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冷笑道：“那是。同样都是山贼，凭什么你就能去当捕快，过着光明正大的生活。而我们哥几个就只能偷鸡摸狗，还被抓入大牢。反正我逃不出去了，拉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你说是吧？”
“确实如此。”赵大虎长叹一口气，原来自己真没逃过二十八岁的死劫。
钱小峤听闻此事后，马上找到大哥，让他带自己去见李大人。钱暄文赶紧把手头的事放下，带着心急如焚的弟弟来到县大衙。
李大人很识时务，只将钱小峤单独留在狱中，自己和钱暄文一同退了出去。
钱小峤看着赵大虎，犹豫地问：“你真是山贼？”
赵大虎倒是很坦然，“是的。怎么，你瞧不起山贼？”
“当然没有，”钱小峤着急回答道：“只是突然听到，很吃惊罢了。”他不在乎赵大虎的身份，山贼又如何？他喜欢的是赵大虎这个人，跟赵大虎的身份没半点关系。只是现在事关生死，他要怎么办？
赵大虎欣慰地笑了，“我虽是山贼，可也从未做过大女干大恶之事。”他见钱小峤神色担忧，安慰道：“生死本就常事。脑袋掉了，碗儿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也不用为我伤心。”
钱小峤语气坚定地说：“我不伤心，因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想了片刻，道：“无论李大人是否查到确切的证据，你都必须抵死不认。就说是被冤枉的，你连桃源县都没去过，哪来绑架之事。那几个山贼会有家人吧？只要他们改供词，我给每人一万两黄金。就算他们不顾自己，也不能不顾家人。若是嫌少，五万两，十万两，我都给的起。钱府有的是钱，只要能救你性命，再多都可以。”
赵大虎感觉鼻子酸酸的，这个钱小峤，以为家里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凭什么为了一个外人，做到如此地步？他根本就不值得。
钱小峤见他不答话，接着说：“你不用担心，钱财本就身外之物，没了还可以再赚。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赵大虎忙低下头，将眼中泪水偷偷擦掉。
钱暄文和李大人在大厅等着钱小峤。他没想到，弟弟喜欢上的竟是山贼。可弟弟已经动心，做大哥的就必须帮忙。即便赵大虎犯下杀人之过，自己也要救他性命。“李大人，不能因为事情巧合就断定赵大虎的身份。天下之大，巧合之事何其多也，难道他们都有联系吗？这事，你还需仔细调查，切莫听信谗言，冤枉无辜。”
李大人连忙点头，“那是当然，下官一定会详查此事，绝不冤枉好人。”看来钱家是保定赵大虎了，他只能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如何收场。
钱暄文见钱小峤回来，迎上前去，仔细分辨弟弟的神情。
钱小峤抿嘴笑笑，让大哥放心。他看向李大人，道：“今日还要多谢李大人。要不是您及时派人通知，恐怕之后此事会更难处理。”
李大人回说必须的，心内不免诧异道，这个混世魔王，怎么学会感谢了？真是叫他好不适应。不过，这样的钱小峤才像是钱家人。
钱暄文感觉弟弟一夕之间突然成熟了，心里也有些感慨。或许此事并不只有坏处，至少它能促进弟弟和赵大虎的感情，还能让弟弟成长。
待回到家后，钱小峤将自己的决定告诉给大哥。
钱暄文听后，全然支持。他今年才二十五岁，有的是时间从头再来。以他的能力，再有十年，钱家还会是武陵县首富。可是，有些事并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若朝廷有赵大虎的画像，那么即便再多钱，也不能保他无事。
钱小峤也明白这个道理，想来只能在李大人之前，赶到桃源县。虽然武陵县没有收到朝廷的皇榜，可不代表桃源县就没有。若真有皇榜，就花钱找人顶罪，让这件事就此了结。
两人合计了一晚，认为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事情比他俩猜想的要好太多。朝廷当时就已下令不再追缴嫌犯，听说还是当朝瑞王爷下的旨。这已是另一个故事，所以在此也就不再多加赘述。
虽然朝廷不查，可背着山贼的身份，还是会让赵大虎受别人白眼。钱小峤不想让他受委屈，还是去找了那几个被抓的山贼。他们听说可以得到一万两黄金，早就乐不可支，当然不会再说什么。
于是，赵大虎二十八岁的死劫，就这样被钱小峤给破了。
赵大虎重获新生，别提多开心了。他发誓，要过好余下的每一日，因为没准那就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日。
钱小峤也非常开心，他以为经过此事，赵大虎会接受自己。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喂，你就这么报答救命恩人吗？”钱小峤看着面前惨不忍睹的一桌菜，郁闷地问道。
赵大虎不好意思地笑笑，回答道：“那个……这是我第一次做饭，能这样已经是很好了。你别看卖相不好，可吃起来都还不错。我已经试过了，你也尝尝吧。”说完，夹了一个鸡腿给钱小峤。
钱小峤不情愿地咬了一小口，突然睁大双眼，夸奖道：“还真的挺好吃。你别跟我抢啊，这桌菜可是做给我的。”
“知道了，都给你吃。”赵大虎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心想，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吃。
钱小峤边吃，边偷看赵大虎。最后，不死心地问：“真的不考虑另一种报恩方式？”
赵大虎憋住笑，说道：“非常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我不准备以身相许。”
钱小峤的脸瞬间变红，大声吼道：“我哪有那样想，你别误会，我才没有那么龌龊。”他见赵大虎哈哈大笑，小声地问：“真的不行吗？”
赵大虎止住笑，认真回答：“其他的都行。”只要不是以身相许。
钱小峤认真想了一会儿，做出决定，“你答应了，可别反悔。”
08.钱小峤：乖，叫声大爷
赵大虎想反悔了。他没想到，钱小峤竟是让他去当贴身小厮。白天他在衙门当捕快，晚上还要端茶倒水，给人当小厮。他真的受不了了。
“你自己答应我的，怎么能反悔？”钱小峤斜眼看着他，“后悔也行，那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赵大虎只得乖乖地听后差遣，不敢再有怨言。
“其实以身相许多好啊。我虽然只是二少爷，可在钱府我才是老大。你跟了我，保证穿金戴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尽的美味佳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你瞧，我长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别人见了，肯定会羡慕你的……”
赵大虎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钱小峤，打断道：“你不累吗？你都说了一个时辰。”
钱小峤摇摇头，告诉他：“这才一个时辰，我可以连续说上一整天的。有次我想去杭州玩，足足缠了大哥半个月，他才同意带我一起去。”
赵大虎揉着太阳穴，望天喊道：“老天啊，你还是把我收了吧！”
“你头很疼吗？我帮你揉揉。”
“别，你只要离我远点，我就不疼了。”
钱小峤撅着嘴，后退半步，委屈地说：“这样可以了吧。”
赵大虎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还能把步子迈的更小吗？”
钱小峤终于有些生气了，心想，明明你是我的小厮，怎么感觉比我还像大爷呢？他决定不能让赵大虎如此嚣张，否则以后自己会更没地位。于是，告诉他：“你别忘了自己还是小厮，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
赵大虎点头称是。
钱小峤这才满意了，吩咐道：“那我先试验一下。现在，喊声大爷给我听听。”
赵大虎听完，一下没控制好情绪，将钱小峤拍倒在地。他故作惊慌地将钱小峤扶起，问道：“你还需要我喊吗？”
钱小峤揉着屁股，眼中充满生理泪水，憋屈地摇摇头。
不过，赵大虎还是有分寸的，至少钱小峤的合理要求，他还都有用心去做。
半个月后，他就瘦了一圈。
钱暄文看不下去了，找到弟弟，告诉他，再这样，小心赵大虎离开钱府。
钱小峤嘴上不在意，心里却把大哥的话听了进去。只是，他没有免去赵大虎小厮这个身份，而是加派人手，看着赵大虎。
赵大虎感觉自己被人监视了，以为是衙门的人不放心自己。虽然李大人说已查明真相，他不是山贼。可空穴不来风，还是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他依靠钱家才能脱罪。他只好每日更卖力地巡街，不敢有丝毫放松。
钱暄文见说不动弟弟，想出一计，找到总捕快。告诉他自己收到消息，有人要绑架钱小峤，希望衙门能派人保护。
总捕快略微一想，就明白他是何意。赶紧说道：“因为此事并不确定，衙门也不能派大批人手到钱府。我看就让赵捕快去吧，他正好住您府上，省了许多麻烦。还可以做到贴身保护，如此方才稳妥。”
钱暄文笑着点点头，又让随身小厮将礼盒交给总捕快。“这里面是只玉麒麟，据说可以驱邪保佑平安。我看正适合张捕头，就给带过来了。”
总捕快连忙答谢，将礼盒接了过来。暗想，等下就要嘱咐属下，切不可再嚼舌根。赵大虎已是钱府的人了，若被钱家人知道他们在背后议论，定不会轻饶。以后，也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礼物了。
钱小峤得知赵大虎被派来贴身保护他，显得相当高兴。这样他就可以时刻跟在赵大虎的身边了。
钱暄文却让他别高兴得太早，革命刚刚开始，还需拼命努力。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又没追过人，要怎么努力呢？
一旁的小厮、婢女知道又到了自己表现的时候，开始纷纷献计献策。
钱暄文听他们越说越离谱，打断道：“你们几个就只能想出这种招数吗？什么迷药，美人计，你们就是这样帮主子的？还追人呢，若真按你们的方法去办，对方早就被吓跑了。”
贴身小厮委屈地说：“可我看的书上都是这么写的，而且一追一个准。”
“你看的都是什么书？不准再看了。”钱暄文批评道：“你不是贴身侍候吗？哪来的时间看书？不好好做事，罚你半月工钱。”
钱小峤赶紧帮忙求情，“大哥，他的工钱本就没多少，你就别罚了。迷药这招是挺缺德的，我根本就不会考虑。不过，美人计这招倒是不错。就凭我的长相，还怕赵大虎不上钩吗？”他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感觉这招相当可行。
这时，旁边的婢女大喊道：“二少爷，你怎么留鼻血了？”
钱暄文无奈地摇摇头，告诫道：“若你只对自己的面貌有信心，那你就去。可你又能用多长时间的美人计？再说，就你现在这种体力，你是准备让自己在下面吗？”
“当然不是。”钱小峤否认道。他仔细想了一下大哥的话，感觉确实如此。看来，自己当务之急不是施展美人计，而是锻炼身体。
赵大虎不明白，自己是被派来当贴身护卫的，怎么就成健身教练了？可钱小峤真是热情十足，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在钱小峤第八十一次趴倒在地上时，他终于劝道：“你的体质真不适合这么大强度的锻炼。你应该循序渐进，不要这么着急。”
以前，若非日上三竿，钱小峤都不会从床上起来。别人能帮他做的，他都不会自己去做。可现在，他每日卯时起床，先沿钱府跑上一圈，再站一个时辰的马步。午饭过后，还要再站一个时辰的马步。赵大虎对他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钱小峤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说：“没关系，练一段时间我就能适应了。等马步站稳了，你就教我一些简单的武功。”他必须勤加锻炼，否则就以他现在的体力，什么时候才能压倒赵大虎啊。
赵大虎曾劝他换个厉害的师父教武功，可被他拒绝了。练武时间这么长，正好可以培养感情，他怎么舍得换别人呢？他又不是要成为武林高手，只要能压倒某人就可以了。
而某人还不自知，在认真地安排锻炼时间，看得钱小峤食指大动，就等着学成之后，让某人验收一下教学成果。他在心里说道，小样儿，你就躺平了等爷上吧！
然而，愿望很远大，现实很残酷。
一个月后，钱小峤摸着自己的胳膊，差点哭了出来。怎么只有这点肌肉啊？
可赵大虎认为这已经相当不错了，他的身体比之前结实了很多。他又不是那种肌肉虬扎的体质，怎么锻炼也不会出现那种大块肌肉。而且他现在已经很有力量，只要再学些武功招数，就不怕再受欺负了。
钱小峤在一旁小声嘟囔，“我当然不怕欺负，我是想欺负别人。”
赵大虎的耳力很好，回答道：“你要想欺负谁，吩咐下人去做即可，哪还需要自己动手啊。”
钱小峤哀怨地看着他，心想，难道只能用迷药了？可那招实在过于下作，自己怎么也不想被赵大虎怨恨。想来想去，只好去找大哥商量。
钱暄文听后，让弟弟不要着急，他还有一招。
09.赵大虎：你很好
赵大虎没想到钱暄文会来找自己。毕竟钱家生意很大，事务繁忙，平时连吃饭时都不常见到。这次会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钱暄文并不着急说明来意，反而跟他唠起家常。
赵大虎的故事非常简单，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说完。
钱暄文认为铺垫到这里就可以了，于是问道：“你知道我弟弟为何叫小峤吗？”
赵大虎摇摇头。其实他也有过好奇，若是两兄弟，从名字就应有所体现。可两人的名字相差太多。暄文，书生气十足。而小峤，小乔，这是三国美女的名字啊。怎么钱老爷竟给儿子起这种名字？
钱暄文告诉他：“小峤自出生起身体就不好，又有算命的说活不过二十。娘听别人说叫个女孩的名字，当女孩养，也就没事了。于是，就给他起了小峤这个名字。”
“当女孩养？”赵大虎想象缩小版的钱小峤，穿着女装，在钱府趾高气昂，就笑出了声。
钱暄文也笑了，“那时的小峤别提多可爱了。我年纪小，还真以为自己有个妹妹，恨不得把她宠上了天。即便后来知道小峤是男孩，也改不过来了。每次他闯祸，我都会想到那个跟在我后面，追着我跑，奶声奶气叫我哥哥的小妹妹。于是，就生不起气了。”
赵大虎明白这种心情，若他也有一个妹妹，定会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即使她犯错，也会偏袒，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地生活。他现在终于知道，钱小峤为何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了。
钱暄文接着说：“所以，当知道小峤喜欢男人后，我很平静地接受了。感情之事本就身不由己，我为什么要阻拦他？如今，我已知道小峤喜欢你，就必须帮着他。看在他对你如此用心的份上，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吗？”
赵大虎也茫然了。钱暄文口中的钱小峤，让他满心疼惜。他也想宠着钱小峤，让他永远无忧无虑。可他能为别人就放弃自己的后半生吗？钱小峤在他心中有那么重的份量吗？他还没有答案，所以不能贸然答应。
钱暄文见他开始迷茫，后又坚定，知道他对小峤还没有产生男女之情，只好劝道：“若你刚刚对我的提议有过一丝动摇，就别断然拒绝。他不会逼你，你有的是时间知道那一丝动摇到底意味着什么。”
赵大虎一直看着钱暄文，直至走远。他仔细想了一下两人的对话，苦笑一声，这招示弱倒真是戳到他软肋上了。
在他努力确认自己对钱小峤的感情时，春节悄然而至。
由于钱老爷和钱夫人还在外地没有回来，所有事情都压在了钱暄文头上。店铺年终结算要他查账，过节采购也要他过目。整日从早忙到晚，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