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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行+番外篇——by风月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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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别人不知他弹指间的小心思,但周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正不知说什么。周素打破了寂静,对着李修一道:“我那儿有一些新的香料,你要喜欢,我差人送来。”周靖落了一口气,想着这五皇子整日在别苑莳花弄草的,倒把性子养的不错,相处起来时时都如清风拂面。

李修一终于提起点兴致,问:“有些什么?”

周素说:“别的没什么,倒有一盒泛水龙涎香,比起来,素馨、茉莉调出来的终究差一截。”

“我知道。”李修一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后天再怎样,又如何比得过先天呢。”看了看身下平缓如镜的湖面,转又笑笑,低声说:“不过我偏偏不喜欢。”

周素面容不变,仍是和煦温雅,纵容道:“各花入各眼。你什么时候需要了,我也随时恭候。”

周靖总觉得二人意有所指,可又一头雾水。

只不明白,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人,怎看来比自己这个难兄难友还熟悉——小时闯祸挨罚最多的便是周靖和李修一。

周弘因着那封信,一直被禁足,趁着这万春节,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前一事便算是揭过了。之前被抓之时,先以为谢西风也是被冤枉的,还为他担心,后来听说这谢西风直接请命跟着六皇子跑了,气得不行,原来自己才是从头到尾都被坑了!自以为养了条得力的猎犬,却没想这猎犬转过头就给自己一口。同时也为六皇子的势力感到后怕,这周玄不声不响的,原来竟是玩的润物细无声。

正打算出来了给周玄个教训,没想到人家拍拍屁股请个亲王就跑了,这感觉就像运了半天的气却打在了棉花上,别提多嗝应人。同时心里又觉得怪怪的,这周玄倒是个想得开的。

周弘也算是长了记性,比起以前谦和低调了不少,但仍是掩饰不了那股天之骄子的高傲。那日几个皇子从皇帝那儿出来,三皇子周靖嚷嚷着要给大皇子办酒,去去晦气,周素浅笑着答“确实应该如此。”二皇子对三皇子的热情有点不满,不过仍是附和。

大皇子府终于从严冬走了出来,一路焕然一新,洗尽晦气。周弘张罗了一桌酒席,周素腿脚不方便,也就没那么多礼数,另外三个兄弟你谦我让的入了座,倒是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席间从国家大事说到秦楼楚馆,也是其乐融融。不过明显周弘和周靖说话的次数更多,二人侃侃而谈。周靖说到自己去京郊园子打猎,数人合作竟是猎了只老虎。

周弘立刻道:“三皇弟身手厉害,也不枉沈将军的栽培了。”

周谦心中不屑,谁都知道园子里的老虎都是拔了牙剪了爪才放进去,就为了让人猎的。不过脸上仍是戴上笑意,说:“我们兄弟几个,就数三皇弟身手最好。”

周素也坦然笑道:“如若哪日我也能似三皇兄这般英勇神武,此生便再无多求。”

周靖颇为不好意思,又意识到五皇子腿脚不便,怕他心生龃龉,立刻道:“父皇总是骂我莽夫呢。你们可别说了。”

周弘哈哈一笑:“莽夫也有莽夫的好处,总比自作聪明好。”

周谦听得这话极不顺耳,正想说点什么,五皇子周素却不疾不徐道:“都是天家血脉,哪有不好的来呢。”说罢温润一笑。周谦看周素一眼,饮下一杯酒,倒不说话了。

下了席,周弘又请了彩云班的人来表演助兴。

红歌绿舞之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彩云班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班子,便是达官贵人,资格不够,也不是想请就请的,这歌舞质量自是不用说,更妙的是这些少年少女自小习舞,身体柔韧,肢体轻软,别有一番滋味。

一曲飞天舞下来周弘和周谦都颇有些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周素倒还面色如常,周靖凑过来嚷嚷着要看舞剑。周弘笑得颇为纵容,立刻唤了人上来舞剑。

上来的是个颇带英气的少女,相比之前那些柔媚情态,又别有一番吸引力。长剑一抖出袖,如月洒清辉,群星无光。徐徐行了个礼,剑,便流星飒沓,忽的活了起来。并不是常见那般柔情似水,反而迅如雷霆,动似闪电。当真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众人都被这剑舞吸引,到急转处连呼吸的小心翼翼了起来。那少女舞过高朝部分,一个起落跪在周弘面前,竟是用剑挑起桌上玉杯呈了起来,勾唇一笑,飒爽中又添妩媚,很是挑起人的征服欲。周弘哈哈一笑,丝毫不以为杵,接过酒杯一饮而下。舞剑用的剑都是没开过刃的,还能用来挑起小小玉杯,足见这是下过苦功夫的。

那少女见周弘饮罢酒,旋身而退,又是几个起落跪在周谦面前,仍是用剑挑起玉杯。这女子五官英挺,跪在人前时仍见傲骨,让人不禁想将其压在身下,狠狠欺负。周谦心想这女子着实不错,有机会得好好尝尝。面上宽和一笑,用手接过玉杯。

却不料电光火石之间,那女子扬起的剑,直冲周谦咽喉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周谦下意识朝后躲去,那女子的剑堪堪刺进周谦肩膀,因没开刃,并不深,周谦立刻用手把住剑,不让刺的更深。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周靖立刻拔了剑上前,周弘也立刻叫道:“有刺客!”

刺杀的机会弹指间已逝,那女子微微一笑,嘴角流出黑血,缓缓倒地,香魂消逝。

众人都是惊魂未定,周靖上前扶住周谦,稳住剑,大叫去请大夫。周谦自知这伤不致命,立刻攥了周靖的手道:“请太医!”周靖愣了愣,看了周弘一眼,周弘脸都白了,说:“二弟你这伤……”周谦斩钉截铁坚持说:“请太医!”

周弘自知瞒不过,不甘的吩咐去请太医。

接下来就是一片沉默,众人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这时周素扶着轮椅上前轻声道:“臣弟略通医理……”

周靖立刻道:“那你来看看,先看看。”周谦瞥周素一眼,也没拒绝。

周素上前查看周谦的伤势,那剑刺的并不深,周素小心把剑拔了出来,接过侍从递上来的匕首,用酒仔细洗过,把伤口里的碎布挑了出来。一时也没有金疮药,周谦也不愿就让府里的大夫医治。周素见了角落里的博山炉,让侍从取了里面的隔火银片,当着周谦的面用酒仔细清理过,覆在伤口之上,避免感染。

支使太医必须要皇帝的口令,等太医匆匆赶来已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仔细给伤口上药包扎好,果然周渊就派人来问怎么回事了。周弘道:“二弟你受伤了好好去府里养着,父皇那里我自会好好交代。”

周谦正想拒绝,周靖就说:“二皇兄,我送你回府吧。”周谦皱了皱眉。

这时周素转身道:“臣弟随大皇兄一起进宫吧。”

周弘正想说你行动不便别去了,又看了看周谦的脸色,终是点了点头。

周弘和周素进宫面圣,周素在一边,周弘摸不清他的底,也不敢胡说,却也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周渊唤了人把那彩云班一干人捉了起来。审来审去,竟是因为二皇子的家奴,霸占了这女子的弟弟,那少年也是个有心性的,被玷污之后便自杀了。这女子苦练功夫只为了给弟弟报仇,终于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下了手。

前因后果一出来,反而引得周渊把周谦骂了一顿,说他驭下不严。不过最后也不了了之。

只是几日前还名震京华的彩云班,充军的充军,砍头的砍头。从此再难寻风华了。

周谦好不容易养好伤,进宫倒找了一顿骂,气冲冲的回了府,皇子妃苏筱迎上来。苏筱是周靖的表妹,周谦想着周靖最近对大皇子诸多亲近,心中不喜,更是火大!

进门便把桌上杯碟掀了一地。苏筱顿了顿,并没有上前,唤了个在周谦面前得脸的小厮,让上前收拾碎片,别扎了二皇子。

那小厮诚惶诚恐的上前收拾碎片,谁知周谦一脚把他踢开,吼道:“滚远点,没长眼吗!”

那小厮被踹得不轻,却如释负重般低头退了出去。

苏筱心中也是冷笑,虽然不担心周谦宠爱一个小厮会威胁自己的地位,但终究心里不爽快,趁着这机会,算是出了出气。转又见周谦气发的够了,上前道:“若让有心人知道,又该在圣上面前嚼舌根了。”

所谓夫妻,不一定相爱,却一定相识。苏筱很知道周谦怕什么。果然周谦渐渐平复了呼吸,狠声道:“我绝不相信那刺客是那么简单!”

苏筱不接话,周谦又道:“你是没见到,当时我就觉得有异,那女人身手未免太好了些。只是没想过能有人这么大手笔,费心费力在彩云班里面插人!”

那女子隐藏身世不说,还已经在彩云班潜伏了三四年了。所以即使周谦当时觉得不对,也没有反应过来,谁能想到彩云班这么稳妥的,竟也能被人插针,隐藏三四年就为了这一击。

这般草蛇灰线的手段,若自己真被盯上……周谦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苏筱也是世家长大的,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想了想低声道:“我倒觉得,大皇子不可能把刺杀安排在自己府里。”

周谦一声冷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如果大家都这么想,大皇子反而成了最不受怀疑的?何况,你也看到,大皇兄也不过被父皇不痛不痒的骂了几句而已。”

苏筱想了想道:“这也倒是可能。”

周谦又说:“说不定和我在这叽歪,倒不如问你那哥哥来得快!”

苏筱知周谦是疑心病重的很,只道:“三皇子怎样,是他的事。而你是我的夫君,我不和你说,去和谁说。”

周谦也知道自己是迁怒,碍于面子,只“哼”一声不接话。

第十九章

忽而听的脚步声,管家来报,是戚将军的信到了。若说这世界上,周谦对谁还有点信任的话,非戚封莫属了。

苏筱知道周谦防备她,便自己退了下去。

周谦接过管家手中的东西,信和一个极小巧的木盒。

周谦将那信接过小心查看,确认腊封完好,才细细拆开,良久,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世上再没有比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更令人愉快的事情了。

应天宫里的木樨花今年开的极好,李修一左手拿个小巧精致的羊脂白玉瓶,右手把个小剪刀,满园子逛着去收集枝头上那些半开的木樨花。这花摘下来也不能洗,洗了沾了水,味道就变了,也不能沾了金属味,汗味。收集干干净净的一小瓶是很精细的活。

这木樨花开的时候,应天宫的人都要松一口气,这李修一去掇拾花,也要少闯点祸。

素白身影在绿荫中若隐若现,李修一独自在林中剪花,连云泥都站的远远的。

每次集花,云泥都很觉得自己受了嫌弃,不让帮忙不说,李修一还会说自己惊扰了花气,连靠近都不让,云泥默默的想:小主子嫌弃自己庸俗……

忽然听得大大的一声喷嚏,抬眼就见李修一满脸郁卒的走了出来。李修一揉揉鼻子,怕人不知道刚是他打得一样,又接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说道:“今年开的忒艳了些。”

又把手里捂住的玉瓶拿出来,眼睛对着瓶口瞅了瞅,得意道:“幸好收了一瓶了。”

出了园子,素忘等在外面,见了李修一出来,上前用软帕给李修一抖了抖身上沾的花叶水露,李修一小心护着手中瓶子,素忘知他爱捣弄这些,仍是忍不住絮叨:“我的爷,你也不嫌累,年年折腾。这是幸好应天宫里花还不多,要多起来你一年四季怕都得扎在园子里,今儿摘了玫瑰明儿又摘茉莉,后天又该摘月季了!”

李修一皱皱鼻子,对着云泥说:“你看她是不是越来越像老妈子了?啧啧。”

素忘斜觑着他:“我哪像主子,越活越像个小孩。”

李修一丝毫不以为杵,一边溜远了一边大声笑:“该给你找个婆家管管你!”

“你!”素忘跺了跺脚,也没真生气,显是习惯了李修一的口没遮拦。见对方跑远了,只转身对着还站在那里的云泥嗔道:“还发什么愣啊你!”说着便转身走了。

素忘喜欢云泥,整个应天宫可能只有云泥一个人还看不出来了。

李修一又跑到藏玉的院子里,藏玉在窗下看书,见了李修一抱个盒子跑进来,搁了书道:“你怎么又来了。”

李修一很肯定自己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嫌弃的意味,深觉何止女大不中留,男大更不中留,太悲戚了。那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徒弟。李藏玉知道这人明明是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被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望着,仍忍不住缓声道:“正好我给你留了绿豆糕。”安慰意味甚浓。

果然那眼睛的主人就高兴了起来,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挥挥手:“先放一边,我还不饿。”

又说:“素忘在等着我呢,你先收留我一会,而且你这儿清净。你可别赶我。”又无赖笑笑“当然你赶我我也不走。”

李藏玉呼出一口气,果然这人是不能同情的。遂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李修一开了盒子,里面有那装着桂花的小玉瓶,还有一套素锦包着的杵臼及各式精致的工具。李修一把那素锦打开,那杵臼是和瓶子一样的羊脂白玉,柔滑润泽,成色极好。李修一把那瓶子里半开的木樨花,倒了一大半在玉臼里,用玉杵研磨了起来,动作虽然仔细,却迅速,显然是很熟练了。做起这些来,平日里的跳脱气息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倒初见几分李衡言的高雅气度。等那木樨花都被碾碎,便用小勺子都舀回那个小玉瓶,又用厚纸把瓶口仔细密封了。

抬起头正要唤人端水来洗这些用具,眼神却冷不丁撞进了藏玉眸里,李藏玉也没料到他忽的抬起头来,脸有些红,他喜欢李修一认真做事情的样子,很喜欢,喜欢到目光追随上便再也不能收回。不过李藏玉终究是个稳重的,见李修一看向自己,装作很随意的问:“你在做什么?”

李修一想自己在这个藏玉年岁的时候,已经偷着看师父藏起来的春宫图了,更别说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但藏玉启蒙的晚,又上进,现下也不过看些规规矩矩的书罢了。便解释说:“这叫蒸香。”

藏玉眨眨眼,问:“有什么用?”

李修一难得耐心:“海外来的沉香,有些带着腥味,有些又太烈,这木樨花放一段时间,就可以用来蒸沉香,蒸过的木樨沉,味道要更好些。”

藏玉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师父没个正形,但相比之下,自己还欠缺太多。自己再怎么注意形貌,终究是表面,而师父表面是随意,那种清雅高贵却已刻在了骨子里。

看来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

李修一见藏玉不说话,当他一贯不爱这些,只起身唤人端了水来,却不是平常用的铜盆,而是个洁净的木盆,也没有捆扎的痕迹,显然是一整块木头挖出来的。

李修一亲自在盆里洗了那套器具,又用绢布擦拭干,重套上素锦,搁回了盒子里。把那盒子放在一边,便端过绿豆糕,拈起一块,莹白的手,趁着浅黄的绿豆糕,藏玉突然觉得自己也想吃了。

把绿豆糕放进嘴里,见藏玉虽然克制但明显想吃的眼神,便端过碟子走上前,拈起一块凑到藏玉嘴边,藏玉条件反射般向后缩了缩,才张嘴来接,舌头碰到对方手指,果然是想象中的触感。

真好。

李修一丝毫不在意,继续吃自己的,瞥了眼藏玉手中的书“三十年斗转星移,河东河西……”

啧了一声道:“这老头的书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找些坊间杂俎,倒比看他来的有意思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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