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有烟瘾，也极少抽烟，但偶尔还是会来上那么一两根。
点燃了烟，陆衍又向后靠去，苏漠也把打火机收进了口袋里。
深深吸了一口，再慢慢吐出烟圈，陆衍望着远处隔离了灯火而显得愈发漆黑的夜空，忽然开口，“刚考上大学那会儿，我开始跟人赛车。”
虽然那些过往的秘密没有必要让其他人知道，但是苏漠并不是其他人。也许是因为夜太深，情绪一时波动，这时候特别有想倾述一下的*。
陆衍说得不快，语气也很平淡，“上表演学校的费用很大，而我根本没钱。既没有亲朋可以借贷，也不想用那个人的钱。正巧那时候我刚考到驾照，教练看到我学车蛮有天赋，也知道我缺钱，就问我要不要跟他学赛车，那种非正规的私人性质的。只要你胆子够大，技术够好，赢了就有钱。我答应了。”
“我记得第一次跟人赛车的时候，我挺害怕的，结束的时候我的手心全是汗。当然，那一次我没赢，我也没钱，所以是教练帮我付了钱。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对我那么有信心，但是事实证明，他的眼光不错。玩了一年之后，我就没有再输过。而且慢慢地，我的心态也变了。
一开始是为了钱，后来就不仅仅是为了钱。我开始迷恋上那种极致的速度，疯狂的感觉，几乎欲罢不能。即使是遇到技术比我好的，也没有我大胆，所以我总是能赢。现在想想我都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居然没有出过事。一直到教我赛车的那个教练突然死了，我才停止了这样的行为。”
说到这里，陆衍停了一下，苏漠便问道，“因为赛车吗？”
陆衍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笑了下，略带点讽刺的意味，“不。他是因为欠了很多钱，还不上，被高利贷追债的时候，失足掉下天桥，摔死了。而他之所以会借钱，是因为他老婆得了重病，需要钱医治，但是最后也没治好。”
“……”苏漠觉得自己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就不说了。
陆衍倒是没在意，继续说下去，“他们都没什么亲人，我那时候因为赛车已经不怎么缺钱了，就帮他们一起火化了安置在了公墓里。突然觉得生命无常，应当好好珍惜，所以就收手不干了，后来就再也没有碰过，连开车都很少，直到今天。”
陆衍转过身，面对这苏漠，摊摊手，笑道，“你看，其实我也有年少轻狂，疯狂的时候。”他一边说一边拉住苏漠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那时候我一无所有尚且知道珍惜，何况我现在有你。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让你担心。其实我今晚根本没尽全力，我之前玩儿的时候也没少跟这样的公子哥儿比过，我很清楚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陆衍说着笑了一下，“那时候他们可是我最大的金主，我的生活费学费几乎都是从他们那儿赢来的。”
苏漠还是没有说什么，陆衍又道，“我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只有我才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不论从哪一方面。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但我不能让别人说，苏漠怎么那么没有眼光，看上的男人居然是个软蛋。”
苏漠终于噗地一声笑出来，扬眉道，“他们谁敢！”
陆衍见他终于笑了，手向前一捞，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因而声音有点闷闷地，“是，他们都不敢。”
苏漠反手抱住他，叹息道，“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平安。不过我知道你一向都有分寸，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只要记住一点，我和你，是生死与共的！”
“嗯，我知道！”陆衍更用力地抱住他。
江风夜冷，相拥的彼此，却觉得很温暖。
难得的假期结束之后，依旧是马不停蹄的工作。
这一次秦枫给陆衍接的是一部古装电影，很有意思。
电影叫做《王玄策传》，讲的就是王玄策生平最辉煌的那段经历。
陆衍对历史不是非常了解，对王玄策这个人仅仅是知道而已，接到了这部戏之后，才好好地去研究了一个他的生平。
王玄策是唐朝贞观年间的使臣，曾经四度出使印度。他在第二次正式以正使的身份出使印度的时候，被卷入了当时的王位篡夺事件，一度沦为阶下囚。冒险逃脱后，他并没有马上回国，反而是沿印度大陆北上，到了当时的尼泊尔王国，向尼泊尔借兵攻了回去，最后以少胜多，创下了“一人灭一国”的传奇战绩。
日本玄幻文学宗师田中芳树对他极有兴趣，甚至认为“即使是把他当成如好莱坞电影般具话里风格之冒险电影主角也不是不行的”。
然而因为他的事迹主要是在境外，所以史书上记载并不多，也导致现在很多人对他并不了解，他的这段辉煌也几乎被遗忘在波澜壮阔的历史中。
陆衍接下的这部电影主要讲述的就是这一段传奇。
这是一个很传奇的人物，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秦枫也不会这么急急忙忙把电影接下来，毕竟拍电影不是写小说，并非故事本身有意思就足够。还要看导演的功底，能不能把故事讲得清楚，讲得精彩，讲得吸引人。
所以让秦枫心动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讲这个故事的人，也就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崔健。
崔健是和王易同时期的导演，他们连成名都几乎在前后。如果说王易是国内极富盛名的导演，崔健与他也不遑多让。都说拍王易的电影容易获奖，其实崔健也是一样，甚至有好几届的电影节，最后最佳影片的争夺就是他们两人的战场，其他不过是陪衬。
虽然目前为止，在国内电影节中，王易的获奖频率比崔健高，但是崔健胜在国际电影节上比王易的收获大。他是国内唯一一个在三大国际电影节都获得过最佳影片大满贯的导演。就凭这一点，在舆论上，他就能力压王易成为国内最重量级的导演。
崔健与王易的风格不同。王易擅长拍一些情感细腻的电影，也就是人们常喜欢说的文艺清新型，但是他能把这种类型发挥到极致，无人可超越。而崔健则更擅长大气磅礴的风格，并且他有一个特点，他的电影都特别能突出人物，尤其是主角，他对人物的刻画可以用入木三分来形容，非常的鲜明，也导致了拍他的电影特别容易获得影帝影后。
所以，没有一个演员，不渴望当上崔健的男女主角的。
第八十七章：试戏
也没有一个经纪人，不希望自己带的艺人能出演陈立的电影的。但是，说秦枫帮陆衍接下了这部电影其实并不合适，因为他只接到了试镜的机会。而最终能顺利接下这部电影则凭的是陆衍自己的本事。
秦枫人脉多，面子广，他一听说陈立在寻找下一部电影的男主角，需要一个年轻一点的，气质好一点的，当然最重要是演技要好的男演员，秦枫甚至没有在意这次的电影是个什么题材，就通过关系向陈立转达了想试一试的意向。
作为一个这么重量级的导演，陈立挑选演员自然不会被别人左右，首先他要为自己的电影负责，其次他还得为投资方负责，要是因为人情关系或者其他什么私人的原因导致了电影的失败，他是绝对无法原谅的。
很多年前有一次，有一个财大气粗的投资方要求陈立给自己看中的一个女演员腾一个女配角的位置，但是那个女演员空有相貌而全无演技，那个角色虽然是个配角却对演技的要求颇高。那时候陈立还远没有现在的名气，还是个为了寻找投资焦头烂额的年轻导演，但他并没有妥协，宁可重新寻找投资也不接受这样的安排，最后的结果反倒是投资方妥协了。
陈立脾气硬在圈内是出了名了，就如同他电影的好口碑一般，已经没有人敢捋其虎须。但是以秦枫在圈中的影响力，争取一个试镜的名额还是没有问题的。
据秦枫所知，这次包括陆衍在内，参加试镜的也只有三个人。可见即使是试镜的机会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另外两个人秦枫也打听到了，一个是楚雨山，一个是江孟岩，两个人也都很年轻，不到三十岁。
楚雨山是童星出身，他小时候因为出演了一部以孩子为主角的战争电影一炮而红。当时他受欢迎的程度到了那一年全国出生的小男孩有十分之一都以他在电影中的角色名或者谐音来命名。也成为了百草奖史上年纪最小的影帝。之后他也接拍了几部电影，但几乎都是同类型的，没有太大突破。再然后因为学业的缘故远离了演艺圈，等到上了大学再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当年的天下了。
楚雨山小时候就是软萌的正太，好在长大之后也没长歪，更加阳光帅气。也正因为这样的外形优势，他没有像其他的童星那样，长大之后就泯然众人矣。也因为有着小时候的基础，他接拍了几部还算不错的电影电视，一开始是男配，近两年来开始演主角，虽然没能达到小时候最辉煌的高度，但是一直在缓慢地走着上坡路。
江孟岩则是近年来势头很健的男演员。他出道的时候和几年前的陆衍差不多大，一开始是籍籍无名，演的都是些男n之类的角色，最好的也不过男三男四。一直到他娶了当时红极一时的女演员马沙之后，就开始时来运转。因为老婆的关系，接了一部小成本的电影当上了男主角，没想到那部电影居然红了，连带着他这个男主也人气大涨，之后的几部电影电视剧也是一路高奏凯歌，江孟岩就这样跻身国内一线二线。但是至今都还有人说他是靠老婆，让他很不舒服。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秦枫知道了陆衍的对手之后，心中松了口气，虽然另外两位也是很质优的男演员，但是秦枫相信陆衍更有实力。
试镜的地点不是随便在哪一个办公室里，而是在正儿八经的工作室，摄影灯光化妆造型一应俱全，就像真正的拍摄那样，可见导演陈立的重视。
陆衍是第一个到的，之后是楚雨山，江孟岩最后才到，不过前后也差不到十分钟，再会耍大牌的演员到了陈立面前也没什么好耍的，
人到齐了之后，陈立二话不说，让他们先去换服装化妆做造型。同时让他们自己商量先后顺序，反正才三个人。
楚雨山和江孟岩都有些踌躇，虽然只有三个人参加试镜，但是前后的顺序还是很重要的，陈立显然没有打算封闭式试镜，其他两人也可以在旁边看。这样一来，谁第一个当然就吃亏一点，后面的人既可以参考前面人的表演方式，也可以避免不足。当然，在后面的人也不是没有风险，要是前面的表演者表现太好，反而更容易给后来者造成压力。
见那两人都没有说话，陆衍笑了笑，“要不，我第一个？正好也是我第一个到的。”
江孟岩立刻表示赞同，并且顺势道，“那我们就按照来时的顺序，我最后一个吧。”
楚雨山也没有意见，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了之后，就分别开始上妆。陈立准备得很周到，不论是服饰，还是化妆造型，都是一式三份，所以谁也不用等待，可以同时进行。
化妆的时候，陆衍又一次被化妆师赞了皮肤好，而且五官端正，棱角分明，上起妆来特别容易，连需要修饰的地方都少了很多。
之后是戴头套，换衣服。想想出道以来，这还是第一接古装戏，如果能够顺利接下来的话。也是第一次穿古代的戏服。上一辈子陆衍也没少在古装剧组里跑龙套演配角，但是龙套和主角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别。那时候他穿的戏服都是不知道过了多少手的又脏又久，质量也很差，穿在身上就像披了一层窗帘布，还是劣质的那种。当然在摄影灯光下是看不出来的。
如今穿在身上的这一套可就不一样了，剪裁细致，质量上乘，看起来好看，摸起来舒服，而且还是全新的。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陆衍有特权，另外两套也是全新的，据说是因为有战争场面，怕衣服容易坏，干脆一口气做了三套，只不过两套是绿色，一套是绯色。
王玄策出使之时官从七品上，按唐制公服为绿色，后来立功回国后，官升至五品下，就能着绯色。电影也就是从出使开始，一直到回朝受赏，所以两种颜色的服装都准备好了。
陈立拍过的历史片不少，他一向很注重细节，每一次拍片都会请教史学专家。比如说现在陆衍身上的这一套是绯色，也就是王玄策回朝受赏之后的服饰，团小花，配以金饰。而另外两套则是绿色，配银饰。头冠有帽子和头巾两种，皆为黑色，正式场合戴冠，非正式场合扎头巾便好。此刻造型师给陆衍戴上的是帽子，发套都束在里面，打理整齐的鬓角很是清爽。
化妆造型大约用了一个小时，导演倒也很有耐心，没有催促。
三个人几乎是一起从化妆间出来，除了颜色，三个人的服装造型都是一样的，这一对比，更是高下立现。
如果单独拎出来，你也不能说楚雨山和江孟岩有什么不好，但这人和物一样，最怕的就是比较。
陆衍本来就是三个人中最高的，容貌上楚雨山不比他差，但是陆衍的轮廓更深，气质也好，也便更显得器宇轩昂，鹤立鸡群。再加上他一身绯衣比之另外两人的绿色本就更显眼。
几乎所有人的第一眼，都是落在陆衍身上，惊叹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另外两人。
陆衍目光从容，神色淡然，既不过分谦逊，也没有过于高傲。楚雨山和江孟岩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好，楚雨山是有些丧气，江孟岩则是气恼。
陈立看了一会儿，作为一个导演，要考虑的比较全面。虽然陆衍的外形已经给他加了分，但是陈立并没有太大的偏向，只不过当他注意到三人不同的神色时，倒是对陆衍多了一份好感。宠辱不惊，不管是不是在演戏，他都做得很好。不过最后拍板的还是要看他们的表现。
陈立开口道，“你们商量好谁先了吗？”
楚雨山和江孟岩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陆衍上前一步，微微一笑，“我先来。”
试戏的这一段正是王玄策在尼泊尔王国说服国王借兵给他的那一段。
这部电影有两个重头戏，一个当然是“一人灭一国”的辉煌战争场面；另一个则就是这一场文戏。
王玄策作为一个外国使臣，并且还不是出使尼泊尔这个国家的，再加上之前从另一个国家的牢笼中逃脱，官渡文凭想来也是没有的。他几乎就是凭着一张嘴说动了尼泊尔国王，其难度想来也不下于当年诸葛孔明的舌战群儒。但是他做到了！
陈立挑这一场戏作为试镜的意图也很明显，这一段是最考验演员演技和变现力的，如果这一段能够驾驭得好的话，那么掌控整部电影肯定也不成问题。倘若不行，那也没有继续的必要。
这一段的台词自然很多，不过记台词对陆衍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像正式开拍那样，摄影机已经准备就位，导演说了开始之后，陆衍就进入了角色。
虽然这是一场没有对手的单人表演，但是陆衍的节奏把握得很好。说到叛乱国的行为时是愤怒和谴责，说起来自□□大国的骄傲和自信，讲到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联姻的亲和，最后进入借兵的主题，既有以势压人，又有利诱示好。语调不急不缓，声音抑扬顿挫。身体语言也恰到好处。在场的人都频频点头，心想我要是尼泊尔国王我也答应了。
表演结束之后，连一向要求很高的陈立也露出了笑容，赞了一声好。
陆衍笑了笑，退到了一边，对楚雨山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雨山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陆衍的气势太强了，在他之后表演压力太大了，他已经十分后悔让陆衍第一个试镜，而江孟岩也是一样的想法。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被陆衍的强势影响到，楚雨山原本准备好的表演完全没有发挥出来，甚至中间出现了好几次忘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沮丧得说不出话来。
江孟岩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多少，因为中间有了楚雨山的表演作为缓冲，他倒是没有出现忘词的现象，但是台词说得并不是很顺利，肢体语言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江孟岩不用看摄影机也知道自己太过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