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崇的戏言,周墨还未做出反应,坐在两人对面的徐恒川就先笑了出来。
被人嘲笑也不是头一次了,却还是第一次见人笑得这么肆无忌惮的李崇,朝着对面的徐恒川挑了挑眉,说:“喂,我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那徐恒川也就是捡了个笑笑,李崇这般严肃的质问,倒让他愣愣的看着对方,许久才冒出一句,“忍不住,就随便笑笑。”这句话一出,连刚开始还没什么的周墨,也跟着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这老实人,太老实了也不好。他看着还有些不想消停的李崇,眼神示意对方差不多就得了,又朝着徐恒川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对方虽然是直白了一些,却也还是有分寸,懂得看人眼色的。
周墨想着身边这人来的目的,也就直接转移话题的问道:“你们打算建点什么在这上面?住宅?写字楼?还是商铺?”
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有了台阶下的李崇也就顺着周墨的话,回答道:“算是别墅区吧,我爸他们那块地买的还真不错,交通便利,环境优美,设施齐全……”听着对方各种虚话没节制的蹦了出来,周墨也只能出声打断道:“说点有用的,你说的那些,我们公司前台的小姑娘都比你用词准确,还能说四五套,不重样的,要不你将就一下,直接用得了,还找什么广告公司,文案策划,是吧。”
他本意也只是想先夸夸那块现在还什么都没有的地,先让周墨接下这一单,其他的好说。
只是对方那一顿抢白,就把他心里打好的腹稿全都压了回去。
注意到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的李崇,也知道这人又给他摆了一道。这才过去四年吧,他那个纯洁如白莲花般的周周,怎么就黑成了这样?还真不负他名字中的那个“墨”字。
第9章:李父心思
“喂,李叔,”这李崇开完会走了没多久,周墨就接到了他爸爸的电话。他大学那会儿经常会跟着李崇回家吃饭,对于李叔自然也是不陌生的。
“欸欸,小墨啊,李叔想请你帮个忙。”李建章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打这个电话的。这周墨也是他极为喜欢的一个晚辈,跟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比起来,这个后辈当真的是没的说的。在这两人还在一起读大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家那个不孝子,谁的话都不听,也就周墨开口了,对方虽然嘴上不说,却还是会照做。
比如当年李崇死活不去国外,也是因为周墨的一句话,之后也乖乖的去了。
对方如此客气的语气,也让周墨明白,能让对方想起来让他帮忙的,大概就只有刚从他这里离开没多久的李崇了。
这样想着,心中有了猜测的周墨也开口道:“李叔,你说吧,看看我能帮上点什么忙。”他向后一靠,搭在桌子上的右手也没闲着,指尖灵活的转动着手上的签字笔。想着是不是李崇又惹出了些什么,让李叔不高兴的事。
为这些事情,李建章还真有些开不了口。
只是想着能让儿子早些娶上媳妇儿,他也能早点抱上孙子,也只能腆着一张老脸,说:“是这样的,李崇今天应该过来跟你谈过了吧。”闻言,周墨转笔的动作先是一顿,心中也有些了然的开口,说:“我没跟他签合同,您放心。”
被对方一语道破的李建章真是说不出的尴尬。
不过他毕竟也是过去了大半辈子的了,明知道说这些很不近人情,但还是开口说:“是这样的,我这块地是打算盖个别墅区,这个他应该也跟你说过了。”
周墨点了点头,才想起对方隔着电话,并不能看到他的动作,便朝着电话那头应了句,“是”。
听到对方的应声,李建章也是为了缓解尴尬的咳了两声,才继续说:“跟我合作开发的,是你李叔我的一个老朋友了,他女儿刚好对我们这块地也特别感兴趣,”电话那头的李建章先是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那姑娘很能干啊,跟你一样,自己开了一家广告公司,我说直接把这个案子给她吧,她还不接,说什么要凭真本事打动我们,呵呵。”
到这里,周墨还听不出那个所谓的还不错的姑娘内里的含义,就真的白白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了。
看来这人应该就是之前李崇口中“未婚妻”了,就不知道直接把自家“未婚妻”看中的案子送到自己面前的李崇,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你看啊,我也不知道那个臭小子会直接把案子交到你手上,要不是跟着他的秘书给我打电话,我还要被这小兔崽子蒙在鼓里。”电话那头的李建章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周墨也不是糊涂人,他等对方停顿的时候,便接上了话,说:“我知道了,李叔,”他走了几步,站到了落地窗前,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我让他先回去了,”他闭了闭眼,转头看向了墙上的挂钟,说:“这个点儿的话,他估计也快到公司了,您好好跟他说说,他会听的。”
这过河拆桥的事情,他虽然没少做,但周墨毕竟小辈,这样为难对方,李建章也实在是有些抹不开脸。
只是,要不是他家那个混小子手脚太快,也不至于整出这些来。
眼看就要二十八了,还是这般不靠谱。李建章叹了口气,才对着周墨开口道:“这次算李叔对不住你,小墨啊,叔叔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困难,可千万别跟叔叔客气,知道么?”如今事情解决了一半,只要周墨这边松了口,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想来也蹦跶不出个什么来。
这样想着,李建章吊了半天心也终于放在了肚子里。
挂了电话之后,周墨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拿起之前才看了一半的合同,又将它合上,放在了文件筐里。
李建章活了大半辈子了,要不是为了这个儿子,也实在是拉不下脸说这些。要不是因为,要不是因为……唉。
人呐,还是要认得清事实,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肖想,也终究握不到手里。
李崇去公司的时候,秘书告诉他李建章已经离开了。他又火急火燎的开车回家。这才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李建章。想着刚刚林晓晓电话里说的那些,他真是棋差一招,没有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爸居然在这里给他摆了一道。
也无怪他会猜出其中有李建章的功劳。
周墨让林晓晓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案子他们不接,他虽然有些失望,却也能理解周墨的想法。
只是他这边刚跟林晓晓通完电话,就看到他爸前两天派给他的秘书,鬼鬼祟祟的绕到拐角给他家老头报告情况。这会儿子他要是还不明白,那就成真傻了。
看到李崇回来,看着报纸的李建章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直接问了一句,“回来了?”
许久都没有得到回答的李建章这才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看着黑着脸站在一旁的李崇。他皱了皱眉,说:“你这几年的书都是白读了,还是怎么的?问你话都不知道应一声?”
对于李建章,李崇还是很尊重的。他微微低下头,朝着一脸严肃的李建章叫了一声,“爸”。
看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儿子,李建章淡淡开口道:“还站着做什么,坐下。”李崇看了一眼他家老头随手放在身侧的报纸,顺从的坐在了身后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说:“爸,你到底想干什么?阿墨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你以前不是经常夸他的么,为什么这次要这么做?”
重新把报纸拿到眼前的李建章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许久之后,才回答说:“我做了什么?”
李建章的态度直接让李崇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再次冒了起来。
他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才抬起头,隔着报纸对着自家父亲说:“呵,林跃是你的人,这个我知道,你之前把他安排在我身边,我也没说什么对吧。在我找阿墨接这单生意之前,您是怎么说的,您还记得么?”
李建章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毕竟风风雨雨了这么多年,走过的路,比自家儿子吃过的盐还要多。
他放下了报纸,又顺手将挂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拿了下来,闭着眼揉了揉眉心才对着沉着脸看着他的李崇说:“怎么?你这是打算质问我呢?”
察觉出自己的态度的确有些过分的李崇,先是吁了一口气,才有些语重心长的开口道:“爸,那不是别人,是当初救过你儿子命的恩人,那天晚上要不是周墨把我送去医院,我就是死了都没人知道。”这些事,他原本是不想提的,但如今李建章如此不近人情,他要不翻一翻旧账,这事估计就板上钉钉了。
旧事重提,却没能让李崇如愿。
他看着自家老头深深望了他一眼之后,便直接站起了身子,朝着楼上走去。
大概是李建章眼里的东西太过复杂,让李崇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言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上了楼梯。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李建章开口说:“我对不起你妈,却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背对着李崇的老人叹了口气,才说了一句,“你好好想想吧。”
李崇的妈妈辛苦了一辈子,却在还没有享受到什么的时候,就憾然离世了。
刚上高中的时候,李崇因为性格的原因,身边总是围着很多哥们儿,兄弟,人缘极好。
不过好景不长,到了高一下学期期末的时候,李崇整个人都变了,跟他说什么也是爱理不理的,他那几个哥们儿约他出去玩了几次,对方都是一脸的不耐烦,久而久之,也就疏远了。直到住他们家附近的一个同学说漏嘴了,才有人知道说,他爸在外面偷人,把他妈给气死了。
流言就像是破壳的鸡蛋一般,缺口只会越来越大,传的只会越来越难听,再也没有复原的一天。
越来越夸张的说法,也让日渐沉默的李崇彻底爆发了。
他先是把之前传话儿的那人打了一顿,谁曾想那人居然有一个读高年级的哥哥。下晚自修回家的路上,被人堵在背街小巷子的时候,李崇心里并不害怕。那时候,他甚至想过,就这样死了算了。
他从来是有些看不起周墨的。
那个只知道躲在楚敬肖身后的跟屁虫,成天跟个小媳妇儿似的,随便一句玩笑话都能当真的红了脸。
可就是这样娘气的男孩子,在那样一个灰暗的夜里,将他拉出了深渊。
周墨大概永远都不知道那晚上救下的人是他吧。
原本这件事,他爸是不打算就这么算了的。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被人打断了三根肋骨,他爸赶到医院的时候,他的脸肿得跟猪头似的。满脸的红药水,脸上青青紫紫的,没有一块好肉。
却被因为那一夜,因为周墨的出现,觉得没有被放弃的他劝住了,这件事他也有错,也怨不得被人找上门,他没本事被揍,也是他活该。
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却也明白,虽然他爸做错过事,也对不起他妈,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这也是为什么他知道妈妈喝农药自杀,他虽然恨李建章,却更恨那时候不懂事的自己,要是那时候,他能多听一听他妈的唠叨,也许就不会出这些事情了。
再后来,他爸挖煤矿发了,那是高一结束的那个暑假。
开学之后,他换了新环境,没有流言蜚语,没有哥们儿兄弟,也没有周墨……
入夜了,经常会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总有一个声音喊着,“住手”。再之后,梦境开始衍生出了其他的东西。梦里他跟周墨很亲密,很亲密。有些心慌的他,也糊里糊涂的找了个女朋友,还真就没有再梦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不过,就在他以为不过是他想多了的时候,却在被笑得不怀好意的室友,拉着一起看过片儿之后的夜里,梦到了一点不一样的……
第二天早上室友喊他起床的时候,他以不舒服为由,让对方帮他请了病假。
直到人走光了,他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把换下来的东西仔细的搓洗了一遍,之后,又像是做贼心虚一般,连同床单被套都拿去洗了。
没人知道在大学重新遇上周墨的时候,他心里既是欢喜又是惶恐。
那人要是知道他这些心思,还能跟他称兄道弟,夜里挤在一张榻上么?
这些事情,他从来不敢想,也不愿意想。这会让他越发绝望。可如今,看自家老头对这件事的反应,要是对方真没察觉出什么,他还真不信。想到这里,李崇也有些头疼。他跟周墨八字都还没一撇,现在有来他爸这个拖后腿的,再加上每次楚敬肖出现,他都会莫名出现的危机感,心中更是没底了。
他想给周墨挂个电话,又担心那人因为他爸今天那一番话,会多想。
不过他还在犹豫,放在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的备注,原本已经很烦躁的李崇,眼底还是浮现出了笑意。他接起电话,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阿墨,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那边的周墨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就让李崇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他单手搭在沙发上,说话间不难听出情绪不错的样子,“喝一杯?当然可以。去哪家?好的,你在公司等着我过来接你。没事,我们先一起吃个饭,再过去。”
挂了电话之后,李崇也不耽误,直接朝着楼上的房间走去。
在路过李建章卧室门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手抬起来,却还是放了下去……
门里的李建章说话间也带着几分感激,“小墨啊,你也知道,李崇这个人比较听你的,你愿意帮我劝劝他,我也要放心一些。你们已经约好了?那真是要谢谢你,以后有用得着你李叔的地方,不要客气啊,哈哈”……
将有些发烫的手机放在桌上,这一来二去的,也是打了好长时间了。
先是接到李建章的电话,让他帮忙拒了李崇的案子,这还没多长时间,李建章又让他帮忙劝一劝李崇。
对方毕竟是长辈,他公司刚起步的时候,李叔也帮过不少忙,周墨虽然不说,却也是记在心里的。如今对方已经用求的语气,拜托他这么一点事情,他也实在不好拒绝。想通了这些,他也就不在纠结。
在他看来,李崇会不会听他的劝还两说。
第10章:破坏气氛
两人随意吃了点,就开车去了A市有名的酒吧街。
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李崇就对着身边的服务生说:“一瓶Belvedere Pomarancza Vodka,”说完又转头朝着周墨的方向问道:“你呢?要喝点什么?”
周墨环顾了四周,大概是因为时间还早的缘故,这酒吧比上次来的时候要安静一些。今天会约这人过来,是有话要说的。要是喝多了就不好了,所以他也只是点了一杯威士忌。等服务生离开之后,李崇才朝着放松着靠在沙发上的周墨说:“喂,你上次不是还说,这辈子都不跟我喝酒了么?怎么?还没几天,你一辈子就过完了啊。”
李崇那挑眉得意的样子,也让周墨嗤嗤的笑了出来。他看着桌上放着的筛子,朝着对方抬了抬下巴,说:“来一局?”
对方避开回答,李崇也没在意,他动作熟稔的拿起筛子放进了筛盅里,看似随意的动作,却不难看出是个老手。
看着一脸“你输定了”的表情的李崇,周墨也只是笑了笑,后对方一步拿起了筛盅,也开始摇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也不输与对方。
两人先后将筛盅停下,各自打开一角看了看自己摇出来的点数。这会儿倒是李崇先开口,说:“三个四”。周墨闻言,先是挑了挑眉,指尖摩挲着筛盅,眼里的笑意一直未散的说:“五个五”。
筛盅揭开之后,李崇有两个四,一个五,周墨没有四,却是有三个五,一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