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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正派不易做——by生煎包大战小笼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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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书眼眶一热,瞬间落下泪来。他亦知此事万万不可,便是稍稍分神想上一想也是大逆不道。可上一世、这一世,他活了两辈子,唯有一人说他值得。“七叔……”宋青书依恋地扯住莫声谷的衣袖,近乎哽咽。

一阵浓雾飘过,眼前的一切又已消失不见。天地苍莽,只剩下他一人,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宋青书心中一阵惊慌,急忙追上两步,大喊一声:“七叔!”

“七叔!”宋青书大叫一声,瞬间自床铺上直起身来,额上覆着的一块犹带着他体温的湿帕即刻落入他的怀中。

一直在宋青书身边陪了一夜,昏昏沉沉睡去的易夫人即刻被这一声给惊醒了过来。她顾不得害怕,急忙上前扶住宋青书的胳膊,这才发觉他的身体竟一直在微微发颤,仿佛正忍受着无与伦比的苦痛。易夫人将手探上他的额头,试了试他的体温,这才关切地言道:“青书,你的伤还未好……”

宋青书却是充耳不闻,伸手紧紧扣住易夫人的手臂问道:“七叔!我七叔他……”他不敢再问下去,双目微红一瞬不瞬地盯住易夫人。

易夫人的手臂被宋青书抓得生疼,她却并不动声色,只安抚地轻拍宋青书的手背,柔声言道:“还活着!一切都好!”

“还活着?”宋青书急忙追问了一句。

“活着!”易夫人直视着宋青书的双目,断然回道。

“活着……活着……”宋青书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两遍,慢慢牵动嘴角似乎是想做一个“笑”的表情,可嘴角方才勾起,他便又跌回床铺昏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已是三日之后。事隔三日,海沙帮之所以伏击丐帮的事早已水落石出。原来元军攻打苏州久攻不下,混乱之中,张士诚的家眷却是落入了王保保的手中。王保保以他家眷的性命相要挟,要他诓来了莫声谷与宋青书,又在船底铺满火药要炸死他们。张士诚虽说惦念家人安危,可在船舱内的一番谈话亦被莫声谷的胸襟所折服,不愿取他性命,便暗地里命人将火药大半弄湿,又提前骗走了易天海。大船爆炸之后,这件事便再难隐瞒。易天海大怒之下与张士诚割袍断义,又率了海沙帮弟子四处寻找莫声谷与宋青书的下落,终究及时自王保保的手中救下了他们的性命。

而张士诚被擒获的家眷之中有一个亲弟弟张士德却是武艺高强极有胆识,他见王保保率玄冥二老匆忙离去,便在漏夜连同二哥士义、四弟士信带着家人自元兵军营出逃。张士诚眼见家人无恙,而莫声谷与宋青书俱是重伤,竟是羞愧难当,自缚双手前来丐帮请罪。海沙帮虽说有心陷害,可终究是王保保阴谋在先;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又是易夫人亲自救下,随行的三名丐帮弟子也是易天海亲自救下。如今莫声谷未醒,丐帮上下虽说气愤难当,却也仍强自忍耐按兵不动,只等着莫声谷醒来后处置这一团乱麻。

宋青书听易夫人将这些事娓娓道来,望向他的目光又是歉疚又是期盼,哪里不知她这是希望自己能为张士诚美言几句?只是两帮和谈之事,若非他大力支持,七叔便不会受伤,宋青书是再不敢自负聪明任意妄为了。他有伤在身,原本应该卧床休养,可听闻莫声谷至今未醒,便如何都不肯休息,坚持要去看望莫声谷。易夫人拧不过他,只好扶着他进了莫声谷的房间。

莫声谷后背被炸药炸伤,奚大夫此时正为他的伤处换药。宋青书见莫声谷后背的伤处极深,便是一阵心惊肉跳。眼见上好的金疮药方一敷上,他背后的肌肉便不住抽动,眉间紧锁仿佛痛楚无比,宋青书急忙扑上前扯住了莫声谷的手腕,叠声叫道:“七叔!七叔!”

莫声谷喉间微动,手指虚软着仿佛要抓牢宋青书,可却终究没有醒来。

不多时,奚大夫上好伤药,又为莫声谷重新包扎。易夫人眼见宋青书面色苍白神态萎靡,不由上前低声劝道:“青书,你七叔一时半刻还醒不了,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哪知宋青书却只坐在一旁怔怔地望着莫声谷出神,仿佛易夫人的话他是半个字都不曾听入耳中。

冯长老原是随同莫声谷同去太湖面见张士诚的三位丐帮弟子之一,只因事先被莫声谷扔出船舱,又及时得易天海相救,他只稍稍受了些轻伤。此时见宋青书失魂落魄地坐在莫声谷的床头,想起盟约前他数番告诫防人之心不可无,宋青书却全不放在心上,不由又气又恨,只厉声怒斥:“早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若非是你狂妄自大,帮主如何会受这番劫难?”

陪在一旁的传功长老徐长老也跟着帮腔。“火药不详,绝我等武人生路!要你毁了你不肯,如今,这火药的滋味好受吗?”

冯长老与徐长老皆与宋青书相识许久,深知他聪明伶俐口齿灵便,两人骂完便已等着宋青书反驳。哪知这一回,宋青书却只望着莫声谷沉默不语。隔了一会,他眼眶一红,竟无声地落下泪来。

宋青书虽说爱哭,可又极好面子,久在江湖行走从来坚忍,半点都不愿让人小瞧了去。冯、徐两位长老与他相识以来几曾见过他这般失态?二人登时惊地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仿如白日见鬼一般死死瞪着宋青书,肚里早已准备好的一番斥责又哪里还能出口?

易夫人见宋青书面色隐隐泛青,身体一阵阵地发颤,竟是连坐都坐不稳了,便急忙上前来扶他。“青书,听话!跟师娘回去休息!”

易夫人话音方落,宋青书竟扑上前,紧紧抓住了莫声谷的手掌,摇头哭道:“我不走!是我害了七叔,不见到他醒来,我不走!”

“青书!”易夫人见宋青书几乎要崩溃痛哭,心中更是又急切又心疼。莫声谷有伤在身,易夫人不敢动他,只得伸手去扯宋青书的手腕。

哪知同样身体虚弱的宋青书竟不知是从哪生出一股巨力来,双手十指只牢牢地扣着莫声谷的手腕,连声哭闹:“我不走!我不走!”他一番挣扎,双腕上被自己咬开的伤处重又开裂,汩汩流出的鲜血很快便浸透了裹伤的布条。

易夫人见状更是焦急,不由惊叫一声:“青书!”她这一声的余音犹在,宋青书却忽然失去知觉倒了下去。原来是冯长老看不过眼,赶上前来一掌劈晕了宋青书。

宋青书的伤口崩裂,刚离开不久的奚大夫又被徐长老领了回来,为他重新上药包扎。换过药,裹上干净的布条,奚大夫摸着胡须叹道:“这咬伤的伤口本就极难愈合,照料的时候更要格外精心!”说着,他又面露不忍地摇头叹息。“这位宋少侠,心可够狠的!”

奚大夫这一声感叹,只将冯、徐二位长老听地面色数变,心中五味陈杂不可辨数。然而转念一想,宋青书咬伤自己、与玄冥二老一番苦斗皆是为了相救莫声谷,他待莫声谷这般孝义,所谓投桃报李,却也难怪莫声谷待他也是极为不同了。

141.苏浙义军

莫声谷在第二日清醒了过来,他正值壮年身强体健,虽说只是刚醒,这精神却也不错。醒来时睁眼便见着宋青书好端端地坐在自己身前,双目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莫声谷亦是心头一松,忍不住举起手臂想去抚摸他的面颊。怎知手臂方才伸到半途,他的眉心忽而一拧,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这手掌便只落在了宋青书的肩头。莫声谷江湖跑老,一眼便知宋青书这般气色必定也是有伤在身,当下吩咐道:“七叔无事,你回去好好歇息!”说着,拍拍他的肩头,又把手收了回去。

宋青书方才一见莫声谷皱眉便已勃然变色,此时听闻莫声谷开口便要赶他走,全身竟是止不住地簌簌发颤,许久方艰难地自咽喉间挤出一声:“七叔……”

宋青书神色凄然,莫声谷却是不为所动,只转头向易夫人言道:“大嫂,这几日劳烦你照料青书了。”

易夫人一听莫声谷还认她这个大嫂,心上便是一喜,当下笑道:“这算什么!”走上前来搀扶宋青书。

宋青书面色惨白,死死地望了莫声谷半晌,忽然又叫了一声:“七叔!”

莫声谷只在心中无声一叹,闭上双目转过脸去,向宋青书挥了挥手。“去罢!”

正立在一旁等着给莫声谷把脉的奚大夫不明就里,只当莫声谷是因海沙帮之事对宋青书有所迁怒,见易夫人陪同宋青书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他终是忍不住劝道:“帮主,令侄虽说年幼识浅,可终究事你至孝……”

他话未说完,莫声谷便已无力地摆手,低声言道:“我不是为了这个。”

奚大夫与莫声谷相识已久,深知他行事光明磊落说话掷地有声,此刻这般犹豫纠结,哪里像是说真话的模样。当下神色间便有些不认同,不由小声低估了一句。“他为了救你,自己咬伤了经脉喂你饮血呢……”

奚大夫此言一出,莫声谷即刻变色,急忙捉着奚大夫的胳膊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奚大夫既然起了头,自然是不怕他问,就怕他不问,当下取过两人的脉案仔仔细细地与莫声谷分说起来。听闻王保保带着玄冥二老在苏州郊外现身,若非易夫人带海沙帮弟子及时赶至,宋青书几乎连命都丢了去。莫声谷不禁半晌无言,许久方才低声问道:“他受的那一掌……”

奚大夫见莫声谷态度松动,当下笑着安抚他道:“帮主勿忧,并非玄冥神掌。”

怎知莫声谷却仍是眉间紧锁,只道:“玄冥二老的内功已臻化境,便不是玄冥神掌亦不可小觑。青书的气海又……”说到此处,他不由神色一顿,忽然问道,“奚大夫,这九花玉露丸的配方……”九花玉露丸用药上乘,丐帮又不甚富裕,若能拿来配方令武当派自行配制给宋青书所用自然是再好不过。

奚大夫心领神会,即刻笑道:“自然全凭帮主吩咐!”

莫声谷开天辟地头一遭为了私心向丐帮索取密而不传的贵重药方,心中又是羞愧又是赧然,只低声担保:“此药只为青书所用,武当派绝不会将这药方传出。”

哪知这一回,奚大夫却是摇头反驳。“帮主拘泥了。九花玉露丸药效难得,今方乱世,正是它有用于天下的时候!”

奚大夫这般所言,莫声谷不由又是一怔,只扪心自问:我可曾因私心对人对事矫枉过正?然而转念一想宋青书,想到自己对师侄那见不得人的心意,他又是无力一叹,狠下心肠,宁可矫枉过正,也不可行差踏错!

待莫声谷有余力处置张士诚一事,却是又隔了三日。见到数日前还与他平起平坐把酒言欢的海沙帮帮主如今披发跣足跪在自己的面前请罪,莫声谷满心不是滋味。张士诚的弟弟张士德此时正陪在兄长身侧,见一向骄傲自重的兄长这般低声下气地负荆请罪,不由怒道:“我大哥已事先命人将火药打湿,你又没死,还待如何?”

张士德话才说完,张士诚已然一声怒喝:“三弟,住口!”

张士德颇有才具胆识,极受张士诚赏识爱重,何曾见过这般疾言厉色,竟是当即一愣,许久方才失声叫道:“大哥!”

张士诚却已扭头不再望他一眼,只向莫声谷低声言道:“莫帮主,那日你我太湖会盟,你的胸襟胆魄在下钦慕不已。多年来,海沙帮上下一心矢志抗元,我身为帮主反而与元人勾结,害我汉人英雄的性命,的确万死难辞其疚!只是这兄弟妻儿被擒命在旦夕的苦楚,着实摧肝断肠,我死便死,还请你饶过我家人的性命。”

张士诚本是海沙帮帮主,即便做出与王保保勾结的事来也是情非得已,他又悬崖勒马负荆请罪,海沙帮上下如何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丐帮帮主杀死?想到此节,冷眼旁观的宋青书眉心便是一动,即刻意识到张士诚这般作态乃是一招以退为进、重新收揽海沙帮人心的绝妙好棋。

果然,张士诚话音方落,原本已与他割袍断义的易天海便再也忍耐不住地挺身而出,拱手向莫声谷求情道:“莫兄弟,我知道咱们海沙帮万般对你不起,只是……只是……”他生性豪烈昭昭可见日月,此时左右为难竟干脆跪倒在地。“还请你饶过我帮帮主的性命!”

莫声谷与易天海识英雄重英雄,如何能受他一跪,急忙上前将他扶起,决然道:“易大哥,你重情重义,小弟一向仰慕你为人,自然是要以你为范!”说着,他便伸手扯断了缚着张士诚双臂的麻绳,轻声言道,“张帮主,请起。”

张士诚自缚的麻绳足有两指粗细,如今眼见莫声谷虽说重伤在身,可随意一扯,这条麻绳便如丝线般断裂,张士诚不由暗自心惊。听闻莫声谷这般轻易便饶了他,他不禁难以置信地抬头。“莫帮主?”

莫声谷亦伸手将他扶起,沉声道:“莫某初出江湖,便曾听闻海沙帮安抚百姓矢志抗元的侠名。张帮主,如今天下离乱,你我身为一帮之主不可拘泥于两帮之间的恩怨情仇,而应放眼天下以黎民百姓为重!”说到此处,他不由又瞥了一眼易天海,忍不住补上一句。“张帮主,血缘至亲的家眷固然要紧,与你肝胆相照的兄弟手足也请好自珍惜!”

听闻莫声谷这番推心置腹的嘱咐,张士诚固然是满面愧色,易天海更是感慨万千。他并非愚鲁之人,轻易就被张士诚的花言巧语所骗,只是张士诚在海沙帮多年虽说心量略狭,却并无过犯。他又能安抚百姓稳固江苏局势,为百姓为义气,易天海都要相助于他。

宋青书见状却是忍不住微微一叹,他所能料见的一切,七叔早已心知肚明,他心中是既高兴又怅然。高兴七叔再不是往日那个粗心大意的鲁莽汉子,怅然七叔既能独当一面,又要他何用?

然而莫声谷这般气度虽说折服了海沙帮与张士诚,可丐帮弟子却仍兀自忿忿不平。冯长老心知他们这位帮主生性疏朗,有些细枝末节却要他来补足,当即上前一步问道:“张帮主,当日约定两帮和谈是贵帮首倡,延请武当派居中调解也是贵帮之意,最后在大船上暗藏火药又派水鬼伏击的还是贵帮。我帮帮主大人大量为天下大义不与尔等计较,贵帮便没有什么表示?”

冯长老这番话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张士诚却也并不意外,只低声言道:“当年易兄弟与莫帮主在安庆相约以他日两帮对天下百姓的功劳定夺谁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帮,如今我海沙帮上下甘拜下风,这天下第一帮丐帮名至实归,我等心服口服!”

张士诚这般所言丐帮上下自然是目露喜色,自觉扬眉吐气。怎知莫声谷却在此时放声大笑,朗声回道:“张帮主,这所谓的‘天下第一’之争原是笑谈,张帮主不必放在心上。”不等张士诚有所表示,他的目光又忽而一扫沉默地立在一旁的宋青书,斟酌着道。“却是两帮和谈之前,武当派的宋少侠曾有建言,张帮主不妨听上一听。取地图来!”

莫声谷忽然要看地图,海沙帮与丐帮弟子俱是一怔,不明他心中打算。然而他是帮主,一声令下自然是无有不从,很快便有丐帮弟子将地图取来摆在案上。莫声谷指着地图言道:“如今海沙帮控制了江苏,丐帮控制了浙江,南方一带元兵的势力不强,若是两帮合力拿下福建、两广,这海上便是我汉人的天下。届时陆上可徐图山东、河北,若走海路兵锋甚而可直指大都,恢复汉室指日可待!”

莫声谷话音方落,易天海便已大声喝彩,易夫人也不禁轻拍宋青书的手背以示夸赞。莫声谷却仍旧不动声色,目光牢牢盯住张士诚不放。张士德见兄长神色不定,却始终不发一言,当下忍不住高声问道:“两帮合作,以谁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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