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基苯二氮杂卓盐酸盐！”吴主任一个箭步跳上电梯，完全无视师弟杀人的表情。杨禛连半秒钟都没用就吼了出来：“强力镇静诱导剂？！”吓了经过的人们一大跳。
电梯门刚好关上，杨禛觉得鼻子都气歪了。他沉着脸回到病房，把研究生直接吓跑了，看着熟睡的罗小旭，好半天才平复。
年轻人醒来时，眼神迷惘了片刻，然后找到他的时候忽然明亮了起来，整个人都灌注了无限的生机。“你醒了？哪儿难受，告诉我。”杨禛俯身温和地道，麻醉药性过了，一定挺疼的。
罗旭脸有点红，忽然剧痛传来，他忍不住一下抓住了杨禛的胳膊，惨叫道：“怎么这么疼……”他憋得额头都是冷汗，杨医生连声安慰，“放松，一会就过去，我们马上加药。”他轻轻按住他，打开了呼叫铃：“我是杨禛，给十六床50毫克杜冷丁。”
整个一下午，杨禛守在年轻人的床前寸步不离，给他擦汗、照看点滴、喂水喂药，甚至还在他坚持下，扶他去了趟厕所。罗旭出来时，连耳朵都红透了，“那个，实在对不住，你、你那手……消消毒吧？”
杨禛笑得格外温暖，“怕什么，当医生的什么没见过。”他扶着他睡下，看他黑亮亮的瞳仁跟着自己转，眼巴巴的象小动物，不由摸摸他的头：“你还烧着，闭眼睡觉！”
小青年觉得他淡淡的气息接近，脸更红了，什么刀口疼全都抛到了一边。他合上眼，露出一个极幸福的微笑，在病弱的脸上异常鲜明而动人。
病房内一片宁静，杨禛长久地注视着他，禁不住俯身，轻轻亲了他的前额。
第24章
罗旭浑身一激灵，像是地平线上的黑夜忽然裂开一线，透出炫丽夺目的曙光。他呼吸急促起来，右手攥住了医生的手腕，张大眼瞪着他：“你、你刚才……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啊？！我靠，小罗，控制呼吸，不然碱中毒我还得抢救你！”杨禛抬头一看心跳和血压的数据，顿时急了。
年轻人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像脱缰的野马。眼看就要失控，医生别无他法，一下捧住他的脸，径直用嘴堵了上去。
罗旭唔一声瞪圆了眼睛，霎时天崩地裂，偏偏还被杨禛牢牢按住，动弹不得。被心爱的人强吻，原本是种幸福，但是被急诊大夫“吻”上，罗旭想死的心都有了。
等杨禛放开他，他终于嚎啕出来，“你你你干嘛……太欺负人了！”
杨医生额头青筋乱跳，头一回病人救过来还不干的，只好扯过纸巾给他擦脸：“别哭啊，你看……不是正常了吗？”
罗旭大怒，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妈的，这是老子的初吻！给了你，你要负责！”
“负、负什么责？”杨禛被气乐了，“你不是男孩么？再说我以前抢救过那么多病人，男女老幼都有……”
他没说完，伤员罗旭一手勾住他的脖子，愣是把他拽下去，真真切切吻住了他。那是一个炙热的、如假包换的吻，很轻很短，但医生震惊之下，彻底忘记了反应。
“杨禛，我爱你。”只听年轻人在耳边低声道，“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哪怕是单相思也好，就这么一回，你别再丢下我……”他忍不住啜泣，“每天那么多人从身边经过，却不是你，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杨禛呼吸不稳，双手支撑着病弱的大男孩，感觉他的呼吸火烫，眼泪如岩浆，直接灼在他心上。如果有一个人，因为爱你而不顾一切地付出，为什么就不能成全他呢？
“笨蛋，我不会丢下你的。”医生在他头顶亲了亲，顺势放平了他。
罗旭躺下以后结结巴巴地问：“我、我是不是听错了？”他太患得患失，不敢相信幸福近在咫尺。
“如果你老实听话，快点好起来，那么……”杨医生简洁利落如下医嘱一般，“我接受！”
这三个字是罗旭长这么大听到过最美妙的仙乐，巨大的喜悦令他觉得晕眩和难以抑制的疲惫。陷入昏睡前，他伸手握住了杨禛的手：我愿与你，永不分离。
罗旭伤势不重，加上年轻，院方用的都是好药，没过两天他就精神起来。杨医生被潮水般涌来探视的人吓了一跳，有家人、杂志社同事、医院领导和医生护士，病房里几乎被鲜花水果装满了。
每次罗旭的家人来，杨禛都默默避到值班室，这孩子看他的眼神太过明亮，一般人不觉得，但是爱他的人就不一定了。
当然也有杨禛觉得不爽的，比如某个长发及腰的姑娘，吃力地拎了好大一篮补品，进来见罗旭还没三句话就抱着他哭了。“嘿嘿，小温编辑，一点小伤，我没事。”罗旭尴尬地搂着怀里的女孩，不由自主看向叉手站在窗前的大夫。
杨禛没出声，但一脸不耐烦，“还有完没完了？”看不下去，他直接大步往外走，结果在走廊里和吴桐撞了个正着。
吴桐怀里抱着一个病号服的小男孩，“小欢，你还认识这个叔叔吗？”男孩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乖乖地用力点头：“杨叔叔！”杨禛顿时微笑起来，伸手接过了他，高高举起打个转，“你还记得我，乖宝贝。”
“他的事情基本处理妥当了，监护权给了亲妈，上次的节目播出后，很多人捐了药费和学费。”吴桐温和地告诉他，“快出院了，我带他来看看小罗。”他又仔细看了眼杨禛，眉宇间有种不同寻常的神采，这样就好，把他跟罗旭关在一起，实际也是为了让他休息。
罗旭看见小欢，惊喜地哇了一声，搂着他笑成一团。可怜那姑娘，本来还想多呆会，见这场面只好匆匆告辞了。吴桐站在床头，低头在看医嘱记录，杨禛跟他讨论两句，忽听罗旭抽了口凉气，大概被小欢压到了伤口。
“宝贝，下来。”杨大夫把小欢抱过来，慢条斯理地道，“你看，大哥哥这种人不乖，不听医生的话，结果就躺在这里动不了吧。”
机灵的小家伙似懂非懂点点头：“小欢听叔叔的话，所以就能出去玩了。”
罗旭脸都笑皱了，伤口疼，主任在又不敢卖萌，只好哼哼两声。
送走小欢，吴桐把杨禛叫了出去。五点多了，空气中飘来一阵饭菜香，两个年轻帅气的医生走在林间道上，自然吸引了很多视线。
“再过一星期，小罗应该可以出院了。但他那胳膊，没有一个月别想恢复，他又不愿回家住，你说咱们给他找个护工？”吴桐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原本罗局希望让儿子回去住，但罗旭死都不去，真是家家一本难念的经。
杨禛停住了脚步，淡淡地微笑：“这有什么难的，让他出院后跟我住一阵，我来照顾他。”他顿了顿，“我总比护工强吧。”
吴桐心说护工和医学博士有的比么，一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道：“真是傻人有傻福。感情我培养你这么多年，就养出一高级护工！”
“放心，你要有什么我也护理你一辈子！”杨禛气哼哼地回敬道。
“嗨！你小子忒缺德了！你想我怎么着……植物人啊！还一辈子……”
“啊呀，你、你别……”俩人打打闹闹，杨禛被吴桐抓过来数了一通肋骨，笑得满脸通红，只好求饶，“师兄、师兄！我错了还不行么！”
吴大主任松开手：“照顾好你自己，让我少操点心，多活几年。”他抚平师弟的衣领，眼神沉溺却很温柔。
笼罩在他的目光中，杨禛颇为嚣张地叉着腰道：“祸害遗千年！你肯定活得比我长。”说完撒腿就跑。吴桐追了两步，笑着停下来摇摇头，老胳膊老腿追不上了，再说自己好歹是主任，还得注意点仪态。
跑出他的视野回到门诊楼，杨禛停了下来，微微喘着气，垂下了眼帘。感觉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吴桐知道的好，免得让他……心里难受。
第25章
罗旭出院那天，碧空万里，一如年轻人的心情。他穿了件雪白的衬衣，站在住院部门前的阳光下，脚边放着一个小旅行箱。来来往往的人经过，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他胳膊上缠着绷带吊在胸前，自内而外焕发着喜悦，因为伤病清减了些，却更加清秀迷人。
很快，一辆银灰色嘉美停在他面前，杨禛下了车，把骚包的小青年连同行李一起塞进车里，赶紧拉走。
罗旭几乎梦幻般地被拎上了三楼，进了杨禛的家。明显屋子有人打扫过，拖鞋都放好了。小青年低头一看，鞋面是蓝色的卡通猫，不由十分喜欢。再一看杨禛脚上的，是只张牙舞爪的狮子。
“我要穿那个……”罗旭指着狮子拖鞋，立刻招来一个白眼。年轻医生放下手里的行李，不屑地瞥他：“有本事你来抢啊……”
小青年出院折腾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白，有气无力地道：“有本事你等我伤好了……”
杨禛把他弄进书房，靠墙有张大单人床，床单都是新铺的，用了罗旭喜欢的天蓝色。把他按在床上躺好，医生伸手按住他的脉搏，一边看表，半晌温和地道：“没发烧，哪儿不舒服么？”
罗旭的胳膊还有点疼，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头疼？”杨禛飞快地问道，结果被小青年连气带怨地扫了一眼，他笑了，故意不说话看着他。
“杨禛！我发现你没事装成白衣天使，其实也挺坏的是吧？”
杨医生愈发觉得调戏这小孩好玩，眼角的笑意更深，显得有那么点魅惑。罗旭看了一眼就挪不动视线，直愣愣地半张着嘴，一副羊入了虎口的呆萌样。
杨禛忍俊不禁，凑过来在他额上飞快地亲了一下，“还疼么？”这话有些暧昧，罗旭不知想到什么，脸一下红了，结结巴巴一手按住他胸口：“你、你离我远点！”
杨禛再怎么纯洁严肃，也禁不住笑喷了：“想什么呢你？！你们这些笔杆子，整天就知道瞎想！”
小青年眼珠转了转，“那啥，我饿了！”他伸出胳膊指着自己的背包，“给你交饭钱？”
“哦？交租啊，好！我听听你交多少？”
“417块5毛！”罗旭壮着胆子道，“咱俩每天吃60，能吃一星期呢。”
医生挑起眉毛，声音里带着笑意，“为什么是咱俩？你要养我？”不愧是精英，一下就抓住了关键。
“那个……男人养LP天经地义……”说到某个词，罗旭在他锐利的视线下自动消音。
杨禛的脸一沉，活动双手嘎巴直响。不一会这个家里响起了罗小旭的惨叫求饶声：“啊！杨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你别过来！”
又过了一会，书房的门打开，年轻医生卷着袖子走出来，“你好好歇着，我打饭去！”他口气虽冷淡，神色却异常轻松愉快。
看来一段时间内，这个家，至少不会再冷清了。
下午杨禛上班前，走到罗旭床头，把IPAD坚决从他手里抽了出去，掂了掂：“不错嘛，还是最新款，借我们穷大夫玩两天！”
罗旭的表情变幻，哭丧着脸伸出手，“没有这个我就去世了！求你了，杨老师，新一季福尔摩斯我还没看呢！”他那姿势就差抱大腿了。
“原来你舍不得那个卷毛，小子品味还行啊，我以为……”某人危险地眯起眼，愣是把小青年吓得缩回了被单里，卷成一只虾米。
杨禛叹了口气：“你要好好休息，知道么？我请了个小时工每天做晚饭给你吃，想吃什么跟她说就行。”
年轻人从未听过他如此温和居家的语气，浑身暖洋洋的，不好意思地挥挥手：“我知道了，你快去上班吧。”杨禛抬头一看快到点了，只得匆匆离去。
门轻轻一响，房间里恢复宁谧，只有床头的时钟低鸣。罗旭睁开眼，看着窗外的阳光微笑，实在是……太幸福了，简直就象在最美的梦里。
杨医生回家时已近午夜。一进门，就看见客厅亮着橙红色的台灯，小青年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呼吸绵长已然睡熟了。地上散落着几本杂志，杨禛轻手轻脚地拾起，“动漫世界”四个大字和一堆花里胡哨的长发美人扑面而来，“啧，这都什么垃圾！”
罗旭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你回来了吃饭了吗厨房里有。”他身上的短袖衫被揉成了咸菜，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腹，赤足蹬在沙发扶手上。
这家伙是猫变的吧。杨禛有种家养宠物的感觉，俯身摸摸他的头，“到屋里去睡吧，当心着凉。”小青年在他手上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胳膊上，嘴角却偷偷翘起。
“小混蛋！再装睡我扒了你！”杨禛听出他呼吸频率变了，不由笑骂，随手一巴掌拍在他腿上。
罗旭“哎呦”一声，“你、你真下狠手啊！”他勾住了他的腰，干脆挂在他身上，仰头看着英俊过人的医生，傻兮兮地说：“杨老师，你扒我吧，扒我吧……大不了我以身相许还不行么？”
杨禛一贯正直，真没怎么见过这样的无赖，脸上一红，顺势将他连拖带抱弄起来，扔回床上。“赶快给我睡觉！”说完砰地撞上了门。
黑夜里罗旭摸了摸鼻子，这反应也太纯情了吧……难道……他忽然被一个念头吓住，不、不不可能啊，他长成这样应该阅人无数才对。就算三十出头还没结婚，也不至于……想着想着，罗旭脑子里少儿不宜的镜头多了起来，脸红心跳。
心爱的人就在隔壁，问题是那个气场，掌控生死，鬼神避让。而且人家是一流的外科大夫，从里到外没有哪个零件不认识的，被扑倒的可能性基本为零。罗小旭的幸福之路，看来还很漫长。
两人同居的第一夜，就在罗旭的辗转反侧中度过了。隔壁杨禛倒是睡得安稳，七点准时起床跑步，等小青年拖拖拉拉起来，热腾腾的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
“杨老师，洗衣机怎么用？！”罗旭在卫生间磨蹭。
“一大早的洗什么衣服，让小时工给你洗。”杨禛边吃早饭边看新闻，随口答道。过了几分钟，看罗旭还没出来，就过去敲门：“你没事吧？！”
“没、没事，你别进来！”小青年慌慌张张。又过了好一会，他小心翼翼摸出来，一看客厅没人，顿时松了口气。他攥着洗好的东西一个箭步扎回房间，正看见杨禛站在他床前，抖了一下被单，抖出七八个卫生纸团来。
罗旭手里的内衣和他的节操一块掉在了地上。
第26章
“杨、杨老师，我那什么……你别生气，我马上就去洗干净。啊，不对，我已经洗干净了。”罗旭围着面无表情的医生打转，“你别不理我，我这不就是住院一段时间了，那啥……”
“我就是想给你换个空调被。”杨禛听他越描越离谱，挑起眉毛一句话噎死了他，然后转身出去拿起钥匙，“你好好看家，我出门了。”
罗旭的表情像被遗弃的小狗，垂头丧气地坐下吃早餐。电视后面是书柜，年轻人嚼着半根油条，吃着吃着，慢慢停下了。那张照片还在，一身雪白的杨禛看着他的老师，神采飞扬，笑容仿佛原野上掠过的轻风……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对任何人这样微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