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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少年 上——by崝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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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废话。”回过神来,谢赭恶狠狠的一脚踏了进去,在陈曳跟上来之前已反手用力带上了门。被拒之门外的女生在原地僵立良久,随后认命的叹着气转身,后背靠上冰冷的墙。

算了。他们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这边谢赭甫一进门便不耐的将冷杉一把推开,冲进屋内四处侦查,满脸焦躁好像在找什么人。冷杉冷眼看他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自己家里乱闯,也不出言阻止。

确认屋里确实再没有他人后,谢赭不甘的又踏进那间简陋的卧房,两三步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后忽的扬手掀起了白色的床单——孤零零的枕头未发出丝毫声音便跌落在地,同时暴露于视线内的,还有三包未拆封的避孕套。

扯着被单的手霎时抖了起来,谢赭只觉得一股血液迅速冲上了头顶,心脏愤怒的急速跳动着,猛然回头望向门边那个平静淡漠的身影,冷杉依然沉默的远远看着他。

秘密被当面戳穿,那个人此刻竟还如此从容镇定,连一丝一毫的慌张和分辩都不曾有。

于是迅速弯腰拾起了避孕套,谢赭转身狠命将它们尽数砸向他波澜不惊的脸——却没有砸中。狂怒使他的动作失去了准头,那些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就噼里啪啦的散落在少年脚下。

谢赭满面寒霜的重新站直身子,目光如炬,咬牙冷笑:“呵呵……还自带润滑呢,挺有情趣的啊,你们。”

冷杉轻微蹙眉,还是不说话。然而他长久的沉默却再次点燃了对方的怒火。

“……肮脏。”

谢赭语气中深深的嫌恶就像坚硬的利刺,他以为他是将它们对准了那个人尽数扎下去,而可笑的是,他竟也觉得疼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撞见这番情境后为什么会如此气愤,与冷杉当面对峙的人远不该是自己。他就算和自己的哥哥上床又干他屁事??……

“你这么做——”终是隐忍不能的上前攥住他的衣领,谢赭想自己此时恐怕一个忍不住就会用力将他掐死:“你这么做对得起白吗?!要是他知道你竟做出这档子事来——”

“……他不会知道的。”少年疏离的目光径直穿透了他,失焦凝望着空旷的窗口。“再说就算他知道了,又怎样?……我现在不过是个和他、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放你妈的屁!”谢赭激动地加大了手下的劲道,近乎歇斯底里。“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喜欢你……操蛋的、就算什么都忘了还是喜欢你这个人渣!你明明知道还这么干,觉得自己很伟大吗?以为谁会因此而感激你吗?!”

冷杉慢慢的开口:“我没想要得到谁的感激。这么做是我自愿的,和你们都没关系。就算再肮脏的事,现在的我也会强迫自己去接受。只要有你在白身边,我就不担心会有什么事他扛不过去。

“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到那时就不会再干扰他的生活。所以以后,还要拜托你……一直陪他走下去。”

墙上的时钟“咔嚓、咔嚓”隽刻着流逝的时间,地板上是一片凌乱狼藉,那个人的发梢还不断有冰凉的水珠落下来,洇湿他渐渐泄了气力的手。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

谢赭颓然松开手指,缓慢拉开两人的距离。

这回我以为我不会再输,原来不过是你选择了中途退场。

混蛋。这么默不作声打败别人的自尊很有成就感吗?得到由你施舍的圆满还会有人真的高兴吗?……

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

温柔得实在太可恨。

第十九章

那天突兀的上门造访,最终以谢赭的摔门而去作结。

陈曳眼睁睁看他怒不可遏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犹豫着又回头望望身后幽暗敞开的门缝,还是没有跟上去。

谢赭是一路走回家的,可能实在是气过头了,竟一点也没觉得冷。回去后白宇泽问起陈曳的去处,他只胡乱敷衍说已经送她坐车离开了。

白宇泽依然没有怀疑,两人相安无事的一起吃了晚饭后便各自洗澡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当白宇泽看见谢赭顶着两个骇人的黑眼圈在厨房没精打采煎鸡蛋的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熬夜看毛片了吗??”

谢赭本人是一脸没睡醒的恍惚,稍不留神差点就忘了关火。“没什么……估计是太为自己的未来殚精竭虑了,一晚上都没睡着。哈哈。”

简直是鬼扯。白宇泽翻翻白眼,帮他摆好碗筷后似不经意的道:“待会儿我要回家一趟,拿了书包以后就直接回学校。”

“也好。”谢赭听罢没什么反应,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我中午得睡一小会儿……睡醒再动身。”

“嗯。那晚上宿舍见吧,到时一起出去吃饭。”

“行。……”

虽然说得简单,但对于回家这件事,白宇泽心里还是挺没底的。父母周末都在家,他不知道自己走进家门,提了书包出来,说一句“我走了”然后再踏出去会激起他们怎样的反应,至少他暂时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说。

于是便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过上几天就都会好的。和亲人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呢。

而事实也证明,白母的确是个很通情理的母亲。当晚白宇泽就收到了她发来的简讯,其中除了与往常无异的琐细叮嘱外亦委婉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原话是:那天她的话确实过于偏激了,她知道在白宇泽心里朋友是什么也不能替代的存在,所以她对此道歉。另外他的努力她其实都看在了眼里,希望他不要放弃,继续努力。

合上手机,白宇泽眼眶有些发热。

即便曾经争吵过,冷战过,当时感到多么的气愤——即便彼此骨子里流淌着相同的固执,而这份执着不允许任何一方轻易低头,但那终究是他的血缘至亲。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血缘的羁绊更为牢固、坚不可摧吗?

很多时候你以为你们不能相互理解,不过是双方都没有站对频道。正确的沟通,不是不可以,你没试过而已。

进入十二月份,城市遭遇了几十年难得一遇的雪灾。

各大中小学校纷纷遵从市教育局的指示停课封校,只有苦逼的高中生们还在为了渺茫的梦想与功课奋战。

虽然在学校广播里主任再三明令禁止学生课间到操场走动,还是有闲到长蘑菇的男生们结伴偷偷去门口打雪仗,直到上课铃打响才弄得一身狼狈回去。

这天中午放学前玉环还特意说了这事,“你们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贪玩,傻不傻啊。我儿子都不玩这个了。”几近无奈之色。

“我打赌玉环的儿子肯定是个标准的温良人【嗯哼】妻受。”谢赭如此笃定道,白宇泽转脸鄙夷瞪他。“别企图把你的魔爪伸向纯情无辜的骚年了好吗。”

讲话结束后,玉环便宣布可以去食堂吃饭了。学生们一拥而上推搡着向门口挤去,白宇泽习惯性的转头问冷杉:“今天一起吗?”

少年抬眼沉默凝视了他几秒,才迟疑着缓慢点头。“……嗯。”视线又转向站在过道里的谢赭,他只是淡淡瞟了冷杉一眼,没作声。

自期中考成绩放出后,冷杉和白宇泽之间的关系相比以前又融洽不少,除了在功课上单纯的你问我答,私下里也渐渐有了些交流。

在白宇泽看来这样的发展是顺理成章的,没什么不自然,冷杉却已依稀有了退意。但很矛盾,他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再不忍看见他失望晦黯的双眼。

该怎么办。今次在他们任何一方深陷之前,总要想出办法抽身而退。否则待走到穷途末路,结局又会是万劫不复。

就这样,两人持续着你进我退的拉力,一个单纯莽撞、无知无畏,一个瞻前顾后、步履维艰。

其实冷杉现下的窘况,身为旁观者的谢赭在一边看得分明,却迟迟不做干涉。按理说他本没有必要犹豫和手软,可不得不承认,那日在冷杉家所见的情景深深刺激到了他。过去从未想过为了保证所爱之人的安全,冷杉竟然会对平生最为痛恨之人做出如此让步——那不是别人,可是冷杉阿。

明明是那么骄傲清冷的人,竟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他简直不能再深想下去。

曾以为那场事故中最大的受害者是白宇泽,但现在看来,似乎是错了。这两者并不能够放在一起做比较,因为无论得出哪种结论都像是事不关已的亵渎。

孰轻孰重,伤痛就是伤痛。止了血,留了疤,再回过头看,还不是一个样?……反倒是自己,把一切都看得太简单了。某种程度上,错怪了他。

然而,还远没有认输。

现在不插手,不过是在等待时机。他所要做的事情,是陪在一个人的身边,给他自始至终不曾离开的温暖依靠。

感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来自别人的施舍,谢赭不想要。

毕竟,他也曾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啊。

******

圣诞前夕,连绵了近大半个月的雪终于停歇了。

这天是平安夜,可由于工作日的缘故,学生们自然是捞不到假期。一整天的课塞得他们头昏脑涨,作业量不见减少反而还加倍了,晚上放学时均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怨声载道。

白宇泽和谢赭刚出了教学楼,正并肩打着哈欠往宿舍走,只听身后一个兴冲冲的声音喊住了两人:“嘿——今晚跟不跟我出去High?”

“不去不去。开什么玩笑,老子今天光作业就得奋战到凌晨。”谢赭甚至都懒得回头去看来人,干脆拒绝。

“嘁,作业狗。”姚绿鄙夷,又上去勾白宇泽的脖子,含情脉脉:“……小白?”

尴尬笑着侧过头,白宇泽一脸为难:“那个啥……姚儿你看,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咱真要出去疯也不差这一两天……是吧?”

姚绿顿时失望又愤怒的指着两人背影挑眉叱道:“女干夫氵壬【嗯哼】妇!哼,不去拉倒,爷一个人乐得逍遥。”说着还真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白宇泽和谢赭疑惑的对视一眼,暗忖今天这人不太对劲啊,往常鲜少见他有这么烦躁的时候。

“哎……等等等等!”犹豫片刻,谢赭还是远远叫住了那不爽的身影,询问道:“老宁人呢?让他陪你去好了,反正回寝也是通宵打游戏。”

“哼,说那屁话,那家伙一放学就没影了。”姚绿已经走到楼门口了,单手撑住厚重的玻璃门,抬起另一只胳膊冲他们胡乱挥了下。“行了,你们赶快走吧,我一个人逛逛就回来。”

白宇泽也蹙眉冲他摆了摆手,犹不放心:“你也早点回来!这么冷的天。”

“知道了。”少年漫不经心应着,用力推开门走入一片冰天雪地。然而还没朝后墙的方向走几步,兜里的手机就剧烈震动起来。“……喂?”

“小绿啊,是我。”

“……妈。”来到大楼阴暗的拐角处,他的脚步慢慢停下了,背靠墙根摸索出了一支烟。“有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今天不是平安夜嘛,知道学校不放你们回家,我和你爸就想着起码打来和你说几句话。这两天天冷,别光顾着耍帅,自己多穿点儿。”

被火苗映亮的眉眼在瞬间给人以柔和的错觉,姚绿默默点着了烟,无声呼出尚存温度的白雾,半敛了眸子轻微勾起唇角。“……啊。知道了。你们俩也是,关节本来就容易受寒,晚上记得关好窗。”

那边姚母接着又絮絮说了一堆什么之后,电话被转移到姚父手中。姚绿安静听着,抬头凝视被街灯染成深绯色的夜空,偶尔“嗯”上一声,指间闪着微弱亮光的烟屑积得多了,逐渐零星地剥落。

烟头有点烫手了,但他还不想那么快就把它丢进冰冷的雪中。

待挂断电话,姚绿低眼盯着通话记录上那行“家 28分13秒”看了好久,才将手机连同自己快被冻僵的手一起揣进兜里,深吸一口冬日冷冽的空气。

“你给我滚!我他妈就没你这么混蛋的儿子!”

“你说你像谁……你说你到底像谁!怎么让你听个话就这么难??”

“早知道会生出你这种东西,当初从医院抱回家后就不如直接打死!”

“……你要敢动我的琴一下,我他妈就真死给你们看!!”

“父母?……哈,你们这样子也好腆着脸自称父母吗?被自己亲生儿子整整恨了十多年的‘父母’,多么感人!!……”

姚绿在心口蓦然的刺痛下生生扯回恍惚的思绪。

回忆这种东西,就算关起来不看,也还是只会一再重复而已。——什么也改变不了。这道理,其实他早就知道。

什么时候学会了不再踟蹰回望。什么时候才发现越是深爱越是伤害。什么时候终于也能微笑着从曾用来发泄恨意的同一张嘴中吐出柔软关切的话语。

年幼的孩子总是嚷嚷着要长大。不错,做大人确是有做大人的好处。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把“长大”这件事情想得那么美比较好吧。

人在学着独立的同时总会变得叛逆,叛逆的同时又习得了偏执,偏执的极端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和与亲人的彼此伤害。

倘若早知如此,早知成长竟是个这么辛苦和疼痛的过程,当初你还会如此迫切的期盼它到来吗?

******

已经不知多少回了,好不容易在行人渐少的清冷街头拦下一辆空车,在听罢那遥远而森然的目的地后,年迈的老师傅却是缓慢摇头表示无能为力,转眼间车子又渐渐开的远了。

林染失望而焦灼的在道边跺着快麻木的脚,抬腕看了眼时间,犹豫握紧了兜中的手机。

怎么办,怎么办。这么晚,他一定等得急了。

无法的转身,少年只得迈步向下个路口匆匆走去,边走边回头向远处道路模糊不清的尽头望去,企图发现计程车顶长明的零星冷光。

自路侧纵列排开的商店和餐馆里不时溢出《Jingle Bells》的欢快旋律,落地窗上色泽鲜艳的彩漆栉比交织成龙飞凤舞的花体英文。门外悬挂的吊饰和铃铛在寒风中轻轻摇晃着发出清脆泠响,一下一下撞击着林染本就不平静的心。

某些东西被沿路旖旎的风景轻易勾起,他只顾凝望着慢慢就失了神,甚至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那个已跟了自己许久的不善人影。

而待跟踪者终于对这毫无挑战性的角逐感到不耐时,林染已被猛然摔倒在阴冷幽暗的拐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胸口已被一只脚用力踏住。喘着气久久挣扎不起,他狼狈仰脸,以一种自下至上的视角试图辨认出来人。

少年线条凌厉的下颔由于含了冷笑而敛出些微凛冽,漠然盯着他惊慌无措的双眼,苏扬俯下身来将唇边的笑容勾得更深了些——他喜欢看到别人因自己而恐惧的样子。

“……呦。这么晚了,要去见谁啊?”

悄然抿了双唇,林染脸色苍白却倔强不作声。

那跋扈的少年见状心底更为不爽,脚下愈发用力,直到林染吃痛的咬唇紧蹙眉头,声线才重淬了低沉的冰冷:“你哑巴了还是聋了?我问你问题,你没听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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