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里斯·本失声惊呼，随即他连忙追问，“什么坐标？”
助手快速报上江天五分钟之前的位置坐标，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欣喜之色。听到具体位置，里斯·本也是微微错愕。
等等，航空港！
江天在航空港？他要做什么？
该不会像他想的那样……吧，也就是，叛逃联邦？
里斯·本快速的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助手的目光随着他左右摆动，显然这个事情事关重大，必须要得到里斯·本的亲自决策。
里斯·本没走几圈，就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助手，“你……下拦截指令了吗？”
“还没有，长官，只是加派了武装力量。”助手立刻回答，开玩笑，这种拦截令，是他一个小小助理可以下发的吗？
里斯·本点点头，那就……
接驳码头十分热闹，头顶上密密麻麻的宇宙舰艇穿梭来往，在这里停驻或者补给。不同种族的生物漕着五花八门的“外语”和工作人员交涉。托运行李和接受安检的队伍已经排了长长一列——这是一月之中接驳码头最繁忙的时候。“人”流拥挤着，穿梭着，交谈着，办理着手续，依次进入，或者离开绿岛。江天的穿着打扮正是时下流行的复古风，一件烟灰色开衫外套加上黑色长裤，在人群里一点也不引人注目，当然了，如果他能多一点时间来处理一下自己过分英俊的脸蛋，比如做个微型手术什么的，就完全天衣无缝了。
但是很遗憾，总指挥大人最近比较忙，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就包括他大腿上的伤口，还是保持着之前严少泽给他紧急包扎的样子，没有做更进一步的处理。
中转广场上空升起了最新航班的时刻表，不断滚动着。大概是由于每个联邦语后面都要用星联元老理事国文字进行翻译，占了很大面积的屏幕，导致屏幕上面信息更新的非常慢。
江天提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和广场中大部分雄心勃勃准备探索宇宙的年轻雄性人类一样，充满了期待和信心。并且江天的表情也非常到位，和他平日里冷漠强硬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站在时刻表下面看了好半天，好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航班，然后走向柜台，办理录入乘机信息，选择座位等等一系列手续。
才要掏出自己的ID芯片，江天眼神微微变幻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安保人员，数目也太多了吧？
况且，从他靠近柜台开始，无米外六点钟方向查询机，七米外九点钟方向的安检口，十米外三点钟方向接引台……那么明目张胆的关注他，真的以为他注意不到吗？
江天长年绷得笔直的优美唇线，破天荒拉出了一个淡淡的笑，然后掏出芯片，递给了服务台工作人员。
由于是远距离出境，这种手续必须要工作人员亲自操作。相比之那些在自助机前排队的人，一个人走向服务台的江天未免就有点引人注目。
暗处的眼睛不着痕迹关注着他掏出芯片，进行信息确认，签订航票一系列动作，都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等到江天离开柜台的时候，关注他的眼睛都纷纷移开了视线。
江天看了眼航程牌上余成两个字，就将电子牌放进了口袋。
然后走到了休息区，要了一杯进口饮料，端着杯子四处张望，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希望不引人注意的意愿。
他出色的容貌，时尚的穿着，以及朝气勃勃的眼神，无一不表现出这是一位人类的青年才俊。因此，尽管不少人都多看了几眼，却没有人给与他过分的关注。更没有人把眼前这个年轻人和沉稳冷峻的联邦最高将领联系在一起。
江天把透明容器在手心里不断转动着，神色轻松，心里那根弦却一点点绷紧。是的，在服务台那里关注他的人已经收回了注意，他却仍旧能够感觉到，有几个来自不同方向的窥探，不着痕迹停留在他的身上。
毕竟，对于普通人而言他还可以蒙混过关，但是对于那些经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来说，他未免就太过可疑。
容貌并不是最大的破绽，要知道，即使江天容貌在联邦内部甚少公开，也仍旧有不少年轻人乐意将自己整容成最高总指挥的样子。
最大的破绽在于，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单身的旅人。
一旦他下面的行动引起了什么怀疑……
不，江天眼神微凝，其实他现在就已经引起了怀疑。
他看似随意的放下手中的杯子，视线飘过一周，停留在巨大的透明幕墙上，幕墙之外，一个个民用或者商用闸口正在次第张开，然而透过幕墙，却可以看到，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正在逐渐靠近，时隐时现，看不清楚。
并且……江天碾动了一下手指，对方持有武器。
看来，对方已经确认了自己的身份，江天心里一肃。
那根弦愈加紧绷，一触、即发。
拦截，还是不拦截？目前这个情况根本不允许里斯·本过多的考虑，他终于还是做出了决断。
“加强武装力量。”联邦安全局的局长对着自己的心腹助手下令，简短的扔出几个字。
助手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显然以为还有后续，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长官的瞪视，“还不立刻执行？”
助手停顿了几秒，才意识到里斯·本这句话的意思。
加强武力，但却不下令拦截逮捕，局长这是？
不过他不会让自己在这上面思考太多或者是去质疑里斯·本的命令。
“是！”
人影不断靠近，并且在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和其他人群分隔开。江天索性顺着对方的意思，抬脚走向中转大厅的一个角落。
他已经清楚的感觉到包围圈在缩小，收拢。除了江天，联邦中其他的任何一位军事将领，恐怕都无法察觉到这些配置了先进隐形装备的特别战士。
但是即使是江天，在这种情况之下，也根本无法脱身。
忽然，江天一弯腰，把手中的手提箱放在了地上。随即，自然而然站直了身体。
同时一只手放进了口袋里。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微不可觉的顿了顿。
随即拿出了之前放进口袋的手，手心里是那块航程牌。江天一边保持着核对信息的样子，一边确认自己之前察觉到的。
没有错，就在那一瞬间，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特别战士，全部消失了。
消失了？
为什么？
江天专注的盯着手中的航程牌，身影投映在幕墙之上，显出一种卓然的优雅，迥异于，联邦上将的气质。
江时脖子，以及手腕和脚腕上，都被ID锁淡紫色的网状光带覆盖。两名联邦战士左右挟持着他从悬浮车上下来，走进一栋巨大的建筑物，江时甚至没有抬头就知道，这里是绿岛军部。
首席执政官之一的艾斯·科曼环视一周，所有的联邦首席执政官都已亲自，或者是通过全息影像，到场列席会议了。
这是继人类决议对施维克人正式开战之后，第一次召开全体执政官会议，而且还如此紧急。
不过，说是全体或许不太准确，同样身为执政官之一的林洛却没有出现在会议现场。
艾斯·科曼的心情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冷静沉着，他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缓解压力，一边面无表情的向在场的执政官解释，就在之前半小时之内，绿岛，或者说，整个人类联邦，发生了多么震动的事。
身为联邦防御委员会最高总指挥，联邦上将的江天，杀害了联邦特别工作人员端木敬，随即逃离。
其实，现在所有人关注的并不是那个为联邦献身的端木医师以及江天犯下了多么大的罪行。而是——
身为联邦最高层决策者之一的江天，身上究竟携带了多少机密文件。以及江天叛逃，究竟是出自哪一方势力的授意？
哦，就算江天什么资料也没有带走，他本人，是的，他本人就称得上是联邦的机密之一。
在座的首席执政官们都心知肚明，和施维克人的一场大战迫在眉睫，甚至卜拉拉人或许也会加入战局，这个时候，江天叛逃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意味着什么？
联邦不战而降吗？
这些联邦高官迫切的商议着对策，同时已经派人去调查数据库读取写入情况。
江时被羁押在会议室隔壁的小房间里，十二名武装战士牢牢分布在整个房间。江时坐在中央的座椅上，纹丝不动。
会议室里的讨论还在继续着，却没有人关心江天究竟为什么突然叛变。因此，迟迟没有人传唤江时，询问他江天的思想状况。但这或许也是因为，联邦众位执政官们，都已经隐约有了一个谁也不会说出来的答案。
纯粹理性实践……
108.
严少泽从SS第三医院的顶层平台翻身而下的时候，赵永正刚好把扣好防爆服的最后一个安全纽。叶枫那几个他亲手带出的小组核心成员都因为搜救任务被派了出去，而其他人未免能力不足，他只好亲自上阵。
在结束和严少泽的联络只好，赵永正并没有放松对严少泽坐标的关注。他察觉到事情发生变故之后，立刻就换了战斗服，准备赶往现场。掂了掂手中的武器，重新插回胸口的凹槽里。出发吧！
而就在他身后的潜风总部里，上一次行动中逮捕的那个“金属人”的尸体还悄无声息的陈列着。
幸存战士的消息吸引了小组大部分的注意力，赵永正却没有减少对于金属人的关注。尤其是，在解剖结果出来之后！
严少泽重新恢复意识之后，就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个手术平台上。从肩膀到脚腕，一共八对机械爪将他整个身体牢牢固定。可以感觉到，整个平台完美的契合了他的身体流线，从脊椎到腰臀，都无法移动丝毫。
额头上面冰凉冰凉的，好像接触着什么东西，但是他在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见。
被抓住了吗？
严少泽心想。
那个时候选择从平台边缘一跃而下，他并非没有把握，只是这个把握称不上万全而已。毕竟，在那么些全副武装的特别战士包围之下，他也没有可能突破重围而不两败俱伤。
相比之下，他现在能够安然无恙的呆在这里，仅仅是腰上和腿上受了点小伤，可以说是已经非常划得来了。
当然，前提是他没哟被联邦的人抓住的话。
医院顶层平台伸出下面一层接近十米，严少泽怎么会不知道？早在第一次看到这个建筑物的时候，他就职业性的分析了一下假想情况下的逃生路线。
飞身跃下后，严少泽放任自己身体做自由落体运动，同时掏出手枪朝着远离建筑的方向开枪。当然，这点反作用力不可能推动他在空中改变运动轨迹。但如果他在机械子弹的内部注入了压缩空气呢？尤其是，经过反复重复压缩的氧气。剧烈的爆炸会引发空气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摩擦膨胀，从而发生爆炸。借着连续不断制造的反作用力，他硬生生令自己身体在空中横漂了五米，呈抛物线状靠近建筑。
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降落到了第三层的高度，幸好，这栋飘逸潇洒的建筑外部平台伸缩错落，三层平台刚好在这里伸出，将他接住。
即使有了缓冲，人毫无保护的从医院六层坠落到三层平台，也绝对不会轻松。严少泽双腿曲起触及地面，同时保护住头部，在地上连续滚了好几圈。
不知道是撞击过重还是身上的伤口失血过多，他就这么一下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被控制在了手术台……或者说，实验台上？严少泽一边谨慎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各式各样的仪器填充了整个房间，看不出什么异常。
“啪、啪、啪、醒得真迅速啊！”
严少泽闻声回头，就看见一个青年正拍着手朝自己走来。
脸上笑嘻嘻的，一扫平日的郁结之色，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方如？
严少泽下意识动了动身体，依旧还是徒劳无功。
“啧啧，”方如一边感慨着，一边绕着他走了一圈，用那种别有意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睡了一觉，感觉怎么样？”
“我睡了多久？”严少泽立刻问。
“也没多久。”方如拖长了声调，余光看到严少泽勃然变色，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窗外，“已经天黑了。”
天黑了……严少泽心里却立时一紧，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小时，但是这意味着，他或许已经完全没有了找到江天行踪的机会……
这么一想，心里就烦躁到了极点，严少泽脸色不善的开口，“方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如没说话，反而站住脚步，仔细的打量了他两下，才撇着嘴百无聊赖，“真是无聊啊，还想看你着急求救的样子呢。”
这么说着，才施施然按下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控制器。
就看见一直束缚严少泽身体的八对机械爪朝着两边张开，连接着他头部的感应器也向上抬起离开。严少泽一翻身就从手术台上跳了下来，走到方如对面，“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呢？”方如皱了皱眉，连带着鼻子也动了动，“从那么高的地方毫无保护的跳下来，能好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严少泽先生，你有时候想法还真是……勇气可嘉。”
严少泽嘴边习惯性的弯了弯正要说话，方如就紧接着说了下去，“就是有时候天真得有些过分。”
严少泽这会儿心里异常烦躁，方如连嘲带讽的话就更是火上浇油，心里蹭得一下子就火了。
就算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多半也是方如救了他，但是这种态度，这种“玩笑”，根本就让他生不出半点感激之情好么？
一把揪住方如的领子，直接拖过来压在之前控制住自己的手术台上，“至于我天真不天真，还真用不着你来费心，方如，我们现在时不时该谈正事了？”
方如整张脸涨得通红，偏偏还硬气着一句话也不说，严少泽心里更火，直接从他手心里掏出那个控制器一按，八对机械爪就伸了上来，牢牢的把方如控制住了。
严少泽哼了一声松手，就退后两步看着方如被死死卡在手术台上，并且呼吸紊乱，脸颊涨红的狼狈样子，心里总算平顺了一些。
等了几分钟，还是不见方如开口解释，这才发现他躺在手术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胸口不规律上下起伏，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色。尤其是嘴唇哆嗦着，连破碎的词句的说不出。
严少泽顿时意识到哪里是方如硬气不愿意和自己说话，根本就是他已经犯病了。连忙靠近，在他口袋里找出药剂塞进他嘴里，然后解开机械臂控制，扶着对方坐起来。
方如呼吸混乱了老半天才渐渐平复，但是眼前还是晕眩的，四肢无力，手脚发软——但是这种晨读的犯病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方如一缓过劲就冷静的给严少泽解释自己是怎么通过说了一半，还没有掐断的视讯找到他，并冒了多大的风险，动用了多少关系，潜入军部大楼把他旧回来的。
方如说话条理分明，客观详实，再没敢开什么玩笑。但是同样的，对于自己刚刚狼狈的表现，自尊心敏感并且偏执到了股子里的方如方先生同样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的情绪。
要说这个么，恐怕是他已经习惯了吧？
严少泽听完方如的话，心里稍微思考了一下，就要离开。
江天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在方如这里可得不到答案。
“喂你要干什么去？”方如急忙叫住对方。
严少泽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撂下了两个字，“谢谢。”
“等等，你现在离开也不可能找到江天。”方如忽然平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严少泽立刻警觉，快速的说，“方先生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