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摆着头,双手抵在卓天屹胸前,含糊道:“……我要备课了……放开……唔……”
“不用备了,你那么有学问……”卓天屹手摁着他的脖子,嘴抽空答道。
“……就要开饭了,下人会……进来……”沈青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卓天屹总算停了停,“说得对,”一把把他抱起,抬脚走向内间,“该换个地方。”
沈青岚彻底着了急,扶着他的肩膀气喘道:“这样不太好吧,大白天的,我……”
他想说“我不要”,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再说这几个字不仅矫情,还不会起什么作用,可是不说就是等于是默许了。
正自挣扎间,便觉得耳边热气袭人,“大白天怎么了?想做就做了,哪还管白天黑夜……”
说得好像沈青岚也是欲、火焚身,只是囿于时间所限一般,可事实上明明是他自己饥渴难耐。这样故意把水搅浑的说法令沈青岚很是不忿,却又没法说出口,只能忍了。
进到内室,卓天屹踢上门便全面展开攻势。沈青岚节节败退,心慌起来。外面光线透过低垂的帘子照进屋内,红色的纱帐和大床看在眼里特别清晰,甚至触目惊心。
沈青岚胸口渐渐升上一股心惊肉跳的感觉,实在忍不住,喘着气高喊道:“不行!”
这两个字声音很大,终于打断了卓天屹的行动,他抬头,看着他变了色的侧脸,“怎么了?”
沈青岚瞪大眼睛,摇着头,“真的不行,我不要……在白天!”
卓天屹近距离地看着他眼里为难抗拒,甚至带着丝惊恐的神色,心里一动,脸上漾起温柔笑意,爽快道:“行,那我就再忍忍!”
沈青岚松了口气,推开他的手,理着衣衫。卓天屹看他明显放松的神色,忽然凑头在他唇上响亮地亲了一下,“晚上可要好好侍候我啊。”说罢欣赏着他倏然变了的神色,低笑着走开。
他的身影消失在内间门口,沈青岚才扶着床拦坐下来,抚着胸口,好半天才恢复呼吸。
左推右推也不过晚了个把时辰,晚饭一过,茶一喝,没多久卓天屹便说累了要早些休息,挥退了所有下人。关了门,便心急火燎地把桌边刚刚摊开书本的沈青岚拉起来,哄进内室。
锁上门,卓天屹便开始脱他的衣服,沈青岚推开他的手,“你先去洗。”
卓天屹一笑,看着他的神色,轻声试探道:“一起洗?”
沈青岚猛地抬头,眼里又划过晚饭前叫停时的神色,卓天屹心里知道他肯定不肯,两人好不容易前几天的两场风波渡过去,也不能操之过急,便微笑道:“你先去,我收拾一下。”
第五十八章:心战
沈青岚低脸嗯了一声,取了衣物走进浴房。泡进浴桶的时候,却是感觉从来没有过的紧张和恐慌,有点像卓天屹上次从凉州回来之后那晚。但那次他事先并未宣扬,这次,却是明明白白地说好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找不到理由拖延或者抗拒了,而且,这明明是早就习惯了的事情。
可他现在却明显地感觉心惊起来,午后被卓天屹抱进内室的时候也是那种感觉。
沈青岚不知道怎么会忽然之间重又回到两个月之前的状态,跟卓天屹之间,明明是决定了要在情感上毫无关系的前提下和平共处的,之前也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状态。可现在,感觉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现状又要改变了,而改变的方向像个无底深渊一样看不清楚。
其实也知道,再怎么和平共处相敬如宾,这件事也是免不了的,他偶尔也会想要利用这种事实上的关系来摆脱心里那个固有的伤痛。
可是,似乎并不是眼前这种样子。
肯定不是。
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之内,之前的状态就又变了,这种样子要适应起来,他直觉会很难,很难。
沈青岚坐在浴桶里,感觉心里沉惴惴的,有说不清来由的烦躁和隐隐的恐慌,细细想来,却又找不到明显的实际证据和摆脱的方法。
闭着眼睛在浴桶里思虑了一阵子之后再睁眼回到现实,更是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只觉得心累。
日子在自己早就放弃了美好的理想之后,还是这样不如人意,好像一片无根的浮萍,在经历了无数的浪头击打之后,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结果一抬眼,又见前方不远处有黑压压的风浪在酝酿一样,那种厌烦、紧张、恐慌到无力的感觉,令人身心俱悴。
起身擦干身体,穿好上下衣衫后,出了屏风,一眼便看到卓天屹在床头案边摆弄那个银质小香炉,袅袅香气已经从香炉盖上的缝隙里透出来,闻在鼻子里更是让他记忆中的恐慌连同此时的紧张都活跃了起来。
卓天屹见他走到床边,转身凑头在他耳边嗅了一下,“好香!”一边说着一边解衣带,完了后冲他一笑,“我去洗了。”
沈青岚没有回应,低头坐到床上的时候,又想起凉州那晚来,那块玉就在那个晚上毁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已经没有愤怒或者伤心了。
真的好像什么都会过去一样,除了此时此刻心里那些许许多多种感觉混杂在一起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卓天屹洗得很快,出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一条亵裤,上身还挂着几颗来不及擦掉的水珠。
走到床前,看了低着头的沈青岚一眼,笑问道:“想什么呢?”边说边上了床,亲昵地把他环进怀里。
沈青岚自然是不会回应的,卓天屹也没指望得到回答,这句话不过是个开场白,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正题。
抬起沈青岚的下巴,要吻过去之前,还是看了看他的神色,沈青岚的眼神一如既往地低垂着,温顺,沉默,倒是不见了晚饭前的紧张慌乱,这让卓天屹有些奇怪。
想了想,决定延续之前那个假惺惺的开场白,凑到脸边,在他耳旁低声道:“怎么不说话?”说完之后,也不离开,依旧附在那里,与他耳鬓厮磨着。
沈青岚有些受不了地偏了偏头,“没什么……”
“那……在等我?”卓天屹瞄着他的眼睛,再次问道。
这种问题与废话无异,却是调情利器,沈青岚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豫和忍耐起来。
卓天屹见好就收,低笑了一声,伸右手扳过他的脸,临开口前却又加了把火,“等我就等我,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看沈青岚变得躲闪的脸庞和略微皱起的眉头,又赶紧道:“想起来了,是我让你等的。”
这自说自话地一番表演下来,气氛立刻就出来了,沈青岚变得窘迫起来,却只能忍着。
卓天屹心满意足,低下唇去,擦着他的唇角,看着他的眼睛,以气声道:“我可是,想了你好久了……”尾音还带着叹息和笑意。
说着也不再管沈青岚的反应,张嘴含住他的双唇,亲亲热热地吸吮起来。不甘寂寞的一条舌头停了说话之后,也找到了新的营生,抵在沈青岚齿缝里,灵巧地撬开,伸进去在里面勤劳勇敢地开拓起来。
没过多久,沈青岚就被他吻得浑身无力,本趁着卓天屹去洗澡的一段时间稍微有些沉静下来的心也紧张慌乱起来。
卓天屹察觉了这一点,心里暗暗欢喜,嘴上更是添了把柴加了壶油,吻得更加勤奋刻苦,一条舌头被他使得跟刀剑一样,在里面攻城掠地。双手也不甘落于人后,轻轻巧巧地解开他的上衣,褪到臂弯里,而后在他身上四处抢劫放火。
这种极尽所能的挑、逗其实早在两个人把这事当作对抗手段的时候卓天屹就使用过,不过那时沈青岚是憋着把劲硬是存天理灭人欲,每每让卓天屹无功而返的。
之后在沈青岚最痛苦的时期,卓天屹听从他的要求,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怜惜他,却不再挑逗他。再之后就是前阵子的相敬如宾时期,两个人连亲吻都不太有。
此时卓天屹把这些招数使出来,沈青岚已经没有借口也不再有心力去抗拒了。身上四起的颤栗感觉让他心惊肉跳,卓天屹一波一波的进攻也让他疲于奔命。
到前面又一次被试探着握住,浑身的血液都往那里聚集而去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用力推开卓天屹的手,气喘地喊道:“不要!”
卓天屹停了动作,看过去,沈青岚眼里不再是上次叫停的时候那种心碎神伤的神色,而是惊慌夹杂着厌烦,还有些许无助,看起来,跟初次经历情事的处子一般。
他心里掠过一丝暗喜,面上却毫不表露,“我只是,想让你也觉得舒服,”边说边在他脸边轻吻着,手从他裤子里退出来,绕到背后安抚着,“不要就不要,我听你的。”
沈青岚低下头去,片刻后又轻声重复道:“我真的不要。”
“好。”卓天屹允诺似地在他额上亲了亲,“我答应你,跟那琴一样,你想弹的时候就弹,不想弹,我绝不逼你,嗯?”
沈青岚没作声,卓天屹低头再次吻住他,抱着他的手在他背后紧贴肌肤抚摸着。沈青岚没拒绝,卓天屹持续了一会儿,那吻和背后的手就又有点儿故态复萌。
他一直仔细留意着沈青岚的神情,一看到他有反对的神情,就立刻放规矩一些,或者装作情难自禁的样子,沈青岚要是不反对,他就出其不意地在他胸前或者前面骚扰几下,意图挑起他的情绪。
几番动作下来,沈青岚防不胜防,忍无可忍,最后终于抬头气喘道:“你到底要不要,我……”
卓天屹连忙接口,“当然要……”把他按倒在枕上,狂热地吻着他的唇脸耳颈,“想了你那么多天,都快忍出病来了……”
褪下他的亵裤,伸手从床头案里取来瓷罐,打开,熟练地施用到沈青岚身上,一手开拓,一手在他腿间臀上来回抚摸,偶尔“无意”地触到前面,“那天对你太粗暴了,你该拒绝我,今天我一定好好对你……”
沈青岚躺在枕上,闭着眼睛,感受着下面被他的手按揉抚弄带来的不适应感,和前前后后的骚扰,听着他这些情、色意味明显的废话,直觉满心焦躁,又说不出原因。只想让他快些完事,却又不能明说,忍得很是辛苦。
卓天屹很聪明,看着他的脸色跟他打着你进我退的游击战,直把他搅扰得烦不胜烦,才撤了手,松了裤头猛扑上去。
终于进入的时候,沈青岚松了口气,相对而言,他宁可处在这个时候,虽然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但是,也会让自己清醒,不再常常痛苦到茫然的地步。卓天屹也往往会在这个时候安耽下来,无暇他顾。
卓天屹手肘撑在他脸边,看着他闭眼等待的样子,缓缓呼出口气,尽量延缓着身体的兴奋,他可不想放过这个进攻的机会。
“睁开眼睛,看着我。”他俯身亲亲沈青岚的唇,说道。
沈青岚从没有在这个时候看过他,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卓天屹微微一笑,张嘴狠狠吻下去,一直吻到他耳边,一口含住那块小小凉凉的肉,不停吮吸着,一只手也悄悄摸到他胸前的小芽上突然捻搓起来。
这“不守信用”的骚扰行为让沈青岚吃了一大惊,猛吸一口气后睁开眼睛,看见卓天屹朝他狡黠地一笑:“让你睁开眼睛你不听。”言下之意,这是惩罚。
“做什么?”这种时候这种无聊的对话让沈青岚满心焦躁,语气里带上了不耐烦。
卓天屹邪邪一笑,“取悦你的时候,想让你看着我。”说着挺了一下身体,随着他的动作,他胸前那个鹰隼式样的刺青在沈青岚眼前晃过,让他心里更是烦乱。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沈青岚忍无可忍地动了下腰身,想把嵌在体内的物什驱逐出去,卓天屹被刺激得吸了一口气,连忙抱住他,“别乱动别乱动,我可不想这么快就……”余下的话隐没在亲吻里。
他总算动作起来,沈青岚舒出口气,偏过头重又闭上眼去。
卓天屹一边动作,一边仍是不肯放弃地在他耳边絮叨着些情、色不已的话语,手上也时不时骚扰几下,沈青岚听着这些不堪忍受的话语,再身处这样的环境,与他做着这种事,真觉得像身处炼狱一般。
也不知道卓天屹怎么会突然之间在这个时候多了说废话的爱好,以前到了这个时候要么专心办事,要么喊着他的名字说着些温柔期盼之语,他也就一耳进一耳出,或者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根本没听进几个字去。可现在这种在他听来纯属胡说八道式的氵壬、邪之语,沈青岚真觉得难以忍受,不堪入耳简直。
偏偏这晚卓天屹兴致极好,要了他好几次,那些话也就说到他累得昏睡过去为止,直把人烦进梦里。
梦里依旧是那个场景,孟怀渊熟悉的脸,温暖的笑,说的也还是那句“青岚,坚持一下,再游一段,师兄就拉你上来”。
沈青岚在水里已经快要筋疲力尽,整个人几乎全靠胸前那根湿布带拖着,他喘着气向船上的人伸出手,师兄,师兄……
喉咙里干得冒烟,几番挣扎,也听不见自己喊出什么话,只有越来越累越来越冷的感觉笼罩了整个身心。
苏州,孟家。
孟怀渊坐在桌前,书桌上摊着刚从信封里取出来的契约。他的目光已经在那薄薄的三页纸上停留了不下半个时辰,却仍是不愿离开。
那上面的字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上面的语气,却是形同陌路,公事公办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向后仰过身体,闭上眼睛。眼前慢慢升起一张单纯的笑脸,耳边回荡着清清脆脆的“师兄”的叫声,心里涌起一阵一阵越来越难以抑制的酸痛、失落与隐隐的愤然,不甘。
呼吸急促起来,他猛地睁开双眼,落入眼帘的是对面墙上那幅除非在外,每天都要看上无数遍的“蒹葭”,静静地望着他,如同适才在眼前出现的那双眼睛。
孟怀渊急促地抓起桌上的纸张,再一次一个字都不肯放过的细看起来。最终,在落款处,最后一个字后面,看到了小小的一个墨点,像是收笔的时候笔头轻颤,不经意间留下的。
记忆蓦地跳到很多年前的一刻,也是在这间书房里,这张书案上,十六七岁的少年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把成果拿到他面前让他点评。他看到最后一个字,指着后面那个沧海遗珠似的墨点笑道:“收笔遗墨,可是有未尽之言?”
当时,少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他,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露出一个赧然的笑容,还是点点头,“我本来想把这首诗后两句也写上去……”
“就知道是这样。”他笑起来,“青岚啊,写字的时候,下笔如同行路,要果断,不要瞻前顾后;收笔就如同停步,同样要果断,不要拖泥带水啊。想写就继续写,不想写就停下,不要拖。”
沈青岚点点头,笑嘻嘻道:“知道啦,师兄!”
回忆戛然而止,此刻看着最后一个字旁的那个墨点,他像窥见至宝一般,把那页纸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深深地凝视,最终,再次颓然地闭上双目。
耳边重又响起当日在潜龙江上孟立仁的立盟誓言,像紧箍咒似地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五十九章:病恙
沈青岚在之后的几天里对卓天屹重又变得防备、抗拒了一些,也冷淡了一些,有时候还会不耐烦,有时候又很沉默。
看起来好像重新回到最初和针锋相对时期,但又有明显区别。他现在的每种态度在卓天屹面前都不能持久,似乎总在变换,或者说,是受了卓天屹对他的态度的影响,被动地在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