”
一直到晚上，沈曦又更了一章，新留言里还是没有他。
留言的人越来越多，也是托了出书的富。
可这么多人的话，就会很难找他的留言。
啊，真是奇怪。
不一定不会走的。
也许看我不更文，所以弃文了。
也没有什么的啊。
“社长。”
“进来。”
“新秘书带来了。要您先面试吗？”
“不用，直接交接之前堆积的工作就好。”
“好的。”
“等下，上次我叫你们开掉Alice了对吧？”
“是的。”
“那我今天怎么又遇见他了？”
“赵社长，您有所不知，Alice跳槽到别家了，今天跟着她新上司过来，谈的是我们前几天和商业日报合作那个企划，他们想加入。”
“是这样。”
“对。”
“好，你也辛苦了，快中午了，去吃饭吧。”
“好的。”
“社长好。”
“你就是新来的秘书吧。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这个人很挑剔，你先把那个桌子上的文件都给理了。”
“好的。”
赵铭初点开沈曦的文帖，看到自己的留言被回复。
“还真是，现在回复算什么。”
“啊？”那头的秘书问了一句。
“没事。”赵铭初一眼瞥过新秘书。
猛然有些恍惚。
和沈曦一样的栗色短碎发，白色衬衣。
唯独不同的是那个人皮肤并没有那么白，这个角度看过去的侧脸也没有沈曦的生的柔美。
“你这身打扮，倒是顺眼。”人事部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谢谢社长。”这个男人看着年纪大抵也是和沈曦不差几岁。
“谁教你的？”赵铭初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吹上对面人的脸庞。
“没，没人教我啊……”
赵铭初直起身子：“起码也得要有承认的气度。”
转身，踱步回原本的位置：“行了，站起来走人吧。你被炒了。”
那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是社长你了不起，炒就炒，有什么大不了的。娱乐杂志上现在登满慕高社长为前秘书出书的报道。你还来问我我哪里知道的，现在满大街谁不知道您好这口。”
打开门吼了一声：“还害我去染了头发，真他妈浪费钱。”
赵铭初揉了揉眉心，坐下来，拨通部门经理的电话：“喂，我上次要你处理的娱乐杂志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吗？”
“已经买下所有杂志了，跟出版社也协商好了，市面上已经没有这本杂志售卖了。”
“那我今天怎么又遇到看过杂志的人了？”
“社长，你也知道，我们只能控制正版杂志的流传，至于那些翻印的，或者拍了杂志，扫描了杂志传上网路的，我们是没法控制的。”
“嗯。”
“所以……”
“好我知道了。”
站内私信，新（1）。
点开。
作者童鞋，最近听说你是前慕高总裁秘书的事情被曝光了，还被人肉了，你自己出门什么的小心点。
From 未明
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我还以为我不更文你弃文了。
From 希生
我在啊。
一直都在。
只是没有留言而已。
From 未明
噢。这样。我有更新，你有空看。你上次说的很喜欢的那个女配，我有给她很好的归宿。
From 希生
你自己出门注意点，虽然照片没有被传，但是家庭住址搞不好会被挖出来。
From 未明
赵铭初做了什么事情，他一个秘书都要你们挖啊。做这种事情的人真变态。
From 希生
那边没有再回复。
正聊得兴起的沈曦等了很久，看未明没有回复，关掉了私信框。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赵铭初站起来，照着沈曦那种样子，伸了个懒腰。
可肩膀酸痛的依旧过分。
看了眼墙上的钟，拿上文件，准备去开媒体发布会。
黑色套装，酒红领带，棕黑皮鞋。
能同一天在商业杂志和娱乐杂志登上封面的，在这个世纪的年轻精英中，也只有赵铭初而已。
因为过分的耀眼，所以会招来过分的妒忌。
“少爷回来了。”
“嗯，我爸呢？”
“在花园看报呢。”
“他最近又去赌了吗？”
“最近，的确是又去了。”管家低着头，生怕责骂。
“没事，我知道，拦也拦不住。”
“爸。”
“你还知道回来，看看你干的好事，我们慕高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媒体乱写的，你也信？”把父亲扔到地上的书捡了起来，“倒是你，现在身体好了，所以就开始乱跑了。”
“你来教训我做什么。我做我自己想做的，不碍着你。”
“叔叔没有孩子，把慕高给了我，他死前就说过，什么都可以给你拿去堵，慕高不可以。前几天我收到那个美国人的单子了。你居然敢拿慕高股份当筹码？”
“你给我的钱太少，不够。”
赵铭初把杂志往捡起来那个地方扔了回去：“也怪不得爷爷不会把慕高给你。”
“少爷……”管家跟着赵铭初走到大门口，“吃过饭再走吧。”
“妈死了这么些年了，去年他也生了场大病，我以为他想通了。想不到还是这样，还越赌越大。”
“是我不好，我以后再看紧点，不会再让他溜出去了。”
赵铭初摇摇头，没做声。
打开门之前往花园的方向望着，停住了一会脚步。
大概是因为隔着颇厚的墙看不到那边，赵铭初转身，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