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酸得，已经能盛一大缸醋了。
徐子泰如何听不出来他话中酸味，其实陆昭明下午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隐约觉察出陆昭明对他的心思了，奈何他回应不了。
也许对陆昭明来说，昨晚不过是很正常的夫夫fang shi罢了，但对他徐子泰来说，这只是一次无可奈何的破例，可一而不可再。
不可否认，随着彼此了解的加深，他越来越欣赏陆昭明这样的人了，但这只是出于好兄弟、好哥们般的欣赏，他无法把这种欣赏转变为爱情。
并且他相信，如果他不是以庄宁的身份示人，而是以徐子泰本人的身份面对陆昭明，陆昭明也不可能对他产生什么友情之上的想法。
但有些事情，他自己明白，却不能对陆昭明说明白。
今天晚上他留宿在员工宿舍，一方面的确是为了赶方案，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陆昭明，让双方都冷却一下。却没想到，陆昭明会直接跑来员工宿舍找他，说什么给他送宵夜，这借口实在幼稚得可笑。
陆昭明见徐子泰不说话，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刚才恶劣的语气而生气。
他心里渐渐有些不安，暗暗反省自己是不是话说得过分了，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太过分的地方，要他为这样一句话向徐子泰道歉，这让他颜面何存。
为了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陆昭明看向书桌上的光脑，开始转移话题：“你这是在写什么方案？”
“能让技术B组发挥其存在价值的方案。”徐子泰果然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一说到方案，他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陆昭明眯了眯眼：“能不能说得明白一些？”
“等写完了，我会第一个提交给你过目的。”
“别卖关子了，我现在就想知道。”
徐子泰只好说：“我想把跃迁技术融入民用飞船，普通的飞船或许不行，但是‘巅峰遨游’的飞船有性能上的优越性，或许能够改装成功。”
陆昭明吃了一惊，眼眶顿时睁大了一些，但随即他又眯起了眼睛，一脸怀疑地看着徐子泰：“你确定……你能办到？”
“如果我不确定，就不会做这个决定了。”徐子泰说，“但是我知道，不论我把话说得怎么满，没有可行的方案是不行的，所以我才会想尽快做出方案来——我不期望能用一纸方案说服股东会，但是我希望，至少你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并支持我走下去。”
陆昭明听了这话，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愉悦。他弯了弯嘴角，说：“但愿你的方案能说服我。”他顿了顿，又说，“但是你要明白，仅凭我个人的支持，力量是微乎其微的。”
“我明白，”徐子泰点了点头，“其实我要的，不过是你的一句承诺。”
“什么承诺？”
“只要我们实验能够成功，你就必须归还‘巅峰遨游’技术组的独立研发特权，并且继续将‘巅峰遨游’这个品牌发扬光大下去。”
陆昭明看了徐子泰半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小宁，你真不是一般的固执。”
“如果能够创造奇迹，那就不叫固执，而是坚持。”徐子泰回视陆昭明，“你之所以觉得我固执，是因为你从骨子里就不相信我会成功。但是没有关系，我不急着得到你的认可——毕竟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上，每一项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发明，刚开始总是不能被周围的愚人们认可的，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异想天开。”
陆昭明挑了挑眉，徐子泰这是拐着弯骂他是“愚人”。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好，当奇迹尚未出现之前，我就暂且做一个愚人吧。对于你所谓的奇迹，我也拭目以待，能为公司带来利益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徐子泰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么，我就当你是默认那个承诺了。”
“别忘了，前提是你能做出一个能够说服我的方案。”陆昭明将话题绕回到了原点。
说到此，陆昭明站起身：“既然你要赶方案，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不过……”他突然俯下身，近距离看着徐子泰，“走之前，能不能给我一个告别吻呢？”
徐子泰见陆昭明居高临下渐渐迫近，微微向后仰起脖子，始终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脸上神色很淡：“陆昭明，我和你只是形婚罢了，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这一点吧？”
陆昭明眨了一下眼睛，认真地问：“我当然没有忘记。但是，形婚为什么就不能变成实婚呢？”
“我觉得，没有这样的必要。”徐子泰说得很平静。
陆昭明眼眸中微微染上一丝愠怒，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徐子泰，低声问道：“你心里……还想着宋青和？”
“不，跟那个人渣没有关系。”
“那为什么我不能……”
“你拿自己和他比，简直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价。”徐子泰含蓄地安抚了一下陆昭明，这让陆昭明心里舒服了一些。
但随即他又说：“我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重振‘巅峰遨游’，暂时没有和任何人谈感情的打算。”
陆昭明虽然心里失望，却没有因此而气馁。他想着，只要徐子泰心里没人，而他们两人又已经是合法夫夫的关系了，所以，只要徐子泰还在他身边，他就有耐心等。
想到此，陆昭明脸上又换上了笑容，说道：“好，你不想谈感情，我不强迫你。不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写完方案，回家去住？”
“不知道，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徐子泰摊了摊手。
“希望你最好快一点，”陆昭明说，“否则，你在员工宿舍里多住一天，我就多送一次宵夜。”
“喂……”
徐子泰正准备抗议，只见陆昭明耸肩继续道：“就算被人认了出来，那也是你该头疼的事情，反正我是无所谓的。”
“……”看着陆昭明笑嘻嘻扬长而去的背影，徐子泰深感无力。
第44章：不是讨厌，只是不来电。
第二天下午，徐子泰终于做好了方案，然后直接发送到了陆昭明的邮箱里。
二十分钟之后，陆昭明打电话给他：“方案我看过了，如果你在研发成本的预算方面没有刻意压低的话，我想，我以个人资产支持你，还是可以做到的。”
徐子泰怔了一下，才猛然反应过来：“你是说，你愿意在资金上提供支持？”
陆昭明笑了笑：“虽然私心里，我还是无法相信你能让‘巅峰遨游’成为Z星球第一个穿越太空门的民用飞船，但是你的方案确实非常诱人，就冲着你写方案的那份热情，我也愿意拼上自己的资产，陪着你赌一把，希望你不要让我亏本得太厉害。”
徐子泰撇嘴：“没你这么打击人的，研发若是成功了，别说能让你连本带利的赚回来了，就连整个公司也是名利双收，到时候，你不要太感谢我。”
“好吧，”陆昭明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承你吉言，希望能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挂了电话之后，徐子泰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但是他很快压抑住了自己的兴奋，因为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回到技术B组的办公室，走到组长周霖身边，低声道：“周组长，麻烦跟我来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周霖从光脑上移开视线，困惑地看了徐子泰一眼。
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他发现这个名叫余子虚的年轻人沉稳而机敏，尤其会在关键时刻帮他解围，这让他对徐子泰产生了不少好感。所以当徐子泰发出邀请时，周霖虽然心中困惑，却没有多问，站起身跟着徐子泰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无人经过的僻静区域，徐子泰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活动，也没有摄像头监视着这个地方，才掏出手机，按下三维播放按键。
只见一束蓝光从手机中发射出来，半空中渐渐显现出一幅三维设计图。
周霖推了推老花眼镜，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然后他指着那幅图，转头看向徐子泰，脸上掩饰不住惊愕：“这……这岂不是……”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是两年前还在世的徐子泰曾经私底下向他展示过的跃迁飞船的内核设计图。只不过当时那幅设计图还只是一幅草图，徐子泰说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他需要充裕的时间进一步完善。
后来当听闻徐子泰噩耗的时候，周霖不止一次地感到遗憾，以为跃迁飞船的设计理念将随着徐子泰的去世而永远被埋葬，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这幅设计图竟又以第三人之手，以完稿的姿态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怎能不叫人吃惊！
“嘘——”徐子泰伸出食指按在嘴唇上，示意周霖不要大惊小怪。
周霖忙压下音量，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才低声问道：“余顾问，这幅设计图……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徐子泰斟酌了片刻，说：“这是我和我的一位朋友共同设计的。”
周霖立即追问：“你的那位朋友是……？”
“徐子泰。”
周霖倒抽一口冷气，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名年轻人，似乎在琢磨他与徐子泰之间的真实关系。
只听徐子泰自顾自地开始瞎编：“其实我和你们徐总是多年知交，当时他提出这个设计理念的时候，我就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给予友情协助，而他每完成一个阶段的草图，都会把图纸发给我，与我一起讨论。
“后来他不幸遇难，‘巅峰遨游’也在短短几个月内濒临破产，我想徐子泰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看到这一切。所以我擅自做主，帮他把草图修改完善，然后带着这份东西来到Z星球，我想完成他的遗愿。”
周霖听得十分激动，握住徐子泰的手道：“如果这是徐总的遗愿，我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心力。但是余顾问，你也知道，我们技术B组即将被合并，上头要求我们在合并前结束原来的那些研发项目，所以这件事……恐怕有些难办。”周霖说完，摇了摇头，一阵唉声叹气。
徐子泰就等着他这句话，低声安慰道：“周组长，实不相瞒，其实我在来Z星球之前，就已经事先与陆总商谈过这个研发项目了。陆总看完整个设计方案之后，表示可以姑且一试。”
周霖一听这话，立即抬起头看向徐子泰，脸上渐渐露出惊喜：“真的吗？陆总真的认为可以试试？”
“但是你也知道，”徐子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陆总本人支持，并不代表整个股东会支持，毕竟我们的研发项目风险比较大，投入太多的话，一旦研发失败，会给公司带来很大的亏损。所以……”
周霖急着追问：“所以什么？”
“所以，按照股东会的要求，技术组还是得合并——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陆总会以个人的名义，暗中资助我们搞自己的研发项目，只不过因为资金不够充裕，所以我们在研发的过程中，必须一切从俭，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开支，我们必须在设计上精益求精，尽可能降低失误率和耗材成本。”
徐子泰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只要我们的研发能够取得阶段性的成果，陆总就能拥有说服股东会的数据了，如果股东会能引起重视，并同意对我们的研发项目投入成本，那时候我们再要求从技术A组独立出来，一门心思搞专项研发，也就不是难事了。”
周霖听了，觉得十分合理，他虽然一生都沉浸在技术研发之中，但之前在“巅峰遨游”工作的那几十年，他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公司的生存之道，所以对于股东们的趋利本性，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所以当听到徐子泰的这个计划之后，他先是表示认同，随后便很快燃起了熊熊斗志，什么跳槽，什么另谋高就，在他眼里都已经不算是借口。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如果这项研发能够成功，那不仅仅是Z星球的一项壮举，甚至在整个华语联盟中，他们都是走在技术前端的佼佼者。而能成为这个技术团队中的一员，将是周霖此生最大的荣耀。
这天下午，周霖私下里又去找另外几个打算跳槽的工程师做思想工作。
其中两名工程师立即爽快地表示，愿意和周霖一起留下来参与这个研发项目，拿自己的前途再赌一把。
至于另外几人，虽然对这个研发项目的成功性不太看好，但考虑到如果选择跳槽，将有长达一年的脱密期，这一年的时间，他们也无法为新东家服务，倒不如暂且留下来，没准还能遇到柳暗花明的转机。
于是这一次的跳槽风波，就这样被徐子泰平息了下去。
这天晚上，徐子泰按时回到陆宅，看起来似乎心情很不错，吃饭的时候，连胃口也变得很好。
陆昭明就在一旁慈眉善目地看着他吃，直到徐子泰忍不住发出了抗议：“陆昭明，你能不能别这样盯着我看，简直影响人食欲。”
陆昭明感觉很冤枉：“我怎么影响你食欲了？”
“你让我盯着你试试？”
“来啊。”陆昭明一脸“我求之不得”的欠揍样。
“……”徐子泰深刻领悟到，跟陆总裁比无赖，他只有输的份。
吃晚饭之后，陆昭明又发出邀请：“一会来我房间？”
“做什么？”徐子泰警惕地问。
“聊聊你的设计啊。”陆昭明笑眯眯地说。
徐子泰嗅到了一丝陷阱的味道，谨慎地说：“我的设计，在方案里已经描述得很详尽了，你自己看方案不就得了。”
“可是你这方案中有太多技术性术语了，我看不太明白。”
徐子泰无奈地瞅了他一眼，心想以后一段时间的技术研发，还得靠这位金主提供资金支持呢，总不好太过强硬地跟他对着干，免得对方出尔反尔。退一步想，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情，该妥协的还是勉为其难妥协一下吧。
这般想着，他默默叹了口气，跟着陆昭明进了他的卧室。
刚关上门，陆昭明一个转身，便将徐子泰按在了门板上，随即整个身子压了下来。
“喂，”徐子泰立即出声抗议，“如果你骗我进来只是为了做这种事，那我以后死也不会再进你的房间了。”
“那就让我进你的房间好了。”陆昭明轻轻搂着他的身子，将脸埋进了对方的肩窝里，细细嗅着对方身上那种令他魂牵梦萦的气息，声音含糊地说道。
徐子泰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奈何陆昭明的力气是自己的两倍，在他的禁锢之下，根本无法动弹半分，于是只得作罢，撇了撇头，避过陆昭明凑过来的吻，声音依然理智而冷漠：“你觉得我会让你进我的门？就算是进了我的门，你有信心不会横着出去？”
陆昭明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凝视着徐子泰，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小宁，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是讨厌，只是不来电。”
“怎么就不来电了？那天晚上你明明也很享受的。”
徐子泰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心里就一阵难堪，顿时脸色沉了下来：“我当初答应为你江湖救急，可不是为了让你以此为要挟来纠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