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如果’，喜欢就是喜欢啊……”
木子维对着那扇禁闭的门喃喃道，但他想让这句话传向给的那个人却听不到。
『可关缴虽然没有说喜欢，但也没有否认啊。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关缴是喜欢我的？』
『但……如果是喜欢，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互相喜欢的话，不就是应该在一起吗？』
木子维被这个问题困扰得翻来覆去了大半宿也没睡着。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翻下床往客厅走。
客厅没开灯，城市里不灭的灯火透过窗帘，成了一屋暧昧的昏暗。
木子维蹑着脚走到沙发，正想开口喊醒关缴，却看到关缴是睁着眼的。
“关缴……”
木子维喉咙一阵发紧，昏暗中只看得见关缴五官的轮廓。鼻子的线条挺拔刚毅，没由来的给他一种心动的感觉。
“有事吗？”
关缴现在也很紧张，他不确定，如果木子维再对他表一次白，他会不会放弃那些坚持。
木子维很好，值得更好的人去爱。
而他也无法确定能不能带给木子维安稳幸福的生活。
同性相恋本来就为人忌讳，更不要说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
他不怕什么报应，却害怕报应会落在他爱的人身上。
但明知如此，内心的一个角落却还是在期待，期待木子维会不会……
“关缴，我想跟你说……”
“小瑾走了，你可以去睡她的房间，不用睡沙发的。”
“沙发小，你会滚下去的。”
尤其是考虑到关缴那一点也不安分的睡相。
说起来，木子维还有点自责，他应该早点想到这个的，不然也不会让关缴睡了大半个晚上的沙发。
不过……他都想到了，关缴不会也没想到吧？
“……”
关缴愣住了，沉默了良久。
光线很暗，以至于木子维看不出来关缴的脸是红的。
看到关缴起身往关小瑾的房间走，也安了心，默默地回了房间。
然后……
第二天早上，木子维看见垃圾桶里躺了好几本漫画。
“嗯……这些书丢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画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
木子维仔细盯了几眼，然后心虚起来。
最上面的那本的封面上是一个大眼睛的漂亮少年，身上穿着围裙，也只穿着围裙，一边的肩带还滑了下来。他的身后，是另外一个少年，舔着大眼睛少年的耳垂，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从侧面伸进了围裙里。
木子维心虚的是……这部漫画，他在网上也看过。
如果关缴知道了，会不会认为他也是个乱七八糟的人？
有些心虚地偷偷瞥向关缴，刚好撞上关缴的目光。
关缴捂着鼻子别过脸，“我没有因为这个想到你。”
“哦。”
木子维点头。
“那你昨天流鼻血了吗？”
指着同在垃圾桶里的血染的纸巾问。
关缴沉默，没否认。
木子维抓住关缴的手，很认真地说：“关缴，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
依然是沉默。
“你昨天晚上想到我了对不对？”
那双正抓着他的温软手，是他在宽窄巷子里牵起过的，很小很暖，触碰到了就不想再分开。
“我也会在晚上想你，还会梦到你。”
“我以前不知道两个男人也能在一起，就梦到我们在天上，你是很厉害的大神仙，我是很没用的小神仙，我们养了一个小宝宝……”
“后来秦哥告诉我，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然后，我的梦里面就是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都变成了老爷爷也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只是梦里。”
说不感动是假的，关缴一瞬间忘掉了那些应不应该，只知道他爱的木子维正在说爱他，说想和他在一起。
像是有什么东西冲破了藩篱，压抑了太久的情感终于快要爆发……
“木子维，我……”
一阵手机铃响起，是木子维的。
“秦哥？”
木子维看了眼来电显示，奇怪秦哥怎么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那个……你继续。”
相比之下，他更在乎关缴要说些什么，但打算挂断的时候却不小心按成了接听，然后又不小心弄成了免提。
然后，传来了秦鸽吵吵嚷嚷的声音。
『小豆奶，你在干嘛？』
『哥想了想，喜欢男的真的挺累的，我已经栽了，你还有救。』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给你介绍女朋友吗？虽然哥现在找不到现成的妹子，但我想到了个办法。』
『我拿着你的资料去婚介所登了个记。』
『反正也不知道那个关缴喜不喜欢你，不如试试和女孩子在一起。』
『说不定你很快就能把那个人给忘了呢。』
30、你还是去试一试吧，和女人在一起
“啊？！！你是说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正在表白？”
“嗯。”
木子维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我觉得我再说几句，关缴说不定就会答应了。都怪你。”
“怪我……？”
秦鸽嘴角有点抽。
这还是小豆奶第一次跟他顶嘴。
以前的小豆奶多可爱，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勤快贤惠得让班上多少汉子暗暗发誓以后找媳妇就要找小豆奶这个品性的。
现在倒好，喜欢上了个人，就连娘家都忘了！
那个叫关缴的果然不是好东西！
“你真觉得那个关缴喜欢你？”
木子维很认真地想了想：“嗯……我觉得应该是。”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关缴能毫无芥蒂地舔他那里，不过这件事情他并不打算对秦鸽说。
“只是觉得应该是就跑去表白？”
秦鸽满脸的不赞同，“你不怕你爸妈难过了？”
木子维沉默了很久，低着头小声但坚定地说：“可是……如果关缴真的喜欢我，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那他真的喜欢你吗？”
木子维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关缴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天他觉得关缴是正要对他说些什么，可秦哥的一个电话打来，把什么都打断了。
关缴默默地和他一起听完了电话，然后，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是沉默以对。
越僵持，他就越发地对自己产生怀疑。
所谓的关缴喜欢他，毕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猜测。
万一不是呢？
木子维不敢往下想，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关缴是喜欢自己的，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反反复复地催眠自己，才不会让自己那么害怕。
可秦哥的一句质疑把他努力营造出的美好幻境打破了。
“我已经把心意对关缴说了，如果他不喜欢我……是不是以后连普通的相处都做不到？”
木子维很沮丧，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
秦鸽这才意识到打破一个天真的孩子的美梦有多残忍，连忙改口：“是我胡说！是我胡说！你都觉得关缴喜欢你了，一定不会有差的！别乱想！”
木子维却摇头：“你没胡说。”
“以前我光是想到关缴以后会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都不开心。而关缴听到你给我去婚介所报了名，如果他喜欢我，就一定会在乎，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拍了拍木子维的肩膀。
“小豆奶你别急，关缴不要你，你还会碰上别的好妹子的！又香又软的女孩子总比硬梆梆的男人强啊！”
木子维抿着嘴巴不说话。
“对了！说到婚介，婚介所的负责人刚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相亲的人选已经定好了，这月初七。你看怎么样？”
初七？
木子维有些恍神，总觉得听谁提起过这个日子。
“总之你好好想想吧，据说那女孩子的条件还不错。而且，比起男人来，你爸妈一定更希望你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吧？”
木子维静了老半天，才说：“那秦哥你呢？你放得下凌亜？”
秦鸽被这回击一下子敲蒙了头。
“这……这跟我的事不一样好不好……”
“有什么不一样？我喜欢关缴就像你喜欢凌亜一样，都是喜欢，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我……我……”
他本来想说他喜欢凌亜的时间要长得多，但转念一想，爱情这种事跟时间又能有多大的关系？
有的人一见钟情，有的人经过一生的相处也不见得能相爱。
时间从来都只是将爱情酿得更醇香浓郁，或是令之慢慢稀释寡淡，却从来不是决定爱情的必要条件。
秦鸽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木子维抬头看着他，突然说：“秦哥，你晒黑了。”
秦鸽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找工作太辛苦了吗？”
木子维有些担心地问。
秦鸽别过眼，有些结结巴巴地说：“不是……不是在找工作……只是随便走走……”
木子维皱着眉：“不是找工作那你在干嘛？”
“……”
秦鸽突然颓然地坐到了沙发上，头埋得很低，手肘撑在腿上，手抵着额头。
“我只是想……会不会再碰到他。”
走过了一条一条的大街小巷，腿都快走断了，期待的偶然却再也没有发生。
“明明我也不知道再见到他要怎么办，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像中了魔一样。”
“木子维……你还是去试一试吧，看能不能和女人在一起。”
“喜欢上男人，太痛苦了。”
在烈日下焦灼地行走，看不到前路，找不到方向。
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会期待。
根本无法达成的期待。
31、没有不喜欢，从来没有
明明决定好了的事情一旦在现实面前摊开也会变得不确定起来。
“下雨了。”
木子维看着窗户上被雨水冲刷出的一道道水痕说。
夏天的天气就像小孩子一样，三秒前还冲你笑，转眼就扯着嗓子嚎嚎大哭。
“雨下得这么大，你要怎么回那边？”
秦鸽去过一次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水，眼角红得吓人。
“我不知道。”
这么大的雨，即使打了伞，也一定会淋得浑身湿透的。
而且……
“我不想回去。”
他现在心里很混乱，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关缴。
秦鸽看着他的样子都觉得难过，就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小豆奶……”
正想开口安慰，却发现木子维眼睛像被定住了一般，扒着玻璃死死盯着下面。
“关缴……”
秦鸽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见一个男子正撑着伞站在楼下，被大雨模糊了容颜。
“关缴，是关缴！糟糕！这么大的雨，一定会被淋湿的！”
木子维似乎一下子忘了他和关缴现在有多尴尬，一想到关缴站在雨里，连雨具都顾不上拿就冲了出去。
秦鸽连拉都来不及。
木子维跑下楼的时候已经在大喘气，看见关缴站在那儿，就想也没想地冲进雨里。
而下一刻，就被同时也大步跑过来的关缴拽到了伞下。
“关、缴……”
木子维气都喘不匀，仰着头，“你、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来接你。”
关缴的眉头轻轻皱着。
他没想到木子维会直接往雨里冲，虽然立刻上前将人护在伞下，但木子维的头发和衣服还是被淋湿了不少。
“走吧。”
雨被风吹得歪斜着飘进来，关缴把伞朝木子维那边倾了大半。
木子维没注意到头顶那片为他遮蔽了风雨的色彩，低着头，看着关缴被雨水溅湿的裤脚。
不只是裤脚，关缴身上好多地方都湿了。
关缴把木子维带上了车。
车里没有毛巾，关缴把外套脱下来想给木子维披上，但手一摸才意识到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冷不冷？”
关缴问，水滴顺着发梢从额头一直淌到下巴，自己却浑然不觉。
木子维摇头，看着关缴的脸舍不得移开视线。
一场滂沱大雨把城市的喧嚣都淹没了，入耳全是刷刷的雨声。
奔跑着避雨的行人和往来不息的车辆像是在演一出默剧。
车内车外像是不同的两个时间，安静地仿佛时间都凝滞了。
「要是时间真的能停下来，那该有多好。」
木子维忽然这么想。
不用担心外界怎么看他们，不用担心关缴是不是喜欢自己，这样两个人静静地呆在一起就够了。
忽然明白了以前看到的书上，说起爱情的时候都会用上一个词：天荒地老。
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变得贪心。
一小时，一天，一年，一辈子，都不够。
只想和他在一起一直到自己能想到的最远的时间，天荒地老。
回到家，立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木子维煮了姜汤，两个人一起捧着碗喝。
“……对了。”
木子维想起一件事要问。
“七号是什么日子？我记得我好像听你说过。”
“那天我和小瑾要去扫墓。怎么了？”
“哦，没什么。”
木子维摇头。
“只是秦哥跟我说相亲也是在七号。”
关缴一瞬间怔住，声音有些干涩：“……你真的要去相亲？”
“嗯，秦哥都把钱交了。”
“而且，秦哥叫我试一试，我也觉得……”
“木子维。”
关缴突然出声打断。
“呃？怎么了？”
关缴垂下手，默默握成拳，再松开。
“没什么。”
“……哦。”
木子维继续道，“我也觉得既然都订好了，也该去一下，不然女方被爽约应该会难过的吧。”
“地方定在哪里？……我是说，相亲。”
“嗯，就在我家附近的咖啡店。”
“……”
关缴沉默了很久，终于没再说什么，垂着眼，将有眼前带着点点辛辣的姜汤一口口咽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七号。
两人都有事，便都很早地一起出了门。
关缴先把木子维载到了咖啡店，然后自己也该出发去和大哥他们会合。
“那个……谢谢你送我来。”
木子维对关缴道谢。
关缴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声音也在发紧：“你真的决定好了？”
决定好要试一试和女人在一起，决定好要彻底放弃他。
关缴突然觉得自己好狡猾，明明知道什么才是对木子维好，却又舍不得将木子维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