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总觉得他放在人形机器人身上的目光都比在人类身上多，至少他会对机器人说话，不会对人。
总感觉自己也被当做机器对待了呢。顾瑜忽然觉得自己真相了。
楚霄云本身也是皱眉，他确实不喜欢和其他人打交道。
“如果我不完成任务会怎么样？”楚霄云问。
顾瑜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告诉他惩罚的项目。
“会被销毁。”
楚霄云抿唇，表情严肃这样的表情放到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身上，感觉很残忍。
顾瑜有点于心不忍，但终究没说什么。
要是楚霄云完不成任务，连带着他也会完不成任务。
“我会尽力的，霄泠。”
虽然只认识了一天，但楚霄云似乎对顾瑜格外宽容，说话也不是冷冰冰的，反而带了几分少年特与软糯。
听着，心里也变得软软的。
第一卷目的开启是在今晚，顾瑜提醒他准备好了一切。
快到时间的时候，楚霄云躺在床上等着传送的开启。
楚霄云第一卷目的背景是在地球年代，也就是距离他现在的时代几千年以前的世界。
这里充满喧嚣，繁华，诱惑，堕落，迷乱……是一个充满魔性的时代。
楚霄云的身份是恶魔，未来的年龄换算到地球年龄，系统判定给了楚霄云一具十八岁的少年躯壳，黑发红眸，符合恶魔的个性。
他醒过来是在一间黑色红灯的房间，看样子就是恶魔的居所。
顾瑜就飘在他旁边，看着他。
在楚霄云的游戏卷目中顾瑜是以实体模样存在的，但是只有楚霄云能触碰他，看到他，他也只能触碰到楚霄云碰到的东西的实体。
楚霄云本人的性格偏冷，做事上十分冷静，醒过来并没有显得惊讶或是其他，只是静静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走几步就是镜子，他在镜子前面驻足。
这具身体身姿修长，柔韧，肤色白皙，典型的东方人面孔。
楚霄云看了眼，然后听顾瑜讲注意事项。
“霄泠，原来我可以在游戏卷目里看到你吗？”
他突然问了个不着四六的问题，顾瑜愣了一秒，讲解给他听。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说明没明白。
顾瑜念著名单给他听，今晚他们就有第一个目标，是个黄灯区的女支女。
她在黄灯区呆了大半辈子，起初是被强迫的，可是到了后来，姊妹治病需要钱，也就只有这个来钱快一些，便也就一直呆在这了，对自己未来毫无希望。
顾瑜他们的任务就是完成她的愿望，然后带走灵魂。
楚霄云并不懂这些，毕竟他们那个年代已经没有天使恶魔的传说，一个快节奏的冷冰冰时代，就连信仰都欠缺。
这任务看上去简单，但是实际操作却很难。
电视剧里演的，恶魔能轻而易举地诱惑人类许下愿望那都是假的，人类远远比恶魔想象中药女干诈狡猾得多，他们猜忌，并不相信他人，更不会甘心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顾瑜这样给他说，结果没想到楚霄云淡淡地飘了一句“我知道”，顾瑜想挠墙，少年你知道啥啊。
楚霄云回答：“这里是过去，我存在未来，不管过去未来，人类的本性始终如一。”
顾瑜默了，楚霄云比他想象中更通透明晓事理，也不知道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楚霄云。明明显示里看上去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顾瑜同他交谈一番，无果。
顾瑜没有办法，弄了台电脑出来，选了一些影片给楚霄云做参考。
楚霄云看得很认真，虽然面前的这些东西低劣得连他幼稚园的手工作业都不如。
但是这个时代，已经算不错了。
入乡随俗，楚霄云的适应性比顾瑜想象中要好。
顾瑜总结，这就是一个除了性格孤僻其他都很好的好孩子。
距离任务目标接触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楚霄云在顾瑜的催促下出了门。
楚霄云把眼睛的颜色改成黑色，外面是晚秋，天气有些凉，他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出门。楚霄云似乎很喜欢衣服的布料，在未来所有的布料都是金属的合成，虽然方便，但是穿着跟没穿似的，薄薄的一层，完全感觉不到存在。
外面的世界繁华得出乎了他的意料，在他的时代，这样的情景是不可能看见的。一些低等的出卖劳力的工作全部由机器人代替，就连外面叫卖的也是机器人。
“霄泠，这个就是以前的古文明？”楚霄云拉着风衣的立领，低声问道。
顾瑜就飘在他旁边，他点头，看着周围熟悉的景物，说道：“是你们时代的很久以前了。”是我生活的时代。
“比我想象中要美一些。”楚霄云感叹道。
顾瑜不说话，陪着他慢慢飘。
在顾瑜的指导下，楚霄云穿过马路，走在商城的广场上，朝着黄灯区而去，走过一个红绿灯，看见一人摔倒在地，行人却视而不见地走开，楚霄云有些疑惑。
在他的时代，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因为光脑的存在，一旦主人有一点危险，光脑就会发出求救信号，救援人员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
“霄泠，他们为什么不去帮帮那人？”楚霄云在那人前面驻足，低声问着顾瑜。
还没等顾瑜回答，楚霄云就把那人扶起来了。
那人是个不如暮年的老人，一双皱褶的脸挤在一起，看上去很痛苦。
顾瑜捂脸，少年，我还没有解释你怎么就做了？
这年头扶老人有可能不是好事啊！
楚霄云下意识地要调出光脑，才想起来自己不在自己的时代，想着霄泠教过自己的方法，拨打了这个时代的手机，叫来了救护车。
他扶起来的那人表情很痛苦，他看了眼，急救课程是未来的低等的课程，要求人人必备。几乎一眼就能看出那人的症状。未来的医疗水平不知道领先现在多少倍，这里比较严重的病在楚霄云的时代不过是小病小痛。
但是每个时代都有绝症，楚霄云他们时代的绝症只有一个，被称为“过度进化症”，患病的人一般大脑都发育得十分快，但是身体并不能跟上大脑的成长，所以，当身体开始失衡之后，很快就会死亡。
这类人虽然天赋无双，但是少有人能活到三十岁。而且，这同时也是遗传病，上一代只要有一个有这病，下一代就会有。
楚霄云的母亲就死于过度进化症。
他本身也是过度进化症的患者。
老人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楚霄云按照以前学过的技能，给老人做了急救，暂时稳定了情况，救护车终于来了，白大褂的护士下车，将老人的情况检查一番，发现急救得很及时，招呼着工作人员，将老人抬上车。
“病人家属一起跟上！”说着拽着楚霄云进了救护车。
楚霄云坐在车里一眼不发。
倒是护士对楚霄云很热情，一路上都在夸赞他，要不是他及时地采取了急求措施，她们到了估计也错过了最佳时机，可能导致老人偏瘫。
楚霄云冷冰冰的，却被护士姐姐当成了害羞的表现。
顾瑜在一旁笑出了声。
到了医院，他们也错过了和目标对象接触的机会，顾瑜无言，第一个任务就没有见到目标对象。
不过看楚霄云的模样，其实孤僻的性格下是一颗热心肠？
老人被推进急症室，楚霄云去交了手术费。作为一个恶魔，楚霄云有一张能够无限刷的金卡，妥妥的土豪。
楚霄云没有离开，他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表情沉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突然开口：“霄泠，为什么明明没有关系，那些穿白衣服的人会那么担心？那么紧张？”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少年特有的柔软和略带中性的磁性。
未来世界是不可能看到这样紧张的场面的，因为救援的人员清一色的都是机器人，也就只有主刀的医生是人类。别说紧张了，就是一点人情味的场面都看不到。
科技发达是好事，但是在科技发达的同时，大家都失去了很多心情。
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他的表情看上去太迷茫，顾瑜忍不住握着他的手，坐到他旁边，轻声回答道：“因为这是一条命啊。”
“命？”楚霄云自己呢喃一遍，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哒哒哒！”一阵快速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传来，一个身材妖娆，画着浓妆的女子吧嗒吧嗒地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看到楚霄云，眼睛一亮，猛然走过来。
她表情激动，带着高兴和喜悦，她拉起楚霄云的手，激动道：“你就是楚霄云吧！我听一声说了，谢谢你救了爷爷，你垫付的手术费，我这两天就还你，谢谢你，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爷爷可能就……”女人说着说着不禁潸然泪下，楚霄云从来没见过有人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表情呆愣，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最后他只是冷淡的抽出手，说了句：“没关系。”
女人擦擦眼泪，笑道：“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说完，手术室的灯猛然灭下去，女人抛下楚霄云，快步走到手术室门前，看到医生出来，饱含期待和紧张地上前：“医生，我爷爷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白口罩：“情况很好，送他来的人做的急救很有效，你爷爷没事，不过最好还是住院观察几天，你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女人连连道谢。
楚霄云不解地看着顾瑜，低声道：“霄泠，她为什么感谢我？”
顾瑜捂脸，少年你的人情世故仅限于对冷冰冰的人吗？
他回答道：“因为你救了他的亲人。”
楚霄云若有所思，眼神有些飘远，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轻声说了一句话：“她很真诚。”
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远，去办理住院手续。
顾瑜的系统面板“叮”的响了一下，顾瑜调出来一看，与任务对象接触这一栏已经完成了，下一栏就是达成任务对象愿望。
顾瑜摸着下巴，猜到了任务对象到底是谁。
应该就是刚才的女人吧。
没想到是个这么有孝心的人，不过能为了妹妹卖了自己的人，也不会坏到哪去吧。
真是出乎意料的是个好人。
“刚才的女人就是任务目标。”顾瑜轻声道。
楚霄云点点头。
他跟着护士去了老人的病房。
老人还在昏迷中，他就坐在旁边看着。现在也没什么事，顾瑜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总觉得楚霄云就像是第三卷目的幼年师尊似的，少年老成，脸上一点情绪都不表露。
除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楚霄云相信了他身份显得有些灵气的样子，其他时候，楚霄云都像是一潭死水一般。
他们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楚霄云手里拿着在外面书店买来的有趣书籍，细细地读着，倒是顾瑜无聊得紧，把系统面板当做平板游戏玩。
门咔嚓一声开了，女人走进来，顾瑜有些惊讶，女人竟然可以穿着高跟鞋不发出一点声音。
顾瑜侧眼一看，才知道女人拖了十几厘米的高跟，穿着丝袜的脚直接走在地上，似乎怕高跟鞋发出的声音打扰到住院部的病人。
这人也是个心思细腻的。
但是想到她的命运，顾瑜也只能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她不好意思地拧着高跟鞋朝着楚霄云笑了笑，静悄悄地走到老人旁边。楚霄云给她腾了位置，自己走出了病房。
他坐在走廊上，问顾瑜：“霄泠，如果有天我也像这样躺着，你也会担心我吗？”
顾瑜想了想：“会。”
他抿唇而笑，眼尾微弯，顾瑜这才发现楚霄云的眼睛略狭长，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上扬，看上去带了几分灵动。
第66章：第一个世界看好你哟（中）
夜深了，楚霄云还没有离开，他坐在医院的长廊，捧着书，在医院明亮的灯下读着。
这个时代有很多人文典籍并没有传承到楚霄云的时代，这些在这里随处可见的东西在未来都是珍贵的孤本，很少有人能碰到。
楚霄云很喜欢这些，只是他们的时代并不允许去深学这些。
未来的文化缺失表现在生活，就像现在可以吃到的美味食物，在未来完全没有，只有味道一般的营养液，这些都是为了适应快节奏的生活，人们放在生活的时间越来越少，工作变得越来越重要。
顾瑜在旁边看着楚霄云在看食谱，眨眨眼，情不自禁地脑补现实世界的楚霄云穿着围裙做饭的样子，抽了抽嘴角，那画面实在太美。
“现在很晚了，要不要睡一会儿？待会儿她出来我叫你。”顾瑜出声提醒他。
楚霄云摇摇头，他现在精神很足，不需要睡眠。
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终于看见女人出来，她拉开门，一眼就看到走廊上坐着，正在看食谱的楚霄云，愣了愣，问道：“你还没走？”
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说道：“我知道了，你跟我来，我把钱取给你。”
女人误会楚霄云等在这里是担心自己跑掉，赖账。
楚霄云摇摇头。
女人却像是没看到他动作一般，拉着他出了医院，到银行去取钱，不过女人的手在颤抖，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看着她颤颤巍巍地拿着银行卡，放进去的样子，顾瑜联合资料一下子就猜到了，女人缺钱。本来妹妹的生命维持就很缺钱，现在再加上爷爷，估计拿不出还给楚霄云的钱。
要诱惑女人，似乎只能从这方面来。
顾瑜飘在楚霄云旁边，说道：“她还不出来的，趁着现在，你就可以诱惑她，估计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楚霄云在一旁看着女人取钱，顾瑜的话他自然也听着，但是一直到女人把钱取出来，都没有说话。
顾瑜叹了口气，飘在一旁不再说话。
女人取了两千块钱，递给楚霄云，脸上有不好意思的表情：“不好意思，我现在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
楚霄云没有接，反问道：“你缺钱吗？”
女人一愣，没说话，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缺钱吗？”楚霄云又问了一遍。
楚霄云重复了第三遍，然后说：“我可以给你钱。”
女人一愣，看楚霄云的眼神有了些变化，楚霄云还不懂这样的眼神，只觉得原来看到的真诚都不见了。
顾瑜倒是知道，不过鉴于楚霄云刚才没有回答自己，他现在不太想提醒。
这才不是别扭呢。
游戏君提醒顾瑜：“作者桑，要是楚霄云对任务对象产生同情，你就完了，这章卷目绝对完不成了。”
说道这点，顾瑜才纠结，现在少年到底是冰冷还是热情，他完全拿不准，总觉得少年完全不在意，但是又总觉得少年很在意这件事。
顾瑜觉得，现在烦恼的不是任务对象，而是自己吧。
这年头，系统都不好当了。
“恶心。”女人最后把钱塞给了楚霄云，咬牙切齿地留下一句，“剩下的一定会给你的！”
说完踩着高跟鞋走了。
楚霄云拿着钱，表情迷茫，侧头问顾瑜：“霄泠，为什么她讨厌我了？明明已开始很热情的。”
顾瑜不知道怎么说，人性太复杂，说多了怕影响少年的心绪。
他摸了摸少年的头，只能说：“尽快完成任务就好，其他的就不要管了。”
楚霄云也明白顾瑜的冷漠，有时候他暮光瞥见顾瑜，都觉得这人像是独立在这个世界之外一般，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这个世界。
顾瑜的模样很好看，第一次显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和现在的人类，机械都不一样，那种气质是没办法比的，顾瑜身上的气息让他感觉很暖，很像是上古诗句里写的“三月春风”。
他能摸到他，他虽然是系统，但是身上却有温热的温度，摸着很温暖，不是人造的那种温暖，是真的可以暖到心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