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疑惑出现了吧？谁也不能保证一爱就是一辈子，说了爱就永远不会变成曾经爱过。一旦有一个人出现疑惑，那这份爱情就危险了。”欧阳薇顿了顿，看了两人一眼接着道：“现在社会都提倡自由恋爱了，很多人都是自己的得对象啊，但结了婚又离的也很多不是吗？而你们两个，甚至都不能去领一张结婚证！这种完全没有保证的爱情会让两个人都觉得很累的。想想彼此可能会承受的压力，想想其他人可能会出现的异样的眼光，这种爱情，不管是公开还是不公开，都注定不会轻松，你们真的都能够承受吗？如果爱情变成一种负担，你们还会觉得幸福吗？”
苏望夏看到凌希遥脸上出现动摇的神色，顿时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和浓浓的悲哀。
大人似乎总觉得孩子的世界就该是无忧无虑的，孩子们永远不会懂得生活的艰辛，但其实他们也会考虑到很多现实的问题，他们也常常设想自己的未来。也许因为阅历的限制会有一些天真的想法，但是相比经济独立的成年人来说，孩子有的时候会有更多的不安——对于他们来说，人生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留给他们一点时间自己去思考，欧阳薇端起杯子悠闲地喝起了茶。
“两个人一起总会有办法的嘛！”外面的百里香很焦急，她听不到凌希遥的反驳，满脸都是不满：“尼玛，敢抢我的男人，就不敢再坚定一点？！”
“小声点，别激动。”高飞同学还在认真听墙角，“我相信老大和希遥一定没问题的！”
百里香双手抱胸，赌气道：“那可难说，说不定以后跟你老大在一起的是我呢！”
“其实早恋的人我见得多了，很多人当时爱得要死要活的，一毕业，还不是说分就分？啊，我不是诅咒你们分手啊，我只是觉得，你们比较还太年轻，现在做决定未免太早，不如先放一放。能不能在一起，先经历一下时间的考验吧。搞不好等以后回头来看的时候，发现其实这根本就不是爱情呢？”
凌希遥昨天还在考虑出国的事情，今天又听到欧阳薇这一串说教，心里自然不自觉地动摇。异地是恋爱的大敌啊，何况还隔着一个太平洋。而苏望夏，虽然还不知道凌希遥可能要出国的事情，可他对爱情一直就不很乐观，眼下更是被欧阳薇深深揭开伤疤，心情顿时抑郁起来。但是这个年纪的男生还会叛逆，你越是不让他做，他偏要做给你看。
于是苏望夏又开始顶嘴了：“是不是爱我自己明白！能不能在一起也不用你操心！”
“哈？”欧阳薇觉得自己额上肯定又暴起青筋了，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班长，平时看着挺靠谱的一孩子，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不服管教？“你以为老娘爱管这闲事吗？你要不是我班上的学生，我管你去死！”
“爱管不管，谁稀罕？”
“苏望夏，你是觉得我管不了你是吧？你信不信我马上打电话去你家？”
苏望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现在就去打！”欧阳薇一气之下，果然就转身去打电话了。
凌希遥看苏望夏一脸无所谓，有些无奈：“望夏，别这么和老师说话。……你爸妈又出差去了？”不然他哪敢这么嚣张？
苏望夏笑着点头，正要说什么，那边欧阳薇的电话居然打通了。苏望夏的笑脸瞬间就崩坏了。
“……你是望夏的父亲吧？是这样的，望夏他在学校……”等到欧阳薇几句话把事情描述完，苏望夏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了。欧阳薇见他变色得意一笑，“你爸爸马上就过来了，做好心理准备吧！”
“……”
“望夏，”凌希遥担忧地拍拍苏望夏的肩，“没事吧。”
“……没事。”
虽然这样说，手上却越发用力地握紧拳头。果然还是怕他父亲吧？凌希遥于是更加担忧，却也没有办法。
“好了，我不管你们了，站那边等家长来领吧。”欧阳薇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没声音了。”紧紧贴在窗边的高飞一脸严肃，百里香急忙问道：“什么结果？”
“好像是要叫家长。”
百里香更加紧张：“叫妈来还是叫爸来？”
“好像是他爸在家吧……”
“糟糕了……”
高飞见百里香面色严峻，不由也跟着担心：“怎么？老大他爸会打他吗？”
“不知道，但是望夏小时候经常被他爸打的。”
“还有这回事？我居然都不知道！”高飞惊讶地瞪圆眼睛，“这么重要的事你们居然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再说我答应望夏要给他保密的，希遥他也不知道的。”百里香心不在焉地答着，一边急得团团转：“啊，怎么办呢……”
“哎呀香姐你别转了，我好晕啊……”
而墙内的两人站在离欧阳薇最远的角落，相对无言。
等待的时间是最让人煎熬的。苏望夏觉得如果可能的话，他宁愿等一下要见的是凌希遥的爸爸，也不想是自己的父亲。这样越想他就越觉得人生灰暗，忍不住小声问道：“希遥，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多久呢？”
“我不知道……你希望是多久呢？”凌希遥反问。
苏望夏垂下头，再不说话。
24、见家长是个沉痛的话题
苏爸爸原定今天一早就去出差，谁知道忘了一个重要的文件而不得不赶回家拿，也正因为如此才接到了欧阳薇的电话。
一听儿子在学校早恋，对象还是个男的，苏爸爸哪里还坐得住？马上工作也不顾了，急匆匆地赶到学校来。好不容易找到欧阳薇的办公室，也不敲门就直接闯了进去，劈头盖脸地问道：“欧阳老师，我儿子他都干了些什么？”
“早恋嘛，这年头高中生都这样，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呐，两个人都在那呢，具体的你自己去问吧！”欧阳薇示意他看向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两个人。
苏爸爸心情复杂地看向那两个人，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怒火瞬间蹭蹭蹭往上涨。凌希遥注意到这点，默默地抽回手。苏爸爸一步步走近，方向却是朝着凌希遥的。苏望夏虽然怕他爸爸，但这时候也顾不了那许多，挺身挡在凌希遥身前，“爸……”
“你让开！”
“有什么火你冲我来，别拿希遥出气！”苏望夏知道以他爸的秉性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深怕凌希遥受其伤害，却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更加触怒了他爸。
“你这个不孝子！为了个男人居然敢这么和你爸说话！”苏爸爸怒不可遏，愤愤地指着凌希遥：“那可是个男的，你难道真打算守着他过一辈子？”
“我就是爱和他过，你管得着吗？”苏望夏也是倔脾气，“反正你从小就没管过我，以后也不用你管！”
“你！你……”苏爸爸颤着手指着苏望夏，怒得几乎说不出话，“你真要跟男人在一起，这辈子就别再进我苏家门！我们苏家没你这种……这种……”
“哼！不进就不进，谁稀罕啊？”
父子俩没两句就吵得要断绝关系，直把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人看得目瞪口呆。凌希遥可不希望他真的跟家里闹翻，赶紧按着苏望夏的肩膀劝道：“望夏，你先冷静点！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就是啊，有话好好说嘛！父子俩的有必要搞成这样吗？”欧阳薇也赶紧来劝，同时非常后悔刚刚打电话去苏家的行为。儿子就够让人头疼的了，怎么这个做爸爸的也这么不省心？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凌希遥努力安抚着苏望夏，而他的劝说也真有那么一点效果。反正苏望夏是冷静下来了，不过苏爸爸的怒火却又蹭蹭蹭地上涨了，他怎么看着那两个小子“勾肩搭背”、“窃窃私语”，就那么刺眼呢？
凌希遥看看气红眼的苏爸爸，再看看苏望夏，实在不想他们两人吵架。“我看，还是我来说吧。”他安抚性地拍拍苏望夏的肩，把他从身前拉开，转而对苏爸爸露出一个自认很亲和的笑容，“苏叔叔，我……”
红眼模式的苏爸爸一拳抡上那张他怎么都看不爽的俊秀小白脸上，直接把人揍飞出去——这下爽多了。
“希遥——”苏望夏惊呼了一声，看着欧阳薇冲过去扶凌希遥坐起来，凌希遥咳了两声，抬手在嘴边一抹，顿时半张脸上都是血，把苏望夏心疼的啊。
欧阳薇觉得托着凌希遥后脑的手一阵粘腻，往下一看，满手都是鲜血，再看凌希遥已经失去意识了，惊呼道：“快叫救护车！”
“怎么了怎么了？”门外偷听的两人见状不妙赶紧撞门进来，“谁受伤了？需不需要急救箱啊？”
欧阳薇看着莽撞冲进来的某两人，和他们手里拿着的印有校医室logo的急救箱，也没空说他们什么，几个人一边忙着叫救护车一边忙着给凌希遥止血。
苏望夏看着失去意识任他们摆布的凌希遥，看着他满脸的血苍白的唇，从来没觉得他那么遥远过。
如果他就这样离开，那么……
不，他根本就无法想象有那样的可能。
救护车来了后，几个人把凌希遥抬到救护车上，因为救护车只允许一个家属陪同，欧阳薇便坐上车，而其他人则打车赶向医院。慌乱中都忘了当时几乎脑袋完全处于放空状态的苏望夏还留在原地。
苏望夏站在原地，看着凌希遥被抬走。整个人也像被抽干了力量似的摇晃起来，需要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立，最后他干脆放弃挣扎，直接坐到地上。
没什么事能够做的，就靠着墙胡思乱想，越想越绝望。
后来打断他的是一阵一阵轻微的震动，他抬头四处寻找，才发现是凌希遥的手机在震，想来是刚刚不小心掉地上了吧。
是谁打来的电话？
苏望夏慢慢挪到手机旁，看到屏幕上孤零零地显示着一个字：妈。
凌希遥家是单亲家庭，或者也可以说是只有母子二人的两口之家，苏望夏从没听他提起过任何一个别的亲人。本该存在的父亲，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似乎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过一样，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只有彼此。
苏望夏想到刚才父亲的怒火，想到凌希遥被抬走时面无血色的样子。凌阿姨要是知道凌希遥变成那样，一定也会恨自己吧？
他不敢去接电话。可是电话那头的人却耐心得很，一遍一遍地重拨过来。
苏望夏一面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得心烦，一面又开始自我厌弃起来。
苏望夏，你真是没用！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希遥他都那么勇敢地去面对了，你怎么能退缩呢？
手机第五次震动的时候，苏望夏接了电话。
“遥遥？”手机里传来凌妈妈迟疑的声音。
“阿姨，是我，望夏。”
“哎？是望夏吗？”凌妈妈似乎豁然开朗，“遥遥一直没回家，所以我有些担心，原来是和你们在一起啊！不回来也不知道提前打声招呼，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不、不是的！希遥他是因为……出了点事情……”
“哎？出了什么事？”
“……凌阿姨，您现在是在家里吗？”
“是啊，昨天刚回来的。”
“那我……方便去打扰一下吗？我觉得有些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
另一边的凌妈妈感到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同意了：“可以啊，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苏望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凌家，等凌妈妈给他开门，便朝着她双膝跪下。凌妈妈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拉他：“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苏望夏不肯起，跪在地上道：“阿姨，我是来谢罪的，求您原谅我！”
“什么谢罪不谢罪的……”凌妈妈头痛地抚额，叹息一声道：“你先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吧。”
苏望夏垂着头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又一次回想起希遥倒下时满脸血的场景，握拳的手越发用力。每个字说出来都是那么痛苦，只能试着用最简练的话语叙述事发经过：“事实上我和希遥前段时间就开始交往了，后来被我班主任知道了……希遥他，被送去医院了。我没想过会这样，我只想我爸可能会打我，没想到……希遥他、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听完他的叙述，凌妈妈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地伸手掩面。一滴泪无声地滑落，滴在苏望夏眼前的地面上。
啪——
苏望夏猛地抬起头看着她大声道：“如果希遥没事的话，请您允许我以恋人的身份呆在他身边，我一定倾我所有去爱他！也许我们这样的感情为世所不容，但希望至少能得到至亲之人的祝福。我们并不是什么都没想过就决定在一起，也有很多的压力、很多的不安，所以请您至少给希遥一点支持！如果……如果真有个万一，请您把我当成自己的儿子，让我照顾您以后的生活！”
“呵呵，你这个小子……”凌妈妈破涕为笑，蹲下去狠狠地掐着他的脸，“你知道我有多不愿看到我儿子和男人在一起吗？我都打定主意要做个坏婆婆了，可是你们……”笑着笑着，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她伸手一把抱住苏望夏，“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懂事，这么叫人心疼，让我怎么忍心……”
闻言苏望夏也再控制不住落下泪，在她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到底还是个孩子，即使再怎么早熟再怎么懂事，稚嫩的肩膀终究扛不住过大的压力。
“好了，别哭了……遥遥他不会有事的，就算为了你他也会努力撑下去的。”凌妈妈抱紧他，怜惜地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着，“我想他现在肯定最希望你能陪在身边吧！如果他醒来后发现你不在，说不定会以为你退缩了，不知道会受多大打击呢！”
“我不会再退缩了！”苏望夏一抹眼泪，坚定道：“虽然一直以来，我很害怕我们走不到最后……但是即使那样也没关系了，即使有一天他不爱我了，不要我了，那也没关系。我会放他离开，只要他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唉——”凌妈妈无奈地叹口气，“我可不觉得会有那么一天……算了，不提以后了。问一下遥遥在哪个医院，我们也过去陪他吧！”
“啊，是！”
25、坦白
凌希遥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探病时间，病房里很安静。苏望夏趴在他床边浅眠，凌希遥才动了下手，他便马上惊醒过来。
“恩？希遥，你醒了……”苏望夏有些迷糊地揉揉眼睛，过了片刻才清醒过来，“啊，我去叫医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