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我可能会有一些私事要忙，不会每天来公司了。”陆昭明将显示器递还给那名男子，“所以这一个月的新员工名单，累积着等我下个月一起签。”
“是，陆总。”那男子说着，下意识看了徐子泰一眼。
“这位是庄家少爷，庄宁。”陆昭明于是向他介绍了一下，又对徐子泰说，“这是我们人事部总经理，唐柯。”
“庄少。”唐柯一脸公事公办地朝徐子泰躬了躬身，便不再多嘴，退了出去。
徐子泰状似随意地问：“现在你们总部加分公司，一共有多少员工了？”
“五千多吧。”陆昭明浏览着文件，随口答道。
徐子泰故作吃惊：“短短几年内就扩张得这么快？”
“市场决定一切，”陆昭明抬起头来，解释道，“你们追求高端大气的身份象征和细致入微的客户体验，所以你们一年只需要出产几架全球限量版飞船，就可以解决全体员工的温饱问题。
“但是我们正好相反，我们面向的客户是广大平民消费群体，他们购买飞船的初衷，只是想要一个简单实用的代步工具而已，性能太好的他们不识货，价格太贵的他们也支付不起。
“所以我们想要盈利，必须实现大规模批量化生产，而要使几百条流水线同步无缝不间断运作，光靠机器操作是不够的，还需要人工的灵活协调和问题排查，所以我必须广招员工，才能维持整个公司的正常运转。”
徐子泰露出一脸受教的表情，又问：“员工基数如此庞大，招聘工作如此繁琐，难道陆总你事必亲恭？”
“那倒不一定，”陆昭明道，“毕竟我只有一个脑袋，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我管不了这么多事情。但我管不了，不代表我手下的人管不了，很多时候我只是装模作样地把个关，只要这个关口还在，手底下的人就不敢太乱来。”
“原来如此，陆总真是高明。”徐子泰微笑奉承着，脑中已经默默构思出了一个大胆的行事计划。
第7章：你在哪儿呢？我的卧室。
这天晚上，陆昭明与徐子泰相安无事地吃完晚餐，然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陆昭明继续办公，徐子泰则一直闷头捣鼓自己的手机。
期间李学才过来敲过两次门，第一次问：“庄少，是否需要给您送些水果来？”
“不用了。”徐子泰头也不抬地回答。
间隔了两个小时之后，李学才又过来问：“庄少，是否需要给您送点夜宵？”
徐子泰看了看墙上的钟，才晚上九点。不过他估摸着李学才送夜宵是假，奉命监视他才是真，否则也不会摆出如此生疏客套的架势。
他想了想，点头道：“那就送过来吧。”
“好，请稍等。”李学才躬身退去。
等了十分钟之后，李学才亲自端着夜宵送了过来。
徐子泰笑眯眯地接了，问道：“李管家，如果我不吃水果也不吃夜宵，是不是你再过两个小时还会来？”
李学才看了他一眼，脸上丝毫没有被人戳穿意图的尴尬，微笑道：“当然，再过两个小时，我就该过来提醒庄少就寝了。”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徐子泰说，“我有自己的生物钟，只要不日夜颠倒作息紊乱就行了。”
“那倒也是，”李学才附和道，“看庄少今早起来跑步就能猜到，庄少是个生活作息非常规律的人。李某不打搅了，告退。”
当李学才走到门口时，徐子泰又叫住了他：“对了，李管家，这屋子里面……应该不会藏了什么隐形监控器吧？”
李学才怔了一下，说道：“庄少您过虑了，陆先生并没有偷窥别人的癖好。”
“那就好，”徐子泰朝李学才挥了挥手，“谢谢你的夜宵。”
打发走李学才之后，徐子泰将夜宵餐盘推到一旁，又一门心思地继续捣鼓自己的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手机发出“嘀嘀”两声提示音，他脸上的表情随之一松，呼出一口气道：“改装完成。”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按下一个按钮，立即有一束红光从手机中发射出来，他站起身，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红色光线就跟着在各个角落里扫了一圈，然后有悦耳的系统音提示道：“经扫描，无可疑设备。”
“好吧，这说明李学才刚才没有说谎。”
徐子泰喃喃自语着，关闭手机的探测功能，然后又将手机连上光脑，屏蔽掉光脑上的网络IP追踪功能，然后给某个陌生账号发了条信息：“黑貂，我是白鹭。”
对方一时间没有反应，徐子泰也不着急，拿过夜宵一边吃一边等。
大约过了五分钟，对话框突然抖动了一下。
【黑貂】：啥？！我没看错吧，白鹭不是三个月前就死了吗？
【白鹭】：我还没死，不过目前处境有点不太妙，暂时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跟你联络。
【黑貂】：怎么回事？你被人追杀，然后死里逃生了？
【白鹭】：嗯，一时解释不清楚，有空再跟你细说，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黑貂】：等等，我又看不到你人，又听不到你声音，我怎么确定你是白鹭本人？
【白鹭】：那对个暗号吧。
【黑貂】：一行白鹭上青天。
【白鹭】：两只黑貂爬翠柳。
【黑貂】：嘿，真是你！
【白鹭】：都说了是我。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我想请你帮我伪造一张身份证。
【黑貂】：这种事情小CASE啊，不过你要什么籍贯的？Z星球还是别的星球的？
【白鹭】：只要不是Z星球的就成，否则容易被人查出老底。
【黑貂】：名字呢？
【白鹭】：唔……就叫“余子虚”吧。
【黑貂】：得嘞！什么时候要？
【白鹭】：我一个月之后要用，你应该没问题吧。
【黑貂】：完全绰绰有余啊，等我消息。
徐子泰按了一下手机键，光脑中的对话框便立即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却说此时的陆昭明，刚修改完策划部提交上来的一个方案，用邮件发送出去之后，便听见有人敲门。
“进来。”
李学才推门进来，向陆昭明禀报：“陆先生，宵夜已经给庄少送过去了。”
“哦？”陆昭明抬了抬眼皮，“他不吃水果，倒是肯吃宵夜了？”
“估计是看出来我在监视他了。”李学才顿了顿，“他还问我，是不是在房间里安装了监控器。”
陆昭明顿时笑喷：“这家伙，有被害妄想症吗？”
李学才脸上并没有笑容：“我原本是有这个想法的，还在犹豫中，但是现在看来，这法子不能用了。”
陆昭明笑着摆手道：“学才，你也不要太过较真了，我是让你多留意他的动向没错，但是要安装监控器什么的，那就太过火了。”
李学才低了低眉：“或许是因为陆先生对庄少不太上心，所以才没有发觉什么吧。”
陆昭明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疑惑地看向李学才：“学才，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先生，实不相瞒，在听说两家即将联姻之后，我就暗中了解了一下庄少的为人与风评，别人都说庄家少爷不学无术、胸无大志，除了一副皮囊长得还能看之外，其余基本一无是处，若不是因为庄家就剩他一个子孙，庄家继承人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不会落在他头上的。
“但是这两日与庄少本人接触之后，我发现庄少给我的感觉，似乎和外界风评出入很大——从他早晨起来锻炼身体可以看出，他是个非常自律的人；从他察觉到我在监视他可以看出，他是个警戒心很强的人；从他直接开口询问我是否安装摄像器可以看出，他颇有城府，并善于察言观色，如果我之前真的安装了监控器，恐怕就要被他看出端倪了。”
陆昭明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虽然与庄宁接触的时间不长，但陆昭明自己也有所察觉，庄宁此人似乎与他之前想象的不同，或者说，可能是一开始设定的期望值太低，所以在与庄宁本人接触的过程中，陆昭明一直在提升自己对他的好感度。
但这样的好感也只是略有提升而已，陆昭明只是把这样的心理落差感归结为外界对庄宁的不实传言罢了。但是现在听李学才一条条分析出来，陆昭明也渐渐开始觉察出了一丝蹊跷——
如果庄宁真如李学才所说的那般自律、敏锐、有城府，为何外界会对他做出完全相反的评价？还是说，其实那都是以前庄宁伪装出来的假象？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只听李学才继续道：“还有，陆先生，经过我之前的多方打探，似乎庄少与宋青和之间，的确关系不一般，甚至在一年前，庄少还带着宋青和进过庄家的门，希望庄老爷子同意让宋青和入赘庄家，但是庄老爷子一直没有松这个口。
“直到三个月前，徐子泰意外身亡，‘巅峰遨游’突然失去了顶梁柱，庄老爷子才真正开始考虑接班人的问题，这时候庄少又向庄老爷子引荐宋青和，庄老爷子无奈之下，才决定先让宋青和接替CEO的位置，根据他的能力考虑是否让他入赘庄家，继承家业。
“但也不知是不是宋青和运气不好，他接手公司没多久，‘巅峰遨游’的经营状况便开始日益下滑，直至跌至谷底，庄老爷子看指望不上宋青和了，只能通过与陆家联姻来挽救颓势，而庄少与宋青和的这一段姻缘，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学才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我想，庄少应该是真爱宋青和的，否则不会一再向庄老爷子引荐宋青和；而今两人婚事告吹，照理说，庄少应该是不会甘心的，可反观他昨天晚上在个人主页上发表的声明，却似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其中缘故，也让我感到十分费解。”
陆昭明听完这些，低眉沉思片刻，然后对李学才吩咐道：“既然庄宁的防备心这么重，你就不要去触他底线了，免得他借机闹事。”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不要放松警惕，暗中再观察他一段时间，如果发现什么可疑迹象，及时通知我。”
“是。”李学才退了出去。
陆昭明又独自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光脑邮箱中躺着的那份婚庆策划方案。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一手按下内部座机的单键呼叫号。
片刻之后，徐子泰接了电话：“陆总，有什么事吗？”
“婚庆公司已经把方案发过来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现在？”徐子泰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勉强。
“怎么，打扰庄少休息了？”
“那倒没有。”徐子泰顿了顿，问道，“不过，你在哪儿呢？”
“走廊东边第一间，”陆昭明说着，特地强调了一句，“我的卧室。”
第8章：陆总秀得一手好恩爱。
徐子泰推门进去的时候，陆昭明刚好将婚庆公司的策划方案打印了两份出来。
“来了？”陆昭明抬头看了徐子泰一眼，将其中一份策划书递到他手里，“看看吧，如果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尽管提。”
陆昭明说罢，便十分随意地往床上一靠，似乎丝毫不介意徐子泰这个外人。
这倒让徐子泰有些不自在了，这里毕竟是陆昭明的卧室，两人又在卧室里讨论婚庆方案，此刻陆昭明还穿着睡衣毫无芥蒂地躺在床上……
任何一项因素单独出来的话，徐子泰都有自信能够应付得游刃有余，但当这些集中在一块的时候，他就难免有些尴尬了。
仿佛无形中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一个月后，他将嫁给这个男人，做他的男妻——即便这只是形式上的婚姻。
“怎么了？”陆昭明见徐子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一脸迷惘地抬头看他。
“这种方案，你直接发到我邮箱里不就好了？”徐子泰皱了皱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又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东西……”
“怎么不要紧？你爷爷只给了我们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我们早点定下方案，各项事宜就能早点启动，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时间拖不起啊。”
陆昭明说着，顿了顿，又道：“更何况，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对方案的调整意见，当然是面对面商量敲定比较好，否则，万一我提的意见和你提的意见有相左的地方，岂不是让婚庆公司难做？”
徐子泰知道陆昭明说得在理，于是没有再反驳，翻开策划书看了起来。
“别在那儿站着啊，”陆昭明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床沿，“来这边坐吧。”
“……不必了。”徐子泰瞟了他一眼，走到卧室另一侧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陆昭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心想，这个庄宁，果然还是比较介意跟男人同处一室么？如此看来，当初他自称不喜欢男人，果然是个谎言。但如果这是谎言，那么他在个人主页上发表的声明，会不会也是谎言呢？
如果李学才所说属实，庄宁曾经两次在庄老爷子面前举荐宋青和，希望招他入赘继承家业，可见庄宁对宋青和感情至深。那么如今，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个人主页上澄清自己和宋青和之间的关系呢？
想到此，陆昭明眯了眯眼，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了。
就在陆昭明揣摩徐子泰心思的这段时间里，徐子泰已经粗略看完了整套方案的大纲，问道：“是不是安排得有些满了？”
“什么？”陆昭明收回思绪，看向徐子泰。
“安排得太满了，”徐子泰翻着文本道：“比如第四项、第六项、第九项和第十五项，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可以省去。”
陆昭明根据他说的条目逐条看过去，第四项是拍室内和室外两套婚纱照；第六项是新人互赠婚典大礼；第九项是邀请各自的好友为两位新人送上祝福；第十五项是在大婚之后安排一次外太空蜜月之旅。
“婚纱照是必不可少的，”陆昭明说，“婚典上没有新人的结婚照，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不是吗？”
“可室内和室外各拍一套，有必要这么麻烦吗？要我看，两人站一起随便拍一张应付一下不就得了。”
陆昭明失笑：“这可是婚庆公司捆绑销售的重要产品之一，你若是把这项给取消了，你让他们赚什么？”
他见徐子泰仍板着一张臭脸，于是安抚道：“你如果觉得麻烦，那就等拍的时候，让他们尽量简化一下好了，这个是可以再沟通的嘛。”
徐子泰听了这话，才神色稍缓，说：“那第六项呢，‘两位新人各自为对方准备爱的惊喜’什么的，这种肉麻兮兮的东西就算了吧，反正我跟你只是形式婚姻，结个婚也是结给别人看的，什么‘爱的惊喜’，也不嫌牙酸。”
陆昭明抖着肩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婚是结给别人看的，这‘爱的惊喜’，当然也是送给别人看的。”
徐子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调侃：“陆总秀得一手好恩爱。”
“过奖过奖。”陆昭明权当他是在赞美自己，十分大方地摆了摆手，“总之这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我会着人安排的，连你的那一份也一并准备好，等到婚典上展示给大家看看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