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瑞然得了自由,没有像宋鸿儒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他甚至是很平静,只是眼圈有些红,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然后转身走到卧室,打开衣柜,翻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棕色的信封,是银行常用来包裹现金的东西。
贺瑞然把信封扔到宋鸿儒的怀里,声音颤抖地说:
“这是我现在能拿出来的所有钱,你拿了之后赶紧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宋鸿儒一怔,没想到贺瑞然会说这样的话,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贺瑞然情绪激动,努力呼吸,压制怒意,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纸币,扔到宋鸿儒那边,说:“这些你也带走,操。”
他越想越生气,忍不住爆粗口,然后伸手把客厅里的玻璃桌子掀翻,发出刺耳的响声。
16.门口
那一沓现金没被固定住,贺瑞然随手一扔,扔的到处都是。宋鸿儒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他猛地想站起来,但因为后面疼痛没完成这个动作,于是双手颤抖着扶到沙发上,这才晃晃地站起身来,宋鸿儒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纸币,什么都明白了。
“你什么意思?”宋鸿儒表情很难看,“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说呢?”贺瑞然突然爆发了,他衣衫完整,站在宋鸿儒面前,看他光着屁股的样子心里有莫名的火气,他伸手推了宋鸿儒一把,道,“你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情,不觉得丢脸吗?”
“丢脸?”宋鸿儒抓住贺瑞然的手,提高声音说,“我只是跟喜欢的人做爱,有什么丢脸的!”
“你这是强女干。”
“不是!”宋鸿儒颤抖着把纸袋给踢飞,然后说,“我就是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你为什么给我钱?你以为我是出来卖的?”
贺瑞然听他反问,虽然生气,但是心里咯噔一声。他见过太多品行恶劣的人,于是当高瑶委婉地提醒自己,宋鸿儒可能喜欢自己时,就先入为主把宋鸿儒往不好的方向上想,近似催眠的告诉自己宋鸿儒不是好人,接近自己是有企图的。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宋鸿儒到底是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
“你难道不是?”
“是个屁!”宋鸿儒情绪激动,脖子上青筋都鼓起来了,但脸色却苍白得像纸一样,他举起右手,指着门口,手指颤抖,用吼的声音说道,“我要是,出门就被车撞死!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做那么下贱的事?你知道我是……”
宋鸿儒突然不说话了,好像卡了带的录音机,他用力抹了抹脸,转过身捡起落在地上的裤子,弯腰时疼得一哆嗦。因为内裤扔到别的地方,他也懒得去捡,背对着贺瑞然扶住墙穿裤子。尽管贺瑞然没身寸在他里面,但润滑剂还是留了不少,现在一滴滴顺着大腿往下流,看起来并不妥当。
但宋鸿儒没管顺着大腿往下滴的液体,红着眼睛,三秒钟穿好裤子,随便一踩鞋就往门口冲,向前走了好几步,那旅游鞋才真的踩了进去。
贺瑞然情绪复杂,在宋鸿儒路过他身边时,本想拽他一把让他留下。但想到他对自己干的那些混账事,抬起的手就停顿了。
宋鸿儒打开门冲出去,关门的声音震天响。
贺瑞然皱眉,心说这是什么事儿啊!强迫自己发生关系的是他,现在生气的也是他,难不成自己还要去给他道歉?
道歉是不可能。但贺瑞然也有做的不对的事情。其实贺瑞然早就知道,宋鸿儒是家世清白、干净纯粹的小孩,之所以往那边想,是提醒自己离他远点,别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当然了,这种莫须有的随便猜测,也对宋鸿儒造成了伤害。毕竟,没一个男人愿意被人说成是卖屁股的。
贺瑞然叹了口气,走到浴室,弯腰洗脸,原本愤怒的心情也平静了,他开始冷静的思考问题。
贺瑞然一直是个好人,他很快皱眉考虑,宋鸿儒一个人,没钱没去处,现在出去到哪里去了?
他甚至连内裤都没穿。
洗完脸,贺瑞然看到客厅散落一地的现金,还有被踢到角落的牛皮信封,他觉得头痛不已。
贺瑞然还记得那孩子把钱给自己时,脸上的笑容。那笑容那么干净,自己怎么会怀疑这人做那种不齿的事业。
光是猜疑,都会让人心里难受。试想如果是别人怀疑自己做这种事业,贺瑞然是会摔门离去,还是一拳挥上去?但其实这种事不能这样作对比,毕竟贺瑞然是绝不会像宋鸿儒一样做这些暧昧、放荡的事。
贺瑞然就像是精神分裂了一般,一面想把宋鸿儒找回来,一面又在为他做了的事情耿耿于怀。最后他还是决定出去找宋鸿儒。他一直是个好脾气的人。
结果贺瑞然一开门,就发现撞到了什么东西。外面的声控灯突然开了,贺瑞然还没来得及低头看撞到了什么,就看到对门的李奶奶突然打开门,用苍老而温和的声音说:
“小贺啊,这是谁家的孩子?坐这里哭好长时间了。”
贺瑞然一低头,就看见宋鸿儒坐在自己家门前,抱着膝盖,像是被水淋湿了的小狗,垂头丧气的。
宋鸿儒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平时不爱出门,李奶奶视力不好,一眼没看清他是谁。
贺瑞然上前一步拽住宋鸿儒的手臂,示意他站起来,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们家鸿儒,今天感冒了,没什么事。您先回去吧。”
李奶奶刚才听到宋鸿儒关门的巨响,就趴在猫眼上看,眼看着宋鸿儒衣衫不整地跑出来,眼泪哗啦啦向下流,猛地冲下去一段台阶后,又慢慢爬上来,靠坐在这边,无声地流眼泪。她没看清这人是谁,不敢轻易打开门,等贺瑞然出门时,才跟着打开门询问。
听说这是宋鸿儒,李奶奶口中发出疑惑而怜爱的声音,点了点头,回屋了。
贺瑞然几次拉宋鸿儒,都没拉起来,他心里也不舒坦,一直没出声主动跟他说话。他看见宋鸿儒软绵绵地坐在地上,被他拉也不起来,叹了口气,扶住额头,很头痛地说:
“你先起来,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宋鸿儒不动,咬着牙一声不吭,为了不因为流眼泪而让呼吸声颤抖,宋鸿儒动都不敢动。
结果贺瑞然弯腰直接搂着他的腰,把他给扛了起来。
宋鸿儒憋了好久的哭腔突然忍不住了,等贺瑞然把他抱到家里,关上门后,宋鸿儒纵身一跃跳到贺瑞然身上,两条腿紧紧缠着他的腰,手也死死抱住他的脖子,然后将头靠在贺瑞然肩膀上,嚎啕大哭。
“你怎么能那么说我?你揍我一顿,我都不会这么难受,但你不能说我是出来卖的!我就让你一个人碰过!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呜……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
宋鸿儒哭得浑身颤抖,本来贺瑞然心里还在生气,此刻也只有哭笑不得了,他想了想,摸了摸宋鸿儒的后背,说:
“好了,别哭了……你多大了,还这么哭?”
活像是学校受了委屈的小学生,脸红得要滴血,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身体热得流汗,。
贺瑞然叹了口气,本想说我可不是一直这么看你。但想到宋鸿儒好像并不喜欢高瑶,这句话就没说出口。
17.缓和
宋鸿儒缠在贺瑞然身上,双手牢牢抱住他的脖子,哭声震天,满脸都是眼泪,贺瑞然一阵无语,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宋鸿儒哭完下来,才转身到浴室换衣服。
宋鸿儒见好就收,乖乖跟在贺瑞然身后,等贺瑞然换完衣服让他洗脸时,又弯腰洗脸。贺瑞然看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衣服,松松垮垮的裤子能看到腰身,贺瑞然一想起他没穿内裤的原因,心中莫名冒出火气来,于是语气并不是那么好地说:
“你先洗澡,换了衣服之后自己离开。说真的,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这句话是认真的。没有一个性向正常的男人会愿意看到强迫自己的同性。
宋鸿儒身体一僵。他总觉得贺瑞然脾气好,以为这件事随便就能混过去。当他被贺瑞然第一次恶言赶出去时,确实感觉心里难受得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但没走多久,又实在是放不下贺瑞然,便一步一步走回来。坐在贺瑞然家门口时,身体酸痛,一片茫然,处于一种无法放手却不得不放手的状态。想到日后再也不能踏进这个门口,宋鸿儒哭得脑仁疼。
当他听到身后的门‘铿’的一声打开时,阴霾瞬间被狂喜替代。贺瑞然来找他了!不管他怎么生气,还是担心他的。宋鸿儒忘了自己脸上的狼狈,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搂住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死活不放手。
却没想到贺瑞然虽然担心他,但还是想把他赶走。
宋鸿儒胡乱洗了澡,甚至把沐浴液往头上抹,由于害怕贺瑞然直接把他赶出门,宋鸿儒还是只穿了上衣。
他心情复杂地走出门,却没看到贺瑞然,原来他加班这么久,加上宋鸿儒这一番闹腾,早就坚持不住,到卧室睡觉了。
宋鸿儒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看到贺瑞然疲惫的睡颜,小心翼翼地躺倒他身边。
由于害怕吵醒贺瑞然,宋鸿儒所有的动作都尽量压低声音,上床这个动作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才完成。
他想搂贺瑞然精瘦温暖的腰,但手在上方悬空了许久,还是没有落下去。
“对不起。”宋鸿儒微不可闻地开口,眼角有些湿润。
对强迫他感到抱歉,但是一点都不后悔。
这是宋鸿儒此刻心情的完整写照。
当贺瑞然醒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贴在自己面前的宋鸿儒的脸。他离自己很近,呼吸间,宋鸿儒鼻腔里吐出的热气直接送到他的肺里。
大夏天的,没开空调,贺瑞然浑身是汗。也许是因为刚醒过来,也许是因为宋鸿儒入睡的表情太过无辜,明明是这样不雅的睡姿,贺瑞然却愣愣的,没有直接把宋鸿儒踹到床下。
贺瑞然甚至心脏猛地一跳,思绪回到了几个小时前,宋鸿儒浑身赤裸,艰难地在他身上起伏,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呜咽,双眼湿润泛红,又像是痛苦,又像是欢愉的凑到他面前,跟他湿润的接吻。
有过亲密接触的人,果然是不一样。
贺瑞然一边心说惨了惨了,一边坐起身来,打开卧室的电风扇。
电风扇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宋鸿儒闻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乖乖跟在贺瑞然身后。
贺瑞然郁闷地刷牙、洗脸,问:
“你怎么还没走?”
宋鸿儒愣了一会儿,才说:
“我本来想走的,可是突然睡着了……”他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贺瑞然,说,“你让我去哪里?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贺瑞然顿了顿,说:“知道了。”
既然不是出来卖的,说明贺瑞然之前的猜测很正确。宋鸿儒应该是父母双亡,成年后被监护人赶出来,而不是故意赖在贺瑞然家里。
贺瑞然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让他睡在大街上。
看了看钟表,发现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今天贺瑞然只吃了一顿早饭,被宋鸿儒闹了半天,一睡睡到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了。贺瑞然穿好衣服,走出门打算出去吃。也不刻意叫着宋鸿儒,毕竟现在跟他说话还是很尴尬的。但他知道宋鸿儒一定会跟着自己。
果不其然,宋鸿儒一看贺瑞然打开门,怕被抛弃一般大喊:
“你去哪里?”
“……”贺瑞然看着宋鸿儒,淡淡地说,“出去吃饭。”
“我也去!”宋鸿儒着急地说,“等等我,我马上就好。”
说完迅速找干净的内裤与裤子,穿上拖鞋出门。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宋鸿儒当然有换洗衣物。
贺瑞然随意扫了宋鸿儒一眼,觉得他果然还是穿好衣服比较顺眼。
两人到小区外的小饭馆吃炒菜,那是一家四川菜馆,因为便宜又干净,生意兴隆。宋鸿儒为了跟贺瑞然做,饿了自己好多天,已经快不行了。刚刚他本来不想睡在贺瑞然身边,但因为太饿了,身体自动保存体力,他没来得及站起身,一躺下就睡着了。
跟着贺瑞然,宋鸿儒也不客气,点了好多菜,等菜的时候饿得抓狂。
贺瑞然不觉想到自己第一天遇到宋鸿儒时,那小孩也是这样,可怜巴巴地盯着他手上的炸鸡,吃相很豪迈。
这里上菜速度很快,贺瑞然见宋鸿儒吃饭跟喝水一样快,忍不住问:
“你怎么这么饿啊?”
宋鸿儒不想提起那件事让他心情不好,随口说:“因为要面试啊。公司对艺人很苛刻的,一天只让吃……一顿饭。”
贺瑞然一惊。他工作辛苦,平时饭量很大,不能忍受饥饿的感觉,“你也不胖啊。”
宋鸿儒个子很高,四肢修长,看起来不仅不胖,还高高瘦瘦的。
“……”宋鸿儒笑了,“但是在屏幕上看起来就很胖的。我还不算什么,有的女演员……”
就在两人谈话越来越投入,气氛好得让宋鸿儒想尖叫的时候,宋鸿儒突然感觉肩膀一沉,一个冷清的女声开口:
“好巧,你们俩怎么在这里?”
18.摊牌
贺瑞然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丝袜、长头发的女人,表情冷漠,赫然是他的同事,女法医高瑶。
贺瑞然笑了,道:“来这里吃饭。”
高瑶点点头,赞同的说:“我也是。”
见到高瑶的一瞬间,本来跟贺瑞然聊得眉飞色舞的宋鸿儒表情突然变了,后来贺瑞然跟她说话,宋鸿儒更是‘啧’的一声,显得很不耐烦。
高瑶却好似故意没看到宋鸿儒不欢迎的动作,径直坐在贺瑞然旁边,说:“这么巧的话,今天你请我吃饭。”
贺瑞然说:“行啊,一起吃。”
宋鸿儒哀怨地看着贺瑞然,道:“咱俩都吃完了,干什么还要等她?”
贺瑞然问:“你有什么事吗?”
“……”
“要是着急走的话,你先走吧,我待会就回去。”这些天加班,高瑶帮过他不少小忙,贺瑞然是真的想找个时间请她吃饭。
宋鸿儒一愣,心想我能让你们俩单独相处?当即摇头,说:“没什么事。”
高瑶盯着宋鸿儒低下的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然而这顿饭吃得贺瑞然头痛不已。以前宋鸿儒刚来这里借住,害怕自己会被贺瑞然赶出去,伪装成一幅乖巧而温顺的模样。但实际上他性格嚣张跋扈,只对贺瑞然一人乖巧。
这不,餐桌上,宋鸿儒毫不掩饰对高瑶的反感,说话句句带刺,不外乎是她来得晚,害他们两人要干坐着等她。而高瑶也不是什么隐忍的人,一开始还能忍忍,后来干脆放下筷子跟宋鸿儒争辩。宋鸿儒见此攻击性更强,也就是贺瑞然在旁边,才能稍微克制一下。
贺瑞然听他们越吵越离谱,连忙劝阻:“好了好了,这是吃饭来了还是吵架来了?”
宋鸿儒听贺瑞然的话,瞪了高瑶一眼,手里拿着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
没了两人的争吵,餐桌上安静得有些尴尬,贺瑞然轻咳一声,跟高瑶谈工作上的事情。相比起现在还是很郁闷的宋鸿儒,高瑶就显得冷静多了,但这冷静反而更加刺激宋鸿儒,让他心里莫名的冒火。
过了十分钟,贺瑞然起身去厕所,只剩下两人。见到高瑶慢吞吞的吃饭动作,宋鸿儒忍不住说:
“你吃快点,没看现在几点了吗?就会给我哥添麻烦。”
高瑶冷笑一声:“我添麻烦?有你这个麻烦大吗?有本事你别住瑞然家里。”
那亲密的称呼让宋鸿儒火冒三丈,当即拍桌道:“我住我哥家里,你管得着吗?你是他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