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韩回过头狠狠瞪了沈固一眼，在意识到这并不是沈固的错以后，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如往常那般，“没事。”
一片鸡皮疙瘩爬上沈固的皮肤，举起来的双手停在半空，改为拂了拂自己胳膊，蒋韩的声音像是把冰锥，他几乎听见划破空气的铿锵铮鸣，甚至比第一次见面时的警告，还要望而生畏。
蒋韩意识到自己在迁怒，清了清嗓子权当缓解，做早饭的举动已成了每日固定一环，可如今他却一点吃下去的欲望都没有，胃口里沉甸甸的，一张口，快要喷出火，“我去上班了。”
不顾沈固是否还有话说，看也没看他一眼，越过餐厅离开了。
沈固心中不是滋味，明明昨天道晚安时还好好的，难道做噩梦了？
望着一桌简单清淡的早饭，沈固要是还能如往常那般吃了，那他心也太大了。
匆匆将早饭封好放进冰箱，其实沈固明白等晚上回来，这些饭菜也逃不过被倒掉的命运，在蒋韩离开没有十分钟，他也出门了。
沈固来到公司，在看见詹睿后继而想起昨天谈成的好事，明明连那本书的版权还没谈下来，但沈固几乎已经能预想电视剧的成功。
詹睿看见沈固，忍不住啧了一声，心烦意乱地对着手下简短嘱咐几句，就要起身去找沈固，来完成今早蒋韩交代的任务，一想到这如同给沈固泼盆冷水，尤其在看见他神采飞扬跟自己投来感激笑容，暗示昨天签订合约的顺利，詹睿就有点懒得迈步。
一身宝蓝色西装，永远不晓得低调为何物的蒋欣，像是知道詹睿心情，捷足先登，在他之前进了沈固办公室。詹睿先是皱起眉头，略有担心，但转念又想蒋欣不过是官网的副站长，远远接触不到沈固的新策划，也就释然了，同时为有了缓解时间而松了口气。
沈固的好心情，即便看见蒋欣，也没被丝毫影响，结合平时蒋韩对他的照顾，沈固笑眯眯地侧了侧头，声音里几乎带着关心，“怎么样，在岗位上还习惯吗？”
蒋欣理对沈固的关心，只当是一个企业对投资商的讨好，这让他后面的话说得更加理所当然，“我知道你在进行一个新的策划，我要参与。”
沈固一愣，笑容在脸上渐渐褪去，“你说什么？”
蒋欣手指敲着桌子，快速地翻了下白眼，“我知道你想把小说拍成短片，我要参与。”
蒋欣足够聪明，以至于仅仅从替沈固物色小说的那几个女孩的只言片语中，就猜到了沈固接下来要进行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沈固没打算隐瞒，这一两天，等那部小说的影视版权买下来，就要开始着手成立工作组，只不过提前被人知道计划，任沈固好脾气，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蒋欣耸耸肩，一副你问了傻问题的表情，“但凡细心留意，就能猜到。”
沈固的好心情，在蒋欣的傲慢中，成功阵亡了，他端着双臂，严肃的问，“即便如此，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参与新企划？”
蒋欣丝毫没被唬住，两眼冒出火热光芒，毫不羞赧地说：“我足够聪明，而且能接受新鲜事物，比你公司的那些古板呆笨的人，不知道好多少。”
沈固鼻子哼了一声，不无讽刺地说：“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
蒋欣却像是被夸奖，扬起下巴，说的理直气壮，“当然！”
沈固无心跟蒋欣纠缠，再加上余光看见詹睿在门外停留一会，猜到他有事要说，想了想，身子往后一仰，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你说的没错，公司是有份新策划，也正如你猜测的，将小说拍成连续剧的形式，这样吧，我告诉你小说名，你去天空书城搜搜看，读完后交给我一份感想书，你要是能抓住重点，或是有出色的想法，就让你参与这份策划。”
“行！”蒋欣此时还信心满满，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揣测那本书的类型，“什么名字？”
沈固眼角轻挑，瞳孔中不自觉浮现一种恶整的笑意，他张开嘴，一字一顿，慢吞吞地说：“《冷酷总裁爱上我》”
蒋欣自信的笑容定格在脸上，下一刻出现了裂缝，他双眼圆睁，似乎十分怀疑沈固说的这本小说的真实性。
终于在那个趾高气扬的人的脸上，出现另外一种不太游刃有余的表情，沈固看了，心情相当愉悦，末了，还不忘挖苦道：“哦，对了，李静她们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看完，并写出了十分出色的感想书，既然你自诩比她们强，那么应该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吧？”
此时的沈固还不知道，他的一个举动，会给蒋韩造成多大的困扰，打发了蒋欣，他刚要叫詹睿进来，就收到了天空书城顾勉的通讯。
屏幕上的人影，如同昨天一样，看起来死气沉沉，油腻的头发贴着头皮，接通通讯的一瞬间，沈固甚至听见他咕咚吞了口口水。
顾勉脸上写着歉意和懊恼，十分没有底气地开口，“抱歉，沈先生，我昨天联络了《冷酷总裁爱上我》的作者，他说什么都不出售影视版权，并且那个作者今天将书申请下架了。”
沈固脑子嗡的一声，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觉得不应该啊，不该有人拒绝将书籍搬上屏幕的诱惑的？
21.取消
浩瀚大楼，每个巨力的员工都知道老板今天心情不好，一副山雨欲来的气势，让他们一个个如履薄冰，唯恐触了霉头被迁怒。
姚蔓此时站在蒋韩办公室，如往常一样汇报着一天行程，蒋韩的视线如有实质般铺天盖地压下来，她心口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感觉一股寒流窜上背脊，让她忍不住想要逃离蒋韩的办公室。
简单汇报完，姚蔓几乎夺门而出，这是第一次她迫不及待离开，而不是尽可能地呆在蒋韩身边，一想到昨天顾勉发来的通讯，她浑身血液就要冻结了，同时她猛地摇摇头，自我安慰到一定不可能，蒋韩一定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了。
中午的时候，姚蔓替蒋韩送上午餐，这是提前在楼下餐厅顶好的，其中有蒋韩最爱喝的菠菜汁，捧着餐盒，姚蔓心虚起来，在将杯子放在光洁的桌子上时，轻轻的脆响都让她宛如惊弓之鸟，姚蔓几乎不敢看那抹浓稠的绿色。
蒋韩眯起眼睛，用看垃圾的眼神扫了一眼，厌恶道：“拿走，我以后都不喝菠菜汁！”
姚蔓脸上红白交错，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强忍着收拾了餐具，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当她坐在自己位置上时，颤抖的几乎拿不住情绪模拟器，心中无数次地咒骂罪魁祸首沈固。
“为什么又是你，从我这夺走一切还不够吗，还要毁了我吗？”她神经质地反复呢喃，手指紧紧攥着桌沿，关节发白。
……
詹睿来到沈固办公室，正看他烦躁地抓着头发，有些奇怪明明刚才见他还是眉开眼笑了，“怎么了？”
沈固哭丧着一张脸，指了指网络媒介，“刚才顾勉发来通讯，说《冷酷总裁爱上我》的作者不同意出卖影视版权，并且已将小说在天空书城下了架。”
詹睿听了，根本没有过多的吃惊，他甚至不着痕迹轻笑了一下。
沈固根本无暇去看詹睿的表情，他敲了敲媒介屏幕，又唉声叹气起来，“你昨天不是说，一般发布小说的人，都渴望被人注视，被人认可吗？为什么他会不同意，难道嫌咱们出价太低？”
“我想不是钱的关系。”詹睿认真地说，暗地里一半讽刺，一半庆幸，“也许那个作者不好意思了吧，不好意思将这种故事搬上屏幕。”
“他都发表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沈固瞪圆眼睛，不解地问。
詹睿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他写的小说在现实中有原型，他不敢让当事人看到吧。”
沈固压根没将詹睿的胡诌放在心上，想也没想就说：“要真这样，没准当事人看了，还能成就一段姻缘呢。”
詹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固说的那段姻缘是指谁和谁，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也许一般的男人会满足于这种虚荣心，但看那小说里的描述，男主是个异常……孤僻的人，我想这种人是不会愿意女下属对自己进行性幻想，并且形象地写出来，公布于众。”
沈固也不信詹睿信口开河，还在高声反驳，“说的跟真事似的，你这不过是猜测。”
詹睿巴不得沈固赶快打消这个念头，于是劝道：“无论怎么样，原作者不出售影视版权，我们也没有办法，天空书城这么多书，还有别的一些书城，你就再也选不出满意的了？”
沈固深吸一口气，“如果想要找，肯定是能找到更好的……”
詹睿撇撇嘴，给他一个“那不就的了”的表情。
“但是时间紧迫！”沈固一想到自己看中的小说，中途夭折，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如果重新寻找，势必要耽误几天，再加上之后对小说的改编、选角，我现在都恨不得一天是七十四个小时。”
詹睿纠正，“是七十二小时。”
沈固一愣，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较真。”
“是你在较真，我昨天看了那部小说，我没想到你的爱好这么……奇怪，我承认那部书的文笔是可以看的，尤其性爱场景，非常逼真。”
沈固被误会，尤其被直白地提到性爱场景，他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我并不是只看中那些，这是第一个电视剧，我的观众定位是在女性，你不觉得女主普通的出身，再配上男主高大上的总裁身份，会让女性产生一种……幻想？或者是代入感，并且在小说中，男主放弃与他身份相配的美艳千金小姐，而是顺从真心选择平凡女主，因为现实中普通人是占多数的，这让她们生出一种扬眉吐气的暗爽心理，观众有了共鸣，自然会喜欢。”
詹睿震惊地看着沈固，实在没想到他挑选小说是经过这么多的考虑，细腻到揣摩了观众的心情，他忽然有些后悔因打趣而告诉蒋韩，不过那种情绪稍纵即逝，因为他知道，即便蒋韩不知晓，那本小说的作者也一定不会同意改编成电视剧。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再物色新的小说吧，一定能找到更优秀了。”
沈固垂头丧气地恩了一声，“帮我把李静、美娜、孙可喊进来。”
可想而知，李静她们又要叫苦连天了。
詹睿离开沈固办公室，来到个偏僻位置，他拨通了顾勉的通讯，片刻后，屏幕上出现那张小心翼翼的脸。
“听说《冷酷总裁爱上我》的作者拒绝出售影视版权？”今天在提这个书名，和昨天心境又不一样了，他抿着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顾勉没底气地恩了一声。
“我想知道那本小说的作者是谁。”
顾勉闻言，猛地瞪大眼睛，接着戒备地看着詹睿，即便隔着屏幕，也能看见他眼中流转的不信任。
不等顾勉拒绝，詹睿摊了摊手，“好吧，是我问了傻问题，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想对她做什么。那我换个问法，那本小说的作者是不是叫姚蔓？”
顾勉浑身一震，吃惊地望了过来，这个表情证明了詹睿的猜测，他低低笑了起来，“没关系，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顾勉咬着嘴唇，等待他的下文。
“我想昨天跟你提完这部小说后，你一定彻夜读了。”
顾勉点点头。
詹睿一想到昨晚有人跟他一样，强迫地读完那篇小说，心情就愉悦起来，“你就当成这是沈固的喜好吧，虽然这次没有合作成功，但是他还有拍摄电视剧意愿，你抓紧点时间，在你书城物色几本类似的，要这种……恩，平凡女跟总裁男的？”詹睿不是女人，体会不到什么样的情节能打动她们，只能试着相信沈固，从上一本书里吸取经验，“也不一定非要总裁，富豪少爷什么的都行，总之就是类似的吧，以你的眼光，选一些好的，尽快给沈固传过去。”
“好的。”
22.新看中的小说
蒋欣看完那部小说，结果他的脸上像开了磨坊似的，五颜六色，精彩极了，套用书中一句台词——再见面，我将拿什么目光面对你，我的“总裁”大人？
蒋欣没忍住，已经在位置上笑的直不起腰，咣当一声，桌子上的水杯，被他挥舞的手臂打到，里面的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在桌面上迅速蔓延，蒋欣却顾不上，还在抽风一样笑着，他甚至想要去巨力走一趟，见一见那位“坚强善良”的秘书。
想起一出是一出，蒋欣毫不迟疑地拨通了哥哥通讯，一接通，捏着嗓子，娇滴滴喊道：“总裁大人。”
喊完后，继续大笑起来，笑到打跌，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
蒋韩几乎恼羞成怒，咬着牙喝道：“胡闹。”
蒋欣抹了抹眼角挤出的眼泪，声音不稳地说：“总裁哥哥，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个已经下架了。”那两个字简直是心头刺，蒋韩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知道越是去纠正，越让蒋欣得意，强压住怒火，淡淡地说。
蒋欣一脸可惜，骨节分明的手沾着桌上水渍无意义地划着，等他意识到时，已经画出个模模糊糊的总裁二字，“你施的压？”
蒋韩瞟了他一眼，冷笑，“这种东西，值得我开口？”
“别这么说嘛，其实文笔真心不错，你秘书真像书中描述的，是全才。”
啪的一声，蒋韩切断了通讯。
蒋欣笑得摊在座椅上，想了想，再次拨通了蒋韩的通讯，“我就是说一声，这件事跟地球娱乐老板没关系，你不要迁怒。”
蒋韩挑了挑眉，“还用你教我怎么做？”
蒋欣嬉皮笑脸，“我这不担心你气疯了吗？”
蒋韩再次不耐烦地切断了通讯。
既然那部小说夭折了，蒋欣没必要逼自己再写什么感想，可他不能让沈固有借口驳回他参与新企划，于是他耍了个小聪明，写了狗屁不通的一些话，就交了上去，果然沈固看也没看，沉着脸说：“那部小说没有买下来影视版权，等李静她们找到更合适的再说吧。”
沈固根本没想到让顾勉来帮忙，但后者却在转天给沈固发来通讯，屏幕上的他脸色蜡黄，眼底浓浓阴影，再配合昏暗的背景，简直跟骷髅一样。
“我照着之前总裁那篇挑了几本小说，给你发过去了，待会你看看吧。”顾勉双眼无神地望过来，声音死气沉沉。
沈固之前找帮忙物色小说的人，也都是公司里女员工，他对男人眼光根本不抱信心，但这会见顾勉一副疲倦样子，不管是合不合沈固心意，他也连连表示感谢，承诺一定会看。
顾勉强压下一个哈欠，整张脸却因此皱了起来，他沉默地点点头，切断了通讯。
沈固本来没抱期待，但总觉得不能辜负对方一片心意，就打开邮箱看了看书目，顾勉挑的书，至少从名字看来都挺清新文艺的，譬如《那时风，那时雨》、《许愿树上的星星》、《你我的明天》，如白开水一般，根本让人提不起兴趣，他勉强从中挑了一本叫做《屋顶的邂逅》，好歹邂逅俩字能让人有点小激动。
他也没立刻就看，而是登录书城加了收藏，准备晚上回去看。
回到家，才想起早上走时，蒋韩饱含怒气，也不知谁惹了他，俩人再坐在一起，彼此沉默，沈固是怕触他霉头，吃饭的时候小心翼翼，埋头默默吃着碗里饭菜，时不时用余光偷看几眼，暗暗揣度蒋韩是否顺了气。
蒋韩为早上的迁怒有些自责，就像蒋欣说的，沈固完全不知情，可让他主动开口说话，忽然变得困难重重，越是拖延，气氛越是僵硬，一顿饭吃的气闷，他几乎发狠地捏着筷子，烹制出的菜肴，也吃的意兴阑珊不知滋味，倒进胃里沉甸甸的硌的慌，几次见沈固张嘴，都以为对方是要说话了，最后看沈固不过是在夹菜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