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看着他的苏漠，倒没有太多意外，笑了笑，说道，“醒了。”
“嗯，”苏漠应了一声，看起来还有些呆呆的，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音乐声中醒来，停了一会儿才问道，“这是要在演奏会上演奏的曲子？”
“是的，”陆衍点点头，“不过只能拉一小段，毕竟我的水平还不足以支撑全场。”
“你拉得很好。”苏漠认真道。虽然不会音乐，但鉴赏能力他还是有的。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要能够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艺术家或者喜欢艺术的商人都在其中，若是什么都不懂，既容易闹笑话，也会被人看不起，苏漠说不上多喜欢艺术，但他从小就接触这些，而且还颇有些天赋，就鉴赏方面来说，甚至称得上专业。所以他说好，就是真的好，并不因为陆衍是他的爱人而恭维。
陆衍一笑，“你喜欢这首曲子吗？”
苏漠点头，“很喜欢。”
“这是我的老师当年最拿手也最喜欢的曲子，所以朱老希望我能在演奏会上演出这一曲。我也喜欢这首曲子，但它太过凄婉，并不适合我们，所以我不会送给你，我要送给你的是这一首。”
陆衍微笑着，重新把琴架到了肩上，这一次从琴弦上流泻出的是一曲更为婉转和缠绵的音符，陆衍这次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用他满富深情的眼神牢牢地注视着苏漠，不仅用音符，更用他的眼神，他的整颗心，向爱人述说着情意。
是《舒伯特小夜曲》。
苏漠微微笑着，整颗心都融化在这满是晨光的爱意里。
第七十一章：罗马假日下
今天第一场要拍摄的是男女主角当年定情的那一段。
吃过早餐后，陆衍直接把苏漠带到了拍摄现场，招来宋辉交代他照顾好人，苏漠对他笑了笑，“你去忙吧，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陆衍“嗯”了一声，偷偷捏了捏他的手掌，就走开了。
苏漠尽量选了个不怎么被人注意的地方呆着，看着陆衍微笑着一路跟人打着招呼，每个碰到的人对他也都是恭敬中带着亲热，这个男人，真的很有魅力。苏漠不由得轻轻勾起唇角。
很快男女主角就画好了妆，灯光摄影道具场记一切就位，男女主角也站好了位置，就等着导演一声令下。
苏漠觉得拍戏也是挺有意思的事情，上一秒还平静淡然，也许在剧本的要求下一秒就陷入疯狂，角色与角色之间的切换就在镜头内外。
苏漠的位置正好对着陆衍，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陆衍的动作表情。
陆衍一开始还很悠然，嘴角一抹浅笑，苏漠似乎还感觉到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了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自己站在这里。
导演一声“action”，陆衍的表情立刻变了，激动中带点紧张，紧张中含有兴奋，还有一点犹豫不决的忐忑，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那样。陆衍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微微张了张，又不自觉地收紧，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低着头站在面前的女孩，他动了动唇，带着期盼，鼓起勇气，“于锦，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女孩没有回答，没有点头抑或摇头，沉默让陆衍的表情变得有些焦躁和疑惑起来，明明对方也是喜欢自己的呀，他舔了舔唇，再次试探地开口，“于锦？”
这次女孩飞快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也是，我愿意。”
苏漠看不到背对着他的女演员的表情，但是他清楚地看到陆衍的眼睛瞬间亮了，瞳孔微微放大，露出一个幸福的愉悦的大大的笑容。
苏漠听到自己的心“砰”地一下，然后快速地跳动起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影响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他的一举一动一愁一笑都能轻易地影响自己的情绪。
苏漠从未见过陆衍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一向是淡定从容优雅，即使他决定在一起的那一刻，也没有这样激动过。
这时陆衍的双手已经略有点紧张地按在了女主角的肩膀上，缓缓低下头，眼睛微闭，长长的睫毛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安地抖动着，渐渐地两张脸越靠越近，越来越近，直至停在一个微妙的角度。虽然没有正面看到，苏漠也明白他们是在接吻。这不是很自然的吗？刚刚确定彼此情意的男女，总会情不自禁想做一个更亲密的事情来证明这并不是一场美梦。
苏漠屏住呼吸，脸上的表情已经僵住，觉得心跳的速率有些不正常，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情绪涌上心头，从开拍开始，陆衍的目光就一次没有偏离过，放佛定在了女主角身上。
苏漠猛然转身不想再看，大步向外走去。
一直站在身边的宋辉连忙跟上来，有些不安地低声叫了一下，“苏董？”
苏漠头也没回，直接甩了一句，“我去那边走走，你不用跟着。”
宋辉只好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还抱在一起的男女主角，若有所思。
陆衍今天的情绪特别好，开拍之前他就知道苏漠在对面看着，有意无意地往那边多瞥了几眼。想到这一场要拍的内容，有些期待起来，不知道他看了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开拍之后，陆衍立刻调整情绪，把自己放入了纪风的世界。他现在的演技已经很纯熟，不需要看着什么或者想着什么才能带入情绪，但他也无法否认，被苏漠这样看着，心里有些格外亢奋起来。
进入拍摄状态的陆衍是忘我的，等到拍摄结束，他再往刚才那个地方看去时，已经没有他期待度的人在那里了。
陆衍微一蹙眉，跟导演交代了一声，向宋辉走去。
“人呢？”到了宋辉面前，陆衍压低声音问道。
宋辉指了指方才苏漠离去的方向，“往那边去了。”
陆衍点点头，准备跟上去。
宋辉又低低说了一句，“陆哥，苏董好像不太高兴。”说着，往田悦的方向看了看，意思已经极为明显。
陆衍却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
陆衍找到苏漠的时候，他正靠在一颗树上沉思，树干粗大，从背面都看不到这边有人。
陆衍没有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道，“宋辉说你好像不太高兴，怎么了？”
苏漠摇摇头，“没什么。”
陆衍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盯着他看。
苏漠叹了口气，站直身体，回视陆衍，“我确实有点不太高兴。我知道这是你的工作，我也以为我不应该介意。可是，看到你跟别人，接吻，我心里还是有点难过，不舒服。”
“抱歉，”苏漠垂下头，“我不该在意你的工作内容。”
陆衍轻轻托起他的下巴，让他能看清自己的表情，他眼里脸上都带着笑意，“不用道歉，你在意，是因为你心里有我，你爱我，我很高兴。倘若你毫无反应，我才应该感到难过。”
陆衍双手捧住他的脸，把他压在树干上，额头抵着额头，低低的嗓音带有一股狠意，“因为我只要想象一下你跟别人接吻，我会想杀人。”
苏漠抬眼望着他，认真道，“我永远不会。”
“抱歉，我无法给你同样的承诺。”陆衍叹息道。
“不用抱歉，”苏漠伸手在他颈后抚摸着，“这是你的工作，我能理解。”
虽然会介意，还是表示理解，这就是苏漠。
陆衍就着这姿势吻上他的唇，两厢厮磨间，苏漠突然推开他，皱了皱眉，“有股草莓味。”
“啊，”陆衍笑了下，“真是抱歉，我每次都有认真漱口的，刚才急着过来找你，没来得及。那么，就请苏董帮我消消毒吧，让我只能留着你的味道。”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耳膜说的，又轻有暖。
苏漠毫不客气地咬住他的唇，一遍一遍地刷过他的唇瓣，一个地方也不遗漏。这样有些孩子气的举动让陆衍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因为嘴巴被含住发不出声，那低低的嗬嗬声从胸腔开始震动，直到喉间。刷过唇瓣，舌头就伸了进来，这一次陆衍没有放任，很快反客为主，拉住对方的舌头在口腔中嬉戏。
两个人吻着吻着身体就贴到一起去了，苏漠整个被困在陆衍和树干之间，除了头部，动弹不得。
正难分难解之时，突然听到宋辉拔高了声音叫了一句，“李导，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两人一惊，连忙分开，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和庆幸，一时情动，竟忘了这里不是可以放肆的地方。幸好宋辉机灵，看到两个人都过来了，就在前面看着，一有人过来，就高声说话提醒。
两人赶忙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服，平复了一下呼吸。等表面上完全看不出异样了，才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刚刚能看到人影，就听到李时红在说，“陆衍在哪里？下一场戏有个地方要改一下，我要跟他说说。”
陆衍正好接过话，“李导，我在这里，有什么地方要改的吗？”
“是这样，”李时红正想说，一转头看到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两个人，眼睛就放在苏漠身上不动了。
陆衍一惊，难道被认出来了？苏漠虽然一向行事低调，但也并非全不露面，何况当年他一手创办星空的时候也跟电影圈里的一些人打过一点交道。
李时红暗暗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熟悉，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出色的男人，如果见过，是肯定不会忘记的，大概还是错觉吧。
这么想着，李时红就释然了，这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个想法，于是向陆衍道，“这位是？”
陆衍松了口气，看样子没认出来，便笑道，“我的一个朋友，正好在附近出差，就过来看看我。”
苏漠对李时红礼貌地点点头，“你好。”
“这位朋友贵姓？”
“姓苏。”苏漠应道，并没有礼节性地把名字也一并说出来。
“苏先生，你好。”李时红伸出手。
“你好。”苏漠再次应了声，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
李时红也是个干脆利落地人，直接就开口道，“苏先生大概也知道，我们现在正在拍戏，刚好有一个镜头，需要像苏先生这样出色的人物出镜，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这个忙？”
李时红说得十分客气，而且一般人对于能上电影是不会拒绝的。
可是苏漠并不是一般人，所以他歉意地笑了笑，“很感谢您的邀请，可是很抱歉，我不会演戏。”
“并不需要会演戏，只是一个镜头罢了。”李时红并没有放弃。
苏漠正要再说什么，陆衍已经先替他拒绝了，“李导，恐怕还是不行，我朋友不是很方便出镜。”
李时红瞬间明白过来，看样子这位苏先生的身份并不简单，也是，他看起来就很有气质很有气场，不像一般的白领或者高级工作者。但她还是不死心地争取道，“那么，如果不露脸，只要一个背影呢，可以吗？”
两人对视一眼，李导这么坚持他们也很难再拒绝，何况苏漠想着这或者是唯一一个他能够与陆衍一起出现在同一部电影里机会，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于是便点点头，“那好吧。”
上午的戏份拍完之后，陆衍就找李导告假，反正李时红也见过苏漠了，他就实话实说，难得朋友来看他，他想抽点时间陪陪人家，希望李导能准个假。
李时红对温文有礼的苏漠很有好感，何况人家刚刚帮了她一个忙，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拍摄进度其实是比预计的快的，便很干脆地放了陆衍半天假，准备先把女主角单人的戏份拍一下。
中午两人没有去领剧组的饭盒，陆衍跟剧组借了辆车，到附近的超市去买了点东西，在自己的小屋里给苏漠做了顿饭，因为这里很难买到中餐食材，就买了点意大利面，用中式手法炒了两盘意面，外加炖了锅西红柿土豆牛肉汤，味道好极了。
中午休息了一下，到了下午三点多钟，陆衍出了一趟门，过不久，门口就传来一阵铃铃的铃声，苏漠开门一看，有些惊讶，“哪里来的这个？”
陆衍手里推着一辆自行车，只有前杆没有后座的那种，刚才的铃铃声就是自行车的铃声。
陆衍笑了笑，“剧组租来的道具，今天不需要上场，我就借来用用。来，上车，我带你去兜兜风，这附近风景不错，空气更是清新，国内很难享受到的。”
苏漠看着没有后座的自行车，“怎么坐？”
果然，陆衍拍了拍前杆，笑道，“你坐这儿。”
苏漠有些为难，“能行吗？”他从小到大，连自行车都没有骑过，也没有坐过别人的后座，更不用说前杆了。
陆衍侧着头，调侃道，“你是不相信你的体重，还是不相信我的技术？”
苏漠还有些疑虑，陆衍已经一把把他拉过来，往前杆上一推，“试试吧，我想这样带你去兜兜风。”
苏漠便不再迟疑。
虽说苏漠偏瘦，但毕竟是个成年男子，身高和骨架在那里，当然没办法跟娇小柔软的女性相比。他被陆衍的两只手困在车头与座位之间，挤得满满当当，为了不遮挡陆衍的视线，还不得不努力缩着身子，说实话十分不舒服。
但是这样的困境也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过于羞耻之外，还有些甜蜜。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这样的姿势，说是好朋友肯定是没人相信的。
陆衍笑道，“没关系，我们只要避开剧组的人就好了，下午还要拍摄他们都走不开。至于其他人，看到就看到了，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认识我们。”
“坐稳了，我要开始了。”陆衍说完，长腿在地上一蹬，双脚都踩在了脚蹬上。前后重量相差太过悬殊，一开始的时候还没建立好惯性，车头歪了歪，苏漠也被带着向后一倒，陆衍一把扶住他，吩咐道，“搂住我的腰。”
苏漠便缩着身体紧紧搂住他的腰。
陆衍的技术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好，很快就稳住了车身，很顺畅地骑了起来。
这里的郊外路面十分平坦，没有太多起伏，即便带着一个人，由于惯性的存在，骑起来也不吃力。
很快，苏漠便感觉到一阵阵舒适的自然风从身边刮过，带动发梢和衣袂，在风中飞舞。
苏漠想动又怕影响到陆衍，只好继续缩着，陆衍却在他耳边道，“可以了，不用这么紧张，你可以放松，坐直起来，看看路边的风景。”
苏漠便缓缓松开紧紧搂住对方腰身的手，一手抓住车头，慢慢坐直身体，身体微微后仰，为陆衍让出视野。不过毕竟空间狭小，两人的脸挨得极近，呼吸相闻。
陆衍笑着在他耳边道，“感觉怎么样？”
“很舒服，很有趣。”
“小时候骑过自行车吗？”陆衍问道。声音在耳边被呼呼的风声带着一下子就跑远了。
苏漠摇摇头，“没有。有需要的时候都是司机接送的。”
“呵呵，真是个大少爷。”陆衍笑道，“那现在就让你体验一下平民的乐趣。你可以试着松开手，迎着风，不要怕，我会护着你。”
苏漠听话地松开手，微微转身，迎着风，张开双手，整个头部几乎都靠在了身后人的胸膛上。这样的感觉果然又不一样了，陆衍的速度不快不慢，一道道的风和着路边的风景从身边掠过，这是就算做敞篷跑车都不曾体会到的舒适和惬意。
突然，陆衍双手松开车把头，只靠着双脚踩蹬平衡和控制方向，苏漠吓了一跳，陆衍一把扶住他的腰，说道，“别怕，就这样，伸开双手，保持平衡，别担心，我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