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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物也难当 中——by小春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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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城突然说道:“我不能输给许青梅!”

电话里的顾次白严肃的说道:“胡说,别拿自己跟许青梅相比!”

听了顾次白的话,肖城紧紧抿住嘴唇,一声不吭。

他在许青梅面前,永远是个输家,他逃避了这么多年,有他二叔和航叔为他遮风挡雨,而再次看到许青梅时,他依然害怕得瑟瑟发抖,这股挫败感一直充斥着他的内心,所以他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站出来,独自面对自己的问题。

顾次白听见电话里又是一片沉默,低沉的嗓音说道:“肖城,如果挺不住了就回来,不要太勉强自己。”

肖城轻声回道:“我知道了。”

两人又随意说了两句话,顾次白反复叮嘱肖城注意身体,他说;“有事情一定要找我,别自己硬扛。”

肖城点了两下头,他说;“谢谢你。”

挂上电话后,顾次白对旁边的肖二叔和肖城他航叔说道:“他已经找到王莉了,估计又想起许青梅,正在生闷气呢。”

肖二叔始终对肖城回老家去的事情不太赞同,要不是肖城他航叔给他做思想工作,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他皱着眉头说道;“要收拾许青梅的方法多得很,他干啥要自己为难自己,就算跑回去找到了那个王莉又怎么样呢,许青梅生的能有什么好货?”

肖城他二叔对关于许青梅的一切东西都深恶痛绝,当然也包括素未谋面的王莉。

肖城他航叔说了一句;“城城也是许青梅生的!”

肖二叔气得狠狠瞪了肖城他航叔一眼。

“还有那个马晴晴,当年人家父母都没去报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就会同意吗,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肖城他航叔望了肖二叔一眼,他说道:“你就别啰嗦了,城城好不容易做了次决定,只要不去犯法,哪怕是件自讨苦吃的事情,咱们也应该支持!”

顾次白也劝道:“肖师傅,你先别急着生气,肖老师是个大人了,他能解决好自己的事情,咱们不如多给他些信心。”

肖二叔被顾次白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气呼呼的瞪了他们两眼,便背着手走了。

而老家这边的肖城,在招待所住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到马晴晴家去了。

马晴晴家住的地方离县城有些远,肖城找过去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一片区域建的都是六十年代的老厂房,工厂已经搬走二十多年了,到处长满杂草,连住的人都很少,看起来十分荒凉。

昨晚下了一夜秋雨,路上泥泞难走,肖城走了一段路后,腿上沾满了泥点子,他想找个人打听一下马晴晴家住在哪里,但好半天也看到一个经过。

正在这时,从旁边的厂房里突然蹿出一个人影跳到肖城面前,肖城吓了一跳,他抬头一看,那是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现在天气还不算冷,她却穿着一件红色的呢子大衣,下身套了一件白色纱裙,光着脚踩在泥地里,站在肖城面前伸出手,说道:“给我糖。”

肖城楞了半晌,眼前这人疯疯癫癫的,难道就是马晴晴?

她又笑嘻嘻的冲着肖城说道:“快点给我糖!”

肖城试探性的问道:“你是马晴晴吗?”

对方傻笑了两声,突然从地上抓起一把泥,狠狠的扔在肖城身上,肖城躲了一下,结果还是被泥点子溅了一身,那女人见砸着他了,对他扮了一个鬼脸,转身就跑了。

肖城已经认定这人就是马晴晴,他见她跑了,连忙追了上去,喊道:“马晴晴,你等一等。”

别看她精神失常,但腿脚十分灵活,又对这里地形熟悉,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她的人影,肖城跟上前,又顺着泥脚印找到一个工厂里,接着便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生气的说道:“你又跑哪里去滚了一身泥,你就不能让我有一天是省省心的吗?”

肖城走了进去,看到有个女人正拿着毛巾给马晴晴擦脸,而马晴晴像是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一般,嘴里不停的傻笑。

给马晴晴擦脸的女人看起来六七十岁,一头花白的头发,她回头看到肖城后,满脸的戒备,问道:“你找谁?”

肖城犹豫了一下,他问;“大娘,请问这是马晴晴的家里吗?”

那女人把马晴晴挡在自己身后,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肖城,毫不客气的出声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她没有否认,那就代表这里确实是马晴晴的家了,肖城过来的时候带了礼物,他说;“我叫肖城,是想过来看看马晴晴的。”

那女人应该是马晴晴的妈妈,她没有接肖城的东西,脸上依然很警惕,嘴里连声问道:“你找我女儿干什么?”

肖城还没回答,马晴晴突然从后面钻出来,一把抢走了肖城手里的东西,然后蹲在地上开始拆开包装盒。

马晴晴她妈气的用手里的毛巾抽了她几下,嘴里骂道:“丢人的东西,谁叫你随便乱接人家的东西?还没吃够亏吗?”

马晴晴被打得嗷嗷乱叫,手里却还是紧紧抱着东西不撒手。

肖城赶紧拦住马晴晴她妈,并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不用生气。”

其实马晴晴她妈也不是真心想打她,就是想吓唬吓唬她,她见女儿吓得鬼哭狼嚎的,心中一软,也就停了下来。

马晴晴的爸妈原本是鞋厂的职工,马晴晴出事后,两人怕丢脸,都不愿声张,即使最后王光强因为贩毒被抓了,他们也不愿去举报他。

马晴晴疯了后,她妈辞了鞋厂的工作,专心在家照顾女儿,一家的生活重担全落在马晴晴她爸马大国的身上,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马大国在退休前一年,无意摔断了手臂,不得不提前退休,退休后,他一个月工资也就几百块钱,恨不得连家里的日常开销都不够用,老俩口就在工厂开辟了几块地,种些蔬菜瓜果再挑到菜场去买,如今这算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不过随着老俩口年纪渐渐大了,干这些活也越来越吃力了。

他们居住的环境很差,遗弃的厂区很大,除了他们门前的一小块以外,周围全部长了杂草,马晴晴已经把盒子拆开了,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里面的饼干,她手上还沾着泥,但她毫不在意,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马晴晴她妈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最后连肖城也顾不上了,她一边给她擦着双手,嘴里一边还骂着;“你这个讨债鬼,等以后我跟你爸死了,看你不得活活饿死。”

肖城呆呆的站在一旁,心口堵得难受极了,他想起上大学时有段时间,他的状态不比现在的马晴晴强,那时候衣食住行都靠家里两位叔叔照顾,叔叔们最担心的就是以后他们走了,他没人照顾。幸运的是他最终康复了,而马晴晴这一病就是二十多年。

这是王光强和许青梅做的孽,但他们却从没有为此付出过代价,想到这里,肖城的双手忍不住狠狠的捏成拳头。

马晴晴她妈给女儿洗了手脸,又拿了一个小板凳给她坐着慢慢吃饼干,然后问肖城;“你是什么人,到底是来干啥的?”

肖城羞于承认许青梅是他亲妈,于是他先问道:“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的吗?”

马晴晴她妈似乎不愿听人家说她女儿是疯子,她生气的瞪了肖城一眼,气冲冲的说道:“关你啥事!”

正在这时,有一个老头儿挑着担子进来,担子上还有几把没卖出去的白菜,他看到家里来了陌生男人,便沉着脸望着马晴晴她妈,问道:“这是谁?”
第80章

进来的人是马晴晴的爸爸马大国,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刚刚去卖了菜回来,当看到肖城时,满脸都带着说不出的敌意。

也许是生活过得太艰辛了,马大国的腰身微微拘搂着,古铜色的脸上满是沟壑,一双眼睛看起来很浑浊,因为一直绷着脸,所以看起来面相很重,似乎很不友好一般。

肖城看到他进来了,主动说道:“大爷你好,我是肖城!”

“滚出去!”马大国没兴趣听他自我介绍,还不等肖城说完,他就打断他的话,并指着厂房外面说道:“滚,马上给我滚出去!”

肖城站着原地没动,他看着马大国,说道;“大爷,我没有恶意,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的!”

那马大国二话不说,抄起扁担对肖城说道:“你要再不走,我可揍你了!”

马晴晴她妈见丈夫发脾气了,连忙上前拦着他,显然知道要是一言不和,他是真有可能动手打人的,她冲着肖城使了一个眼色,还说道:“你快走吧,要不可能真会挨打的!”

另一边的马晴晴看到他爸拿着扁担要打肖城,高兴的拍着巴掌说道:“打他,打他!”

马大国两眼瞪着肖城,他说;“赶紧滚!”

肖城对马大国说道:“大爷,你先别急,我有事情想跟你们商量!”

马大国冲着肖城骂道:“快滚,我没啥要跟你们说的!”

肖城急了,他脱口而出:“你们就愿意让王光强和许青梅做了坏事,啥惩罚都不受么?”

马大国和马晴晴她妈傻眼了,尤其是马晴晴她妈,她两眼瞪着肖城,哑着嗓子尖声说道:“你这孩子胡说啥呢!

肖城沉着脸,她指着一旁呵呵傻笑的马晴晴,嘴里说道;”我没有胡说!“

肖城不是马家的人,他也无权对马大国他们夫妻做的决定指手划脚,没来之前,他还一直在犹豫,马大国夫妻这么多年选择隐忍,不就是为了女儿马晴晴的名声吗,而他想通过马家把许青梅送上法庭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然而等真正亲眼看到马晴晴时,肖城心头就像是狠狠撞击了一下,现实的无奈固然让人无能为力,但就因为如此,她所受到的冤屈就应该被马晴晴自己默默承受么。

老俩口一起瞪着肖城,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女儿被糟蹋的事情没人知道,怎么这个年轻人竟然会知道?

马大国脸色发黑,拿着扁担的手气得发抖,他冲着肖城吼道;”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肖城满脸失望,他呆楞的望着马大国他们夫妻两人。

“砰!”

马大国见肖城不走,扬起扁担朝着他狠狠打了过去,肖城躲闪不及,额头被扁担打了一下,马晴晴她妈见状,赶紧抱住马大国手里的扁担,并扭头朝着肖城说道:“你这个小伙子,还不快走!”

肖城回过神来,他看着爆怒的马大国,又望着正一旁拍手叫好的马晴晴,最后转身走了。

肖城额头上被马大国打了一个大包,所幸没有流血,他走出厂房后,还能听到马大国的怒吼声,显然这个男人对肖城今天的到访非常生气。甚至还为此牵连上了马晴晴,因为肖城马上就听到马晴晴的哭喊声,似乎是马大国在打她。

肖城走了几步,里面马晴晴的哭喊声更大了,肖城原本想狠心离开,结果这脚步自私也挪走不了,最后他一咬牙,又折回去了。

肖城回到那片厂房时,见马大国抄着扁担打得马晴晴满地打滚,马晴晴她妈挡在面前,说道:“死老头子,你干啥打女儿!”

马大国气急了眼,扬着扁担连马晴晴她妈一起打,肖城见了,连忙跑上前,他抓住马大国手里的扁担,气道:“马大爷,她又没做错事,你干啥打她!”

肖城毕竟是年轻人,马大国几次想从他手里夺回扁担,结果都失败了,最后马大国索性丢了扁担,准备去拿墙角那根扫帚打肖城。

马大国对着肖城大骂道:“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会打她吗!”

趁着这个时机,马晴晴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跑了出去,而马晴晴她妈看到马大国又要打肖城,拿扑上来拦住他,哭着说道:“你这个老头子,女儿疯了,你也疯了?”

马大国气得失去理智,他嘴里大骂;“你给我滚开,我要打死他,我要打死他!”

这老头儿气得双眼通红,也不知道他是说要打死肖城,还是要打死马晴晴。

“你这个老头子,你要打死他,先打死我!”马晴晴她妈生怕马大国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她把马大国死命推进屋里去,然后挂上门锁,屋里的马大国气得直踹门,还骂道:“死老婆子,你给我把门打开,要不然等我出来打死你!”

马晴晴她妈没理他,她推着肖城往外走,说道:“你赶紧走,要不然我可拦不住他。”

肖城站着不动,她干脆揪住肖城的衣服把他往外拉,两个人拉拉扯扯出了厂房后,肖城夺回自己的衣服,他说;“大娘,我自己会走。”

马晴晴她妈松开手,她擦着眼泪说道:“你说说,你干啥要过来,是谁叫你多管闲事的,我们家的事关你啥事呀,你是想逼死我们老俩口吗?”

也许对马大国老俩口来说,他的到来,打来了他们平静的生活,但当看着神智不清的马晴晴时,肖城不禁沉默下来了,该受到惩罚的人还在逍遥法外,而她一辈子就要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吗?

过了许久,肖城说道:“我没想多管闲事,我跟马晴晴一样,在许青梅手里吃过亏,我就是见不得他们做了坏事,结果啥惩罚也没有。”

马晴晴她妈听了后,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这两个畜生,你比谁都想把他们千刀万剐!”

女儿被害后,她要去报案,马大国怕以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不肯声张,甚至还嫌女儿给他丢人,她女儿本来就受了惊吓,又在家里被马大国打打骂骂的,渐渐精神就变得不正常了。

“他们害了我女儿一辈子,他们不得好死,他们要天打雷劈!”

肖城望着她,静静的说道:“他们既没有不得好死,也没有天打雷劈,几年前王光强已经从牢里放出来了,而许青梅也在吴市过得好着呢,不久前还有人打算捐一笔钱给她养老!”

马晴晴她妈捶胸顿足的哭着,说道:“老天瞎了眼,老天这是瞎了眼啊!”

肖城不知该说些什么,几千年的封建时期虽然早已结束,但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歧视依然根深蒂固,让马大国夫妻不敢要求公道的原因是因为人言可畏,他们害怕被害的女儿得不到同情,反倒会永远活在别人的异样的眼光当中。

自从马晴晴出事后,马大国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在家里打老婆打孩子,在单位跟同事与领导也相处不好,人家虽然同情他们有个生病的女儿,但时间久了,还有谁能永远忍受他的坏脾气呢,他在工作方面得不到认可,只能在鞋工里做一个籍籍无名的搬运工,他郁气难出,把生活中所有一切的不顺利都归咎在女儿身上,于是他见了马晴晴,动辄就是打骂,最后形成一种恶性循环,他们生活似乎永远陷在泥潭当中。

肖城心里很难过,他说道:“名声难道能比你们的女儿还重要吗?”

马晴晴她妈哭得更伤心了,这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从女儿出事后,就没有过一天的舒心日子,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女儿哪天要是死在外面,然后她后脚就追上去,然后她们娘儿俩就再也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只是看着活蹦乱跳的女儿,她又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能窝囊过一天,就这么窝囊过一天吧。

肖城继续说:“你们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你们的生活也没有过得比现在更好一些,现在你们还能照顾马晴晴,等以后你们不在了,还有谁能照顾她呢?”

马晴晴她妈只顾着哭个不停,嘴里骂王光强和许青梅这两个畜生,骂王大国不是个男人,顶不起家里的门户,还骂自己当年不该让女儿晚自习一个人回家。

不知几时,马晴晴跑了过来,她看到她妈哭得伤心,望了肖城一眼,从地上捡起泥块扔到肖城身上,叽里咕噜的说道:“惹妈妈哭,坏人,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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