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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不器——by何谓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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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来禀:“邢大人来了。”

庞不器赶紧把书藏好,下床,坐到书桌旁,端起一本正经书充样子。

邢德感一进门,就喊屋里太热。

庞不器道:“热吗?我怎么觉着越待越冷呢。”

邢德感道:“你年纪轻轻的,身体一点火力都没有,还不如我这个半大老头子。”

庞不器亲手给他倒茶,坏笑:“是是,邢大人火力猛。”

邢德感拿起桌上的书:“吕氏春秋。”翻了两篇,放下:“昔日,俞伯牙一曲高山流水得遇知音,及待子期溘逝,摔碎宝琴,不复再弹,唉……知音难觅,世上再无钟期之耳。”说着,摇摇头。

庞不器笑道:“莫非邢大人也有同感?”

“不,我是想起了冷大学士,噢不,空山禅师。”

庞不器嗤笑道:“空他个头!我看,他领着三个恁么娇俏的小戏子出家,蛮快活的。”

邢德感道:“呵呵,庞大人想哪去了,冷大人不是那种人,我想,他应该是真的悟到了什么才对,否则,何致于此。”

“邢大人为他感到可惜?”

“也不是可惜,只是觉得怅然。小小年纪,这滚滚的红尘,怎么就被他一眼看破了呢?”

“七……”庞不器嘴角子歪到耳根子:“冷狐狸!他钓了皇上十多天,终于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他在皇上面前参我本,说我骂他。骂他怎么了?我还想揍他呢!”

“当真?”邢德感盯着他。

庞不器道:“是我亲耳听到的。皇上问他怎么会突然又肯见面了,他说是因为他突然顿悟了,皇上问他是怎么顿悟的,他说他是被我骂的。这不是明显拐着弯儿告状么!”

“这……”邢德感眨了眨眼,陷入沉思。

庞不器在一旁嘟囔:“什么出家人四大皆空,我看,空都是假空。”

这时,门外有人进来:“空亦非空,随它去罢!”

邢德感和庞不器瞧去,是徐泛舟。几日阴雨,珍膳楼的工程耽搁下来,徐泛舟倒是得以歇歇。

邢德感站起来,拱手道:“徐大人,早啊。”

徐泛舟笑道:“邢大人更早。”

庞不器讪笑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大人们怎么都跑到下官这来上早朝。”说完,连着打几个喷嚏。

邢德感忙把他揶到床上去:“快上去,快上去,你身子弱,不必在这陪着了。”说着,将被子披在庞不器身上。

庞不器幸福地噶悠两下,不倒翁,偷眼瞄徐泛舟。徐泛舟坐在榻上,兀自斟茶,斟得满桌子都是水,眼看书被湮了,赶紧拿起来。

邢德感拨弄着炭火盆,对外面说:“来人,再加点炭。”不多时,下人提着几块火红的炭球进来,又将桌子擦干。

徐泛舟翻了翻书,放下:“邢大人,下盘棋如何?”

邢德感道:“好好。”说话放下铁钩,擦了擦手,坐到榻上。

庞不器道:“你们俩下棋,我干什么去?”

徐、邢二人转脸瞅他,见他肤似凝脂,眸若清溪,身上裹着金花大被,发如垂瀑。

徐泛舟把桌上的书扔了过去:“继续看你的书。”

庞不器接过书,无聊地扁扁嘴。

徐泛舟摆好棋盘,摊手道:“邢大人,请。”

邢德感道:“徐大人先请。”

徐泛舟笑着点头,携起一颗白子,在边框点上。

庞不器翻了几篇书,扔在一边,抻着脖子,立着眼睛,远远地观棋。棋下到一半,邢德感热得慌,加上棋盘形势不妙,满头是汗,于是脱了外面的褂子,这时,一只草蝎子从袖口掉出来。徐泛舟星眸一聚。庞不器手爪子立时攥了一下床单,心道,坏了。

徐泛舟道:“邢大人,东西掉了。”

“噢,多谢。”邢德感捡起草蝎子,揣在怀中,低头斟酌棋局。

庞不器僵住。

徐泛舟转眼看着庞不器,良久,白了他一眼,继续补子,连吞黑子十数颗。

邢德感扭着脖子,道:“唉!认输了,认输了,徐大人太厉害了。”

庞不器鼓着腮帮子一直看着徐泛舟。徐泛舟推了棋盘,什么也没说,甩袖而去。

邢德感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徐大人今天是怎么了。”

庞不器伸出手:“蝎子,还我。”

“哦对了。”邢德感掏出蝎子,递给他。

庞不器摸了摸蝎子:“丢好几天了,邢大人在哪捡到的?”

“那日你喝多了,我眼见你掉的。在哪买的?工艺不错。”

庞不器正出神儿,驴唇不对马嘴道:“喝酒误事。”

此后,天光放晴,云开雾散,徐泛舟去了珍膳楼那边,数日不见人影。终于,庞不器憋不住,到马厩牵出自己的青骢,单人独骑就去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因想自己怎一个贱字了得!刚回到总兵府门口,又骤转心意,因想入内阁还需此人借力,于是,抽着马屁股又跑去了。

到了工地,发现珍膳楼主体业已建成,陡然间多了些雕刻师傅、绘画匠人和刺绣工人。远远望见一风姿俊洒的男子负手站在楼前。庞不器带马过去,有人给徐泛舟报信,徐泛舟其实早就看见他了。

庞不器走过来:“徐大人,近日可好?”

徐泛舟并不看他:“甚好。庞总兵可好?”

庞不器道:“不好。”

徐泛舟若无其事,道:“所为何事?”

庞不器道:“不为事,只思人。”

徐泛舟微怔。

19、恩宠

今日,艳阳高照,碧空万顷。珍膳楼依水而建,楼前是熙攘繁华的大街,商铺林立,驱车驭马。

庞不器从袖中掏出一只草蝎子:“喏,下官没把它给别人。”

徐泛舟看着他,欲言又止。

庞不器将蝎子放在唇上亲了一下:“徐大人误会了。”

徐泛舟正要说话。庞不器扭头就走,跨上马,一口气跑回总兵府。当夜,徐泛舟屡次派人回总兵府哨探,待人们都睡下,徐泛舟打马扬鞭奔回来,在庞不器卧房外徘徊许久,终是敲开。

秋月似银盘,皎皎若金乌。

屋檐下,庞不器开门一喜:“瞧徐大人忙得,这披星戴月的,啧啧啧。”

徐泛舟猛然搂住他,进得房中,反手闩门,两个人的唇舌磁石般缠绵相吸。徐泛舟附身将他打横儿抱起。屋内光线暗淡,垂花门深处,床幔半垂,徐泛舟坐在床边,将庞不器放在膝上,气息不匀地解他的盘钮。

庞不器笑道:“徐大人不是说,等下官爱上了之后才论床第之事么?”

徐泛舟道:“不错。”

“那徐大人怎么知道下官是不是爱上了?”

徐泛舟道:“不知。”

庞不器放纵一笑:“这么快就改变主意啦?”

“衣服碍事,我想抱着你睡。”徐泛舟将他外衣褪掉,又把他鞋袜脱掉。

庞不器忽然搂住他:“下官可没有那么大的定力!”说着猛然将他扑倒,双腿夹住他的腰身,快速解他的衣服。

徐泛舟两次想卯起来,都被他吻瘫过去。此等棘手情形,徐泛舟还是头一次碰到,某物已坚硬如石,也知道倘若稍不坚定,今夜此事势必成就,怎奈,庞不器动作快似庖丁解牛、屠户杀猪,眨眼间两人衣物落尽。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忽然有人说话,唬得庞不器差点神魂出窍。

此人提着灯笼走到卧房外:“大人,又做噩梦了?”

见那人的影子映在窗格上,徐泛舟和庞不器立时摒住呼吸,幸好徐泛舟在身边,不则,庞不器此番非吓背过气去不可。

庞不器喘了几下,对外面道:“本官没事了,你回去睡吧!”下人应声而退。

庞不器骂道:“不做噩梦,倒被他吓死!”

此刻,庞不器已被徐泛舟牢牢困在臂中:“他也是好心。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来陪你睡,不用再怕了。”

庞不器吃惊道:“每天?!”

“嗯。”徐泛舟轻吻他的后脖颈:“每天。”

庞不器抽抽嘴角。

徐泛舟吻着吻着,又道:“不好么?”

庞不器翻白眼:“好……”

徐泛舟笑着闭上眼睛:“睡吧。”

不知憋屈了多久,庞不器终于睡过去,一睁眼,天光大亮,枕边无人,看见自己的衣物整整齐齐叠在一边,被子底下一摸,身上是无弦的琵琶一丝莫挂。

梳洗了一通,到御书房外哨探,听内侍太监说皇上正与王村芦等人聊天,庞不器也想凑凑热闹,叫小瑞子进去通禀。皇上准了。庞不器乐得脸蛋子开花。自南屏山回来后,皇上开朗多了,饭量长了,药也停了。

庞不器见皇上面色粉莹莹的,乌发光烨烨的,眸子闪亮亮的,心里别提多高兴。王村芦与安国公颐庆坐在龙榻对面。皇上身着青灰小罩袍,前襟绣一团金线五爪莽吐珠,头戴镏金小冠,两鬓垂明黄穗子,蟠龙榻上盘腿一坐,好看得跟年画上的小寿星似的。

皇上让他坐在身边,庞不器谢恩,还是坐在凳子上。

颐庆道:“庞总兵接亲迎驾首立奇功,又替圣上寻访空山禅师,再立大功,圣上正与吾等说你呢。”

庞不器笑道:“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皇上道:“庞爱卿忠诚可嘉,朕有一匹千里良驹,名曰龙啸,与庞爱卿骑罢。”

庞不器叩头谢恩。

王村芦道:“十日后珍膳楼全部完工,伶人的选拔已就绪。”

颐庆道:“听人说珍膳楼曾有四大名旦和四小名旦。四大是哪些?四小又是哪些?”

王村芦道:“四大名旦之首是韩霁玉,第二是花多病,这两个人已作古。”

皇上点头。

王村芦接着道:“第三是蔡小唱,第四是归鸿,此二人不知所终。四小名旦是茗枝、茵枝、茜枝、芒枝,皆为花氏亲传,芒枝死了,茗枝、茵枝和茜枝都出家了。”

皇上轻叹。

庞不器想了想,起身:“微臣请旨,为皇上寻访蔡小唱和归鸿。”

王村芦道:“皇上,若是真能寻到此二人,或是其中一人,那些珍膳楼的伶倌就有师父领着了。”

皇上点头,对庞不器道:“让杨尚书和洛尚书随你一同去罢。”

庞不器低头咧嘴:“遵旨。”

庞不器自作聪明,盘算得挺好,想以寻访的名义游山玩水,访不到回来编个故事一交差完事。本来是桩美差,现在多了两个白吃白喝白挑眼的,访不到回来还得挨批。皇上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王村芦把这事跟邢德感一说,邢德感笑了。

午后,庞不器正在院子里打理马鬃毛,一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个人。

“这不邢大人么,怎么不进来?”

邢德感回过神来,道:“这马,就是御赐的龙啸?”

庞不器很得意:“邢大人觉着如何?”

邢德感走过来,捋着纯白马鬃,深深点头:“好马,好马。”

龙啸生得一身白,白鬃,白尾,白蹄,白睫,身上的毛油亮油亮的,太阳下闪着银光,恍若天上的神驹下界,晃得人眼发花。人骑在上面,腾云驾雾似的,眨巴眼就到跟前了。这匹马,世所罕极,万里挑一。

邢德感坐在石凳上:“我瞅着,去年皇上赐给振威将军的逐烟儿,都没有这匹好看。”

“那当然了。皇上只有四匹龙字起名的马,龙嗷、龙啸、龙嚎、龙唷。龙嗷是金色,龙嚎是赤色,龙唷是墨色。”庞不器把脸贴在马脸上蹭了蹭:“这一匹是银色,皇上爱它爱得紧。”庞不器对他妩媚一笑。

邢德感道:“你打算骑着它去?”

“不好么?”

“太招摇。”邢德感顺手剥了几颗瓜子仁,搁在庞不器手心儿里。

庞不器把瓜子仁洒进嘴里,嚼着:“嗯,我琢磨着也是。”

20、辞别

入夜,庞不器叫下人在外间留了一盏灯,左等右等,徐泛舟就是不来,在床上合衣而卧,刚躺下,就听见外面有人轻轻叩门。庞不器下地开门,徐泛舟悄声进来,两人,咸菜煮豆腐,无须多言,四片嘴唇吸住。

庞不器摇身一变成树赖,胳膊圈着徐泛舟的脖颈,双腿攀着徐泛舟的腰身。徐泛舟倒也习惯了,双臂兜着他的后腰和屁股,和他的唇舌狂绞乱缠。

两人宽衣解带,到床上滚,滚累了,庞不器扎进徐泛舟怀里撒娇,撒够了,薅着他的一绺头发,开玩。

徐泛舟道:“你向皇上请旨了?”

庞不器的手停了停。

徐泛舟问:“要去多久?”

“没准儿。”庞不器继续玩。

徐泛舟轻叹一声:“没事儿请什么旨,我想你该怎么办?”

“珍膳楼的小倌要多俊有多俊,就怕等下官回来时,徐大人都想不起来下官了。”

徐泛舟捏捏他的脸:“别胡扯了。速去速回。”

庞不器勾着嘴角:“就不。”

徐泛舟假愠,在被子底下锁住他的手腕。庞不器也不挣扎,趴在枕头上,回眸:“下官明儿就走了,徐大人不想干点啥么?”

徐泛舟痴望半晌,终究还是撒手,翻过身去。

庞不器从身后搂着他:“徐大人生气了?下官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徐泛舟闷不吭声。

“下官……”庞不器把唇贴在他背上,软软地说:“下官再也不勾引徐大人了,还不行么?徐大人说不想做就不做,徐大人说什么时候想做再做,下官一辈子都愿意等。”

徐泛舟深吸一口气,猛地翻过身来:“你是故意的。”

庞不器冤枉道:“徐大人在说什么,下官不明白。”

徐泛舟的脸颊像大姑娘搽胭脂,下身灼热难耐。庞不器却脸不红心不跳,笑得颇为可恨,大有女干计得逞的意味。徐泛舟竭力压制,怎奈身边的人就是意中人,叫他如何平静。

庞不器在枕边轻声道:“其实,不入后廷也能消解的。”

徐泛舟睁开眼看着他。

庞不器笑道:“徐大人没听过御房吹箫术么?”

徐泛舟认真地摇摇头。

“我的大人呐!”庞不器缩进被子下面。

徐泛舟一把抓住他:“你要做什么?”

庞不器邪笑,伸出舌头在他硬物上舔了舔。徐泛舟低呼一声,赶紧捂住。庞不器好不容易扳开他的手,他再度捂住,庞不器干脆连他的手指也含进去,别别扭扭,折腾了半宿,终于帮他发泄出来。

庞不器用凉茶漱了漱口,吐掉,手绢擦着嘴角:“喜欢让下官吹箫么?”

徐泛舟道:“不喜欢。”想了想,又道:“喜欢。”

庞不器笑了:“不喜欢?喜欢?”

徐泛舟道:“喜欢。”

“真的喜欢?”

“嗯。”徐泛舟的脸颊好像比方才更红了些。

“哟,徐大人劫了胭脂水粉铺子是怎的?喜欢就喜欢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徐泛舟微笑地看着他,捋捋他被汗打湿的鬓角:“喜欢也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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