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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行+番外篇——by风月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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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择日进宫去选了礼物,却没有拿那柄宝剑。想着李修一爱沉香,便取了那盒棋楠,那香合也和寻常见的不同,是个瓷鸭香合,色彩明艳,极其可人。周玄把这香合亲自收了起来,又顺路去拜访了萱嫔。

萱嫔听了通报,欢欢喜喜的迎了出来。周玄忙行礼,又低声道:“说了母亲不必出门相迎,又出来了。”语气虽是抱怨,却颇为宠溺。

萱嫔和煦笑道:“许久不见你了,心头想得紧。”

周玄无奈摇头:“倒是儿子的不是了。”

萱嫔将周玄迎进去,引上了座,才道:“你的事,母亲也听说了,快让母亲看看,可有没有受伤?”

从刀光剑影到温切关心,直到进了这道门,周玄才感觉真正卸下了铠甲。只是道:“有母亲挂念,儿子怎敢有事。”

不欲再纠结这个话题,周玄道:“母亲在做什么?”

萱嫔推了推那红木小几上的册子,道:“接下来是万春节,皇后抱恙,让我看着安排。”

周玄道:“母亲也别太过幸苦了。”说罢把那册子结果来随意翻了翻,这册子该是常用的,隐隐带着香味,却不似防蛀的芸香。不过只是心念一瞬,看了看里面不过是些杂七杂八的记录,又随意放在一边。

萱嫔着人端了些果子上来,萱嫔拈了颗荔枝,剥开递给周玄,周玄无奈,不管长多么大,自己在母亲心中永远是孩子。接过只觉得这荔枝味道极好,爽脆清甜,往那果盘里一看,果然是挂绿荔枝。

周玄拊掌笑:“母亲现下可以鼎铛玉石,金块珠砾了。”萱嫔知道这是在逗她,只笑着去拧周玄,脸上却也不可避免的露出得沐爱河的幸福情态。

荔枝运送保存本就不易,何况这等名品,觉不可能拿来合宫里分,只怕是皇帝亲赏的。周玄并不是贪嘴的,吃了一个就没吃了。又拉着萱嫔聊了会,萱嫔念着竟然有人敢到府里直接杀人,觉得不放心极了,直叮嘱周玄身边多带些人。真要有心人取命只怕也是防不胜防,可周玄也不说出来让萱嫔担心,只安慰道:“儿子又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母亲放心罢。”

终究是建了府的皇子,也不好在宫里多待,别了放心不下的萱嫔,周玄走了出来,摸出那鸭香合把玩一会,想着送去应天宫,但终究顾及皇帝,不欲和李修一太过亲近,便只叫侍从送去了应天宫。

萱嫔用过晚饭,看了会内务府送来的册子,把夏国礼物如何分发的一一过目,隐隐觉得头有些疼,叫了贴身宫女来按摩了一会。那宫女劝道:“若是六皇子知道娘娘般辛劳,又该责备我们没有照顾好娘娘了。”

萱嫔笑笑:“过了万春节就好了。”

心想,万春节是圣上的寿辰,实在不能出差错的。何况……他对自己总该还是有几分真心,自己操劳一番也无妨。

萱嫔去得是毫无预兆的,一夜安眠,第二日就再也没有睁开眼,陪着她的只有守夜的那个小宫女。其他任何荣华富贵,一件都没带走。

也许过不了多久,那些东西又不知给了谁,又不知被谁炫耀,被谁嫉妒了。

皇上极其愤怒,下令要详查此事。

方公公跪在周渊面前,细细回禀调查结果,那日凡是伺候过萱嫔的,全被送进了宗人府细细审问,几个有嫌疑的,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都用了,竟也没审出什么来,倒是有几个受不住刑承认了,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看来也是为求速死故意招的。

周渊越发的生气了!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有人在后宫使手段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方公公知道上面那位是真怒了,不是为萱嫔,而是为这相似的手段……

周渊切齿道:“把萱嫔尽日接触过的所有东西,和她对比搜查!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追随周渊几十年,方公公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方公公自然知道那个“她”是谁,当初那案没查出个什么结果,皇帝根基也不稳,不敢大动作。那个案子就这样搁置下来,谁也不敢重提,谁也不敢去碰。如今把这禁忌又重新揭开,只怕没有善了的机会了。

周玄一听见消息,就一早急急进宫面圣,周渊知他母子情深,直接让周玄去见萱嫔最后一面。

周玄匆匆走到宫门口,却仿若迟疑般停了下来,再难迈一步。一步之前,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就像不去看,不去想,就好似母亲还活着般。两个宫人走了出来,俯身请了安,周玄才仿佛从梦中惊醒,嘴角讽刺一笑,自己何时也变的这般懦弱。

抬脚大步跨进去,着眼便是一片素白。一方刺眼的棺材闯进视线。周玄迈步上前,手抚上棺材,棺并未封,周玄便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躺在那狭小的空间之内,眉眼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周玄并没有哭,可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抬脸把眼泪逼了回去,看着棺里的人,呵,这么大人了竟还哭,孩儿又该让您不放心了吧。

圣上追封萱嫔为萱妃,只有这时的加封是所有人乐见其成的,皇帝不会担心这一系外戚威势过大。后妃们也开始叨念萱妃的德才兼备,当得起这个妃字。仿佛一朝之间所有人都变得大度起来。朝臣则考虑六皇子水涨船高,在心里的天平为六皇子加了个砝码。

而众人瞩目的六皇子,却像民间那样,为母亲守灵。直到出殡那日,还亲自打着灵头幡,在棺前引路,直走到顺陵。

周玄连着丧妻丧母,连韩家都屏气暂避锋芒,不敢再提韩亦楣的死。别人也打起精力,看着六皇子会怎么样。

萱妃入了葬,周玄便入宫面圣。

遥遥的站在玉阶之下。周玄突然很想笑。从出生便理所当然以龙座为目标,为全部。现下看着龙座之上那人的憔悴老态,突然不明白自己曾经的执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失去所爱?为了手刃兄弟?为了提防亲儿?多么可笑。

周玄只看了龙座之上那人一眼,便深深低头俯身跪了下去。

周玄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儿臣自请去东北。”

周渊疑道:“东北?”

周玄道:“夏国一直为我国心腹之患,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周渊点点头,依旧一副慈父样:“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只是……”

“儿臣可立誓,尽余生但求边境安稳……此生,不再踏入京都一步。”周玄将头埋得更深。

周渊咽下了接下来要说的话,沉默着如同入神,盯着周玄的背影久久不言。

周玄又磕了一个头:“但求父皇成全。”

周渊长叹一口气,深深闭眼,良久睁开,更显老态。他徐徐开口:“新皇登基之前,朕仍会允你入京。”声音渐低,最后仿佛带上祈求之意。

周渊也是一个父亲。但凡父母,谁不愿儿女绕膝,纵享天伦。可他同时也是一个皇帝。

这天家父子情,也不过如此了。

周玄闭眼一笑,深深磕了一个头——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周渊如何不懂这个小儿子的脾性。父子虽不同心,却也都知道,只怕,今朝一别,再见,已不是人间。

周玄退了下去。

周渊摊在椅子上,抬手抚额,脆弱的仿佛不堪一击。

隔日,圣旨颁下,除去那些心照不宣的面子话,只昭告了两个意思:一封六皇子周玄为北平亲王。二周玄分得一半东北军虎符,永世镇守东北封地。

这封赏不可谓不尊贵,不可谓不大方。大概周渊也心存愧疚。可只不能回京一项,只怕也没几个人能接受。

金册一下,众人傻眼。原以为丧妻失母会刺激的六皇子有大动作。没想到他就这么波澜不兴的出局了。

也算几家欢乐几家愁。可这都与周玄无关了,他在府中闭门收拾行李。周玄吩咐,除了应天宫人,其余人皆不见。但直到离京之前,无数人来吃了闭门羹,那唯一能进门的人,却没有来。

周玄出了京门,却见谢西风带人等在外。周玄挑眉上前:“来送行?”

谢西风也打马上前,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风骨不减分毫,仿佛所有的污垢都被洗净,一如初见的时翩翩少年。

谢西风温润笑道:“不是送行,是同行。”

二人相视而笑,仿佛多年前初遇那般。

“臣愿尽此生,追随六皇子左右。”

路上,谢西风又想起什么,掏出个白瓷的茶叶罐,说:“他叫我带给你的,知道你自己肯定不会准备。”

周玄一见那晶莹的罐子,便知是谁了。轻轻笑了笑,却一扫遗憾。让侍从接过好好收了起来。

回身再望一眼京华,此生,就此别过。

天南海北,愿各自珍重。

当是时,李修一正在挨骂,原因是他日子过的太有规律——吃了睡,睡了吃。

李修一也觉得很委屈,凑上前:“师父,难道你不应该去管藏玉那小子吗。”

李衡言冷笑:“我是你师父还是他师父?”

李修一眨巴着眼:“我好歹也一把年纪了……”

国师大人悠悠道:“你也知道你一把年纪了?你说说你长进在哪?”

李修一搓搓手,想了想认真道:“饭量。”

正走进来的清明,听了这话忍不住抽抽嘴角。李衡言见清明进来,眼神示意李修一滚开点,别挡着视线。李修一乖乖让到一边。清明禀道:今日六皇子离京。说罢不经意看了李修一一眼。李修一仍是晃晃荡荡的坐在椅子上,丝毫不为所动。

李衡言挥手让清明退下,看向自己那糟心的徒弟,问:“你不去送送?”

李修一不在意的挥挥手:“有什么好送的。”

李衡言道:“你应该去的。”

李修一小媳妇似的看自家师父一眼:“上次我要去送您不让我去,这次我不去送您又要让我去。师父你是诚心和您徒弟我过不去吧?”

李衡言一个爆粟敲在李修一头上“没大没小。”又叹口气:“偏怎的就遇见你这么犟的人。”

李修一扁扁嘴,专心的去折腾桌上的糕点。还一边挑三拣四:味道还不如绿豆糕呢。

李修一虽则面上吃喝玩乐,内心却极其不爽,他不爽就有人要倒霉。写了张纸条绑在鸽子腿上,鸽子朝着东北飞去。

第十八章

萱妃去了,六皇子也离了京,可这万春节仍是欢欢庆庆的来了。

皇后娘娘拖着病体勉强主持了万春节,大皇子也被放了出来。

何皇后着实是个贤惠能干的,即便是抱恙,仍把万春节安排的妥妥帖帖。

寿诞那日,百官来贺,歌舞升平。周渊坐在最上位,下面是李衡言,再下是李修一和众皇子,然后是百官。皇子官员们,巴不得紧紧抓住这个表现的机会,连宫婢们也是为这人人得赏的节庆高兴。但是对李修一来说,不过是年年都有的一个宴席罢了。

没一会儿李修一就坐不住了,周渊还没退席,李修一也不好明目张胆的跑掉,连干几壶酒,便装作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在云泥搀扶下悄悄溜了。

云泥扶着那摊成烂泥的人,连扛带抱的弄出殿外,结果一出殿门,那人就跟没事人似的站起来就走。云泥在后面顿了顿,知道自己是又被骗了,默默的跟了上去。

殿外就是一片湖,李修一没走多远,寻了个亭子坐进去,倚在美人靠上,手臂拄着下巴,看着湖里成双成对的鸳鸯,叹了一声:“人生如斯寂寞啊。”心想若周玄在,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无聊了吧。

蹉跎了一阵,实在百无聊赖,不经意见了那大理石桌上有一套奢华的珐琅茶具,眼睛一亮,走过去抬手起落间就把那套瓷器给磕碎了。兴致勃勃的招了云泥说:“看我给你露一手。”说着选了块碎瓷扔向湖中央。那碎瓷在水面上跳了一跳,掉了下去。李修一抬头得意的说:“看到没,看到没?”

云泥脸色不变,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内心一片神兽奔过……所以说你把这套昂贵的珐琅茶具给碎了就是为了——打!水!漂!吗!

果然在宫中待久了会影响三观。

李修一又自得其乐的折腾着,不一会儿便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周素被侍从推着过来了。

这人身形修长却不显单薄,即便是坐在轮椅上,穿着简单的衣衫,依旧有一番翩翩佳公子的气度。

不知来日,龙袍加身,又该多么贵气。

周素拢了拢袖袍,白皙纤长的手指搁在腿上,一如既往的笑道:“李兄真是好兴致。”

李修一瞥周素一眼,眸中流光千转,只一瞬间又垂下眼帘,遮去心中念想。也不搭理周素,兀自转过头,靠在手臂上,看着山光水色。

周素自顾进了凉亭,见了桌上狼藉,道:“万春节才新换的珐琅茶具,要让国师知道,又该说你败家了。”话语中调侃之意甚浓,一派熟稔之意。

李修一闭了眼,随意捏捏鼻子,手放出美人靠外随意耷拉下去,才接话道:“家都没有,何来败家。”

周素自己扶着轮椅上前,与李修一并排望着亭外景色,道:“此心安处,便是家。”

忽听得亭外脚步声,二人转头去看,是三皇子矫健的步伐,周靖大大咧咧的笑道:“嘿哟,你俩真不够义气,悄悄躲这儿来也不叫上我。”

周素扶着轮椅让开一些,问道:“父皇回宫了?”

周靖嗳一声:“早回了。”

走近了看着桌上碎瓷,眼神在二人身上绕了个来回,李修一抬身招手说:“来来来,打水漂会吗,我俩比比。”

周靖爽朗一笑:“其他我不敢和你比,但这些杂七杂八的耍子,哼,不是我吹。”

说罢在桌上捡了一块碎瓷,右手两指夹了,往湖里斜斜一甩,足足跳了五六漂才沉了下去,把李修一看了个目瞪口呆,说:“你整天不学无术都在研究这些?”

周靖往李修一肩上一靠:“这句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

周素也笑:“你俩也别争,都是秤头秤尾,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差。”

李修一也不甘心的抬手往湖里面一扔,哗啦啦一下七八朵水花。哈哈笑道:“看没,我的还会转弯呢。”

周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人一下砸进去好几块。撇撇嘴回了座,说:“这宫里若论耍赖,真没人敢给你比。”

李修一挺胸骄傲道:“那是,低调低调。”还颇有大师风范的摆摆手,就像周靖如何夸奖了他一样。

周靖感叹:“果然和国师呆得久,承受力都不一样。”

又想起什么,兴致勃勃道:“说起来,我们以前正调皮的时候,太傅都管不着我们,但是只要一看到国师,嘿,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规规矩矩的了,你们说怪不怪,国师也没惩罚过我们,怎的就那么怕他呢?”

周素笑笑,他很小就被送出宫,自然不知道这些。

李修一说:“因为他没罚你们,却要罚我!”

李修一小的时候很是调皮,周渊对他也颇为纵容,但李衡言却从不姑息他。周靖想想说:“也是,小的时候,只要几天不见你上房揭瓦,就知道又被关起来抄《德经》了哈哈。”

李修一斜他一眼,周靖不经意见他眼波横斜,恍惚间竟觉妩媚,一种超越性别的美,如一丝电流从眼中直窜入脊梁骨,带来一种挑逗的酥麻感。周靖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怪不得隐约探听到李修一和周玄形容暧昧……突然能够理解自己那些哥哥弟弟为什么要在府里养小倌了。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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