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衍张嘴欲言，但是看着他明显有些疲态的脸色，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他这模样，卫青城揉着额角，有些不忍，这件事并不是他的错，但是除了用这种方式冷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强迫自己压下那挣脱压制的野心勃勃。
他的人生途径半生，所领悟的人生哲学只有一条，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即使不折手段。
他的行事作风一向强硬，一旦认定，过程他从来就不在意，他要的只是结果。
但是……
其他任何事都可以勉强，唯独感情，他没办法说服自己不折手段。
不折手段强求来的感情并不是他想要的，感情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他不想勉强他。
卫青城伸手拍了拍徐墨衍的肩膀，温和的笑笑，“回去睡吧，不要想太多，把下午的事情忘了吧，就当我开了一个玩笑。”
徐墨衍因为卫青城这陡然又变的态度更懵了。
这一会儿冷漠如斯，转眼又成了温和的好好先生，这到底哪一出才是真的？
看着小家伙这无辜又茫然的 模样，卫青城差一点就控制不住激烈翻滚的情绪俯身亲上去，但是一向彪悍的自制力还是控制不住了这叫喊的冲动。
既然决定不沾惹他，还是守住这份单纯的关系吧。
“好好休息，晚安。”
卫青城好声好气的给他道了晚安之后，也没急着关门，但是也没有再出声，只是安静的站在门口，等他先走。
徐墨衍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直到躺上床，瞪着黑俊俊的房顶看了半天，他才懵懵然的回过神来狠狠的揉揉自己的脑袋一把，低吼了一声，“靠……”
明明就好好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事情怎么就被扭成了这样？
他这辈子头一遭被人表白——
呃，这应该是表白吧？他对他有喜欢的感觉，才会说出他们处着试试这话吧？
徐墨衍怔怔的抱着被子，脑回路被这个表白扭转了个弯儿。
除了心里有些小异样，其他的他到没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前那会儿他没缓过神来，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没有理清楚顺出一个头绪来。
这时候他才真的消化了下午发生的事情。
卫先生居然喜欢他？
徐墨衍龇了龇牙，这个事情让他有些懵，懵完之后，首先腾跃起来的竟然是一丝雀喜。
那样一个男人，居然喜欢他？！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常人，平常人有的虚荣心他一样有。
这样一个不管丢到哪个人堆里都能鹤立鸡群的男人，说想跟他试试在一起，那拽起来的虚荣心他反正是压不下去，也不能故作清高装作不在乎。
相反，他相当在乎，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表白！
尼玛，这太有里程碑的纪念意义了！
他还以为他这样的，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个主动对他表白的呢。
上学那会儿，虽然早恋这股风潮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高压强镇，但是越镇压越反弹，班上那些男孩子女孩子地下工作搞得有声有色，班上超过半数以上的都赶潮流折腾上。
女孩子腼腆一些，主动得比较不多，但是也绝对不少，男生的脸皮厚些，主动追求也放得开些。
他身边几个玩的比较近的，有两个脸色长得不错，收女孩子情书收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整天嘚瑟过来嘚瑟过去，拽得那幅小样儿别提多美了。
他那个时候心态散了，加上形式演的最烈的时候，家里兄嫂也演的烈，无形中的恐惧感让他简直对这种事情比如蛇蝎。
加上那时候真的没有女生对他表示过一点好感，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早恋的黄金岁月就被他莫名其妙的揭过去了，高中之后，高考失利，大学泡汤之后，他就进入了社会，随着年纪一年一年大起来，婚事被提上日程，他对这件事得排斥也越发严重了。
所以，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表白这茬儿就被延到了现在，今天终于敲破了这里程碑！
但是，这第一次表白好像被无疾而终了。
想着，徐墨衍搓了搓脸，他们明明就没有说完，为什么他突然不说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问了他年龄的事儿？
靠！他真的没嫌他老，他只是想知道他到底多大，先不说其他这事儿到底有没有谱，相互了解一下这也不算什么罪大恶极的错吧？
就算他们发展不到那一步去，就做普通朋友，他问一下年纪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不说接受的不是？人家女人都没他这么敏感！
不得不说，徐小少爷的脑神经有些粗，脑回路跟卫老板也不在一个频道上，他理解的和卫青城在意的所谓年纪问题，根本就没在一个点上。
或者说因为人生阅历和背景经历，他们在同一个问题上，侧重点完全不一样，看待同一个问题的角度也完全不一样，所注重的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这样的两个人要走在一起，从理论上说，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卫青城的考虑很现实，所以话到中途，他硬生生的中断了对于这件事的讨论。
他冲到之下对徐墨衍开了这个口，想要试试能不能一起经营一段感情，清醒理智了半辈子的头脑却在话语出口之后立即提醒他，指尖上到底要面临怎样的高危风险。
他不愿意勉强他而强迫得来这样一份感情，所以理智的选择撤退。
他考量得最多的还是他，两个男人的感情，真的不是上嘴皮啃下嘴皮这么简单，他并不想伤害这个朴净的小家伙。
徐墨衍没有这么条理分明又清醒理智的头脑，他从头到尾在意的都是卫青城这突变的态度，他甚至都没有过多的去注意这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们都是男的。
他也没有去在意，这样的感情到底有多么惊世骇俗。
这样的感情对他的生活圈子他的世界来说，到底会是多大威力的一个原子弹。
当他们彼此确定真的要维系这段感情的时候，徐墨衍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问题，但是那时候他是想后悔都没有余地了。
卫青城也没有想到，因为他那瞬间退却的决定，他让这段感情绕过了让徐墨衍最应该纠结的问题，轻而易举的把人拐走了。
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了大半夜，他是越想越清醒，越想越乱，慢脑子都是这件事，后来勉强睡着，连做梦都在搅和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他光荣的顶着两个大熊猫眼起了床。
第四十五章：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一早又早早的爬起来，坐在厨房里烧火做早饭的时候，他盯着火光两眼无神，频频呵欠。
粥熬好之后，他去水井边拎了一桶凉井水洗了一把冷水脸，刚洗了脸，就看到大姑家的小表弟急吼吼的冲过竹林，差点一个距趔扑倒。
“三哥！三哥！”
“跃跃？怎么了？慢点！”徐墨衍看他急的满头大汗的模样，甩手丢下手里的水桶，两步冲上台阶迎上去，“怎么了？”
“快！快点！蒋爷爷一早摔下床，摔的不能动弹了，你快去看看——”
“什么？！”徐墨衍一惊，扯着蒋跃就往村里跑，“快走！”
他脚程快，一路狂奔，跑到蒋爷爷家的时候，屋里围了不少村里听到消息赶来的人，七嘴八舌的，闹闹嚷嚷的，还夹杂着老妇人和孩子的哭闹声，场面混乱不堪，屋里已经围了人，声音很杂，他一句都没听清楚，但是蒋爷爷的老伴儿的哭声很激动。
徐墨衍陡然一惊，赶紧扒开人群进去，屋里有些窄，他靠着墙挤到蒋建兴身边，“大姑父？情况怎么样？”
“墨衍？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把手，赶紧送医院去！”将建兴看见他，赶紧叫住他帮忙。
“情况怎么样？蒋爷爷，蒋爷爷……”徐墨衍蹲下来，试探性的叫了两声，但是没有得到回应，就听到呼啦呼啦的粗声呼吸了，他脸色微微一变转头冲堵在门口的人吼了一声，“赶紧把门口的位置让开！”
外面的人听到他吼，估计也是清楚情况很棘手，个个二话不说，赶紧把门口的位置让开。
疏通了门口，徐墨衍又把屋里的人给叫了一半出去，等屋里的人出去得差不多了，他又叫了两声，蒋老爷子颤悠悠的睁眼看了他一眼，呼吸依然重的吓人。
“蒋爷爷？”
“您是不是心里头难受？喘不过气来？”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慢慢的点头，脸色煞白。
“您想不想喝水？”
“嗯……”
“跃跃，赶紧去弄点水来。”徐墨衍回头冲小表弟吩咐道，将跃听到他说，赶紧跑去弄水。
徐墨衍回身在老爷子脖子附近一摸，摸到一手的汗，“唐婆婆，给拿条毛巾来，您赶紧去收拾一下，我们得赶紧把蒋爷爷送医院去。”
“哎哎哎……”老太太一听，总算是有了些主心骨，递了毛巾给他，转身跑去收拾。
在场就算徐墨衍受的教育最高，又能理事，加上又是城里长大的，见识广，懂得也多，无形中他就主导稳住了局面。
他很快就理顺事情，把人背出房门，压在肩头上那跳得如雷的心跳让他的心跳也几乎如雷一般，老爷子的情况比他想象的严重，如果他没估错，这应该是心脏病，而且很严重。
这情况一分钟都耽搁不得，晚了会死人的！
这时候路上等车，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昨晚，方劲同把车子开回来了，正好！
徐墨衍背着人直接掉头往家里跑。
“墨衍！？走这边，近些！”蒋建兴看他背着人往村头走，急忙叫住他。
“大姑父，我们去借卫先生的车！蒋爷爷的情况不能耽搁！”
蒋建兴一听，也豁然回过神来，赶紧扶着老太太跟上去。
徐墨衍背着人回到家的时候，卫青城人没在家里，车子倒是停在院子里，徐墨衍把老爷子放在凳子上，转身跑出门去找人，跑了几条土埂才远远看到卫青城的身影。
“卫先生！卫先生！卫先生！”
卫青城听到他的喊声，还以为是听错了，看到他急吼吼的朝着自己跑来的时候，才确信，他微微蹙眉，转身往回跑。
“卫先生！卫先生！快点——”
徐墨衍动作快，一急脚下就像生风一样，跑近了扯住卫青城的胳膊就跑。
“怎么了？”卫青城一把拽住急冲冲的青年，“发生了什么事？”
“借借你的车！借借你的车！情况紧急，人命关天！“徐墨衍不管三七二十一，两手抓着卫青城的手腕，就往家里扯。
卫青城一听小家伙这么说，也不敢耽搁，反手抓着他的手，拉着他一路往回跑。
情况紧急，人命关天，谁也没有那个功夫去尴尬昨晚的事情，两人一路拉着手冲回家里。谁也没有去在意这不合时宜的亲密举动。
看见坐在堂屋里一脸煞白出气急促的老人，他二话没说，回屋拿了车钥匙，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让徐墨衍把人扶上车。
他大概清楚在场的人，除了自己没人会开车，直接坐上驾驶台亲自开车。
车子性能好，减震效果一流，他几乎就没控制车速，上了马路就一路疾驰，从村里开到县医院就用二十分钟。
把人送进急症室，徐墨衍才堪堪的松了一口气，扶着一路都在抹泪的老太太坐在墙边的座椅上坐下。
温言的安抚惊吓过度的老太太，”唐婆婆，您先坐下歇歇，蒋爷爷洪福齐天会没事的。“
老太太拉住他的手，泪眼婆娑的，”谢谢三儿了，要不是你，老头子也就……“惊吓的冲击过大，老太太说话都还在抖。
”咱不说这些，这是应该的。“徐墨衍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
看老太太的唇色有些白，脸色也没有血色，估计这一大早连口水都没喝，老年人年纪大了饿不得。
”大姑父，您在这里陪着唐婆婆，我去买点早饭，里面有医生，我们也帮不上忙，先吃点东西。“
”我去吧。“蒋建兴叫住他。
”没事儿，您也歇歇，我去就行。“徐墨衍摆手，让他也坐下歇会儿，这一大早，都手忙脚乱的折腾了半天。
蒋建兴也没跟他争，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安慰的揽着她的肩，”婶子，别担心，肯定会没事的！“
徐墨衍走出医院大门，看见还停在门前的白色越野车， 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玻璃，玻璃很快就放下来，露出卫青城精神有些微微欠佳的脸。
”卫先生，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徐墨衍站在车门前，扬起淡淡的笑意问他。
卫青城听到他的话，扬了扬下巴指了指里面，”情况怎么样？“
”人还在里面做检查，估计要等会儿才能知道结果，不过……“徐墨衍微微皱眉，后面的话突然止住了。
卫青城看了他一眼，”是心脏病吧？“
徐墨衍听得一愣，呐呐的看着他，这人怎么知道？
卫青城推开车门下车，关上车窗，锁了车，”走吧。“
”去哪儿？“
卫青城无奈，这个小家伙神思游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说吃东西么？“刚刚才说过的话，一句话的功夫就忘了？
徐墨衍愣了一下，讪讪的挠了挠头。
两人走了两步，卫青城突然叫住他，”墨衍。“
”嗯？“乍然又听到这个称呼，徐墨衍有些微傻，心都莫名跳快了一拍。
”你带钱了么？“卫青城上下的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衣着，一件跨栏背心，下面一条大裤衩，是他睡觉穿的衣服。
这一身应该是四个口袋一样重吧？
被卫青城这一说，徐墨衍才后知后觉的伸手去摸口袋，果然，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了个遍，就摸到一张干枯的柠檬树叶，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徐墨衍有些傻眼了，这神马状况啊这？
卫青城看着他傻眼的模样，微微摇头，怎么就大大咧咧的粗心成这样？越是跟这小家伙相处，越是能发现他这让人忍俊不禁的性子。
到底是怎么长成的呢？
唇角有些敛收不住的笑意，他自己没发现，这笑意全身宠溺。
徐墨衍看了看卫青城这一身轻便的装束，瞬间无语，得！这一身也不像是带了钱出门的。
”算了，你等等，我去找大姑父。“徐墨衍无奈，只得掉头回去找蒋建兴拿钱。
卫青城摆摆手，叫住他，自己走回去打开车门，弯腰进去。
徐墨衍看到那弯曲着的腰线，顿时摇头，这一条腰线不知道羡慕死了多少人，长成这样，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第四十六章：奇葩的个中翘楚
近在咫尺的五根油乎乎的手指，让徐墨衍陡然一惊，下意识的把脑袋往后撤，眨眨眼，有些无辜看着早饭小摊的胖老板。
好了，热乎乎刚出锅的油条，看他回过神来，胖老板把手里用纸包裹起来的油条遵纪守法给他。
啊，谢谢，看着递到眼前的油条，他赶紧把钱递过去，伸手接过油条。
胖老板刚想伸手接钱，眼角扫到那高大的男人蹙眉望着他的手，下意识的缩了回来，他看了那个高大的男人一眼，转身叫身后的女儿，二丫头，给爹收一下钱。
小丫头一听，蹬蹬的冲上来，踮着脚接过徐墨衍手上的钱，“爹，找多少？”“找八块”
徐墨衍看了看早饭摊子边摆的桌椅，再看看身边杵着的男人，毅然转头，老板，您给我拿两个塑料袋装一下打包带走。
行行，等一下。
老板动作麻利的拿了塑料袋，给他把手里的油条装起来，又给他弄了四标豆浆装起来，虽然桌椅看着让人倒胃口，不过操作台和锅子这一块看上去还勉强凑合，要不然徐墨衍也不敢上这儿来买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