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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驯夫 上——by莫青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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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没去想过任何可能发生的不幸,或许是不敢想,又或许根本不愿意相信龙翎会发生意外。

结果还没抵达目的地,他就遇到了一小队狼狈不堪的人马,正护送龙翎从前线撤退。

撤退进龙族城内也毫无意义了,他们损失了大量的人马,被虎族和狼族攻下城池不过早晚而已。

转移进深山的族人只剩老弱妇孺,龙翎一声不吭,眼眶却是通红。他的手心是被自己狠狠掐出的血印,可他什么也说不了,说抱歉吗?这样的屈辱就算是咬碎牙龈他也说不出口。

那并不是碍着他族长的面子,而是他低了这个头,龙族就真的彻彻底底的输了。

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他也必须高昂头颅。景昀心疼他,却无可奈何,连安慰的话也没说,只是抱了他一整夜。

两人在疲惫不堪里相拥却无法入睡,翌日天不亮便继续启程往回赶,半途却被虎族的人马追上。龙翎他们的马已经太累了,昼夜不停地赶路早就超出了负荷。

为争取龙翎离开的时间,护着他们的人马一个一个的消失,景昀不敢去想他们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身为龙族之人,大概龙翎也不敢去想。

两人对目的地的执念只是一味地不想让同伴白白牺牲,可终归无论是他们的身体还是坐骑都再承受不起,先是龙翎的马暴毙,两人换成同骑很快就被敌人追赶上了。

就算是挨千刀万剐之苦,景昀也相信自己不会哼一声。

可对象换成是龙翎,哪怕只是他稍一蹙眉,景昀也似万箭穿心般难以忍受。

落下悬崖的那一刻,景昀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听从了对方的意思,留在了族内。

这个笨蛋……这个傻子……为何就是不能让自己省心呢?

“昀……景昀……?”

“……”景昀躺在马车里,风从窗口挤入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那张小小的脸上表情痛苦,似在做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恶梦,冷汗几次打湿了额头,景昀的阿妈为他小心擦去,不一会儿就又浸出汗来。

龙翎有些气急败坏,“不是说喝下去就好了吗?!”

随行的大夫苦了一张脸,“族长,那山谷小道咱们老一辈的都清楚,毒花毒叶到处都是,一旦起大风,很容易迷了眼。平日少呼吸一些也是无妨,可提摩受了重伤,毒粉一路粘附到血肉里,这……这不好办啊。”

亓笙被他阿妈提在手里,女人闻言脸色煞白,忍无可忍,又狠狠揍了自家儿子的屁股墩儿。亓笙已经哭得嗓子沙哑了,屁股被揍得一片青紫,却是半点不敢反抗挣扎。

龙翎嘴角抿成一条僵硬的线,看着景昀偶尔晃晃脑袋,嘴里咕哝着什么,他又转头狠狠瞪着老大夫,“若是景昀出了什么差错,你也别想好过!”

大夫欲哭无泪,“这药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只是提摩原本就受了手伤,这一加重大概引起了低烧,再加上毒粉和失血过多,这这……族长啊,就算是神医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让他痊愈啊。”

长老皱眉,在一边摸了摸胡须,“族长,让谷大夫花点时间就好,景昀既是祭师后人,自有先祖保佑,不会有事的。”

景昀的阿妈顿时全身僵硬了一下,连亓笙的阿妈也看不下去,转眼看了长老一眼,又去看自己的丈夫。

亓笙的阿爸是龙翎的贴身护卫之一,接收到妻子的示意转头对龙翎道:“族长,先回去吃饭吧,给谷大夫一点时间。”

已到了傍晚,众人听亓笙哭哭啼啼说完经过知道暂时哪条路都走不了了。具体怎么办,还得看族长的意思,只是族长一直耗在景昀的马车里,甚至连准备好的简单饭食也不打算吃。

长老对意气用事的龙翎不满意是自然的,亓笙的阿爸想要将族长劝开,只有这样,长老才不会逗留在马车旁,也就不会说一些让景家人心寒的话了。

“……”景昀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微微卷缩起来,拉住了阿妈的袖口。

女人顿时紧张起来,叫喊着谷大夫来看看。

谷大夫赶紧跑上来搭脉,龙翎紧张地看着,片刻,谷大夫松了口气,“药效起作用了。”

景昀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前世和今世搅浑到一起,一时半刻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但长老和几人的对话他却是听到了,脑子反应变得有些迟钝,却是慢吞吞地消化完了话中意思。

总归自己死活也是不重要的,这也难怪,回想上一世自己还未被发现能使火曜石发光之前,族人对自己的态度向来感觉是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就好像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他花了很多时间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与他只能在祭祀活动上穿着一套古老长袍做法祭的阿爸不同,他能文能武,打猎也未输给过同龄人,渐渐地族里的人才对他有了改观。

这些都是他好不容易挣来的,可火曜石一发光,就将他所有的努力都推翻了。现在想想,性子如此倔强不愿低头的自己,其实只是害怕别人的否定,所以用尽了全力要让自己活得比谁都漂亮,站得比谁都高,高到足够自己听不到别人的议论,也就心安理得的自欺欺人罢了。

这一世景昀反倒是淡定了,或许在生死线上走一遭真的能另人的想法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现在只要龙翎平安一世,至于其他人如何看待他,就好像亓笙秃了一块的头皮——跟他没有一根毛的关系了。

想通这一点,比起伤心难过,景昀更想好好睡一觉。于是他很快又迷迷糊糊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直到翌日朝阳升起,龙翎骑着马来他的马车前探视,他才懒洋洋地睁开眼往外瞄,道:“山路那头有狼。”

“……”龙翎坐在车辕边脸色古怪地看他,“已经听亓笙说了。”

“他知道个屁。”景昀道:“不是他看到的那三头,有野狼群。”

龙翎皱眉,“怎么会有狼群?”

“不知道。”景昀盯着车顶看,“我估计是谁抓了头狼,否则不可能将狼群整个搬过来。”

“你的血流了一路,它们竟然没追过来袭击我们。”龙翎道:“头狼可能就在林子那一带,它们不敢走远。”

景昀点头,“怎么办?”

龙翎摸了摸腰上匕首,“要么找到头狼给放回去,要么爬山。”

他扭头看向阻拦在眼前的大山,根本找不到路上去,真要选这条路马车只能丢下了。或许他们能爬过去,但回程的时间恐怕就要翻倍,身上的干粮也就不够了。

真是头疼。

景昀闭上眼,感觉小腿处的伤口凉飕飕地,大概是药物的作用,还稍微有点麻痹之感。

他想了一会儿,实在回忆不起八岁的年纪自己在哪儿打架撒尿,再往后想想,手骨脱臼那一回虽然抓到了细作,却没有经历这么一档子事情。

所以有些事重来一次,也会有所改变吗?

景昀叹了口气,龙翎瞪他,“小小年纪叹气,老得快。”

景昀心说:老子不知道比你大了多少。

龙翎又道:“我还是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这话他之前也说过,不过两人年纪都不大,很多细节也不会往心里去。不过这一次龙翎又对景昀刮目相看了一下,虽说提摩这名字是无泪之石的意思,可景昀也未免太“坚硬”了一点。

大夫处理伤口的时候,就算在昏迷中他也因疼痛而痉挛着,却是半声没有吭。

现在醒过来,不是叫疼也不喊阿妈不喊大夫,更没提饿字,开口便说“前面有狼”。

这对于一个八岁年纪的孩子来说,真的正常吗?

龙翎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些怪异。他忍不住凑近过来打量景昀。

景昀的脸色很白,因为失血过多嘴唇也没有颜色,有点泛灰。眼睛倒是很有神的,黑漆漆的,倒映着少年龙翎清隽的脸。

景昀看着他,心说:这小子以前长得也是人模狗样的啊,这唇红齿白的样子真让人疼,那些长老也真狠得下心天天督促他这样那样,还不准随意说笑。

要是自己,不知道得把他宠成什么样去。

可再想想几年后,这张脸长开了就越发有股戾气狠劲,眉宇间总是皱着所以有一点淡淡的皱痕,气势上更是能用“族长来了的故事”来对付晚上不睡觉瞎捣蛋的孩童,让人不得不感慨岁月这种东西……真是无常。

两人都在各自想着心思,自然也就没发现彼此距离越来越近。龙翎一手撑在景昀耳边,心道:这人以前嘴巴也是不饶人的,不管说什么他都能想法子堵你,现在看着倒是安静了好些,性格似乎也不如以前那么争强好胜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转性了?可是为什么?

龙翎想不明白,景昀还在神游,这时候马车帘子突然被从外头掀开。

“提摩……啊!”

一眼看到车里还有一人,而且那人还是族长,而且族长还还还还还……

亓笙一下慌了,却是忍住了怯懦大叫一声:“不要欺负提摩!都是我的错!”

龙翎:“……”

他哪一点看起来是要欺负人的样子?

景昀也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两人距离实在太近了,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他下意识要往后躲,一动却牵扯到伤口,龙翎条件反射去拉他,却没料到景昀一弹又回来了,两人距离顿时为零。

“!!!”

“……”

贴到一起的嘴唇还带着淡淡草药味,景昀的唇有些干,龙翎眉头皱了皱。

亓笙呆呆地看着,张着嘴,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龙翎淡定地往后退开,淡定地说:“多喝点水,让亓笙给你端早饭来。”

景昀也淡定地看着他,淡定地“哦”了一声。

龙翎便从马车里退了出去,站在马车下,单手理了理衣襟。

“还愣着做什么,去给你提摩哥端早饭。”

亓笙哦了一声,颠儿颠儿跑了。

龙翎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帘阻碍了少年略带迷茫和困惑的视线。

景昀则脸上烧得慌,抿着嘴角努力让自己冷静。这么大个人了,对一个小屁孩儿的吻激动个什么鬼?

第七章: 救援

景昀暂时成了伤残人士,因为脚无法移动,只能靠在车窗边通过亓笙的转述来获得消息。

“族长很生气,他皱起眉说‘我们的干粮不够’,意长老就说可以在周围先捕一些猎物,带在路上吃,族长又说‘我们带着女人和孩子,不适合翻山越岭’,弦长老就说龙族无论男女老少皆是战士,没有什么可怕的,族长又说……呃……”

亓笙歪了个脑袋想了半天,还使劲将脸拧巴拧巴,想要做成龙翎的表情模样,可表情勉强到位了,词却没能想起来,顿时有些着急,“族长就……族长……”

景昀大半注意其实都被他丰富的表情吸引过去了,反而没怎么听他在说什么,此时见他着急笑道:“不急,说说大概意思吧。”

“大概,大概就是长老不同意走山路,族长一定要抓狼。”亓笙说完,觉得哪里不对,抓了抓没毛的后脑勺,呆呆地啊一声,“错了,是长老要走山路,族长想抓狼。”

“抓头狼?”

“恩。”

景昀闭起眼睛靠在车窗边,沉思了一会儿,“走山路我们吃亏。”

抓猎物容易,可眼下还未过白露,天气还很燥热,带在身上的死物不仅容易腐烂坏掉,腐烂的食物还容易引来食腐动物。

众所周知食腐动物通常是群居的,一旦正面交锋有麻烦的就是他们一群老老少少了。

亓笙没怎么想其中缘由,只觉得景昀面色凝重,看得他也不由担忧起来,问:“所以我们不能翻山吗?”

“除非迫不得已。”景昀睁开眼睛,目光望向冰冷的山峰道:“抓头狼是个办法,只要将头狼带出树林,狼群会离开的。”

只是带头狼离开的那一位,恐怕会很危险。

他的目光又扫向山路上站着的年轻男女们,他们各自或站或坐,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女人脸上都带着不安,年轻小伙子们倒是一个个摩拳擦掌,看上去兴致勃勃。

年少轻狂,真是好啊……

景昀带着一张稚气的脸,心里却满是成年人的感慨,这表情委实和他的年纪不相符,看得亓笙心惊胆战,总觉得自己认识的那个提摩最近都不太对头,好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

这么想着,他一把将腰上挂的布偶娃娃拽进怀里抱着,小心翼翼道:“提摩?你又不对劲了吗?”

景昀失笑,还没来得及逗他两句,就见那头坐着的几个年轻人站了起来。

前面的大马车里,龙翎和三个长老走了出来。龙族一共五位长老,在族内身份特殊,是除族长以外最有地位之人,深受族人敬重。但传闻两百年前,长老的地位还要排在祭师下头,只是眼下境况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了。

五位长老的姓氏也很是有趣,从第一位到第五位依次排下,姓氏可连读为“弦歌知雅意”。

据说在几百年前龙族的古老用语里,这几个字的发音并不是这样,至于中途有什么变化又出了什么典故,后辈也不得而知了。

这一次跟随众人出门的分别是弦长老,知长老和意长老。他们的名字虽可连读,但与姓氏排列无关,他们五位的身份是平起平坐的,并没有等级之分。

弦长老年纪最大,理所当然其他四人对他更为尊重,而知长老则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虽也是一头白发,面上褶子却远没有其他人多,精神头也很充足。

意长老则比较啰嗦,他心思细,对很多事习惯斤斤计较,最不好说话的人便是他。

之前景昀以为自己死了,一睁眼却回到了八岁年纪,抱住龙翎不放手时呵斥他的人便是意长老。

亓笙跳下马车,站到车窗下和景昀一起朝龙翎那边看。

龙翎正说着什么,眉头皱着,小小年纪已能摆出上位者的威势,只是旁边围着的三个老头显然不好相与,龙翎说一句,他们就能七嘴八舌的说出十句二十句。

景昀远远看着少年恼火的面容又无从反驳的表情,心里疼得紧,却奈何无法为他辩护一句。

他们年纪还太小了,尤其龙翎背负着长老们的寄托,而这群老古董又将许多事过度看重和保护,造成龙翎在幼年时期几乎失去自己决断的权利。

景昀记得这一现象基本维持到龙翎大婚之后,过了十六岁年纪,长老们才逐渐对他的决定不再插手。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后来的龙翎对权利的把握和算计远远超出了长老们的预期,这才将他们压制了下来。

况且这群老古董也活不了多久了,虽然景昀不愿意再经历一次熟悉之人的生死离别,可他们年纪大了,尤其弦长老和意长老,哪怕他们什么也不做,能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他知道,龙翎虽然对他们偶有不满,但失去他们时,龙翎还是十分难过的。

在龙翎早早失去双亲的人生中,这五位长老在他幼年时期占据的位置不可谓不重,甚至与真正的亲人也并无差别。

景昀心里叹气,抬手揉了揉额角。

亓笙仰起头看他,“提摩?”

“恩。”景昀放下手,再睁开眼时,目光里光华流转,仿佛身体里真的居住着另一人的灵魂,沉稳而又安静。

他轻轻道:“去请族长和长老们过来一趟。”

亓笙张大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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