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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为王+番外篇——byproph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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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咨政局,北宫棣估计在自己的统治期间,是否有希望看到它成立还是两说。北宫棣目前打算建立的是内阁大学士制度,咨政局则是他为后世出现君主立宪时,需要成立的议院准备的前身。

方静玄听着窗外的沙沙雨声与雷鸣阵阵,眼前的北宫棣正专心致志的与他探讨治国之道。桌上的烛光划过他的额际,往日那冰冷凛然的脸庞竟也似乎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光圈。方静玄的心中微微划过一道暖流,然而它来自何处,又意味着什么,却是杳不可知了。

方静玄醒过来的时候,盯着房顶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昨夜他和北宫棣谈的兴起,至四下漏时方止。北宫棣便恩许他留宿在景阳宫的侧殿。这等殊荣,就是在八九年间也只有寥寥几个臣子享受过。

叹了一口气,方静玄自然明白北宫棣的意思,这是对他方静玄的器重,也是对文人一脉的施恩。北宫棣正为将来的朝野之局做出铺垫。方静玄也清楚,北宫棣心里是有些变扭的,倘若允许,他恨不得把自己杀了,或者赶到远远的地方再也看不见才是。

但偏偏方静玄北宫棣杀不得,又撵不得,从一个帝王角度出发,最好的策略便是把留他在中央,并且借机收服士林一脉。

方静玄闭了闭眼睛,他却恰恰需要这次机会,不得不抓住北宫棣抛来的橄榄枝。北宫棣猜得到他的想法,他又何尝猜不到北宫棣的想法。这些年,他虽然一意推行儒道,却也未免不感到力不从心,偶尔不由得生出一种茫然。这种茫然虽然被一闪而逝,但到底是留在了心中,儒家的未来在哪里?

方静玄扪心自问,当守礼被僵化为迂腐、仁德被滥用为柔善的时候,天下的儒家的精神却一步步再无法支撑起这个帝国,而面临着土崩瓦解的危险局面。可若是改革,他又该如何行进?如何在圣人之言上,探寻真意?

但方静玄并不知道的是,原来的历史轨迹上,大晋的毁灭是混乱的朝政加之灾难性的气候和外敌入侵的多重因素作用下的结果,但若究其本质,却是中土的封建礼制,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理念,无法再维系一个国家的运作与发展,使得大晋走不下去的缘故。

忽然,木门外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轻声问道:“方大人可是醒了?”

方静玄坐了起来,道:“是。”

站在门口的人连忙推开木门,却是左常。方静玄看到他的脸上却有些慌张之色,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左常急促连声道:“方大人,皇上有些微恙,似乎有些热气,还请大人移步!咱家已经去传唤了太医,既然方大人醒了,能否先行检查一下圣安?”

左常说这话时一直微低着头,语气却透漏着焦急。昨夜方静玄留宿景阳宫,他自然知道。加上之前种种发生的事情,便都意味着方静玄的地位,自此时起不再简单,但左常心头却不敢再深思下去。

方静玄极快得洗漱完毕,示意左常带路。一路走来,到了景阳宫的深处,转过弯,方静玄推开门,走进帝寝。这是一个极端尊贵、雍容大气之处,几个月前,北宫黎冰一把火烧了半个景阳宫,现在的格局已是重建后的,又和原先不太一样。

第十四章:意外不单行

龙床之上,北宫棣双目紧闭着。明艳艳的黄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颊边泛着两抹红晕,一副病态十分的样子。他的额头冒着涔涔的冷汗,似乎陷在了什么梦魇之中。方静玄心头一凛,立刻来到床边把脉诊断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对左常道:“寒热之症,陛下应是劳累过度,不慎染了风寒。”

此时,太医宰的人也赶了过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方静玄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老太医。太医见到他,既是惊讶又是激动,连连拱手道:“方大人!”方静玄侧身避开,示意他先行诊治。

片刻后,老太医诊脉完毕,又用手轻轻试了一下北宫棣的额头温度,便才说出了和方静玄一样的判断。

“下臣去开一个药方,还请左公公移步。不知方大人可曾带了那‘百花露’?”言罢他眼巴巴得看着方静玄,恨不得他立刻拿出那个瓷瓶来。

方静玄哭笑不得,这百花露乃是医圣世家方府的几大秘药之一,制作复杂,哪里会随身带在身上。他道:“这倒未曾。陛下这番风寒来势汹汹,还请大人多多用心诊治才是。”

老太医连连称是,有些遗憾得和左常离开。方静玄正待去往侧殿,记下昨日他和北宫棣谈论时的一些要解,却忽然被北宫棣紧紧抓住了手,只听北宫棣喃喃得道:“莫走……”接着又是一声细弱蚊蝇的呢喃:“……母妃……”

方静玄的脸上抽了抽,心中既是意外,又大感无奈。折合着北宫棣病得迷糊,把他误认作了他的母妃,也就是北宫棣登基后,祭拜太庙时追谥的文恭仁圣皇后。他微微侧头,俯视着北宫棣苍白的嘴唇,此人此刻病弱的模样,和那昔日傲气凌云的人影重叠在一起,到底让他心头一叹。

北宫棣十六离开京师,前往北方戍关,硬生生凭借军功打出了一个‘杀神王爷’的名号。方静玄心中蓦的划过了那个人在那两夜……的模样,如此傲气凌人、乖张肆意的人,竟也会有这样的柔软一面。方静玄的心中有种细微的触动,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这么做是否恰当,但他到底没有挣开北宫棣紧紧攥住他的手。

左常很快就回来了,动作小心得给北宫棣喂了水与药。又在方静玄的示意下,搬了一个小桌放在床侧,把昨日的文书和笔墨取了过来。方静玄任由北宫棣抓着他的左手,坐在床侧,仔细看着这些文书,另一只手在那里运笔如飞的记录着。

北宫棣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逆光下,方静玄坐在一旁,安静得写着什么,神色宁静,动作安详。

在那一瞬间,北宫棣怔怔得看着他,尚且混沌的思绪全都寂静无声。

方静玄见他醒了过来,便道:“陛下醒了?身体可好些了?”北宫棣有些尴尬得松开他的手,借着他的帮助,靠在了床头。方静玄一举一动之间,自然有一股彬彬的气质,动作不急不缓。北宫棣猛然意识到,自己莫非一直抓着他的手?这未免也太过违礼了。

方静玄再度给北宫棣诊了脉,完毕道:“已经好了很多,服了药就无事了。陛下在平日里要注意休息。”

北宫棣一愣,瞧方静玄的意思,似乎是把他当做体弱多病之辈了——开什么玩笑!想他北宫棣之国后上战马厮杀至今,身体是健康强壮得很!可是,在仅仅一个多月之内,他就卧病在床两次,还都是正好方静玄替他诊脉。这即将脱口而出的‘朕体魄强健’似乎就没有了说服力。

何况方静玄这般温声言语,北宫棣一时间也不知如何驳斥他的关怀。

北宫棣只好偏过头,掩饰尴尬:“朕知道了。”顿了顿,他又说:“静玄你怎么在这里?”才说完,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因为方静玄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北宫棣故作镇定得挥了挥手,道:“几时了?哦,方先生可以先用午膳,朕过一会儿就来偏殿找先生。”

在方静玄告退的时候,似乎听见北宫棣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多谢。”然而方静玄又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北宫棣的眼中有些茫然与怀念,但那些于方静玄来说,都是不可探寻的。他毕竟是臣子,对宫闱之事理应保持距离。哪怕北宫棣在他面前露出了帝王的脆弱,他却必须装作未曾看见,而坚信他的王永远是那个孤高强大的人。

北宫棣沐浴更衣,用膳完毕。虽然他仍感脚步有些发虚,但终于有了力气,脸上的气色也好了许多。他来到景阳宫侧殿,只见方静玄正躬身仔细看着一张铺在大桌上的图,不由凑过身去瞥了一眼,正是大晋全图。当下,他兴致盎然得走到方静玄身边道:“先生可有什么收获?”

方静玄闻言突然侧头转过身子,两人毫无准备之下,唇却擦在了一起。北宫棣立刻僵硬了,他的眼前是方静玄放大的那张脸,还可以从那对深邃的黑瞳中,看到自己瞪大的眼睛。

北宫棣只觉得五雷轰顶,大脑空白一片,身体不受控制就要往一边倒去。方静玄连忙扶了他一下,待他站稳,又立刻收回了圈着他的腰的手,两人一下子就分开了。北宫棣举起手放在嘴前掩饰了一下,又极快得放下,手足无措的样子落入方静玄眼中,竟分外率真可爱。

方静玄收回眼,非常给面子的化解了尴尬的气氛道:“臣正看大晋的地图,寻找军港而已。”

“唔,军港啊!”北宫棣的大脑还未完全从空白中恢复过来,他道:“那静玄你找到了吗?”

“臣在找陛下昨夜提到的那个不冻港。”方静玄神色不变,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一脸镇定的继续提示道。

北宫棣这才缓过神来,恢复了正常,他看着地图,指了指左上角的一处,道:“应在此处。”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下午方静玄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大半盯着他的唇在看。

北宫棣心中波涛翻滚,念头百般繁杂。算上两辈子,他也是花丛老手,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吻可以让他这样失态,他心中既是慌张茫然,又是羞恼尴尬,甚至有一丝微妙的欢喜。若是以往美人在怀,发生这等妙事,他自然顺势而为,成全一段鱼水之欢。但此刻他却只感到心头紊乱,充斥着近似于木讷青涩的情感,他在心中低低叹了口气。毕竟,这事发生的对象明明便是一个男人,北宫棣却奇怪得丝毫没有觉得恶心,可他毕竟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但那人是方静玄。

明明心中崎岖波折,北宫棣却又不能在面上流露出赶人的意思,免得欲盖弥彰。好容易方静玄告退回府,用晚膳之时,北宫棣又不免想起了那一段段香艳的往事。

看来,今夜要找一个嫔妃了!北宫棣暗中咬牙切齿,面上不露声色。这是意外,意外而已。他对自己说。但是当晚上搂着沉沉睡去的绝色佳人的细腰,他的眼前却是方静玄那张俊美的笑脸,和那人毫不犹豫贯穿而入的肆意。他抿着唇,双目望着一片黑暗,茫然无比,在心中浮现出一个让他不敢置信的答案,然而夜已深,一阵疲惫袭来,北宫棣沉沉睡去了。

次日朝议,群臣果然对世罔更替改为减等继承没有什么意见。倒是有宗室之人跳出来,也被北宫棣用陈夏阳的三个反问噎了回去。

不过,为了防止宗人府怨声过大,北宫棣又加了一句:“现在已有记载的,爵位不做变更,这减等继承从乾宁元年开始实行。”

但接下来的一场宝钞之议,却让北宫棣感到头痛万分。户部分为两派,分歧极大,其余各部争论不休。北宫棣看着户部尚书姚禀丘这个近六十岁的老人,站在文华殿中央,在那里中气十足得滔滔不绝,有些胆战心惊。

姚禀丘耿直善谏,为人清廉,始终没有受到任何党争牵连,历经三朝,算是元老级别的人物。但北宫棣心意已决,执意要通过钞法改革,如此僵持之下,北宫棣只好无奈得示意此事容后再议。

当夜,一份诏书由皇城悄悄发出,去往了将要动身宁王府中。正是有关商业税承包。北宫棣被户部的冥顽不灵,瞻前顾后弄得心头火起,干脆来个乾纲独断,防止这事再生波澜。

第十五章:礼部有麻烦

京师的一处较为安静道路中,一辆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前,车上走下一个小厮,敲了敲那座府邸门前的铁环。那座高大的铁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那个小厮开口道:“请问姚大人在府内吗?我家盛大人有事拜访。”

门立刻就打开了,不一会儿,车上走下了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头。他整了整衣衫,颤颤巍巍得走进了姚府之中,在引路之人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了大堂中。这人正是盛鄅之,盛鄅之并未等待多久,一个人影便从会客厅的门后走出。来者穿着一身常服,带着笑意道:“盛兄,此番莅临寒舍,倒是勿怪我相迎未及啊!”

“姚老弟这话说笑了,我这般贸然来访,到是我该向老弟请罪才是!”盛鄅之晃了晃头,回礼道。

原来,这座府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户部尚书姚禀秋。他虽然比盛鄅之小了十岁,两人却是同年,均是景洪元年的进士科及第。姚禀秋与盛鄅之平日里交谊匪浅,虽然则有着“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故而并不分外亲密。

盛鄅之与姚禀秋一同坐下后,他开口道:“我此番来这里,是想同你说一件事。”姚禀秋连忙道:“盛兄请讲。”

“我已向皇上致仕,明日便动身回乡,今日来,是和老弟告别的!”

姚禀秋闻言失声叫道:“盛兄!”随即他默然着喝了口茶,抬头有些寂寥道:“倒是我失态了,盛兄亦近古稀之年,只是盛兄走的突然,倒教我有些无措。可是昆州青阳那里出了事?”

盛鄅之道:“倒也不是,我这般辞行之心确实早就有了,其中复杂一言难尽。只是临别前,还请姚老弟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上,听为兄一句话。”

姚禀秋郑重道:“小弟洗耳恭听。”

盛鄅之道:“我知朝堂上,你对那新钞法有所顾虑,然而……”他伸出食指微微指了指屋顶,“……毕竟亦是有所思虑的。再者,我观今上种种举动,只怕变天的时候就要来了。若是姚老弟肯信我,还请三思才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劝姚禀秋不要再阻拦北宫棣。姚禀秋默默思忱了半晌,方道:“我省得了。”

陈夏阳风尘仆仆得跨入宫门,在下人引路之下,来到景心殿门口。左常连忙来到正在书桌前忙碌的北宫棣旁,通报道:“陛下,陈大人在门口候着。”

“请他进来。”北宫棣放下了手中的奏疏,脸上微带着一丝难测的表情。

“参见陛下!”陈夏阳行礼后,恭恭敬敬得坐在了北宫棣赐下的椅子上。北宫棣微微拂了拂落到胸前的墨发,对陈夏阳道:“盛尚书已向朕乞骸,朕允了他。夏阳说一说,礼部空缺之位,谁可居之?”

陈夏阳微微凝眉深思了一会儿,道:“微臣自然是认为一个人比较合适。只是陛下心中,可也是这般属意?”

北宫棣抬眼看他,缓缓启唇道:“你是说——”

陈夏阳在北宫棣似乎是阴骘,似乎是淡然的眼光里,一字字说道:“方静玄。”

陈夏阳又劝道:“是时候了,陛下!”

北宫棣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但那笑意却丝毫不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而是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他闭了闭眼,道:“朕知道了。夏阳你去把杨子荣叫来。”陈夏阳躬身应是,北宫棣却在心中暗道:“礼部,嘿嘿,既然你们敢对六部下手,休怪朕下手不留情了。”

陈夏阳拜退后,杨子荣又来到殿中,北宫棣便开口问了杨子荣一样的问题。杨子荣答道:“单凭陛下做主,不过要微臣来说,还是方大人比较合适。”

北宫棣待杨子荣退下后,似乎沉吟半晌方才对左常说道:“去把方静玄叫来。”

北宫棣坐在景心殿外侧的亭子里,这座木亭上刻着精美繁复的木雕,上书一块古朴的匾额“琴心亭”。此处正是禁宫中的霞光湖中心。霞光湖岸边有一条道路修至湖中,面临一片极为广阔的水池,波光粼粼,微风轻拂令人惬意。北宫棣的身侧侍立着垂眸温良的方静玄,他遣退了所有侍从宫人,和方静玄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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