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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为王+番外篇——byproph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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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静玄勾起唇角,抬起北宫棣的下巴就吻了上去。这等变故顿时让几人看呆了,房中演奏的乐器声也戛然而止。原允志以前来烟花柳巷时,也不是没有遇过别人家中母老虎前来逮人的,更有几回肆意嘲笑过那些男人的狼狈姿态。但像这般百年难得一见的男人来此抓……的场景,还真是头一遭。

转念一想,他又有几分惋惜,没想到黄天那样气势凛冽的人物,也会栽在了一个男人头上。

方静玄一手搂住北宫棣的纤腰,任由他靠在他怀中无力挣扎,对上几人诡异而又带着火辣辣的眼神,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在下方景,贤弟素不知轻重,今日叨扰各位了。”

北宫棣被他当众轻薄,早已面色羞红,但又不愿再次被方静玄这般亲密无间的倚着,立时就要推开他。谁知方静玄一手微微下滑,脸上带着一丝宠溺,低首道:“别闹,阿棣。”北宫棣登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无事,啊,方兄当可自便。”原允志觉得今日果真大开眼界,依偎在红粉佳人怀里挥了挥手,漫不经心的说。

方静玄深邃的眼瞳微微闪了闪,一手扣住北宫棣手上的脉门,一手揽着后者的腰,离开之前意味深长道:“在下暂住城北秋心山庄,几位后会有期。”

出了湖心岛,北宫棣就被方静玄带进了马车,此刻夜色深深,中心的丝竹渐不了闻,湖畔只余下水波飘渺的声音。马车里静谧下来,北宫棣借着灯火下,飞快的打量了一眼方静玄的神色,对面的那张脸上看不出分毫情绪,不由心中有些纠结。但一想到方静玄方才所作所为,一时间那一丝不自在尽数化为了熊熊怒火。

被他这样近似于勾|引,因为怒意而愈发晶亮的凤目一瞧,方静玄立刻决定不再忍耐下去,一翻身把北宫棣压在车厢内的厚厚茸垫上,眸色暗沉:“我比之那些女子,如何?”他沙哑的嗓音缭绕在北宫棣耳畔。

北宫棣被他眸子里不加掩饰的神色给唬住了,想要侧头躲开,却只被人死死按住,一时间慌乱起来,极力抑制着低声道:“我不过是来‘视察’的,你放手……方才那几人是度阳的权贵公子……方静玄!”

听到断断续续的解释,方静玄与那倔强而又泛起水意的双目对视着,心底一颤。他深吸了口气,把人抱起坐回了位子上:“别动,否则可由不得你了。”

昨日二人来到度阳方府名下的一个茶庄拜帖参观,正巧遇上斗茶小会,心血来潮的方静玄化名比试时做了首茶诗,登时惊艳四座。江南的女儿家颇为大胆,偏又喜欢才子,鲜花、鲜果的直接递了上来,北宫棣揶揄过后又有些吃味,便独自离了席在茶庄四处走走。

午后方静玄递上信物与茶庄主人暗中说明了来历,那下属知道了二人化名钦差的身份。过后,北宫棣在书房里二人独处时,不免冷言相对了几句,不料惹火烧身。被人得手之后,北宫棣怒气横生之余又分外难堪,次日便就离了府去郊游了。

方静玄有两仪环在手,北宫棣不信他找不到自己。此事他不甘如此揭过去,恨恨拧了方静玄一把:“那几人是有用处的,你今日这般,教我如何与他们再相见!”

方静玄好声赔罪道:“是我的不是。”过了一会儿又嘀咕道:“过后我与他们见面便是。”

“你一日去了何地?”北宫棣一挥手打落了那只在他腿上移动的手,方静玄换过手,北宫棣便侧坐在了他的怀里,颇不自在的问着。

方静玄闻言脸色沉重下来,道:“我去了城北一家缫丝场。”握住北宫棣的手用了些力道,“阿棣,这《工场法》何日可以颁布?”

北宫棣瞧见他脸上飞快闪过的不忍之色,也就冷静下来。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史料上对“资本原始积累”那一块的记载中只言片语的:“……雇佣关系的形成,使得手工业者彻底地从属于商人,变成了一无所有的雇佣劳动者……所有的价值被尽可能的剥削,工人们长时间的劳动所换来极为低廉的报酬,而女工与童工的报酬仅有至多三分之一……”

北宫棣虽然已经率先规定了男女同酬,并且所有十岁的儿童必须上义学(在与六部的激烈争执下,最终妥协另成立了女校,男女不同校),变相避免了童工这样惨无人道的悲剧,但他可以料想到的是,就纯粹追求利益方面,人性是共通的残忍……

北宫棣回过神来,看到方静玄深沉而又带着一丝希望的眼睛,慢慢道:“自扬州之后,我会与王善商议颁布的。”他叹了口气,想到今日见到的上层权贵奢靡之景象,与方静玄不忍卒是的表情中隐隐透露出的东西,形成截然相反的鲜明对比。天子一念,苍生百代。然而一步的先知是远见卓识,步步先知就是灾难,只会造成不可预料的悲剧。

他不由紧紧反握回去:“你我夙愿俱是家国强盛,百姓和乐——朕若是连百姓都保不下来,要这些官何用?”

第四十六章:平江见宁王

五月正是盛夏,扬州的雨水却极为充沛,淅淅沥沥的细雨洒遍了水乡。在蒙蒙云烟中,一艘乌篷船自窄窄的水道上漂荡而来,船身不急不缓的前行着,在水面上荡出了一波波的涟漪。玲珑河道上的岚气与落水的雨气混杂在一起,晕染出入画的景致。白墙、黑瓦、横过河道的高高青石拱桥,在眼前如一帙卷轴缓缓展开。

船只外舱一个身穿蓑衣的船父摇着橹,舱中坐了三人。其中两人正在手谈,黑子白子在棋盘上纵横着。另一人斜坐在帘边,看着窗外风景,目光悠远涣散,泄露出主人正兀出神。

“方兄棋高一着,我甘拜下风。”蓝衫的青年投子认输,叹服道,转头问向了轩窗边的人,“不知黄兄可要来上一盘?”

北宫棣回过神来,微挑了下眉梢,似笑非笑道:“原老弟缠了一个上午方才得偿夙愿,我怎好夺人所好?”

方静玄眸中飞快掠过一丝笑意,一本正经得对原允志道:“可要再来一盘?”

原允志扑倒在桌案上:“不妙,不妙,你二位钦差大人一唱一和,少爷我是双拳难四手哇!黄兄,我好歹也与你相逢一场,你怎地总偏向方兄?真是大大的不该。”

北宫棣快语反击道:“不偏向他,难道偏向你?”他斜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原允志,“啧啧”得摇了摇头,一脸看不上眼的模样。

“本少爷真真被你这话伤透了心。哎,到了城中可得找人安慰一番。”原允志一副痛心疾首,哀愁不已的样子。

北宫棣翻了个白眼:“我二人来平江是找宁王来的,你偏要跟着来凑热闹。凑热闹也罢了,一路上你闹出了多少鸡飞狗跳,好在你运道不错,否则早就小命不保。”

这原允志颇有几分狗屎运,眼瞧着每每闯祸到了危急时刻,总有人来救了他三人,直让未动用厂卫的北宫棣心生叹服。

“平江与度阳也有几分商贸往来,这次宁王府中喜事,我也好来讨一杯喜酒。想来看在你二人的面子上,王爷总不至于赶我出门。”原允志厚脸皮嘿嘿一笑。

二人斗了几句嘴,在天近傍晚的时候在码头上下了船。此地是平江府辖下的一座小镇,正值雨水初停,地砖未干,码头的四周充斥着卖鱼人的吆喝声,很是热闹。北宫棣三人轻装简行,便抬脚向镇子里走去。

付了船资离开的三人都未注意到,后舱站立船父木讷老实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亮,喃喃道:“钦差……”他的目光划过方静玄与原允志,最后定格在了北宫棣身上。

原允志那日打听之下知道了二人的身份后,不由新奇万分,但也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照例跟着北宫棣二人游山玩水,后来听说要去扬州的平江,原允志顿时死缠烂打得要一同来此地,北宫棣顾忌着江南官场中的排外惯例,便同意了他这个知府之子同行,也好在路上方便些。

只是多了一人,北宫棣便不好再带着太监左常,以免被人瞧破了太监之身,进而推断出他的真实身份。他便吩咐左常等人走陆路前往平江等候着。不过北宫棣耍了一个心眼儿,暗中令他不准告知宁王他要前来平江之事,将微服贯彻到底。

且不论这其中的帝王心术,三人踏着夕阳,乘马车赶至了平江城郊的宁王府。来到府邸大门后,北宫棣打量了一下,就见这座依山而建的建筑幽静而不失华贵。不过宁王显然是个聪明人,他没有按照亲王的规制建府,而是低了一等,按郡王府所造。

门口的宁王管家正笑呵呵的迎着客人,一转头看到他们三人,北宫棣手上一块玉佩在他面前示了下,老管家就立刻变了颜色。

北宫棣倒背双手,噙着笑道:“带我们去王爷那儿。”

管家急忙应是,陪着笑脸安排了一位人站在门口接替他,便恭恭敬敬得带着三人进了王府。原允志吹了声口哨,凑到北宫棣耳边小声问道:“黄兄,你给他瞧了什么?这般灵光。”北宫棣摸了摸手中收起的那块刻着“京务御制”的玉牌,笑而不答。

宁王府的管家八面玲珑,不可能不识得这块“禁宫”之牌。只怕这时候也不敢猜测他三人的身份。

来到挂着“春荣堂”匾额的会客厅中,宁王北宫栒笑着迎了上来:“几位贵客千里而来,本王有失……”他甫一看清北宫棣的脸,那剩下半句“有失远迎”就怎么也说不下去,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叫着:“皇……皇……”

“哎,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几年未见,王爷怎么连我的名都忘了?我姓黄名天。此番受皇命先一步来扬州代天子巡视,如蒙王爷不弃,唤我一声大人便可。”北宫棣截住了他的话头,飞快的把在外化名的身份报了出来。

宁王见他饶有兴致打量四周的样子,不由微微冒出冷汗,转瞬间就收起了刚刚震惊过度的模样,提心吊胆着干笑了一声道:“黄——大人,请坐,请坐。”他心中暗暗叫苦,听闻御驾尚在徐州与扬州交界的瓯鹿府,北宫棣却来到了他这儿,还用了化名,个中复杂他不愿多加揣测,单单只求这几日平江可千万不要出事。

方静玄紧跟着露了脸,宁王北宫栒也认出了他,不由抽了抽脸颊,苦笑一声,踟蹰着不知如何见礼。方静玄颇善解人意的先开口道:“在下方景。听闻王爷迎娶佳人,特与黄大人一同来此,相贺一二。”

宁王北宫栒有些麻木不仁的应了一声,眼珠子转向最后一人:“这位是?”

“小生原允志,家父度阳知府原争云。”原允志行了一礼,方才见宁王与黄天似乎相熟,只是这重逢的气氛怎地没来由怪怪的。

北宫棣坐在首位客座上,笑吟吟开口道:“王爷莫非还惦记着那件事?只是我身为侍行学士,总有些不得已之处,还望王爷体谅则个。”一句半真半假的话,既给外人解释了这尴尬的会面,也给正手足无措的宁王找了台阶。

屁股只挨了三分之一凳面的北宫栒哪敢说不,连连摆手。原允志登时有些恍然,原来黄天是天子近臣,或许宁王早先在京之时曾被抓住了小辫子,这才让二人见面这般微妙。

原允志也插了话:“黄兄说的在理,王爷亦是宽宏大量之辈,今日乃是喜日,大家一同和乐才是。”

北宫棣点点头,意味深长的道:“王爷在平江勤恳于商税,我自然也会美言一二。”宁王闻言连道不敢,心中则为原允志敢这般和北宫棣说话暗暗心惊,不知者不畏,要是他却不敢和北宫棣这般对话,倘如他真这么做了,只怕明日就能见阎王爷去了。

宁王绞尽脑汁找了话题,勉强宾主其乐融融的聊了起来,北宫棣询问了一番平江的风土人情,言语间颇有些神往的意思。

“果真是人间天堂!”北宫棣真挚赞叹道。宁王陪着笑,眸中光芒一闪而逝:“不知皇——大人要在此兜留几日?本王也好接风洗尘,聊尽一把地主之谊。”

北宫棣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含糊道:“不必麻烦王爷了。我倒也想在平江多留几日,乃至常住。只可惜尚有官命在身,只好抱憾了。”

宁王不经意的松了口气,邀请三人在王府中四处转了转。落后一步的宁王北宫栒抬头就见到北宫棣与方静玄二人在前,无视了他这主人同行言笑的样子,不免心头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想到前几年方静玄升了镇北公,加从一品少保,圣眷正浓,权位反比之他这个亲王更重,但若单以君臣和睦来解释,似乎又有几分差池。

宁王北宫栒瞧见落单在后头,津津有味独自品景的原允志,心中念头一转,不由凑了上去热络的问道:“原兄台,不知你是何时与黄大人、方大人相识的啊?”

原允志脸上顿时露出了暧昧的笑容,直看得宁王嘴角一抽,他不答反摇头晃脑得吟了首诗:“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言罢深深看了沉思的宁王一眼,跟了上去。

北宫栒放慢了脚步,此句乃是诗仙之作,莫非是指几人相遇在山中?然而原允志之前那诡异的笑又是怎回事,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道思绪忽然划过他的脑海,“桃花流水”还是度湖有名的一款丝织纹饰,寓意是祝福恋人两情相悦,莫非……

一时间宁王如遭雷殛,目光紧紧得划过北宫棣二人,停在方静玄与北宫棣交错的目光,隐晦而又明显的动作上。他呆在原地用力甩了甩脑袋,语无伦次着:“……不会吧……四哥……这……”

宁王虽被改封,夺了兵权,但毕竟是一代亲王,当今皇上的七弟。北宫棣也不是让他当了闲王,而是令他负责试点平江一地的商税承包。这几年大陆上南北贸易体系贯通以来,占据天时地利的平江商业发展迅速,此种先进管理制度的优越性顿时体现出来。

在大学士王善到了江南后,放开了商业税承包制度的限制,不少也想效仿平江承包制度的地方府一级官员,在通过他的批审之前,便来找宁王取取经。

而平江本地想要投标的商人,也大有卖宁王一个面子的意思,来到王府贺喜一二。虽然宁王迎娶的只是侧妃,但人家可是当地大儒金隽徵的千金,母家颇有影响力。当下王府中热闹非凡,各行各业的人在庭院内外走动着,乘机攀谈。

迎娶侧妃虽然不能按照王妃的正妻规格,有六礼三拜,但王爷对这门亲事颇为重视,完全没有亏待金家大小姐的意思。新娘热热闹闹见礼后送入了洞房,而宁王在众人面前喝了会儿酒,便推脱退了下去。谁也不知道,众人口中急着去与娇妻相会的宁王,却一脸肃穆的在书房中站着。

北宫棣坐在位子上,翻了翻手中的账册,感慨道:“七弟,这几年你劳心劳力,朕看在眼里。这平江的商业分门别类,整理的井井有条,是朕下江南以来见到最明白的了。”

宁王连忙推辞:“皇上过誉了!臣弟不过是奉命行事,这治理有道,还是平江府知府的功劳。”

北宫棣知道他是怕被摊上一个“聚拢民心,图谋不轨”的莫名罪过。为人臣者,做的太差遭上责骂是办事不力,做的太好遭夸奖又会被上位者猜忌,过犹不及,其中就见这“中庸”之道悟了几分。

想到各地效仿平江的商税治理,颇有些东施效颦的不伦不类,北宫棣心中有些苦恼。治理一方之道莫过于“因地制宜”,而一味照搬硬套,只能画虎类犬。但是因着动一发而牵全身,江南之官又不好动,他总不能砍了半个江南……要怎样才能换下那些贪固之辈,换上新鲜血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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