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翎顿时喜上眉梢,又忍不住在他头顶落下一吻,语气里满是开心,“还是昀儿最懂我!”
一直走在前面装瞎子聋子的几人顿时有些无力,岩天往后看了一眼,见那二人旁若无人似的亲昵,不知道该上去打断提醒一下族长注意一下身份场合呢,还是……继续装聋子瞎子。
岩天倒是捂着嘴一直偷笑,此时发觉大哥看向自己,赶紧收敛了表情往旁边躲了躲。
岩风无奈道:“好了伤疤忘了疼。”
岩天顿时委屈,“我记着呢,没忘。”顿了顿又掩饰不住好奇地道:“哥,你说族长和祭师到底……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大家都说因为提摩是祭师大人所以族长才和他成婚,虽然是男的……但族长以后还能再娶一个妾室生儿育女,可我看,族长是真的喜欢提摩大人啊。”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怎么会千里迢迢追过来?
岩风瞪了弟弟一眼,“这话是你能说的?”
岩云啧了一声,“我又没有恶意,不就是问问?”
“有些话只能藏在心里,烂在肚子里。”岩风拉着弟弟往前走了几步,与后面的人拉开距离,才道:“况且这是族长和提摩二人之事,与你何干?”
“可我很喜欢提摩大人。”岩云一句话惊得岩风差点蹦起来,饶是这位宠辱不惊,沉稳温和的男人也差点吼出声来,“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不不不!”岩云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赶紧道:“我是说,我觉得提摩大人很可爱又很厉害,很令人崇拜,是这种、这种喜欢!不是那种!”
“提摩大人自然厉害,自从上任祭师大人和夫人离开后,他一个小娃娃独自撑到现在你可见他落过一滴泪?我听大哥说,他几次去族长处商议事情都能看到大人在研究书本上的东西,要不就是在研究新的草药,上任祭师大人留下的那块药草田,听说一直是他一个人在打理,也没让人帮忙……”
话没说完,岩天突然走过来撞了他们一下。
“得了,到此为止。”
岩风立刻不做声了,岩云吐了吐舌头。
岩天叹气,抬头看向前面停下的二人,狼羡笑眯眯地朝他们看了一眼,那一眼真可谓是意味深长。
岩风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自己这也是顺着岩云的话就说下去了,方才自己还教训弟弟口无遮拦,自己这不也犯了一样的错?
狼羡只扫了他们一眼便看向后面的景昀二人,语气不轻不重地道:“就住这里吧,你们看如何?”
景昀走过来,瞅了瞅面前小小的屋子,前院和后院都荒芜了,四周围着一片竹林,屋子里看起来没什么人气,不过倒是干净。
景昀:“这里是?”
狼羡:“这里是我们族长每次来时才住的地方,不过一两年才过来一次,没什么人打理可能有些灰尘。”
景昀点点头,“我没什么意见,有地方住就行了。”
狼羡笑了笑,又看龙翎,“龙族族长觉得呢?”
龙翎压根不看他,“没意见。”说着,他的目光又朝狼族族长瞄去一眼,“麻烦狼族族长了。”
男人闻言只点了点头,看上去他不太喜欢说,也不喜欢笑。但眼底却是没什么恶意。
龙翎点了头,其他人自然上前帮忙收拾。等把屋子打扫出来,几人商量了一下房间问题。
这屋子因为每次来的人不多,总共只有两个房间。
狼族族长自然要住一个房间,龙翎和景昀住一间,其他人就没地方睡了。
岩天道:“我们就睡厅堂里,一样的。”
狼羡也点头,又道:“我去跟部落的人借一些水和干粮,还有棉被来。”
岩天立刻道:“我也来帮忙,有劳……大人。”
“叫我狼羡就行。”狼羡似乎不怎么在乎称谓,“我不是你们龙族的祭师,不用在意这个。”
岩天点头,有道了声麻烦了,两人便出门去借东西。
岩风和岩云负责看守,其他人则继续收拾屋子,也有人背着弓箭出去打猎,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正式介绍一下。”龙翎看了一眼往椅子里一坐,一直闭眼休息的男人,道:“在下龙翎,这位是我族祭师,同时也是我的夫人,景昀。”
男人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一眼景昀,“我叫狼渊。”
景昀点头,“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景昀一直听说狼族新任族长是个年轻有为之人,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族长就给了我们这么大的见面礼。”
说着,他往被捆在地上的苏鹰看了一眼。
和世人正喂苏鹰喝了碗水下去,那人幽幽醒过来,眼底满是狼狈和疲惫,早已不见景昀记忆中阳光憨厚的模样了。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苏鹰喘了口气,“磨磨蹭蹭,是不是男人?”
龙翎冷笑,“你放心,总归都是死,只是看你自己怎么选。”
狼渊沉默了一下,道:“碰见你们,是个意外。我与狼羡一直在追踪他们一伙人的踪迹,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把柄……”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景昀,似有打量,“你身上也被下了蛊?”
“蛊?”景昀赶紧问:“什么样的蛊?有什么用?”
“狼羡身上有。”说起这个,狼渊脸色阴沉下来,这似乎是他发怒的前兆,整间屋子都平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杀气,“狼羡为了接近他们,主动吃了他们给的药佯装被控制,那蛊便是强制带出祭师身上能力的东西,我不知道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只知道若是不固定服用解药,便会逐渐耗尽生命直到死亡。”
苏鹰冷笑道:“狼羡对我做了这种事,也别想再取得主教的信任了,等待他的终究是个死字。”
狼渊抬头看他,眼里满是冰冷,“据狼羡所说,这些年你们最缺的就是祭师,不是每一个祭师都能被那种蛊所唤醒,就是有药也没人可用。你当真以为主教会因为你,就舍得丢弃狼羡?”
这话似乎刺中了苏鹰,他立刻暴怒起来,“主教不会容忍背叛者!他最恨得便是背叛!你们这些叛徒,你们……”
话没说完,和世人平淡地往他锁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扎了一根银针,苏鹰立刻嘴唇发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似乎没法呼吸了。
等和世人觉得差不多了,才将银针取了下来,苏鹰颓然倒下,大口大口地喘气,狼狈不堪。
狼渊不再看地上的人,他看向龙翎,“你们打算如何?”
龙翎看向景昀,景昀淡淡地道:“我有许多话要问他。”
“你想问的,说不定狼羡都知道。”狼渊说着,又闭上了眼,“也罢,你们要问便问罢。”
景昀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苏鹰面前。苏鹰倒在地上,艰难地抬起一点脑袋,目光却只能看到景昀一双短靴。
就听景昀没什么情绪地问:“我父亲是何时与你们联系上的。”
“呵,那可早了去了。”苏鹰终于回过气来,艰难地将自己往旁边挪了挪,撑着地板坐起身子,背靠在木墙上,“大概,四年前吧。他是主教开始召集人手的时候,第一个投奔我们的人。”
景昀心脏一阵紧缩,龙翎在他身后淡淡地道:“不要在意这种事,那与你无关。接着问。”
苏鹰却笑起来,嘲讽地道:“为什么与他无关?他不是嫁给你了吗?主教虽是四年前才正式创立了教坛,可早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找人试药了,若非有之前失败的例子,也不会知道不是每一个祭师都能服用蛊。”
他顿了顿,不怀好意地看向景昀,景昀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想阻止苏鹰的话,可苏鹰已经脱口而出——
“第一个失败的例子,便是虎族的祭师,也是因为此,虎族才会突然发动偷袭,导致了龙族失去了族长和那么多的兄弟。怎么样?年轻的族长,你夫人的父亲与我们是一伙的,他明明知道这件事却选择了我们,你是什么感想?”
龙翎顿时不说话了,屋子里一片沉默,景昀手心满是汗水。
他脸色发白地瞪着苏鹰,却一点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好一会儿,狼渊开口道:“那又如何?他父亲是他父亲,他是他,何况那时候,他还是只是个娃娃。”
“那可不一定。”苏鹰道:“他是景冥的儿子,谁知道他身上流得是怎样的血?也许他见过主教以后,也会背叛龙族……”
话没说完,寒光闪过,一把短刀竟是牢牢刺进了苏鹰大腿。
“啊!!!!”之前的箭伤再次被刺穿,苏鹰痛到几乎晕厥。
狼渊睁开眼,难得惊讶地看向下手之人,龙翎面上也浮出一些讶异。
景昀握着短刀一头,看着苏鹰惨白的面色又轻轻转动了一下刀柄。
苏鹰已经无法发声,只是狠狠地瞪着少年。
景昀面上毫无表情,眼底冰冷一片,开口道:“若是族长要我替父代罪,我无话可说,可你,害我父亲在先,谋害我族族长在后,还与杀害我族前族长、兄弟们的罪魁祸首勾结,死不足惜。”
连带上一世的那一份,死一万次也无法偿还!
景昀突地拔出匕首,道:“识相地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否则,我有得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狼渊转头看向龙翎,眼底带了些困惑。他似乎无法理解一个十岁的孩子为何上一秒还温和有礼,看起来沉稳克制,下一秒却变得如此残忍而冷酷。
龙翎没有回答他的困惑,他看着景昀瘦小的脊背,面无表情。
第四十七章: 心蛊
苏鹰被这一刀疼得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没能说出话来,直到他的脑子重新恢复清醒,片刻后,他露出一个惨笑。
“你这模样,跟你那阿爹可完全不同。”
景昀将刀上的血在苏鹰衣服上蹭了蹭,嘴角带出一丝冷笑,“若是你身怀家仇,比起我怕也好不了多少。”
说着他往旁边退了一下,任由和世人给苏鹰大腿上的血窟窿上药草草包扎了一下。
苏鹰转开视线,盯着屋顶看了一会儿,似乎走了神又似乎什么都没想,道:“我第一次见你父亲的时候,很佩服他。我说过我来为他送药,我有办法混进去,可他不要。他另可牺牲自己,也不要露出一点破绽,不想破坏了主教的大计。”
景昀面无表情将刀扔到一边,盯着门外竹林看了一会儿,神色间的杀气和愤怒终于渐渐沉了下来,只是听着苏鹰说。
“我见过这么多祭师,有能力的没能力的,聪明的,傻的,他们都想要药,可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主教会选择适合的祭师来试药,可他们又想要药,也怕死,总是不足一月就催着让人给他们送解药。他们享受着握在手里的权利,又怕这些权利最终会害死自己,畏首畏尾,懦弱胆小。”
“那你呢?”景昀打断他,“你不是祭师,也没有任何能力。为什么跟着什么主教?”
“教坛里我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打探消息的,负责联络的,送药的。”苏鹰目光往下扫了扫,看了一眼自己的伤腿,“我也想成为祭师,只要那药最后能成功,我也可以做祭师。”
景昀想到什么,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那主教炼制的药不止祭师能吃?”
“呵。”苏鹰笑了,抬眼看着景昀,“你既然是祭师一族,难道还不知道祭师的历史?若是如此,我与你也没什么好说了。”
“我知道。”景昀顿了一下,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的龙翎。对方与他对视,目光里是波澜不惊,这样的龙翎让景昀觉得心虚。
他知道这目光背后意味着什么——不要背叛,不要欺骗,不要隐瞒。
景昀抿了抿嘴角,转回头看着苏鹰,“你的意思是,祭师的后人们。”
“祭师曾经是东方最大的部族,狼族也好,龙族虎族也罢,都比不得他们。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拥有无边的法力,上可听得真主天音,下可控制走兽飞禽。只是后来,人族逐渐多起来,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或许是真主造给祭师的玩伴,可这些狡猾的人类却欺骗了祭师一族。他们带走了巨兽,挑拨了祭师之间的关系,拿走了祭师最重要的宝物,最后覆灭了祭师一族。”
苏鹰说得仿佛他曾经见过这段历史,眼里满是悲戚和不甘,他又看了和世人一眼,哼道:“人族,始终是肮脏卑劣的,因为嫉妒,因为贪婪,他们亲手毁掉的东西还少吗?”
和世人皱起眉,觉得苏鹰已经有点入魔了,他自己也是人族,可对祭师的崇拜却超越了一切。
他又看了狼渊和龙翎一眼,这两位部族的统治者,一个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一个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和世人心里摇头,这两人无论是谁,拉出来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可为什么苏鹰就如此看不清,如此的执迷不悟呢?还是说那所谓的主教,真有翻天覆地的本事?让其追随者宁可连“人”也不做?
苏鹰道:“那些人后来又为了土地自相残杀,最终胜者为王划分出属于自己的族群,他们又将在大灾里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祭师们抢夺到自己身边,一开始祭师们并没有遵从他们,祭师一族生性高傲,他们不会对人族低头,可人类居然为了得到祭师不折手段,竟拿他们的孩子家人作为威胁,直到他们屈服。”
到此处,连狼渊也睁开了眼睛,微微蹙眉,看着苏鹰。
“我们如何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或许,你也被骗了也不一定。”
“不,主教大人不会骗我。”苏鹰冷笑,“你们这些自以为拥有祭师,能够掌握祭师的凡人,实际上你们什么都不是!一群蝼蚁。”
他说着看向景昀,“他们不配与你站在一起,你知道吗?你现在帮着他们如此为难主教,为难我,你知道你的父亲在天之灵有多心痛吗?”
景昀摇头,“若想说服我,让你们的主教亲自来。”
苏鹰顿时狠厉道:“主教大人岂是你能随意召唤的!”
景昀道:“不管过去如何,这些年祭师一族是靠人类活下来的。”
“那是因为你们被禁锢了!被束缚了!就好像人养的狗,你被圈养着还笑嘻嘻地握手!”
砰——
众人转头,就见龙翎一脚踹飞了前面的椅子径直走过来道:“你说谁是狗?”
景昀正想岔开话题,却见龙翎一脚踩在了苏鹰的伤口处。
“啊——!”很快,苏鹰的伤口又见了血。这次连和世人也不敢上前重新换药了,他早就站到角落去了。
龙翎狠道:“我不管什么以前,现在是现在!景昀是我的人,跟你说的什么族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苏鹰抽着冷气笑道:“族长如此气恼是怕了?”
“我怕你不知道你会怎么死!”龙翎道:“说,那个主教叫什么,教坛叫什么!老子没那么好的心情听你磨叽!”
“蛮人!”苏鹰露出嫌恶的表情,“景昀你认真看看,这就是人类真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