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哥哥，你在偷……”
凌芈连忙蹲下身捂住小家伙的嘴，对他眨了下眼睛。
关关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也眨了一下眼睛。
三秒后，三只偷听者相处和睦地乖乖趴在了房门口，屏息凝听，耳朵都快竖起来了。但奈何房间的隔音效果好得令人气愤，他们只能隐约从听到里面模模糊糊的人声，但听了老半天也听不出什么内容。直到……
“我受不了了！他们究竟是想干什么，有必要这么死揪着关关不放吗？”
凌芈听出这是关小瑾的声音，虽然被木门挡着音量减得很小了，但光从语气死就听得出她的怒气值已经Max了。
“冷静，我冷静个毛线啊！那个老头不是有还有儿子吗？他儿子又不是不会下蛋，要孙子干嘛不去找他！干嘛来管我们家的事！还有，二哥你今天看见关关他妈那操蛋态度没？什么关关是她生的就该归她，她不要关关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关关是她生的？我去你麻痹的！凭什么她回来了我们就得把关关白白让给她？还说什么要是关关要是这几年是跟着她的话肯定比现在好？！连个洗个衣服都不知道深浅色要分类的人有本事把关关养成现在这样白白胖胖的……”
关小瑾说得慷慨激昂，却突然被二哥掐住了下颚。
“闭嘴。”
心情抑郁了太多天的关缴显然也到了濒临黑化的点上，眉头紧皱，脸上的阴郁浓得抹都抹不开。
关小瑾对于二哥的行为感到十二万分的气愤，“嗷嗷”地正准备声讨的时候，却发现关缴的目光根本没放在她身上。
顺着他的视线过去，是神情慌乱、缓缓地移到门边的大哥。
“关关？”
关濯轻声问。
关小瑾愣住了。
关缴也不看她，说：“大哥说他听见关关在哭。”
但关小瑾旁若无人咆哮的声音太吵，他什么也没听见。
而在关小瑾“安静”下来以后，他依然什么也没听见。
“关……关关？大哥你别吓我……我和关关说好了的，让他不准上来。”
关关那个小孩可挺听话了，嗯，对着亲近的人的时候。
关缴不言语，眸色幽深，静静地看着那扇门。
关濯的脸色更糟，手放在门把上，颤抖了半天才把门拧开，然后看到一手拧了一个小孩正准备开溜的凌芈。
73、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了
“……大哥。”
凌芈讪讪地笑着，犹豫着把两只小鬼放下。
“谁是你大哥？”
关濯的声音低得吓人，眼睛也不看凌芈，直直盯着沉默着低着头的关关，嘴唇动了几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关小瑾这才知道自己闯了祸，也不知道自己的话隔着门究竟有多少被听了去，手足无措起来。
而这件事情他们最不想告诉，也最不敢告诉的，就是关关。
唯一看起来还算镇定的是关缴。
他蹲下身，视线与关关平齐的时候不出意料的看见了一张湿漉漉的的脸。
关关哭得无声无息，发现有人在看后把头低得更厉害了，拿胳膊去蹭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
“……饿了吗？”
关缴问他，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沉稳。
“……嗯。”
一出口就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打了一个哭嗝。
关缴摸摸他的头，一把把小孩抱起来。
“饿了我们就回家，不哭了。”
“好……”
小孩几乎把脸全埋在了叔叔的肩膀，不去看那两个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的另两个亲人。
“我就是饿了……才没有哭……”
关关闷声闷气地嘟嚷着。
“恩，我知道。”
……
关濯眼睁睁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的转角处，心里既无奈又气恼。
明明最不想的就是让关关知道，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像扮演好一个合格的、靠得住的父亲……
一转头看见那个闯了祸的的愣小子，心里的怒火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
关小瑾眼看着自家大哥的拳头挥向了凌小羊的面门，而自家男朋友则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干脆利落地被打得趔趄着退了几步。
本来只是被惊呆了又被小伙伴无情抛弃了Davy看见两个大人打起来后也吓得直接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
关小瑾痛苦地抱住了头。
关缴在楼梯口碰上了木子维。
木子维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小声道：“……关关……知道了？”
“恩。”
关缴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小孩抱着他脖子的力道紧了紧。
他拍了拍关关的背，对着木子维温柔道：“没什么问题，别担心。”
“恩。”
木子维点点头。
关缴说什么他都是相信的。
“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木子维问。在得到肯定答复后，立刻去把厨师袍换下来，洗干净手，走过来，歪过头。
“我们回家。”
关关听到也转过头，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又不自在地扭过脸。
木子维踮起脚摸了摸他的脸，指尖被眼泪打湿了。
“你现在比我高了哦。”
木子维笑着对他说。
关关回过脸低下头看他，总算是笑了。
店子是在秦鸽的骂骂咧咧声里提早关了门。
木子维和关缴带着小孩回了家，正在给用湿毛巾关关擦脸的时候，门铃响了。
木子维走到门口，踮起脚从猫眼里看。
“是大哥和小瑾。”
木子维说，轻声问关关。
“关关，你要他们进来吗？”
门外的某个人明显心情有点急躁，门被重重地了几下。
关关被吓得抖了一下，使劲摇头。
木子维立刻拿手机给关小瑾发短信。
『你们先回去吧……关关的情绪不太对。』
『……你劝下大哥，叫他别难过。』
门外传来了几句说话声，然后很快没了动静。
木子维回头看，关缴又在给关关擦脸了，就那么一会会儿功夫，关关的眼睛又湿了。
木子维走过去捏住他的小手，问：“问什么不要他们进来？”
“……不要他们了……”
关关哭得直抽气。
关缴和木子维都愣了一下。
“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
关关继续说，眼泪却流得更厉害了。
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们都不要我……”
关关喃喃道，忽然就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
“叔叔，你和矮子哥哥不会不要我的吧？”
那怯怯的眼神让人心都疼起来了。
“没有人不要你。”
关缴的声音有些梗塞，但很坚定。
关关却不说话了。
当晚关关是洗完澡就回房间拿了枕头走到关缴他们的房门口，说要一起睡。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立刻爬上了床，睡到床中间，乖乖把被子盖好，末了还不忘很认真地说：“看吧，我很乖的。”
木子维知道他这是怕自己被抛下，只觉得更心疼。
他摸摸关关的背脊，说：“真的没有人不要你。我们都很喜欢你，我，你叔叔，你爸爸，你瑾姑姑，我们都要你。”
他很私心地没有加上那个血缘上是关关妈妈的那个女人。
关关又不吭声了，过了好久才说话。
“瑾姑姑说我上楼就不要我了的。”
“她那是在开玩笑，你知道，小瑾很喜欢开玩笑逗你的。”
关关的表情却更加轻松不起来：“爸爸也说过不要我，他和妈妈吵架的时候。”
“妈妈也说过。他们都说不要我。”
木子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关关妈妈他是不清楚，但关濯对关关的宠溺他是看在眼里的，想想也知道那绝对的一时的气话。
但小孩子又哪里分得清什么真假？他们对喜欢的人总是全心全意地崇拜着、相信着的，哪怕一句气话也会变成实打实的伤害。
“你们不会不要我的对吧，只有你们没有说过不要我。”
关关用小手捧着木子维的脸认真说。
“我会很乖很乖的。”
这次木子维没再说别的，肯定道：“我们不会不要你。”
关关这才算是放下心，因为今天哭累了，再说了几句话很快就睡了。
关缴一进房间看到的就是关关抱着木子维睡得正香的样子，眉间的褶皱也松开了。
木子维本来想起身，但被关关抱的太死又怕把他惊醒不敢动。
关缴直接到床的另一边躺下，隔着关关握住木子维的手。
木子维则默默地会握，手心传来的温度无论何时都令人安心。
他想现在这样子就是最好的。
他和关缴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有小孩了，彼此都当关关是他们的孩子来疼爱。
关关是他们的孩子，是大家的孩子，谁也不能把他抢走。
他们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家。
74、爱不是单向的，抛弃也一样
这天，木子维早早地就往关关的幼儿园赶。
周五是幼儿园的分享日，小朋友要带上自己最心爱的玩具和小伙伴一起分享，所以几乎整个下午都在玩，放学也要比平时早半个小时。
而最近大家都是得焦头烂额，关小瑾本身就要顾及学业、他和关缴的店子开业没多久刚走上正轨、大哥那里更是刚收到了法院的传票，一家人唯一还有点空的就是他了。
想到前两天从大哥手里看到的那张措辞生冷的传票，木子维就觉得眉心直跳。
虽然关缴安慰他法院一般都会先进行双方调解，还有很大的转圜余地。但联想到之前几次，每当关缴他们和对方商谈后的好几天大家拿那糟糕的脸色，木子维就更加的担心。
他一点也不想关关被带走，也很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但他对法律几乎是一窍不通，也没有很好的口才，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而最近更令人担心是关关的状态。
他宁愿关关像以前一样，会撒娇、会发脾气，而不是现在这样，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畏首畏尾。
木子维每次一看到关关那像被抛弃过的小动物一样战战兢兢的样子，就觉得有一口气哽在心口，疼得一抽一抽的。
他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大概都无法真正让关关相信没有人会抛下他这件事，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地对他好，用行动来证明，不会有人不要他。
想起上次去接关关接迟了，关关抱着书包站在班级门口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木子维又加快了步伐。
走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木子维看见门口一辆崭新得发亮的轿车特别显眼，牌照也不是本地的。
关关读的幼儿园不差，但这样张扬豪华的车子却是从没见过。
但这时放学的音乐响了起来，木子维也就来不及多想，快步地走了进去。
走上有着矮矮扶手的小楼梯，楼梯的走廊上贴了一幅一幅的色彩鲜艳的画，笔触幼稚可爱，其中还有几幅写着关关的名字。
木子维几乎要驻足仔看，却听到了二楼传来了争吵声。
“这位家长，必须要有接送卡才能接走小朋友。”
“我说了这是我儿子！你没看见他也点头了吗？我儿子凭什么不让我带走？”
“对不起，这是我们学校的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规矩不也是人定的？你通一下人情会死啊！”
然后又是一阵吵闹。
木子维在一片喧哗中隐约听到了关关的声音，连忙跑上去看，结果一上楼就看到关关的教室门口，一个女人正要去拉躲在老师身后的关关。
“矮子哥哥！”
关关看到他出现，大声喊，声音都带了哭腔。
木子维几步冲到到跟前，在关关的胳膊被女人拉住之前把关关拽了过来，一把抱了起来。
“关关，对不起，我来迟了。”
木子维边说着，边把接送卡拿给老师看。
关关使劲抱着木子维的脖子，小声说：“以后再来迟就不要你了。”
声音都是抖的。
木子维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木子维转过身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你是谁？为什么抱着我儿子？”
女人有着一张很漂亮的脸，但修得精致的眉竖着，一双杏眼圆睁着，看上去有些可怖。
说着说着就要伸手来抢关关。
木子维当然不会眼睁睁地让她抢，正要躲开的时候，怀里的关关却扭过头，一口咬住了女人的手。
“哎呀！”
小孩子的乳牙并不锋利，但猛地一口下来，也够疼的。
然而疼不是重点，另她惊讶的是，她的亲生儿子居然会咬她？！
关关咬了人以后自己也被吓到了，把头埋进了木子维怀里就不抬起来了。
“这就是你们教的小孩？！我的小孩就被你们教成了这个样子？！”
短暂的惊愕过后，女人把怒气转移到木子维身上。
“是不是你们教他恨我，教他不喜欢我的？你们这么能这样对待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女人的声音近乎凄厉。
“是不是每个同性恋都像你们这样不正常，要去觊觎别人家的小孩？！你们这种死变态，抢别人的小孩就不怕遭天谴吗？！”
木子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蛮不讲理的女人，迟疑了一下开口：
“我们没有抢你的小孩。”
“这还不算抢？我就说关缴当初这么肯愿意帮忙养他哥的小孩，原来是早就存了这份心思，自己就是同性恋生不了小孩，就去抢别人的……”
“我们没有抢。”
木子维的眉毛皱了起来。
“同性恋是生不了小孩，不止是同性恋，是个男人都没那功能。”
女人被噎了一下。
“而且，不是我们抢你的小孩，是你先不要的。你不要，我们要，有什么错的？”
木子维说完，也看向了始终沉默地站在一旁，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
“爱是双向的，抛弃也是。你抛弃了你的小孩的时候，他们也抛弃了你。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回来索要亲情？”
语毕，也不去管那两个人的反应，抱着关关径直走过去。
关关靠在他的怀里，耳边还是木子维刚才那句“你不要，我们要”，眼眶又有些热热的，但好在没有人看得到。
木子维走出几步以后，听到身后那个中年男人终于开了口。
“你以为打官司你们的胜算有几成？小濯……关濯就没有尽到抚养孩子的义务，身为实际上的监护人的关缴又是同性恋，你觉得你们能拿到抚养权？”
木子维没回头，只是把关关抱得更紧，脚下的步伐却依然坚定。
但只有他知道，听到那些话他心里是有多担心，多害怕。
75、
关关虽然是小，但四十来斤的小家伙一直抱在手里也有些吃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关关的观察力越发敏锐了，木子维才觉得手有点酸，关关就立刻要求下来自己走。
木子维看着小孩黑碌碌的眼睛，知道关关这是害怕他觉得自己是负担，害怕被抛下。
“关关这么小，抱着一点都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