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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为王+番外篇——byproph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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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棣的眼中寒意愈发凛冽,想起昨夜方静玄毫不顾忌,逼迫自己做下的种种事情,北宫棣只觉浑身如堕冰窖,恨不能如前世那般杀了他。一瞬之间,各种残忍折磨的手段自他脑海深处一股脑儿冒了出来,但是,北宫棣却不得不强行忍住了杀意。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愿重蹈覆辙,更是由于在他的谋划里,眼前这人尚且处于关键的一步。至于这之后……北宫棣抬起腿,看见方静玄犹豫了一下,却不敢帮他拭去大腿上留下的红白交错的污渍,只是直接套上了亵裤。

拿一根带子束好头发,北宫棣终于穿戴整齐,看上去与来时一般无二,然而其内是否如一只有北宫棣自己知道。北宫棣正准备弯下腰,只到一半,却低抽一口气。方静玄却帮他捡起了地上的佩剑。

北宫棣眉眼一挑,冷哼一声,接过剑还入鞘中。“孤是什么身份,想必你也很清楚,”北宫棣鬼魅一般的声音响起,阴冷异常,“这一切只做一个梦罢了!”说罢也不管方静玄有些怔忪的目光,迈步有些艰难的走向门口。即将出门之时,北宫棣的背影忽然一顿,淡淡道:“诏书的事情,还望方先生考虑清楚。这句话孤也不想再说一遍了。”

北宫棣打开门,天还未亮,他心中却没来由再起了一丝波澜。北宫棣浸氵壬权谋几十载,不愧是一代演戏高手,仿佛一般无二的走出大门,随意招来左常。

“孤昨夜与先生醉了,现在几时了?”

“殿下,寅时了。”左常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回答。

“回宫吧。”北宫棣沉默了一会儿,挥了挥手。左常见此,心领神会道:“殿下,门口已备了公车。”

北宫棣神色一冷,心头压下去的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虽然他知道,这几日京师初定,事务繁琐,若是在夜深之后,便是乘着马车回宫,左常所为只不过是依着惯例而已。然而放在如今的情境之下,不由让他十分难堪,只是若是要自己走回去,那未免欲盖弥彰。脸色忽青忽白了好一阵,北宫棣才压下那一丝邪火,冷哼一声,向门外行去。

且不提北宫棣回到宫中沐浴更衣之事,却道方静玄在送走了北宫棣后,只觉浑浑噩噩,飘忽不定。他慢慢走到床前,却见枕畔留着一个北宫棣的亲王专用玉牌。白玉质地无暇,正面是象征皇室的祥云浮雕,背后刻着北宫棣的封号单单一个“燕”字。这是亲王册封之时,与金阙玉书、景龙符一同颁下的,执着此配,却是相当于亲王本人了。

而今北宫棣即将登基,这道玉牌却又有特殊的意义了。最起码,执着此配,随意进出皇宫是再简单不过的。

方静玄的脸上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色,他慢慢坐在床边。忽然神色一动,转而走到酒杯旁,微微一嗅,又用手指沾了一些,微微一舔。随即来到一个一直摆放在角落的香炉之中,拨动香灰,眼中顿时露出一丝恍然与沉重。这酒与这香本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两者若是一同接触,其中各自的一味料剂便产生了催情的效果。

加之这酒虽然不是内法,却也算是农家难得的佳酿,又本乱性之物,昨日方静玄心神大乱,一心只想灌醉自己,远离世间一切烦恼,自然没有想到此事。如今,身负医道的方静玄仔细一推敲,便明了了。

只是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方静玄心中却愈发不是滋味。他自然也不是未经欢爱之人,只是自己的妻儿尚且深陷贼手,而辅佐的君王甚至被敌逼死,但自己却实实在在得与那燕贼北宫棣……方静玄眼中的痛苦之色愈发深重。一方面极度得自我厌恶起来,一面却又忍不住想起了其他的事物,北宫棣的冷酷与昨夜渐渐清晰的宛然神姿,文熙帝一脸的稚嫩,焦亚元与杨忠的一脸正气,犹如灯花一般在他的眼前不断闪逝着,飘忽不定。

北宫棣如今不杀自己,然而若是再推拒下去,只怕天地间又将掀起一常血腥。一旦杀人,北宫棣的刀只怕不会停下,想到晋太祖的狠绝,他的四儿子想必将这份性格继承了十成十。方静玄不怕死,然而,他却不得不承认,昨夜发生的一切事,彻底摧毁了他的死志。

如此枯坐,待得方静玄眼中渐渐恢复平静,抬头之时,阳光却已经从中庭照入。未时已过,白色的阳光照的整个院子异常温暖,方静玄却觉得自己的眼都被晃花,不知不觉竟然落下两滴泪来。

方静玄也曾经和一些少负盛名的同辈出入过伶馆清巷,因着本朝规定,官员出任期间,不得前往女支馆,一些地方便用少年清倌招待上面下派之人。方静玄虽然自负娇妻在畔,从未尝试过此道,然而其中一些门道,却是有所耳闻的。

方静玄坐在桌前,半晌才拿起手中的狼毫,想要下笔,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手微微抖着,一滴墨滴落在绢纸上,染了开来。他方才发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已不稳。暗室灯花摇曳,影子在挂满书画的墙上随之微微闪烁着。

“皇天浩德……”他写道,一边写,一边却觉得一个个正正方方的字化作锋利的刀刃,在心头剜出片片血痕,带来无穷的苦涩——疼痛已经麻木。他想起父亲方克俭留下的“忠正守国”的遗言,想起在自己倾力教导之下,渐长成人的先帝,师徒之情与君臣之交的深厚,想起皇宫大火前一晚先帝虽慌却不乱,仍然坚持守城的身影……他方静玄得天之幸,方才教导出这样一位贤君。可却……然而,他亦无法不记得北宫棣温润的眉眼,屈服的不甘,气急的怒颜,一切切如此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父亲曾让他在成年之礼时在祖祠之中立誓:“我方静玄行事当上对天地,下启神明,君贤则忠君,时乱则守国。恪守礼正,不毁气节。”

方静玄慢慢落着笔,耳边稚嫩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然而十几年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他的心中浮着一丝对未来的无措。是他先毁了君臣之道,他无法做到对先帝问心无愧,更不可能不顾成千上万条生命而刻意寻死。他必须活着赎罪,因为死亡才是宽恕,而他亦已大错。他想着,他就守着这天下吧,为民为国,说什么也不能让暴戾的北宫棣毁了这大晋基业……

第三章:涂药也惹祸

“殿下,”布宁小心翼翼得说到,“方大人在门外候着。”他眉眼低垂,一副不敢抬头的样子。俯下身子对床前的人说道。

“让他进来。”房内传来一个微轻的声音,正是北宫棣。

“是,”布宁小声道,连忙小跑到外邀请站在殿外的方静玄进入。方静玄正待踏入,却正好遇上北宫棣的心腹陈夏阳从中出来。两者四目相对,皆是目中微微一闪。

陈夏阳是随着燕王北宫棣南下的幕僚之首,年方四十,长了北宫棣十余岁。其出生在塞北蓝瑛,却习得一身阴阳权谋之术,更通儒道。虽然未参加科举,但是陈夏阳在北方有着赫赫之名,号为“燕王第一谋士”也不为过。

当然,真说起来,这天下论权谋之术玩的好的,只怕北宫棣自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先生来了,”陈夏阳不愧是沉浮多年的老手,也无尴尬之色,脸上一笑,道:“殿下等急了。”方静玄神色微微一动,当下要说什么,却见陈夏阳拱了拱手,擦肩而过时轻声道:“殿下午后不知为何,陡然晕了过去,却是有些着热,先生想必身上有些灵药才是。”

方静玄闻言神色不变,缩在袖中的右手却紧紧的握着一个东西。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一如往常般挺直身骨,走进殿门。

陈夏阳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哑然失笑。虽然他不知为何这块硬骨头突然屈服,但是这般以来,殿下的心病想必可以好了。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入夜的天色,夜凉如水,一轮上弦明月升起,却不知刚刚殿外正看着天空的方静玄心中又作何感想。

内室中的北宫棣此刻卧在床上,额头有些许的汗渍。一个太医宰中白发苍苍的院判正候在床前,但北宫棣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诊脉。老太医正无奈至极,却见方静玄入了门来,当下眼前一亮,行礼道:“方先生!久闻方府乃是医圣传人,如今却要求教了。”

方静玄行礼完毕,走到床前,看见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北宫棣,微微皱眉,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忧色。他犹豫了一下,凑到床前,说道:“殿下。”又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低低说道:“诏书与人皆在此。”

北宫棣微微一动,却没有睁开眼看着他。方静玄又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从中倒出一颗清香扑鼻的药丸,交给身侧的老太医。方静玄解释道:“此为百花露,可解万毒,也可通气清热。”

老太医检查一下,捻须赞叹道:“不愧为方府。”神色间却没有一丝对方静玄似乎突然成为燕王之幕府的惊讶,全然是一副迷恋医道的样子。能够在宫廷诡谲之下安然生存至这般年纪,老太医想必也是久经宦海之人,老辣万分,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太医慎重得为北宫棣服下药,不一会儿,北宫棣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他这才睁开眼睛,却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似乎不愿再看侍立床侧的方静玄一眼。

方静玄却是神色不变,一下子抓住北宫棣放在身侧的右手,把脉起来。北宫棣的身体正值酸软,尚未来得及挣脱,就被方静玄一句直直的“殿下固然身为龙子,圣体金安,还是莫要讳医的好。”给堵了即将出口的怒喝。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方静玄在“讳医”两字上若有若无加重了一丝读音。

这一幕却看得老太医暗暗咂舌。一方面为方静玄的耿直不畏大含敬意,一方面也对其手段大感佩服。刚才他费尽口舌,几乎说的嗓子冒烟,北宫棣却始终自负身体强健,不让诊脉。如今方静玄竟然这般断然出手诊治,而北宫棣却也未大怒。

他自然不知不是北宫棣不怒,而是其突然被提起了昨夜之事,历历在目,一时间心头大窘不好发作而已。

片刻后,方静玄放下北宫棣的右手。“殿下,虽然热气散了大半,然还是需要疏通的。在下有术可治,只是……”方静玄用眼神示意四周,北宫棣僵着脸沉默了一会儿,挥了挥手:“退下吧。”

待得四周的侍从等人纷纷离开了房间,北宫棣方才冷冷道:“你既来,诏书何在。”方静玄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小楷的绢纸,北宫棣却看也不看,继续道:“如若无事,先生可歇去了。”

“殿下忘了在下所言么?”方静玄慢慢抬头,对上北宫棣的眼神,不避不闪,“殿下,龙凤虽健,尚有幼时;山虎虽猛,犹有所弱。”

北宫棣抽搐了一下嘴角,内心暗自对这些文人饰词翻了个白眼,开口道:“先生想说什么,大可直言。”

方静玄紧紧锁住他的目光,声音稳稳,有如背诵一般:“如有微热,体寒,食欲不振,乃是平常之症状。这两日不仅有所忌口,也需要多加休息调养。殿下,身子的隐晦可好了些?殿下想必并不知晓,然而,上药却是必须的。”

就这样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北宫棣听了,却腾地一下,有如熟了的虾一般,脸上染上了红晕。他半是羞半是恼,想要怒喝,却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最后只冒出了一句:“先生懂得颇多啊。”

“不敢,在下翻找了一日的医书,倒让殿下见笑。”方静玄不改神色,淡淡的道。北宫棣闻言气结。

方静玄视若不见,拿出一个玉盒,打开盒盖,一股清凉之气幽幽冒出。“这是玉灵软膏,对外伤跌转有奇效,且性温和。”言罢慢慢的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殿下,在下有术可治,不知殿下可否信医?”

北宫棣眼中微微一阵闪烁,身后传来的感受的确让人难以忍受,但若是自己涂药,却是太过难堪;然而,若是让方静玄来做这事,却又让他觉得没来由的恼火。思量半晌,北宫棣咬了咬牙,道:“有劳先生了。”

方静玄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然而北宫棣却未注意到。调整了一下姿势,方静玄侧坐在了塌上,解开了北宫棣的衣襟。说起来,北宫棣的长相袭自母妃,自是一流的,未曾料到善武的燕王这一身肌肤却也极好,身上不少地方有些浅褐的大大小小的伤疤,却是在征战的时候留下的。

方静玄嘴角动了动,此刻这般暴露在光亮之下的景色,似惹旖旎。然而方静玄却冷静之极,眼中毫无狎昵,北宫棣犹豫了一下,伏在方静玄的腿上。方静玄用手微微沾了一点药膏,涂抹在伤处周围,北宫棣一颤道:“孝甫!你在做甚。”

方静玄的语调细听有些奇异,道:“殿下,若是不用手,在下只带了这个。”北宫棣抬头看了一眼,却是一根玉棒,不由恼怒异常,冷哼道:“先生继续。”方静玄当下不紧不慢得上药。掌下微微紧绷的腰际,残留的浅浅的印记,方静玄的眼神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北宫棣却不知,只是觉得尴尬万分,身上传来的感受如此清晰而又敏感,让他回忆起那些醉后欢爱的片段,与伏身在下承欢的记忆来。

用手指将药细细涂抹在每一处,方静玄渐渐抿起了唇。北宫棣突然低叫一声,浑身僵硬:“先生在……作甚……”

方静玄神色不变,道:“殿下,何处伤重,应当多敷。”

北宫棣咬紧牙,一手死死攥着床上的稠被,才忍住了出口的怒骂或者可能的低吟,道:“多谢先生指点,孤……唔感激不尽。”

等到浑身无力的北宫棣被方静玄翻过身来,他才懊悔得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本来,他想当然的以为这只是场简单的上药,却变成了如要人命般的折磨。

“殿下,这盒还请收好。”方静玄道。半靠在床头的北宫棣脸色一僵,抬起头来,却发现方静玄正低着头,彼此之间距离极近,呼吸相闻。一时间两人竟奇异地定住了。

北宫棣这才发现,方静玄长得很不错。早年十分,北宫棣曾经在拜见太子东宫时偶尔见过方静玄的父亲,方克俭一面。那真是一个风流绝代的美男子。小小年纪的北宫棣被方克俭的惊世容颜震了一下,如今才发现,方静玄的眉目虽然更为古正,却也是俊秀异常。只是常年板着脸,让人忽略罢了。此刻被方静玄深邃的双目注视着,他既觉得十分不自在,又不肯先挪开示弱,当下僵持了下来。

方静玄慢慢低下头,北宫棣上身未动,手却紧紧抓住了床单。

然而,他却看见方静玄只是轻轻抬手,拂去了一丝落在他肩头的丝发,便退去了。北宫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眼中深处却有些懊恼与一丝复杂闪过。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道:“先生若是有意,不妨听一下孤的一些决定。”

“殿下请讲。”方静玄一贯敛眉,垂下眼。

“孤打算让文熙旧臣,连同成王、惠王,一同戍守西海。”北宫棣慢慢道。

这正是他思忱良久,计算得失,方才做下的决定。成王惠王,乃是文熙帝的两个弟弟,一个十三、一个十五。而那些原先被他屠戮一空的文熙旧臣们,也不能杀了了事,毕竟北宫棣心中还是颇为欣赏那些人的铮铮铁骨的。

然而北宫棣更不可能把他们留在中土,给自己增添麻烦。何况若真留下了他们,别说自家旧臣,就是那些投奔而来的新文人们也会激烈反对,弄成分崩离析的朝局。

杀了舍不得,留又不能留,便只能流放。不过戍守西海,与其说是戴罪立功,不如说是自生自灭,毕竟那里岛国众多,蛮人无数,不是教化之地。更何况,北宫棣盘算着征服世界,自然还有后着。

然而方静玄闻言却浑身一颤,激动异常道:“此言当真?在下……叩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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