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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by四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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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映川目视于他,淡笑道:“人生苦短,何必想太多。”晏勾辰莞尔,就此携了师映川的手,道:“不错……我们走罢,一起去外面吹吹风,眼下正是细雨绵绵,最有情致不过。”师映川淡淡一笑,随手取过桌上放着的面具,罩在脸上,挡住了一张惹是生非的脸庞,便跟着晏勾辰一起出了室内,来到外面。

雨下得极小,与其说是雨,倒不如说是雾,空气一片湿润,微风徐来,很是舒适,师映川站在船头,欣赏着岸上风景,道:“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果然是春拂大地,万物生发的好时节。”这时那雨小得连淅淅沥沥都谈不上,但凡男子,没有一个撑伞披蓑衣的,都是索性任凭雨雾拂面,自添清爽,只有袅袅婷婷的那些年轻女子,身穿色彩鲜亮明丽的春衫,大多手持一把绘有花鸟鱼虫等等或抢眼或素雅图案的油纸伞,伞下则是一个个窈窕身影,与周围的湖光秀色共同构成了一幅多姿多彩的游春图,晏勾辰站在师映川身旁,感慨道:“很久没有这样放松心态出来逛逛了,自从登基之后,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宫里,难得出来一趟。”

蒙蒙雨雾中,晏勾辰的面孔显得比平时越发多了几分柔和,他脸部的轮廓清晰,额头光洁饱满,嘴唇线条柔和,仿佛随时都带着淡淡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再加上年龄沉淀所添加的魅力,分明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子,师映川侧首看他,淡然道:“这是必然,既是享有了大权在握的快意,那就不要再想着可以拥有普通人惬意自由的生活,世上从来没有那么顺心遂意的事,有得则必有失。”晏勾辰笑了笑,轻叹道:“说得也是。”

一阵略带湿意的风吹过,令人微微一激灵,师映川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周围那种繁华的景象,在雨雾中显得更加生动几分,师映川眼中红幽幽的色泽愈深,仔细看去,那赤色浓艳得几乎透到了眼白里,看着很有些妖异,似能吸收一切的光线,却又仿佛在渴望着某种光明,晏勾辰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就感慨道:“这样看去,仿佛如今还是太平世道一般,若是我们一直保持强大,取得最终的胜利,那么这样的景象就可以一直延续下去,而若是一旦失败,这些就要随之陪葬,烟消云散。”

师映川被面具覆盖的容颜看不到是如何表情,但那冰冷的眼瞳深处却能够看出正释放着淋漓尽致的杀意,深有邪异之感,既而又很快恢复成平静的模样,仿佛刚刚的一切完全没有发生过,其眼眸幽暗,道:“只为这太平光景,也总要尽力维护才是。”晏勾辰的眼神如寒星一般明亮,他看着师映川冷淡而漠然的眼睛,顿了顿,以折扇轻轻一敲自己的手心,方道:“我本还以为,你是无情之人。”对此,师映川只是一笑置之,他扯开一缕被风吹到脸上的长发,平声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在摇光城居住多年,这里已可以说是我的故乡,怎会当真没有几分情分。”

师映川说着,嘴角微勾,就是在微笑了,晏勾辰似乎是受到感染,心中也柔软了起来,两人就这样静静并肩而立,半晌,晏勾辰忽道:“我年少时纵览史书,看到泰元帝时期之事,有关那时的记载一向流传下来的很少,大多都被毁去了,况且时隔太久,当年的许多真相都已埋没,因此有些事情我一直都弄不清楚,而现在当事人既然就在眼前,所以我便很想知道,当年你为何会放过诸大宗派,若非如此,也许你不会落到那个下场,被诸宗联手推翻。”

晏勾辰知道师映川的性子,因此倒也不奢望他一定能够回答,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师映川遥望远处,眸中森森然透着寒意,却是自顾自地说道:“世间总是有着各种水火不容的对立力量在相互争衡,当初那天下,是天下,也是江湖,那时朝廷未必没有力量彻底马踏江湖,荡平这些江湖门阀,但代价委实太大,况且经过多年征战,四海已是满目疮痍,百姓急需休养生息,人心思安,所以多方权衡之下,朝廷便采取安抚之策,与诸大宗派达成一致,诸宗臣服于朝廷,而朝廷也对其进行适当扶持,借诸宗之力镇压异己,于是也就相安无事,天下不久之后也终于安定下来,有了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

晏勾辰听了,不觉轻蹙眉头,开口说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当初作出这样的决定,从长远来看,委实不智。”师映川冷冷一哂,道:“不错,如果真的妥协有用,那还要力量做什么?如果热血有用,那还要计谋做什么?当时朝廷不过是权宜之计,否则一旦日后诸宗于朝廷而言,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这岂非养虎为患?所以不但要打压天下武道传承,朝廷还要广为搜罗优秀人才,将这些苗子好生培养起来,壮大帝国,而诸大宗派便是再难以收到资质上乘的弟子,更不必说日后人才辈出,长此以往,衰败就是必然,除此之外,朝廷还派出大量人手渗透诸宗,成年累月下来,这些人总会逐渐爬上高位,如此种种手段叠加,最短数十年,最长上百年,帝国终将兵不血刃地彻底吞下各大派,再无后顾之忧。”

晏勾辰听着,一股寒意油然而生,片刻,才沉声道:“难怪后来诸宗暗中勾结,联手推翻泰元帝统治……”师映川淡淡道:“当然,他们也不傻,朝廷这样做分明是软刀子,慢慢割他们的血肉,因此索性暗中勾结,在情况还没有坏到他们无法掌握之前,率先发动,一举破开僵局,只是我没有想到,赵青主却是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若是一般帝王,只要政权被推翻,那么此人的生死实际上就已无关紧要,因为帝王的力量在于权柄,但泰元帝不同,强者力量归于自己,泰元帝一生剑荡四海,天上地下,剑术第一,因此泰元帝不死,人心难安。”

晏勾辰默然,他瞥见身边男子紧抿的唇,心中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感到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之意,他定一定神,想说些什么,却不料脱口道:“赵青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是与如今连江楼一样的人物?不然,如何能让你神魂颠倒。”

师映川略感意外地看了男子一眼,却终究还是说道:“我遇到赵青主的时候,其实在普通人看来,早已经不年轻了,只不过习武之人毕竟不同,看起来还是青年人模样,那年机缘巧合,见到了当时已经是断法宗大宗正的赵青主,现在想想,那会儿当真是孽缘,一见之下便已钟情于他,只觉得此人便是我一生之伴,天下之大,余者再不入眼。多少年后,直到最后图穷匕见的前一刻,我还不信那些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哪怕临死之前,我还是放不下,不甘心。”

说这些话的时候,师映川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明亮,那是回忆,也是缱绻,如果晏勾辰注意到的话,他就会发现这是师映川在他面前所从未流露过的眼神,这时师映川却语气一转,淡淡笑道:“不过这些儿女情长也未必就是无用,如果让我回到从前,我想还是会选择遇到赵青主,只不过我不会再那样愚蠢,让情爱蒙蔽了头脑,因为从前我会有浓烈的爱,浓烈的恨,而现在已经没有,相对于日后有可能同寿于天地的人生,这些经历最终不过是水花一朵,淹没在时光当中,而大道的无限、厚重与深邃,茫茫虚空之中生死的奥秘,这才是值得我身心投入的事物,与这些永恒的东西相比,所谓的爱欲流转,恩怨纠缠,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到此处,师映川的语调非常平静,眼中也没有丝毫的其他表情,只是变得一片清明:“……那人要斩下的不过是情丝罢了,而我要斩下的,是宿命。”

伴随着这娓娓话语,晏勾辰有片刻的恍惚之余,却又觉得眼前的人如此陌生,他感受着这一切,仿佛自己失掉了某种重要的东西,一股怅然之意在心中积聚起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师映川的手,默默不语,只是眼神古怪地看着男子,半晌才低声道:“现在的你,让我觉得陌生。”师映川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只说道:“大道万千,彼此之间并无关联,但若走到最后,都是归于本心,所以现在的我,才是新的我,才是真的我。”

男子说着,眼望面前那醉人的湖光水色,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不是宁天谕,不是任青元,甚至也不是师映川,而是真正的‘我’……”

……

水上千帆罗列,无数舰只破浪齐发,纵横来去,而其中最显眼的,便是当中一艘如同小山般的巨型黑色大舰,而这黑舰看似笨重,但无论是制造舰身的材料还是整个船体的构造和设计,都花费无数,就连打造黑舰的工匠也都是当世第一流的水准,这样的一艘巨舰,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水上堡垒,哪怕是强大的武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将舰体破坏的,此时在这庞然大物周围,数十条最小也有五六丈左右、生得很像海豚的怪兽绕在大舰近旁,背上则驮着一群全副武装的鲛人,这些鲛人之中有一部分眼神沉稳,气息悠长,明显是先天境界的武者,而供他们栖身的怪兽在水中游动极快,始终与舰队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这时在黑色巨舰上,一个身材修长,穿着玄色绣金战袍的身影正坐在室内,透过窗子看水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舰只,男子容颜俊美之极,头上戴一顶珊瑚冠,正是如今的鲛人之主左优昙,他身后一个相貌英挺的鲛人男子正恭声说着什么——战争的本质就是掠夺,前时攻打凤藩岛,收获颇丰,所有金银之物以及大部分丹药都送到蓬莱那里进行清点,至于各种修行资源以及疗伤药物并武器,除了给鲛人留下三成之外,剩下的也都运去蓬莱,眼下这支舰队上就装载着经过清点之后从蓬莱那里运来的大批资源,以供青元教所用,船上还带着许多战俘包括战败岛上的有价值人口,统统充作奴隶,在这次一起运往摇光城,准备大部分交由天涯海阁拍卖出去。

那鲛人男子说了一阵,便垂手不再作声,左优昙静了片刻,忽道:“……还有多久才会到大都?”男子在心里默算一下,方道:“回王上的话,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左右。”左优昙没有再说什么,在傍晚之前,舰队终于来到了大周皇城,左优昙即刻前往青元教总部,却被告知师映川正在处理教中事务,左优昙听了,便留在室内等候,待其他人退下之后,左优昙斜倚而坐,单手支颔,看起来似有倦意,微微闭起双眼,他一路劳顿,不多会儿,便逐渐睡了过去。

殿内静极了,仿佛无人一般,且随着天色渐晚而变得暗沉沉的,只遥遥听见外面远处偶尔有人声喁喁,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出现在室中,如同一缕清风,没有带出半点声响,那人去将鎏金蟠花烛台上的长烛点燃,灯火柔柔亮起,且并无半点烟气,做完这些,那人便走过去定睛看着左优昙,左优昙眉宇间一片松弛,再没有半点平日里在人前的冷厉漠然之态,眼下在熟睡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倦惫模样,来人静静看了片刻,伸出手,去抚左优昙的脸颊,暗枣红色的镶金丝袖中露出白皙似玉的指尖,触在对方的肌肤间,冰凉的指尖碰上脸颊,左优昙顿时眉头微微一跳,随即睁开眼来,就见柔和的光线中,师映川正站在面前,左优昙立刻就要站起:“爷……”师映川的手按在他肩头,示意他继续坐着,道:“刚处理完一些琐事,听下人说你一直在这里等候,他们本要送些吃食,但见你一直没有吩咐,就没有进来打扰。”

说着,就要叫人送吃的进来,左优昙道:“不用,我并不饿。”师映川便也作罢,只道:“这段日子在海上还习惯?”左优昙嘴角含笑,道:“我毕竟有鲛人血脉,在海上只怕比在陆地上还舒坦些,没什么习惯不习惯之说。”师映川负手道:“这就好。”

左优昙的目光在师映川身上扫过,这一刻他原本还有些躁意的情绪就缓解了,心中生出一丝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喜悦之情,师映川见他脸带笑容,就笑了笑,伸手在左优昙脸上一捏:“怎么看你好象心情很好。”左优昙笑意盎然,抓住师映川的手贴在脸上:“见到你,当然心情很好。”师映川的眼眸中闪过温和之色,嘴角亦扯过一丝微笑,说道:“多日不见,变得嘴甜了。”左优昙望着男子,忽然笑道:“到底是不是嘴甜,爷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着,起身搂着师映川的肩,主动而又坚定无比地送上自己的唇,师映川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唇舌相缠,半晌,才缓缓分开,左优昙的手拉住男人的腰带,轻轻扯开,眼睛看着对方,很是坦然,分明是在邀请,对此,师映川只是挑了挑眉,便走向了不远处的方榻。

互相之间对于彼此的身体都是熟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轻车熟路,左优昙埋首于师映川的胸前,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把对方的气息都吸进心里,虽然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过云雨之事,但这种味道还是立刻唤醒了体内那些从不曾淡却半分的记忆,让人觉得浑身微热,左优昙整个身体都是热的,这样的热意让他的思维都再难流动,只抓紧了身上那人的腰,修长的双腿主动缠了上去,与左优昙的意乱情迷相比,师映川就显得冷静太多,他神情平和,看着身下男子那高挺的鼻尖上渗出的细细汗珠,伸手替对方拭去。

“唔……”左优昙眉头紧皱,很长时间没有过云雨之事的身体并不能立刻适应侵犯,但这种整个人被撑开的满涨感却真实得让人觉得满足,就仿佛自己和对方本来就应该这样契合在一起,这时身上的高大男子表情沉着地继续挺腰,顿时完完整整地楔了进去,如此一来,疼痛不可避免,但左优昙却觉得这样无以名状的感觉并不让人排斥,他放松了身体,完完全全地接纳对方,贪婪地去吻那近在咫尺的结实胸膛,男子低头看他,没出声,只是微闭了双眼。

黏腻的暧昧水声慢慢弥漫,声音越发清晰,一切都渐入佳境,但即使在这样的时刻,师映川的表情也还是冷静而从容的,他的动作并不肆意狂放,恰倒好处,但身下的左优昙却已是全身颤抖,从尾椎处涌出的酥麻和甘美似乎无穷无尽,令整个人都几不可觉地痉挛起来,脸上的神色微微恍惚,鼻腔内尽是对方身上好闻的气味,他下意识地抓紧对方雪白强健的脊背,此时此刻,听觉,嗅觉,触觉,视觉,一切的一切都被操纵,面对眼下这世间最本能也最真实的行为,不止身体,就连心灵也被逐渐渗染,彻底迷失在这个男人的怀中。

一时云雨既罢,师映川起身披了衣裳,他看了一眼榻上的男子,道:“……有没有弄伤你?”那声音低沉而清冽,只是这样听着,就让左优昙的心头微微哆嗦了一下,刚刚才释放过的身体也重新热了几分,左优昙不想让自己这样不堪的情态现于师映川面前,便扯过衣裳草草裹了,摇头道:“没事。”说着,左优昙却发现自己呼吸间尽是男性欢好后那种隐隐腥甜的味道,师映川去开了窗,让新鲜空气涌进来,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回头对左优昙道:“饿了罢,正好我也还没用过饭,就陪我一起吃些便是。”

左优昙自然没有异议,不多时,两人相对而坐,下人送上饭菜,左优昙熟练地为师映川布菜盛汤,师映川让他坐下,道:“不用忙了,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没那么多讲究。”左优昙这才拿起筷子,一时两人简单吃过饭,师映川开始翻阅左优昙这次运来大都的全部货物清单,左优昙站在他身旁,剔着灯芯,让光线更亮些,师映川一一查看着数目,颔首道:“看来你们这段日子收获颇丰。”左优昙道:“这次船上运来的奴隶共计一万二千五百二十一人,其中修为不等的武者共有两千六百余人,先天强者十三人,剩下的或是美貌女子,或是有一技之长的匠人等等,都是具有一定价值,按照爷之前的意思,已经派人交由天涯海阁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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