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这样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啊？都下了这么久还是这么大。”
“不会停的。”
把人一并扯进房间时，吕望回了一句。
“在血祭结束之前，这场雨是不会停的。除非所有人都死了。”
对，除非所有人都死了，否则这场血祭永远都不会停止。
第八章·之二
“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敲了敲门，发现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响声，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的卢星最后决定自己开门进去。
“妈，你睡了吗？我进来了。”
卢宅的门很多都没有上锁，但只要有人住的房间都安装了锁头。
卢星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能打开门，如果卢美真的睡着了这扇门就肯定是关上了。卢美睡觉都有关门的习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了，或许是独身女性的关系，危机意识也比别人大，即使在自己家里面，睡觉之前都一定会把所有门窗全部锁死。
没怎么用力地推了推门，就在卢星有了心理准备这扇门开不到的时候，门在轻轻推动之下仿佛有着一股神奇的助力般慢慢地向内打开了。
“什么嘛，原来还没有睡。”
因为停电的关系，房间里面一片漆黑，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丝煤油灯的烟硝味，不是很明显，但却又刺鼻得很。
卢星看了看坐在床沿边的人，无奈地耸了耸肩，走到应该是桌子的旁边伸出手在上面摸索着。
他家老妈有些时候很懒，点灯这种事还是他自己做算了。
“可能是打雷电表跳闸了，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停电了，我就说这种老房子做什么都不方便。没有电视就算了，连手机信号也没有，害我想上会儿网都不行……唉，怎么找不到煤油灯的。妈，你把灯放哪里去了啊？”
怎么摸索都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卢星终于不耐烦了。
听到他的问话，静静地坐在床边的人没有说话，隔了很久之后举起了手，动作缓慢地指了指她床边的梳妆台。
女性房间里面都有两张桌子，一张是梳妆台，另一张是招呼人用的专门用来放茶水等东西的四方木桌子。这是这个家里面本身就有的东西，一开始谁也不清楚为什么他家那位失踪的外公为什么要这么摆设，不过想想也觉得方便所以就没有人去深究了。
“什么，原来在这里啊。早说嘛……”
转身走到床边，这一次卢星很快就找到了那盏煤油灯。
“唉，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用它的一天，我都以为这东西已经可以做文物古董根本没有人会再用了。看来古董也是有古董的好处啊……至少比那些手电筒要强。”
手电筒还会没电，而煤油灯就不会了，只要注意里面的煤油量以及不要摇晃得太厉害其实这东西还是比那些现代科技要强的。
“对了，妈，你这边没有火柴了吗？”
拿起旁边的火柴盒打开一看，卢星发现里面的火柴基本上都潮了。估计是之前放在窗户边被雨水弄湿了。
湿的火柴根本不能用，在尝试了几根最后无果之后，卢星也不耐烦了。
“唉，算了算了，我到厨房去找一下有没有多的，你在这里等一下哦，我还会回来的。”
或许是被教育得太好的缘故，对于自己说了这么多句话也没有得到一句回应的事，卢星并没有多想。反正自己就只有一个老妈，凡事也都只能亲力亲为了。
谁叫他是老妈未婚先孕怀上的孩子呢？
没有被丢弃已经是不错的了，而且卢美确实是对他很好，卢家的人也没有说过他什么，有这样的单亲家庭他已经知足了。
偶然就让自己老妈任性一下吧。
这样想着，卢星回头对着坐在床沿边的黑影交代了一句就走出了房间。
这个卢家他一年虽然只来那么几次，不过大体的格局他还是记得的。从卢美的房间走到厨房只需要经过一条走廊，靠着外面的闪电摸黑走还是可以走到的。
男孩子本身就比女孩子要胆大，即使是走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卢星也不觉得有多可怕。
虽然卢宅外表上像鬼屋，而且这里很多房间都是空置的没有人住，不过这里好歹是自己的祖屋，就算自己老爸不明，老妈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只要想到这里卢星就不会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会显得格格不入。
不用几分钟厨房就已经到了。
就在卢星正打算掏出手机走进去时，手机光芒在空中划了一下，然后厨房内的一角突然闪过了一双脚。
“谁在里面！”
下意识地大吼一声，卢星眼睛左右扫视，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做武器。
虽然这个家里面有进贼实在不是什么大几率的事，不过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星，星哥，是我。”
这边卢星被吓到了，而里面的人很明显也被吓到了。
唯唯诺诺的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地从里面传出来，当卢星的手机灯光再次照射进去时，卢清明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立刻就浮现出来。
“搞什么，原来是你。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你人在里面就出声啊，差点没有被你吓死。”
当看清楚站在里面的人是自己那个表弟卢清明时，卢星大大地松了口气。
虽然刚才说要找武器反击，但真要变成那样的话他也未必能下得了手。那毕竟是个人，要是一个弄不好把人弄残了或者弄死了岂不是麻烦大了？
幸好不是贼。
“我，我想叫你的，但，但是刚才你那一下，把，把我吓了一跳，所以就……”
“唉，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不用说了，断断续续的都快不知道你说什么了。”
虽然同为卢家的人，但很明显在上面有一个强势的姐姐和爸爸压迫之下，自己那位唯一的表弟个性就变得懦弱了。
说起来也奇怪，虽然他妈妈有些时候也很歇斯底里，但养育出来的他个性也没有变成这样啊。难不成是因为卢清明的妈妈太温柔了所以遗传到他身上了？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的？不是回自己房间了吗？”
以这个表弟软弱的个性应该是没有那个胆在这样的时候跑出自己房间才对。
他还记得这位表弟胆小得很，小时候每次回来这个家都会大哭一场，大了之后虽然没有再这样闹过，但胆小依然是胆小，每次回来都一定要跟着大家一起，绝对不敢自己一个人独自走在这座宅子里面，除了自己的房间之外这位表弟基本上是不敢独自在这个家任何一处独处的。
“我，我是看停电停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把电闸弄上去才会出来看看的。但，但是……”
但是走到这里之后就较弱不敢走回去了。
这句话实在太过丢脸所以卢清明没有再说下去。
不过了解他为人的卢星还是立刻就猜出来了。
只见他大大地叹了口气，然后一副认命的表情对着卢清明招了招手。
“算了，反正都走出来了，干脆我就陪你去看看那个电闸吧。我也很奇怪舅舅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过去拉闸。”
停电已经停了一个小时了，通常这种时候都应该是这个家的男人出马去修电表的，虽然卢星也想把这个活接过来，但奈何这种电子类的修理他根本不会，去到了也只是碍手碍脚，久而久之地他也没有去帮乱了。
如果大舅舅卢清泉在的话这活基本都是他去做的，而现在他不在这里，就应该是轮到小舅舅了。
但很明显，这次卢星是预测错误了。
当他们绕过长长的回廊来到大门处的电闸所在地时，除了掉到地上的一只忽闪忽闪的手电筒之外根本没有看到人。
捡起手电筒随意地在四周照了照，卢星和卢清明并没有发现第三个人存在。
“看来舅舅在修理的时候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情走开了。算了，我看看能不能修修吧……唉，真是麻烦，这种东西就不是我的专长，虽然我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的，但也不会修理这种东西啊……”
一边抱怨一边示意卢清明拿着手电筒帮他照着，卢星拉开了电闸，然后愣住了。
“这个……”
看着里面已经全乱套了的电线，卢星确定，即使大罗神仙降临也救不了这电闸了。
全部的线都断了，有些还带着被动物啃咬过的痕迹，由此可见这次的短线并不是来自天上的雷电，而是那些山鼠什么的。
想想这里确实是半山腰，会有山鼠也不奇怪，没有蛇跑进来已经是不错的了。
不过自己来这里这么多次都没有碰到过蛇，想来这座山是没有蛇的吧。
“不行了，无力回天。看来我们只好摸黑过一晚了。”
无奈地摊了摊手，卢星转头对卢清明说道。
而这个时候，此刻正手拿手电筒的卢清明不知为何突然手抖了一下，橙黄色的光线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最后掉到了地上，然后熄灭。
“你干嘛啊？”
弯身捡起那只已经不再亮得手电筒，卢星一脸奇怪地看向卢清明。
那家伙不知道是被什么吓到了，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上齿紧要下唇，只见他突然捉住卢星的手，五指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死死地抓住卢星。
“喂，会痛啊！”
下意识地大叫一声，被捉痛了的卢星想要甩开对方的手，但奈何不管他怎么甩都无法甩掉它们。
“搞什么啊你，突然捉住我干嘛？”
甩不开，卢星也不再做无用功。而这时，他也终于发现卢清明不知为何整个人都在发抖，要不是捉着他，卢星敢担保此刻的卢清明绝对会跌倒在地上。
“有，有，有人影……”
牙关咔咔咔地敲击了几下之后，卢清明终于发出了能让人听懂的单词。
“什么人影啊？你是不是看到舅舅了？”
如果说会有什么人影会在这里徘徊的话，卢星就只想到那个丢下手电筒不知去向的小舅舅了。
估计他是看到了这里的情形回去拿工具过来吧。
只是，当卢星顺着卢清明的视线看过去时，除了一片漆黑之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更不要说人影了。
“哪里有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把树影当成了人影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卢星绝对有资格怀疑卢清明是眼花了。
“不是！我绝对没有看错！”
听到他的话，卢清明突然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明明看到了，有个小孩子从那边跑过的……刚，刚才我还看到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绝对没有看错！”
明明是一片漆黑的地方，但那个小小的黑影却异常清晰地撞进了他的视线之中。没有任何的光亮，也没有任何的声音，那个小孩就那样站在那里，在他看过去时突然转身跑了，跑走的同时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卢清明肯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小孩笑了。
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明明是非常天真无邪的笑容，但看在他眼中却让他毛骨悚然。
寒意从脚底开始蔓延上全身。
“啥？小孩？你不是做梦了吧？这个家里面哪里来的小孩，说到小孩的话对于那些大人来说我们才是小孩吧！”
对于卢清明的话卢星并没有当真。
不要说这个家里面没有小孩了，即使有也不可能看到好不好？
这里什么光都没有，更不要说刚才他看着的地方一片漆黑，如果在那样的黑暗环境中还能看到小孩子，卢星只有一个结论。
表弟你是见鬼了。
“好了好了不玩了，我们还是回去找火柴吧。这电闸是没戏了，我们还是用点原始的方式来弄点光吧！”
拍了拍卢清明的手示意对方放开自己，卢星转身就打算向着来时的路回去。
“不，不要丢下我……”
带着哭腔的声音楚楚可怜地从旁边传来，听得卢星无奈地对天翻了个白眼，最后妥协了。
“算了算了，你爱捉多久就捉多久吧。我们回去了。”
停留了只有几分钟，两人又再次走回去厨房。
而这时，一个黑影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无声无息地，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深处，黑影依旧悄无声息地走在两人身后。
“唉……”
两人走后，小孩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黑暗处，静静地站着，目送着两人离开。
然后一声叹息，身影随风而散。
“到底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呢……”
童音绕梁而上，最后慢慢地被各种声音吞噬殆尽。
“恩？”
正在走路的卢星突然回头看了看，除了一片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道是我听错了？”
挠了挠头，再次看了一眼身后之后，这一次，卢星没有再回头。
然后黑影再次出现。
随着距离慢慢缩短，两人的身影也渐渐地被黑影整个包裹住。
咔
当黑影再次离去时，数秒之前两人所在的地方除了一只还在转动的手电筒之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第八章·之三
梳妆镜前，黑色的影子坐在那里，面对着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沉默着。
一样的脸容一样的姿势，但镜中之人和镜外之人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表情。
时间就这样像静止了一般，没有声音没有亮光，漆黑的一片看不到任何的尽头。
没有尽头，也就永远都走不出这个囚笼。
“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带着某种焦躁感的声音慢慢地从镜前的人口中传出，虚空一片的黑暗之中除了这张梳妆台之外并没有别的东西存在，仿佛粘稠的墨汁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除了镜子的反光，那影中人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看不见尽头所以显得空旷，于是回声就这样从远及近地接近。
影子没有说话，但回响回来的声音却和他一模一样。
“才没有这么回事。做错事的孩子必须要得到惩罚，这是必然的。”
温柔得仿佛温水的声音像一阵风轻轻地抚摸着镜前之人。看似安抚，但刺骨的寒意却让那人深深地觉得自己越发地觉得不安。
很不安。
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冷静下来。
尽管一开始已经下了决心，对自己说绝对不会后悔。
但是当一切都发生之后，当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后。
他却不由得有种……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了。
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可是……那是家人啊！”
错了吧？
肯定是哪里错了吧？
到底错误是从哪里开始的？
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为什么！
影子猛地抬手抱住自己的头，不停颤抖着的身体在梳妆镜前轻微地震动着，紧紧闭上的眼睛让他并没有看到，在他低头的那一刻，一双手从镜子中伸出来，苍白的皮肤带着一种腐败的气息缓缓地向他袭来，然后如同羽毛般轻柔地抱住他。
“没事的，我的孩子。没事的……最后的最后，我们肯定会再相聚在一起的，相信我。”
不停地顺着他的后背不停地说着轻柔的话。或许是这个声音这个动作真的是起到了作用，不一会儿，影子真的被安抚了下来，很快地，他的身体也不再颤抖。
只见他放开了自己的头，双手垂下身体半靠在那双手上面，经过一阵沉默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恩。”
几不可闻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被手臂环顾的人影之中传出，轻微得像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