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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为王+番外篇——byproph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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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松走后,北宫棣一低头,便看到白锋和宋礼两人俱是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不由微微一愣。他皱起眉头:“怎的?有事且说。”

“陛下——”白锋率先开口,“臣斗胆问,武举结果是?”

北宫棣不由好笑,原来二人难得齐心,竟没有在他面前针锋相对,是关心这事儿。北宫棣一挑眉,似笑非笑道:“卿欲知?”

白锋脸上一红,宋礼不由得颇为稀奇的看了一眼,趁机道:“禀陛下,是。”

北宫棣也不吊他们胃口,径直道:“平州周颖点为武状元,京师慕容德为榜眼,青州丘元为探花。”其余一甲、二甲之类的,他便不说了。

见听了名单后,两人脸上一喜一忧,煞是精彩,北宫棣心念一转,不由得想起了前些时日厂卫递交给他的一份情报中,似乎写到“……开盘武举发榜博彩,疑有高官一掷千金……”北宫棣脸上一冷:“你们莫非投了注?”

这话如惊雷炸响在二人耳边,立刻让二人脸色狂变,又跪了下来。白锋眼珠子微微转了转,随即露出一脸谄媚讨好之色:“陛下,臣只是一时好奇,非有意为之,请陛下恕罪!”

见他堂堂一个枢密院掌管伏低做小,北宫棣顿时没了责备二人的意愿,只哼了一声,道:“你二人可知错在何处?”

“臣不该参与聚赌。”宋礼低头认错道,狠狠剐了身侧白锋一眼,若不是这人挑衅在前,他又怎会一时糊涂参加这劳什子赌博。

“臣不该偷偷参赌。”白锋同样低头道,一面回瞪了一眼,又不是拉着你去的,何必怪罪他人。

“哦,原来卿是不该‘偷偷’参赌了!”被这般一闹,北宫棣险些笑出来,正色道:“朕不是责怪你二人参赌,而是你二人可知,这开赌的庄家背后是谁?”

“难道是——”白锋顿时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北宫棣,一副不敢想象的样子。宋礼也是回过味来,惊讶的看了北宫棣一眼。

“想什么呢!”北宫棣没好气的斥道,“朕对其中之道没有兴趣。但尔等动动脑子,这赌场的庄家若是没有把握一本万利,又怎会开盘。明年朕要公布《博彩法》,规范彩票与赌博行为,大晋仅七家商行可获合法权,其他均为非法。民间禁止聚赌……卿明白了吧?”

二人俱是一副认真聆听北宫棣耳提面命的样子。

“好了,朕这回要和卿等说的,乃是另一事。”

北宫棣让他们回座位上,转而道:“朕要把军器局迁到燕京去,改名为燕京军器局。朕这里有几个方向,卿等听一下,决定哪些个明年交由军器局研发,推广全国甲兵。”

“第一个,是黑火药配方的研发与制造。这火枪虽然大大改进了火铳的射速装弹慢的问题,但在威力方面,仍不尽如人意。故而,朕觉得改进火药配方与制作工艺可以提上日程。”

北宫棣只记得上一世看到过黑火药的配方,依稀是硝、硫、炭的比率为75%、10%、15%。但制作过程他只记得一个‘湿制法’的名字,对于具体的制作步骤一窍不通。

“第二个,乃是改进‘震天雷’。朕已经得到古方,然而其中细微之处还可斟酌。既要降低成本,也要提高安全性。”

中土是最早使用火药的地区,除了一部分成为烟花、爆竹之类的观赏用品,也运用于军事之上。所谓震天雷,也就是铁壳爆炸性火器。在密闭的罐状、合碗状铁壳之中,装载火药,并留出引线。点燃后,火药在密闭的铁壳内燃烧,产生高压气体,使铁壳爆碎伤人。这是威力较大的一种火器,可用手抛,也可用炮掷。

北宫棣的设想,乃是将民间常用的爆竹捆绑用于徒手丢掷,而将震天雷外壳改为陶瓷壳,用于专用器械抛掷。至于在里面加上铁钉、碎玻璃之类的增加杀伤力,军器局自然会有人做好。

“第三,改进火炮。在改进了火铳成为火枪之后,朕觉得改进火炮也是有迹可循的。可以将所需的威力、打击距离分类。阵地战、攻城战、海战可用不同火炮。

“第四,对刀剑矛等进行改造,使其可用于火枪之上,增加火器营的参战力。”

这说的是后来的刺刀,和马镫类似,这项发明虽然简易,但和马镫对骑兵的发展产生过不可估量的巨大贡献一样,刺刀的出现对火器的发展能够起到不可忽略的作用。上了刺刀的火枪兵实际上相当于一名枪兵。虽然这种“枪”较正规的长枪要短且无力,但至少比东方骑兵惯常使用的短兵器要长,用来对抗骑兵冲刺已经足够了。

“卿觉得如何?”北宫棣说完了,接着便略略抬眼看了沉思的二人,等待他们做出抉择。

第三十章:危机与伏笔

在北宫棣意料之中,宋礼与白锋二人都选择了第一条——改进黑火药的配方与制作作为来年军器局的主要任务。

虽然这是一件成效极慢的事,但回过头来想,若要使得火器真正发挥作用,火药乃是根本。不如趁着现在大晋海内升平之时,将这块难啃的骨头解决。而那些火炮、震天雷之类的改造,延后也无事。

只是,火药的配方与研发必须极度保密。北宫棣稍稍透露,燕京军器局的选址乃是在一座孤岛之上,有人严格把手后,二人才领旨离去。若按部就班,两年一过,大晋内部清宁,北宫棣就可开始他向外拓张帝国的征程。

“你所说的,可都是真的?”陈夏阳不急不缓的从眼前的茶饼中切下一块,放到一旁的碟中,细细碾轧,再放到紫砂壶里。

“自是真的,我又怎会……口出妄言……”对面那人脸上蒙着薄薄的面纱,露出的一双美目中含着一丝清愁与痛苦。

雨自亭子的檐角滑落,沙沙哑哑的风声里弥漫着绿意盎然的温暖春气息,亭子中却满是肃杀的气氛。她看着陈夏阳缓缓将煮沸的雨水从壶中舀出一勺,木勺微微倾斜,倒入壶中,热气袅袅,动作说不出的舒畅优雅。

“皇后,请用茶。”陈夏阳不答,却将小小的杯中斟满清香的茶水,放在了她面前。

风吹起了面纱,若隐若现的面纱下正是一张秀雅绝伦的面庞。陈裴华慢慢得执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那热意一下子就传到了身体里,似将四肢中的寒冷彻骨尽数驱散。

“我问过了陛下,”陈裴华的脸上消去了一丝疲惫,淡淡的说道,仿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七字仿佛产生了什么影响,又仿佛没有任何改变,声音消散在了风中雨中。

陈夏阳面上依旧是处变不惊的样子,眼瞳却紧紧缩起了。

“……表哥……”陈裴华直视着他的双眼,声音中似是无措彷徨,又隐隐带着哀求怨艾。

良久后,陈夏阳温和的笑了,他道:“皇后请回吧。”

雨水是沁骨的凉意,却比不上陈裴华忽然感到的冷意。陈夏阳跪下了,他道:“臣定不负所托。”

北宫棣落下一子,清脆的玉石相击打之声回荡在宫中,他淡淡道:“你倒是稀客。”他的眉眼间已收敛了不少登基时刺人锋芒,而变得喜怒不显,乃至高深莫测起来。

陈夏阳仔细端详着他的样子,镌刻在眉间的痕迹,凤眼或眯或垂的微小动作。他竟也需要依靠揣度而判断眼前帝王的心中念头了,是默契因为时光的分隔而荡然无存,又或者眼前人已成长到了无人可探查的高度?

说实话这并不重要,因为以臣下揣测帝王之心本就是大不敬。何况他也知道:有人或可与帝王并肩。陈夏阳微微一笑:“这次离京两年,去了回西漠。”他落下一子。

“哦?”北宫棣只回了一字,看了他一眼。

陈夏阳接着道:“沙漠奇险,几次濒临绝迹,幸而臣的心中尚且不存死志。王荆公说的好——愈是奇险,便愈发让人沉溺叹服。西地风土人情虽与中途迥异,能令臣心旌神摇的,也并不多。”

北宫棣并不接话,反而在落棋声中道:“西漠早晚纳入大晋版图。”言语间傲气凛然而又自信至极。

陈夏阳眼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郁,甚至有一丝他不曾察觉的叹服与骄傲。他轻声浅笑道:“可惜臣却不知能否活到那一日——”他眉宇间尽数是期冀与暗暗的怅然,“看陛下成为天下共主。”

北宫棣蓦地抬起头,和他对视着,忽然他冷下脸:“卿来为何?”

陈夏阳脸上依旧是稳稳的笑,却拐着弯道:“西漠奇景虽慑人,却不及臣回京后的心惊。‘难将一人手,掩得天下目。’”

北宫棣平淡至极的看着他,却令人感到寒意与压迫扑面而来。陈夏阳定力非凡,生生撑着,直到北宫棣慢悠悠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碧茶:“超然亭的明前龙井,味道如何?”

陈夏阳自然知道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他本是天子,更是主宰,手执无孔不入的厂卫。所以,陈夏阳只微微一颔首:“好茶——李斯列传,亦是堪读的。”

他话音未落下,北宫棣重重放下茶杯,“嘭”的一声。北宫棣眉眼间渐渐浮上戾气,让人心悸,他纵然对陈夏阳优礼有加,却也不表示能任他这般。“放肆!”他厉声喝道。

汉相李斯——一手遮天,排除异己,陈夏阳拿他作比,当今朝堂之中,除了首辅方静玄,还能说谁?

陈夏阳立刻离席,跪下,低头道:“后宫不可干政,即是无皇后,臣也要阻拦!”

北宫棣气的一拂袖子,冷玉做的剔透棋子纷纷从桌上跌下,“乒乒乓乓”得落在地上,白子黑子散作一团,陈夏阳心中一跳。

北宫棣阴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这世上,何时有人能管得了朕了?”

陈夏阳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说道:“陛下之事,便是天下之事。陛下身为天子,岂可逆天而行?”

“朕就是天!”

“然则,陛下一厢情愿护着那一人,焉知那一人,可也心与君同?”陈夏阳冷冷的道,忽然出乎意料得抬起了头,果然望见原本盛怒的北宫棣脸上恢复了无悲无喜的冷漠样子,他的目光突然转到北宫棣死死扣住桌面,骨节发白的手,心底嘲讽一笑。

北宫棣脸色是有些苍白的,被叫破心中存疑的慌乱被他强行压下,不让人瞧了怯去。他虽然与方静玄许了情,也不是他一人痴恋,然而这嫌隙却并不是没有——一开始便有,北宫棣知道的,昔日辗转反侧的犹豫不决,那人幽深晦暗的心思,与自己的的确确的那个念头:就要现下这片刻的欢愉足以。然而,陈夏阳却说“一厢情愿”……可不是么?

他心中虽然思绪混乱,面上却不流露半分,只是道:“朕何必知道?”

陈夏阳又道:“京师礼部、吏部、户部的官员,哪一些是东府唯马首是瞻,陛下可知?陛下不知,臣走访多日,倒有名单些许,只是未免惊人了些,陛下可要一览?”他对北宫棣露出了一个笑容,北宫棣别过头去,闭上眼。

陈夏阳却从容自如得取出怀中的厚厚一叠名册,放在北宫棣的案边,又跪回原处。

他继续道:“臣入了京城,才听说有‘仁德感化’一说,如今东府士林中的地位无可撼动,甚至民间也风评甚佳,极得民心。陛下知否?若是陛下不知,臣大可转述其言,陛下可要听?”陈夏阳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北宫棣喘息的机会,他冷冷的声音在宫殿中响起,有些心惊肉跳的意味:

“陛下恩赐东府,依仗东府,却不知,那人转手间又做了多少事?”

陈夏阳勾起嘴角,加上最后一个筹码,他知道北宫棣颤抖的双手与微微颤动的眉毛,意味着他已动摇。“陛下让太子太傅随意出入东宫,不知恭王北宫焰与太子北宫昱溟相比,方太傅更愿教导哪个。臣去四门大开之东府,气魄令人心折。然则臣也听说过王贼篡汉前恭谨辅政、仲达去世前亦受托孤之责,陛下可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北宫棣闭着的眼睛颤动着,厂卫在手,他又怎会不知?

然而方静玄果真是……不,作为北宫棣他相信他,然而作为帝王……他不是怕方静玄逼宫篡位,而是,而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世间最难便就四字‘身不由己’。他睁眼,看着桌上那叠纸张,忽的一抬手把它拂下案几,出手快极,顿时雪白的纸张飞落在空中,甚至有几张飘散到了陈夏阳的眼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一桩桩与东府勾连匪浅的事。

“朕自有打算。”北宫棣压抑着心头的烦躁,但那丝没来由而起的心魔却纠缠着他,让他不得安宁。

陈夏阳颔首,一脸真挚的道:“臣原本以为,陛下将方静玄捧到位极人臣的地位,便是为了盛极转衰。这些年来,陛下一直隐而不发,臣也认为陛下是等待时机。只是朝中东府势大,陛下却任由它愈演愈烈,乃至失了朝局平衡。以至于臣心忧如焚,敢问陛下,是尚且不可动手,还是陛下不愿动手?”

北宫棣这回没有留情,他把杯子砸到了地上,青花陶瓷碎裂成片,好似上面的纹路,同某些脆弱的事物一样断裂,再难恢复如初。

“方静玄——他是——身不由己,”北宫棣紧咬着牙蹦出这些词汇,他看着陈夏阳,飞快的说道:“身在那个位置,又能如何?”

陈夏阳忽然嘲讽的笑了:“陛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

北宫棣的脸色渐渐铁青了。他冷冷看着陈夏阳,陈夏阳也看着他。恍惚间北宫棣的眼前出现了他十六岁就藩时,在燕蓟的一片竹园里望见的那个青衣士子,可惜士子含笑论天下的模样渐渐消失,眼前是一个跪着却执意劝谏的臣子。陈夏阳的眼中有着一丝真挚的关怀,也就是这一丝真挚,突然让北宫棣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难以形容的慌乱、愤怒、复杂弥漫着,让他无法移开眼去。

“陛下,妾只想问,江山若有难,与他相比若何?”盈盈美目间流转的却是一丝狠诀与苦涩。

“梓童,”他轻柔的拍着她的脊背。“不可胡说。”

陈夏阳死死看着北宫棣,看他心浮气躁,眉宇冷厉,忽然也就明了那一句“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若是他知晓北宫棣会为了方静玄动情,竟闹到这般地步,怎么也不会在攻入京师时候劝他“方静玄不可杀”。然而此刻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汇聚到嘴边就只余了一句:“臣不知情之何物,然则臣不可由陛下视天下为无物。”

“那你欲让朕如何?”北宫棣双目赤红,紧紧盯着他,宛如恶鬼,择人而噬。

只是陈夏阳跟随他这么多年,早已识得他何时为真怒,何时又不过虚张声势。陈夏阳脸上露出堪称和善的笑容,凉凉的道:“那些文熙旧臣如何?”

北宫棣身上的气势与怒意一瞬间全部消散了,他颓然坐倒在椅上,半低着头,面无表情得用指尖捶打着桌案,一下下的,清脆的击打声回荡在殿中。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陈夏阳放缓语调说完,静静跪在了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北宫棣捉摸不定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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